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往这看来。她往那笑着点了点头,见阿圣还要跟她说什么,她却先开口:“我改天再跟他们好好结识一下,这会有点急事,你先带我去一下李家纱坊。”
幸好那地方离得也不远,小半个时辰后就到了。
“姑娘想看轻容纱?”出来接待她的是坊里的一位小管事,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倒不是轻视,而是有种提不起劲的样子。
莫璃打量了对方一眼,问了一句:“能看吗?还是这里的轻容纱已经都被人定下了?”
“不是,姑娘想看的话就随我来吧,正好今日晾纱,前几天库房受了潮,好些红纱都被打湿了,这会正在架子上晾着呢。”那管事领着莫璃等人直接走到晾纱场那,往里指了指,然后就很不负责任地转身,“就在那,我还有事,姑娘慢慢看。”
“喂——”莫璃一怔,不明白这李家纱坊到底出什么事了,刚刚一路走进来也没看到什么人,难不成真是撑不下去了?所以连今年的集市都没过去?
……
纱向来是中低级丝织品,但轻容纱却算是纱料中的一等品,曾经有一度,赶上绸缎的价格。只是商场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曾经的风光。
还未走近晾纱场,就已看见那宛若从九天飘落的晚霞在眼前轻飘,满眼的红,如烟似雾,几乎湮没了春日的天。
莫璃走过去,抬脸微叹了一声,然后抬手拂过一截轻纱,放置手中细细查看。
轻容纱在南方热销时,曾有人云此纱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着烟雾。
看了一会后,她便又往场中央走了几步,可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交谈的声音,因离得还有段距离,她听得不大真切,只隐约觉得有些耳熟,转头一看,却因周围轻纱飘飞的关系,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想了想,也就不放在心上,只当是这纱坊里的长工在说过。
可当她在往前走几步时,后面又传来一阵交谈声,这下她听得却是较之刚刚清楚了不少,那声音她也认出来了,心头即一诧。然,却不待她回头,她顶头的架子不知怎的,竟忽的动了一下,跟着就听到阿圣喝了一声,然后那漫天的红纱一下子从高高的架子上整个落了下来。
莫璃大惊,以为那些竹架就要砸到自己身上,叫了一声后,就反射性地抬手挡在额头前。
无数红纱将她湮没,片刻后,顶头的竹架子并未落下,身上也没哪有疼痛传来,诧异地睁开眼,却只瞧着满眼的红,除此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她怔了怔,即将盖在头上的红纱拉下,却不想那些红纱太过长了,她连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完。
而那边就有人忙过来问:“莫姑娘没事吧!”是谢歌弦的声音。
同时还有红豆和阿圣的声音传来,皆是问她有事没事。
莫璃好容易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红纱扯下来后,才看到谢歌弦不知何时竟也过来这晾纱场里了。而不远处那边,阿圣正撑着一根木桩,似乎是因为他的关系,刚刚那些竹架子才没有落到她身上。可阿圣旁边,却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竟是——韩四道!
莫璃有些愣住,不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就在她扯下那些红纱,愣住的那一瞬,在场的三个男人心头都是一惊。
一袭素衣的她,身处这满地红纱中央,眼中惊诧,面上淡漠,那强烈的对比,几乎惊艳了天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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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李家纱坊从去年开始就已撑不住,加上家里弟子不孝,嗜赌成性,大年三十那晚债主上门催债,那李家老爷竟给活活气死了。于是李家鸡飞狗跳了一阵后,这整家作坊,包括库房里的存货,全部于三天前易主给冉家换钱还债。所以如今这作坊里才会有这死气沉沉的一幕,估计坊内上下,都还不清楚冉家会怎么安排他们,所以一个一个皆无心干活,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活可干现在。
天底下悲惨的事,说来大抵相同,莫璃心里微微一叹,不由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她家也是因为父亲过世后,整个家就塌了。。。。。。
不同的是,李家的悲剧是因商场沉浮,子孙不孝引起,而她家当年则是遭了奸人设计所致。
“莫姑娘刚刚没吓到吧,我也是才接手,不知那晾纱场里的竹架原来都松动了,刚刚在外听说后,真是吓一大跳!”冉家大公子,冉文君请莫璃等人进厅内坐下后,就又问了莫璃一句。原来那李家的纱坊跟冉家就隔着一条巷,当时冉文君是跟谢歌弦和韩四道一块过来的,只不过他进来后,因跟里头的管事多说了两句,所以慢了一步。
“还真是吓了一跳,幸好阿圣眼疾手快,这才有惊无险。”莫璃大方一笑,说着就往阿圣那看了一眼,然后又瞧了瞧韩四道。阿圣正要喝茶,听到莫璃点他的名,即停住手里的动作,抬起眼看了过来,对莫璃轻笑了笑。韩四道眼中则闪过一丝异色,然后才跟着道了一句∶“莫姑娘没事就好。”
莫璃又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他俩一眼,刚刚在晾纱场那,她曾问怎么回事。可两人当时都说是意外,韩四道不知阿圣附近那根木桩是撑着场里竹架的主要支点,更不知那木桩已经松动了,所以不小心碰了一下,差点弄出一场祸事。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莫璃便再没追问,而且当时冉文君也赶了过来,随后他们便被请到了冉家大宅这边。
“确实是万幸。”冉文君由衷地点头,莫璃如今跟谢家有些交情,而他家跟谢家又有些渊源,今日莫璃若真在他才刚接手的作坊里受伤的话,怎么都是件麻烦事。
冉家的下人将一些细点捧上来后,莫璃拨了拨茶盖,然后抬起眼看着韩四道随口一问∶“没想竟会在这碰上韩爷,韩爷也是冲着这边的蚕市过来的?”
韩四道顿了顿才道∶“蚕市只是随便看看,主要是过来收冉当家手里的纱料,顺便恭贺冉当家买卖再上一层楼。”
“韩管事客气了,这些料子原也是积压在我手里,倒是韩管事大方,出的价没让我亏本。”冉文君哈哈一笑,客气了一句,然后才又问莫璃一句,“对了,刚刚莫姑娘在李家作坊里,难道也是为收纱料来的?”
听韩四道刚刚那句话后,再听他跟冉文君之间的对话,莫璃即感觉他们双方似乎已谈好了买卖,心里不免一惊,事情出乎意料,竟真被韩四道抢了先机。此时她若再表示自己有此等意向的话,定会在这一事上处于下风,韩四道身后是莫三老爷,财力雄厚,她不可能抢得过。且冉文君也是商人,一货多家求,自然会看到这里的商机,到时若是趁机抬价的话,那她就别想从这纱料上赚多少银子了。而且李家的纱料可不止轻容纱一种,她此时还不知韩四道看中的是那种纱料。
于是莫璃想了想,便笑道∶“刚刚在蚕市那听说李家最近打算抛售纱料,心里好奇,就过来一看。”
冉文君点了点头,他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买卖上的猫腻见过不少,自然知道莫璃不可能只是好奇这么简单的理由。不过既然客人不愿当下就说,他也不点破,面上亦不见有何表态,只笑了笑,就要请大家去自家作坊里看看。
却刚要开口,外头就走进来一位小厮行礼道∶“大公子,谢大人,王公公过来了。”
莫璃微怔,即往谢歌弦那看了看,他之前说的公务,难道是跟这位王公公有关?才这般想着,她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即想起一事。当年……那位领朝廷之令下来收纱料的公公,好像就是姓王!只是算着时间,似乎是提前了半个月,半个月……莫璃心头一动,没错,不是提前了半个月,而是就是这个时间。向来那位王公公当年是在安县停留了半个月,接受各方的招待完后,才去的永州。而永州那边,也就是因朝廷这一纸收纱的文书下来,所以各处商人都嗅出了纱料复活的商机,于是那价格即开始往上走,其中以轻容纱为最。
“不是明天才到的吗?”冉文君微怔。
“想来是赶早了,安县的水土好,能住得舒服。”谢歌弦淡淡一笑,说着就站起身。
“不好意思了,韩管事,莫姑娘,在下这忽然有事,陪不得两位了。我先让胡管家领两位到处看看,改日我再尽地主之谊。”冉文君说着就起身拱了拱手,莫璃即跟着起身道,“冉当家请便,今日是我叨扰了。”
冉文君略点了点头,就跟谢歌弦一块往外去了。莫璃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悄悄往韩四道那瞥了一眼,想了想,就跟红豆耳语一句,红豆略有些不解的看了莫璃一眼,然后就小步跟了出去。
韩四道即狐疑地看了莫璃一眼,莫璃对上他的目光,起身淡淡一笑∶“不知韩爷这次过来,是看中了哪种纱料?听说李家有口碑的纱料有十几种之多。”
“轻容纱、印花纱、宝罗纱等都不错。”韩四道跟着起身,先是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瞧着莫璃道,“莫姑娘今日也是为纱料而来的吧,听说纱料的行情要起来了,不知莫姑娘看中了哪一种?若是跟我选的一样,不如你我暂时结盟,免得到时被对方抬价,如何?”
到底是商人,韩四道自然是明白莫璃刚刚没有在冉文君面前表示意愿,就是担心卖家会趁机抬价,这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所以这会他便主动开口示好。
莫璃没急着回答韩四道的话,抬脚迈出大厅后,正好红豆小步跑了回来,她即迎上去,听红豆跟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转头道∶“韩爷说的不错,我原本是有意几种不错的纱料,只是不知韩爷有确切的消息没,如今情况似乎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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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道一怔,略有些狐疑的看着莫璃,却见莫璃忽的对他莞尔一笑。他心头微动,不由想起昨晚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且跟着脑子里又浮现出刚刚她身处漫天漫地红纱中的绝美身影,呼吸即当一窒,可心头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酸既涩,且还有更多的愤怒和不甘。
莫璃一笑之后,才轻轻一句∶“韩爷听说的来源,应该是跟那位王公公有些关系吧。”
韩四道看了刚刚离开的红豆一眼,想起莫璃跟谢歌弦的眉来眼去,以及早之前谢歌弦对莫璃的维护,他下颌紧了紧,然后面上露出几分了然∶“原来姑娘也得了消息。”
“却不知到底哪个消息才是确切的,而且如今王公公好像要要在冉家落脚。”莫璃说到这,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若是冉当家也因此而忽然改变的主意,趁机全部抬价的话,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当年冉家并未参与到纱料的竞争中,而且在她的印象中,王公公这一趟下来,许些人虽是知道是为收匹料的事而来,但却并不知到底是为哪种匹料而来。且当时消息传得非常多,定下来之前,有的说是纱,有的说是缎,有的说是锦,这也是手握这丁点权力的人常玩的手段,都吊着你们,就不怕你们不把甜头送到跟前。
“莫姑娘的顾虑不错。”韩四道点了点头,莫璃说的这些也都是他心里想说的,再说照谢歌弦跟冉家的关系来看,莫璃的消息来源,怕是会比他的要可靠些。于是他又表示跟莫璃结盟之事,免得到时形成恶性竞争。
莫璃却知他这诚恳的表情下,很可能藏着要坑了她的心,于是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提醒了一句∶“韩爷能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是不会不识相。只是依我看,冉当家今儿是抽不出空来了,正好你我也先趁此机会,再打听一番,到时再细讨如何?”
韩四道想了想,便应了她的建议,说定明天先私下会面,然后一块过来冉家。
莫璃满意地点头,就告了辞往外去了,冉家的作坊,她目前没什么兴趣。红豆随莫璃出了穿堂后,才小声问了一句∶“姑娘,你刚刚让我只追谢大人一段,然后又跑回来是什么意思?”
“误导之意。”莫璃淡淡一笑,随后往旁一看,却发现阿圣竟未跟着出来。
……
阿圣是特意走慢一步,待莫璃离开后,只剩他和韩四道的时候,他忽的就拦住韩四道冷声道了一句∶“你该庆幸莫璃无事,不然现在你绝不可能完好地站在这。”
韩四道一怔,随即皱着眉头道∶“那是个意外。”确切的说,那是男人的嫉恨,只是他当时确实没想到会差点伤到莫璃。
阿圣的声音很平∶“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意外,我就把你的手给砍下来!”
韩四道大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警告。”他吐出这三个字时,表情非常平淡,完全没有警告对方的冷肃,看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已定的事实。可就是这样的表情,却让韩四道心头簌地一惊,那一瞬,他甚至感觉到脖子后面冒出一层冷汗。
“记住了。”阿圣看了他一眼,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开。
他的温顺,向来只针对少数人,而与温顺相反的,则是如野兽般的凶狠。
第153章 圈套
莫璃出去后,并未真的走,只是让马车跑了一圈,又悄悄绕了回来。那一天,她连午饭都未用,生生等到到快下午的时候,才总算看到谢歌弦的马车。莫璃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即下车拦住,然后上了谢歌弦的马车,随后阿圣的马车先行离去,而莫璃则与谢歌弦同车离开。
马车行到客栈对面那条街时,莫璃才从谢歌弦车里下来,只是跟着谢歌弦又撩开帘子往外道了一句:“前日,姑娘店里的那位贾掌柜曾过去找我,所说的事,眼下暂不可行,不过我会记在心里的。”
莫璃即欠身道:“谢大人公务如此繁忙,我却多次叨扰,承蒙大人不嫌,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也未白忙活。”谢歌弦淡淡一笑,“莫姑娘出手之大方,与其说令我心动,不如说是让我好奇,姑娘如何有这等魄力,将宝就押在我身上了?”
莫璃思忖了一会才道:“莫璃相信,谢大人非池中之物。”
“非池中之物。”谢歌弦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然后深深看了莫璃一眼,“我觉得,这话用来形容姑娘更加合适。”
马车离去后,莫璃在那站了一会,然后往左右看了一眼,就抬步往前去,不多会,便进了客栈。
李家库里眼下上好的轻容纱约两千匹,如今都到了冉文君手里,照她估算,单价应该在六两左右,再高也不会朝过七两。而她手里的银子连买下一半都不够,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全部吃下。之前原是想趁着李家形势不好,她先付三成的银子,余下的,一年之内分拨付完,却不料意外一件接着一件赶来。
如今不说冉家不会贱卖,就冲韩四道也有意收购纱料的情形,冉文君是断不可能给她赊账的。
而且韩四道如今既然已经看中了纱料,则不可能轻易放手的,而他刚刚跟她说的结盟,更是不可全信。此路已经不通了,她必须绕道而行。
进了阿圣的房间后,巴彦果真已经在里面了,莫璃即笑着走过去。
半刻钟后,巴彦沉默了一会,便对莫璃道:“莫姑娘,请让我跟阿圣单独说几句。”
莫璃看了阿圣一会,阿圣朝她点了点头:“你先去隔壁歇个一盏茶时间,然后再过来。”
瞧着阿圣亲自起身将莫璃送出去,然后关上房门回身走过来后,巴彦便也站起身,又打量了阿圣几眼,然后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小子,就冲你待她这份情,老哥我白借你万八千两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绕那么大的圈子。”
“她有她的道理,而且刚刚说的那笔交易,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阿圣受了他一拳,有些懒懒地道了一句,然后瞥了一眼巴彦那微吐出来的肚皮,“我知道你将这边的绸缎拉到草原那后都买的什么价,这些年,你兜里的银子定是涨得比你肚子还快。”
“臭小子,几年不见,嘴巴也变得利索了。”巴彦说着就又出一拳往他小腹那去,阿圣反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