《寄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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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魂咒-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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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拜托的时候,他隐瞒了锦岚的身份,只说锦岚是他早年进宫给光帝做妃子的妹妹。
两天后,刘静果然将锦岚带回了刘府。
只是她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整个人一直在发抖,尤其是遇到男子靠近,整个人就会像疯了一样狂叫。
单烨的心被那惨烈的尖叫声刺得生疼,也只好拜托刘静照顾锦岚,自己远远地看着她,虽然只是模糊的一个背影,不过好在,他将锦岚带出了未央宫,他并没有对她食言。
只不过,锦岚那样的表现,任谁都能想到,她在未央宫中经历了什么。
孱弱的锦岚整日瑟瑟发抖神神叨叨,大夫开了药她总是打翻,来来回回弄得刘府人仰马翻,可刘静始终耐心地照顾着她。只是即便这样,受惊过度的锦岚也没能痊愈,她在刘府中过了二十三天后,在一个安静的黄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个时候,单烨才终于在光帝过世的时隔三年后,静静地将锦岚拥在了怀中。
他将锦岚葬在十里坡柳林中,因为那一处林子全是锦岚派人所植,她说过那满林子的柳树,都是她对他千千万万遍的挽留。
再然后,为报恩情,单烨便娶了刘静。
故事讲到此处,便再无赘述,降臣娶了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会如锦岚当初所言的那样平步青云,可阿沐还是想不明白——如果真像单烨说的这样,锦岚心中的那些怨恨,那些足够让她郁结不散凝聚成怨灵的恨意,又是哪里来的?而且锦岚若是死在了未央宫外,她的灵魂根本不可能在柏梁台那里郁结成灵啊……
阿沐想不通,便将目光望向了大师兄。
蔚尚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对上阿沐的目光,只是蹙着眉头极轻地摇了摇头,示意阿沐去看单烨。
说出了一切的单烨,像是放下了很大的包袱,整个人也有了几分血气,“我听随长乐王往破魔山求仙的士兵们说,国师大人从妖兽之山而来,还请国师大人于单某解惑,那日……锦岚的事,国师是从何处听来的?”
阿沐几乎下意识地,僵硬地摇了摇头,可是旋即便后悔,又点了点头,“不是的,我知道锦岚、我见过她,她在柏梁台那里,我见过她的怨气凝结而出的怨灵,上次在宫门口要杀你的,也是她。”
“怨……灵?”
“就是人生前的怨气集结,所化成的灵。”
“当初我夫人说过,她去柏梁台的时候,锦岚的衣服七零八落显然是被人轻薄过,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她的怨气留在了柏梁台?”
可是阿沐却摇了摇头,“不可能,怨气是随着人的走动而移动的,她即便对那件事有怨恨,可她死在刘府,怨灵也应该凝结在刘府中,并不会回到柏梁台。”
听到这话,单烨脚步一顿,撞翻了手边的矮几,“不、不可能……”
“你的眼睛受了伤,如今视物尚且不清晰,”一直没有说话的蔚尚忽然开口问道:“你能够确定,当年单夫人带回刘府中那个一直瑟缩发抖,而且对男子惧怕非常的姑娘,真的是锦岚么?”
单烨眼前一花,仿佛又看到那个满眼怨毒提剑朝他而来的身影,心中波涛汹涌翻腾如海——不,他一点也不能确定,因为当年他请刘静替他去寻锦岚的时候,私心里,他是希望刘静替他解决了这个隐患的。
他并不是铁骨铮铮的忠臣,否则,他又怎会阵前投敌,做了降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之人

阿沐以为,真真假假,因着锦岚残留世间的那一抹怨气,也算不上什么无解之惑。
只要带单烨去见了锦岚,让他们说清楚,锦岚没了执念,或许就会乖乖进了她的死魂瓶往生极乐,总好过游离人鬼之外,徒做哀灵。
可阿沐将这想法说出来,单烨原就十分惨白的脸又白了两分,望着阿沐的脸踟蹰了许久,才拱手呐呐地吐出几个字来,“今日……怕是不能同国师大人往柏梁台中,单某府中还有事,便不敢再叨扰了……”说罢不等阿沐回答,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那离开的脚步许是有些匆忙,单烨转身的时候,险些一脑门撞在梁柱上,而他脚下,显得却是更加乱了。
阿沐有些不明白,想要追上去问,却被师兄拽住了衣袖。
“他这样,是根本不想知道事情真相。”
“可是,”阿沐隐隐约约,也有这般觉察,心底却还是想不通,“他曾经那么爱锦岚呐?难道他不想替锦岚解开怨气,助她如轮回转世么?”
蔚尚望着阿沐一派天真的疑惑,不由得勾起了唇角,“阿沐很想知道,三年之前的事情么?”
阿沐脸色一红,下意识地掐住了腰间布偶阿白的脖子,暗暗用力却慌乱地别过了脸,“哪有……师兄你不要听阿白胡说八道嘛……”
腰间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阿白圆滚滚的身子重重落在师兄肩头,怒冲冲地嚷嚷道:“我哪里有胡说八道!!!”
“师兄我、我……”我只是想要知道师兄为什么疏远我,可现在师兄就在身边……阿沐又觉得,那些丢掉的记忆,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其实,我也很想让阿沐记起,三年之前的事情。”蔚尚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迎着目瞪口呆的阿沐,一把扫下肩头的阿白,“不过阿沐,如今最紧要的,是让锦岚进到死魂瓶里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阿沐恶狠狠地瞪了想要往她肩头爬的阿白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可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要怎么去弄明白啊?”
“阿沐,单烨是瞧不见怨灵锦岚的,锦岚只有附在你身上,才能跟单烨面对面的交流。”蔚尚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段话,将玉铃铛牢牢地系到阿沐腰间,要阿沐打头往寒明殿,一转身,又成了个唯唯诺诺的小太监模样。
甫一踏进寒明殿,劈头盖脸的一阵阴风险些将阿沐整个人掀翻在地,多亏师兄在身后扶住了她。
鼓鼓阴风,吹得两人衣袍猎猎,阿沐望着虚空中缓缓显身的锦岚,只觉得她周身煞气阴寒,怨气冲天了,难道她还停留在那日刺杀单烨而不成的愤恨中?
“锦岚,单烨他还记得你,他根本就没有去柏梁台中杀过你,当初他离开柏梁台后被大火烧伤了眼睛,根本就没有再回柏梁台去……”阿沐急切地辩解着,周身的阴风渐渐沉静下去,锦岚有些失神地落在她身前,眼神迷茫,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
“锦岚,单烨他将你藏在了十里坡,我去看过,那里真的有他为你立的坟茔。”
然而,阿沐说完这句话,锦岚眼中的迷茫一瞬间消散,凝结成了血红的杀气,怒腾腾的就要烧过来,蔚尚却在身后一把将阿沐拉了过去——
“锦岚,你想去找单烨,将当年的事情问个清楚么?”
师兄的话成功阻止了锦岚的杀气,她一闪身近到师兄眼前,细细一番打量,却发现蔚尚根本就没有看她的方向,忽然便冷笑起来。
“我虽然看不到你,可我能感受到你的怨气,你执怨念而成灵,混沌世间,难道不就是因为被心上人亲手所杀的不甘不信么?”师兄确实没有看锦岚,他只是对着虚空,将这些话说得金石铿鸣般坚定。
阿沐倒是没想到,师兄居然看不到锦岚。
空气中的流动一时陷入了僵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呐呐不言的锦岚忽然抬头,望住了阿沐的眼睛,“你帮我弄清楚当年的事,我便将这一口怨气给你……续命。”锦岚的目光,定定落在了阿沐腰间的死魂瓶上,用极低的声音呐呐道:“以亡魂怨气为生,你同我,原来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阿沐疑惑地望向自己腰间的死魂瓶,可锦岚却不在说话,她只好回头去看师兄,“师兄,要怎么样替她弄清楚事情啊?”
“将你的血滴在死魂瓶中,摘掉玉铃铛让锦岚附身,再由她佩戴玉铃铛锁魂,如此……”蔚尚说着,忽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朝着似乎是锦岚所在的虚空望了一眼,才继续道:“如此,你可得尘世一日,可等这十二个时辰过去,你的这一口怨气,便要入死魂瓶中,永不得出了。”
阿沐看到锦岚闪着光芒的眼睛黯了一下,可只是一瞬间,她极为坚定地冲阿沐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为了节省时间,锦岚在晨曦微露之时,附在了阿沐身上。
可这一日,说是十二个时辰,掐头去尾,待锦岚终于离开了未央宫,天色已然大亮了。
阿沐的神智蜷在微小的角落中,看着锦岚步伐匆匆地小跑着,忽然觉得很心酸,前次被锦岚附身时的那种愤怒和绝望,不知为何变成了浓浓的酸楚,充斥了她的整个感官。
正魂游时,阿沐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唉?怎么是你啊,阿沐!”
阿沐循声望去,一身紫金蟒袍的姜宣阔步而来,身周围绕着几个笑的十分狗腿的大臣,挡住了锦岚的去路。
她心道这下可坏了,忙去看师兄,可师兄如今只是个小太监的身份,正规规矩矩的跟长乐王殿下见礼,头低的一丝不苟的,也只锦岚木呆呆地望着他,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
“小丫头怎么不说话啦?”姜宣倒是没感觉到一点不对,他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等他们都自动退开走远,忽然凑到了锦岚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十里坡那个锦岚长公主的坟我派人给挖开了,你猜怎么着,那里头虽然有个棺材,可棺材里却是什么都没有,连个衣冠冢都算不上呢!”
阿沐没来得及看姜宣的表情,锦岚便急匆匆的越过了姜宣,大步朝着单府的方向而去——她同阿沐如今共生在一个身体中,阿沐的记忆她都能看到,那些单烨之前的辩解和故事,她也都一清二楚了。
礼官大夫并不是什么高官,可刘博彦却是大齐的开国功臣,一朝太尉,他女儿女婿的府邸,距离未央宫也并不算远。
锦岚赶到单府门前时,太阳正擦着地平线缓缓升起,门前洒扫的小厮仆役才收了东西准备干活,猛地瞧见锦岚这么个直愣愣往里冲的人,都是吓了一跳,慌忙过来围住了锦岚。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那日跟着单烨进了宫,竟然一眼认出了阿沐的脸,嚷嚷着这人就是刺伤了老爷的国师大人,这么一来,立刻有人进府通传,可剩下的人虽然退开了一些,却将锦岚看得更紧了。
阿沐等得很急,可锦岚却忽然转身,退出了人群的簇拥,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就在阿沐不明所以她要干什么的时候,锦岚忽然在一堵高墙边,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向蔚尚,“单烨往府门而去,我想要看一看他的那位妻子,你能带我翻过去么?”
蔚尚不过一刻踟蹰,便揽着锦岚的腰越过了高墙,落地之后,他看着锦岚有些凌乱的步伐,忽然开口问道:“你……你想去杀了单夫人么?”
阿沐一惊,想着如果锦岚杀了单夫人,她这个国师肯定就做不下去了,做不下去就要跟师兄跑路回破魔山去,这么一来,她还怎么去找自己忘掉的记忆,师兄可是说希望她想起来的呢!
可是身子的主动权不在她,她控制不了锦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锦岚躲开下人们,步伐坚定地朝着府中主室而去。
只是,在锦岚弯腰穿过一簇芍药花时,忽然听到身边凉亭中一个老妇的谆谆劝导声——
“夫人,您别想那么多,十年都过去了,老爷一直没发现,如今也更加不可能发现了!”
顺着锦岚的目光,阿沐瞧见凉亭中端坐着个姿态庄重的妇人,那人她见过,正是单烨如今的夫人刘静,她身边,似乎是个年迈的老仆在说话。
单夫人像是愣了片刻,忽然喊了一声“不!”,紧接着,她颤抖着双手握在一处,呐呐的自言自语道:“不对,我明明听那天那位国师来问锦岚,而且、而且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刺伤了老爷!她、她会不会是锦岚派来向我索命的……阿嬷,阿嬷我该怎么办啊……”
“夫人,夫人别慌!当年那个锦岚被杀死在柏梁台中,是老奴亲自将她的实体埋在了柏梁台外,她死了,死得透透的!那个女人她活着都奈何不了夫人您,更何况她早就死了呢?十年了,就是骨头怕也都烂了,她还能怎么样啊?”
“可是……可是我昨夜听到夫君、夫君他在喊锦岚,喊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是大魏的公主,她是摄政长公主,闻名天下的美人,可我、我……”
阿沐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很是可怜。
她为了一个男人做了这么多事儿,可那个男人最后,好像在乎的仍旧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上)


14
阿沐甚至不知道锦岚何时从何处顺来了利剑,眼前花容失色的妇人已然扑在了地上,单夫人同她身边那老迈的仆妇抱做一团,瑟缩着靠在凉亭的角落中,惨白的脸上一双眼正极惊恐地望着她——
“名扬天下的第一美人,大魏的摄政长公主,抑或是大魏第一勇士靖安侯的妻子……”锦岚手中的利剑忽然一翻,锋利的剑刃立刻便在单夫人雪白的颈项间氤氲出了一道血痕,“好像,都不是你。”
单夫人惊吓过度显然已经丧失了预言的能力,只是她身边那老仆颤巍巍地护在她身旁,望着锦岚许久,才嗫嚅着颤声问道:“你你你、你是、是谁?”
锦岚冷笑一声,剑刃似乎又进一分,阿沐瞧见单夫人脖子上的血已经有了往下淌的趋势,因为锦岚视线局促她根本看不到师兄,心慌意乱之下,却听到锦岚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冷,她的剑刃,忽然定定地指向了那老迈的仆妇,“是你亲手将本宫葬在了柏梁台外,不过十年,便忘得一清二楚了么?本宫原本以为,做了亏心事的人,总该将这事儿记上一辈子,日夜饱受煎熬才是……”
“铮——”
锦岚话音未落,忽然一道白光直直打中锦岚手中的利剑,她抓握不稳,长剑脱手便掉在了地上。
“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顺着锦岚的目光,阿沐看到单烨阴沉着脸,右手缓缓收回身后——锦岚的剑,显然是被他打落的。
锦岚似乎愣了片刻,抬头望了望正亮的天色,似乎松了口气,回身淡淡扫了单夫人一眼,“我不是什么国师大人,我不过是个借尸还魂的冤鬼,不甘枉死,来向欠我命的人讨债来了!”锦岚的手随着话音重重落在了单夫人的脖子上,一抬手便将她整个人提起了许多,阿沐从不知道借尸还魂的怨灵还能带着阴间戾气,可锦岚这杀人的本事,从前她可是一点都没有的……
阿沐这般胡思乱想,锦岚手腕上的力气终归没掐下去,因为单烨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夫人死在眼前。
封刀多年的勇将不知几个闪身,阿沐只觉得身子一颤,胸口一痛,锦岚重重地吐出一口鲜血,被单烨掐着脖子抵在了亭柱之上——
“你究竟是谁?!”
单烨的手忽然一松,锦岚双脚着地,却仍旧被他桎梏在掌间的方寸之地。
许久的沉默,就在阿沐以为单烨会再次掐着锦岚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之时,锦岚忽然用极温和的声音,满含哀怨地问了一句:“阿烨,你让我在柏梁台等你,可是十年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接我?”
锦岚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让单烨震惊。
单烨仓皇地松了桎梏,锦岚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阿烨,你不是说,要带我往山中隐居,你为什么不回来接我了?”
阿沐从来不知道,对于对的人,两三句话便抵过千军万马。
锦岚不过寥寥数语,便已叫单烨溃不成军。
可是他们都忘了,现如今的单夫人脖颈还淌着血,颤巍巍地就站在单烨身后两步开外。
“你,你是大魏的那个……锦岚公主?”单烨的肩膀被单夫人一把拉开的时候,阿沐感觉到锦岚周身都冷了一下。
像是一瞬间退却了小女儿的娇羞,锦岚挺直了身子,望着渐渐恢复神智的单烨,莞尔一笑:“单夫人,你倒是同本宫说说,单烨在十里坡替本宫立的坟茔为何是空的,你的老仆又为何会到柏梁台去替本宫收尸?”
“你你你你、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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