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什么?”薛琳哼了一声,“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不过看这样,莫璃马上要嫁入谢家了,只要一进谢府,韩爷怕是也没则了吧。”薛财说着就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不一定就能嫁得进去。”薛琳目中露出一抹阴寒,“我并不比她差,姨妈也不知怎么攀上这样的人家,娘当日托姨妈照顾我,她却什么好事都只顾着自个亲闺女,这些年何尝真正为我着想过一分。”
薛财嘿嘿笑了两声:“咱一直以来不都是吃剩下的吗,要真靠他们的话,哪还有什么好活头。对了,小堂姑最近怎么了,我听说上次三堂嫂去店里想拿两匹尺头,小姑却避而不见呢,最后那尺头也没拿着,昨儿三堂哥还跟我抱怨了两句。”
“还不是莫璃捣的鬼,连姨父都不说什么,偏她爱多事。”薛琳说着就抬手接了几滴从伞沿那落下的雨珠,然后冷笑道,“小姑也是眼皮子太浅,来来去去就只看到那些东西,说白了,姨父好,她才得好,我看她这辈子是难有什么起色了。”
薛财愣了愣,然后看了薛琳一眼,便道:“你打算做什么?我让你跟韩爷接触,其实是为……”
薛琳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快走到自家门口是,才轻轻开口道:“韩爷是很不错,哥,你觉得我是嫁给韩爷好,还是嫁入谢府好?”
薛财一怔:“谢府?”
薛琳微微一笑,提着湿漉漉的裙摆上了自家台阶后,就又道了一句:“哥跟韩爷那保持好关系吧,我明儿就回莫家去。”
如果真能把莫璃的东西都抢过来,该有多好,她都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到达那一日。
七夕后的第二天,朱氏就将莫璃叫过去,跟她正式说了谢家提亲的事。
朱氏说完,就看着莫璃轻轻笑道:“谢家那位五少爷,昨儿你在谢府也曾见过的,人看着很老实,不大会说话,听说到如今他房里也没收过人,跟别的勋贵公子不一样,你觉得如何?”
莫璃没下任何评语,只是问了一句:“娘是打算替我应下这门亲?”
朱氏抬手帮莫璃顺了顺两鬓的发丝,瞧着自己闺女这般好的模样笑道:“你年纪不小了,前头又有杨家那事,娘这段时间心里一直焦着,就当心会误了你,却没想好事这么快就来了。这几日我也跟你爹还有老太太细细商议过,都觉得这门亲不错,谢家也是抱有诚意的。”只是朱氏说完,却瞧着莫璃一直沉默,她微怔,便试探地问了一句,“怎么,你是不满意这门亲?”
莫璃笑了笑:“娘给我些时间,先别急着定下,让我好好想想行吗。再说我也才刚刚退亲,而且杨家跟谢家一直就有往来,咱定得太急了,似乎也不太妥当。”
朱氏一怔,这才想起杨家和谢家之间似乎是常有来往,经莫璃这么一提,她也觉得似乎太急了不好。只是想了一会,她又道:“不过这是谢家主动上门提亲的,且在这之前他们家也是知道咱家曾跟杨家定过亲,他家既然都不介意,咱也不需有那么多顾虑。再说到你嫁进了谢府,那便是谢府的媳妇了,而杨家也是理亏在先,他们能说出什么来。”
莫璃淡淡一笑,谢府还有一个谢月娘在呢,当年谢月娘最终还是嫁给了杨明,但这话她却不能说出来,而且她也不知道谢家和杨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关系。如果事情不变的话,差不多再过半年,杨谢两家就要办喜事了。到时她要是成了谢家的媳妇,那即便谢家不觉得什么,可她在谢府待得就比较尴尬了。那深宅大院里的刀光剑影,她以前可是曾窥其过一二,自是不想让自己身处那样的泥潭里,更何况谢天时在谢府并不受重视。
只是娘和奶奶只能看得到表面,却看不清内里,而且她也明白她家要是拒绝这门亲的话,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就是打谢家的脸面,会完完全全得罪到谢家。就算谢家自持身份,面上不会计较,但只要恼羞成怒这四个字埋在心里,那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时。拒了这门亲,怕是以后爹娘活得更是战战兢兢了,还有虎视眈眈的族亲那边,怕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莫璃想了一会便道:“月底就是爷爷的忌日了,娘何不等爷爷的忌日过了,在下决定,这样也不算驳了谢家的面子。”
“璃璃,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不是不想嫁到谢府去?”知女莫若母,跟闺女提到这事时,却见闺女面上只有迟疑,没有娇羞,朱氏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莫璃抬起眼,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娘和爹还有奶奶是全心为我好,也明白谢家这门亲真的不错,只是我这才刚刚退了亲,如今心里真没什么准备,而且谢家那样的门第,总让人有几分怯意的。”
“娘明白娘明白。”朱氏连连点头,“是娘太着急了,没怎么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放心,就照你说的,这事就等老太爷的忌日过后再说。”
……
从朱氏那里出来后,莫璃微微叹了口气,前有谢月娘的纠葛,现又有谢天时那样的对外痴情,偏谢天时又不受谢家看重。谢家这门亲,对她来说利益不大,还是退了好,只是需得找个合适的借口才行。
正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往回走,却半路上碰到从外回来的薛琳。
“表姐!”一瞧着莫璃,薛琳马上就加快脚步,走到莫璃跟前笑着道了一句。
“哦,你回来了,姨父这才回来几天,就又出门了吗?”莫璃看到她后,便站住脚问了一声。
“嗯,爹这一趟可能要走大半个月,哥哥过两天也要跟漕帮的船走一趟。”薛琳点了头,让跟她回来的丫鬟将她的包裹先拿回屋里,然后就亲热地挽住莫璃的胳膊继续往里走,“昨日好可惜,好容易遇上表姐,偏又下起雨,最后竟没逛成。”
莫璃瞥了一眼被她缠住的胳膊,就轻轻推开她,抽出自己的手臂道:“都多大了,怎么还有这喜欢腻人的习惯,你这一大早就回来,怕是累了,回去歇歇吧。”
薛琳虽是松了手,但还是毫不气馁地跟在莫璃身边道:“不累,我就想跟表姐多聊聊,眼看表姐就要嫁人了,我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能跟表姐这般聊天了呢。”
“胡说什么,哪有什么嫁人的事。”莫璃瞥了她一眼,心头却是一动,于是就跟着道,“没定下的事别乱说,省得到时丢脸!”
薛琳一怔,心里不信,就故意笑着道:“怎么会没定下?是表姐不好意思了,这样的好事你还瞒着我,迟早会办的嘛……”
莫璃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道:“确实没定下,月底是老太爷的忌日,太太说了,待老太爷的忌日过了在说这事,总归那边那样的门第,也不会催得太紧。好了,这事我就只跟你说,你心里知道就行,以后别再胡乱说了。而且哪有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将这事挂在嘴边上的,羞不羞!”
薛琳面上一怔,心里却是暗喜,于是忙应声道:“我明白了,以后再不会拿这会打趣表姐。”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今儿必是早起了,看你眼下还有点青青的。”
薛琳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总归已经达到打听消息的目的了,于是便顺势不好意思的一笑:“那我先回屋去,一会再来找表姐聊天。”
“嗯,你去吧,我看看雪儿去。”莫璃点头,就转身走了。
薛琳转身前,又看了一眼莫璃的背影,然后微微翘起嘴角,这么好的事竟不早早定下,免得夜长梦多,真是连老天也助她!月底,离月底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准备了。
薛琳的身影从隔墙那消失后,莫璃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淡淡一笑,薛琳,让我看看你的表现,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发挥了。
不过这事韩四道会插手吗?莫璃想了一会,便又摇了摇头,他若插手更好,这一次她倒是很欢迎他来插手的。只是目前他应该是自顾不暇吧,就算他借着谢家的口洗清了内奸的嫌疑,但莫三老爷砸在手里的那批蓝花布却是实实在在的,照莫三老爷那嗜钱如命的性子,定不会轻饶他,不知他会怎么解决那一大批布料。
只是想到这个,莫璃即又想起自家店里的货源问题,也不知爹是不是已经跟王大户谈好了,各自出一份银子去南边进货。爹会出多少银子?到时跟王大户又该怎么分?王大户那人也是极狡诈的,她想了想,就回身,直接找顾敬去。
“爹已经跟王大户定下了?”莫璃微诧,“怎么这么快!”
顾敬一笑,一边将库房里的散货归类放好,一边道:“如今店里这些货也就勉强能维持一个多月,而就算现在出船的话,来回也得一个月左右,所以这可不是早一天是一天。”
“那我爹这一趟是出多少银子?”莫璃也觉得在时间上她父亲考虑的确实没错,只是想了想,就又问一句。
“原本总共是要近六千两的货,王大户和掌柜各出三千两。”顾敬说到这,就看了莫璃一眼,呵呵一笑,“只是后来掌柜的考虑到可能快要办喜事了,就减了一千两,只出两千两,这样也稳妥一些。”
莫璃装作没听到喜事那句话,直接问了一句:“那都会进什么料子,可是有定好的,到时货船回来后又该怎么分?”
顾敬抬手拍了拍一匹纻布道:“璃璃你放心,这一趟掌柜会跟船过去的,掌柜也觉得光是依仗本家那边提供的货太受限制,若是咱自己能有自个的路子,以后就不会这般缩手缩脚了。而且掌柜的这次跟船过去,主要也是想看看那边罗娟的行情如何,希望能多进一些价格平实的罗娟纱之类的料子,那些个料子的利润比布料可观不少。”
将主卖布料慢慢往低等的丝织品上转,这个决定确实不错,光永州这一片地方,低等丝织品的利润普遍比布料高了不止三成,以后的十年时间里,丝绸锦缎更是炙手可热。当年韩四道就曾对她说过,便宜的东西,比的是谁的价更低,精贵的东西,比的却是谁的价更高。只要东西好,又做得出口碑,买得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价格相差多少。因为他们会相信,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亦是最体面的。
丝织品的利润越来越好,莫六斤不是不知道,以前之所以没往这丝织品上转,一是手头一直很紧,二是本家那边总是在牵制暗压。而且丝织品跟布料,除了价格、渠道、还有判别的眼光各有不同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客户群体也不一样。为什么很多布庄,明明知道绸缎更赚钱,却还是坚持一成不变,就是因为忽然转行,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莫六斤手里有了一笔可观的银子,同时本家那边在货源上又对他百般刁难,于是逼得他不得不选这条危险与机遇并存的路。最主要是莫家自己就有桑园,虽数年前被强逼着租给莫大老爷,但还有五年租期就满了,到时只要收回来,自家买卖就有很大的空间可以伸展,莫六斤也是经过好一番思想斗争,才做了这个决定,如此也是为自家的买卖提前做准备。
莫璃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父亲的意思,心里亦是认可,但她目前真正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她爹竟打算跟船南下!这怎么可以!
“爹说了要跟船走?定了吗?”莫璃脸色微变,忙问了一句。眼下这半年,是她最放心不下的,这段时间,她每每一想起当年父亲被人从外抬回来的样子,就觉得一阵胆战心惊。自重生后,她每次看到莫六斤,都隐隐觉得有一把镰刀悬挂在父亲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下!所以她想尽办法帮父亲解决银钱上的困扰,因为当年她父亲就是因身上的债越压越多,所以最后被逼上绝路。
而今,银钱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但是那催命的时间却还没有过去,她就算是重生过,知道自己身边大事的走向,但却无法探破亲人命运。
如果这一路有个万一,那该怎么办!
“应该是定下了,王大户让自己的大掌柜跟船,掌柜也一起过去,这样去了那边,该选什么料子,还有打听一些行情,掌柜的心里也好有个谱。”顾敬说着就看了莫璃一眼,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璃璃怎么了?脸色不怎么好!”
莫璃衣袖下的手用力握了握:“顾大叔,你帮我劝一下我爹,这一趟就先别跟船,只要将需要的料子写好,让人带回来即可。一会我去写一张单子,都是不久行情会看好的绢罗,还有,跟王大户立好契书,到时货回来后,在分摊上不出什么争议就行。”
顾敬笑了:“这是为什么?”
莫璃哽了一哽才道:“这……如今已是初秋了,我爹的膝盖不是一直不怎么好吗,天一冷,气候一潮,他就会疼。而且这一趟出门又需要那么长时间,顾大叔,你可得帮忙劝劝我爹,让他千万打消这个念头!”
顾敬摇摇头:“大姑娘实是多虑了,如今才初秋,正是气候最好的时候,再说眼下永江之南还算是炎热呢。而且掌柜这一趟好容易才下定主意,要去那边好好打探一番,哪里会为这事就作罢。”
莫璃心知此事在男人身上是行不通的,顾敬这边是说不动了,再磨几句后,顾敬只当她小女儿心性,反劝起她来。莫璃无法,只得满心焦虑地从库房那出去,然后就往朱氏房里直奔而去。
“怎么又回来了?”朱氏正算着家里的用计呢,忽的瞧着莫璃又回来了,便笑着问了一句。
“娘在做什么?”莫璃进去后,先往朱氏前面的桌上扫了一眼,只见那上头搁着一些碎银还有十来窜铜钱儿。
“该发月例了。”朱氏说着,就将桌上的银钱点了一遍,又让红玉将那些碎银子再称一称,然后便让她和墨染拿着往各处送去,并交待她们一会再过去厨房那知会顾大娘一声,今晚给下人都加两个肉菜。
红玉领命笑着同墨染一块出去后,莫璃才坐在朱氏身边斟酌着开口道:“娘,爹有没有跟您说过,过几日他要出远门一趟?”
“你怎么知道的?”朱氏一怔,“昨儿晚上你爹才跟我说这事呢。”
“娘,你能不能劝劝爹,让爹别去。”莫璃说着就有些急切地看着朱氏。
“这是为何?”朱氏不解,“你爹这一趟出去,可是为了店里的事情。”
莫璃微皱这眉头:“我知道,可是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月时间。娘,这山长水长的,爹年纪又大了,哪够得上这般折腾,让店里的伙计代替跑一跑不就行了,何需爹亲自跟船。”
“璃璃你怎么忽然着急起这事来了?”朱氏说着就给她倒了杯茶,然后一脸温和地笑道,“之前你给你爹出主意的那事,你爹已经告诉我了。娘知道你关心家里,只是这到底是男人家在外头的事,你背后出出主意就好了,别硬着插手。”
“娘……”
“娘明白,你是舍不得你爹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奔波。”朱氏说着就叹了口气,“只是你爹是一家之主,而且你爹外头的事,娘这些年从来没插过嘴的,而且这事儿说来应该是好事才对。”
“娘可曾做过船?可曾渡过永江?”莫璃咬了咬唇,她不想这么吓唬她母亲,可眼下却不得不狠心道,“娘可知那条江每年有多少艘船出过事?而且眼下这个季节,正是风高浪大,江水最为奔腾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听说一阵风来,那一个浪就能将一艘船给打翻!”
朱氏愣住,她本是个性格温软,宅心仁厚的女人,这一辈子都不曾上过船,更别说渡江远行了。虽是活了大半辈子,但外面的天地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翻船之类的事故,虽也曾听人说过,但却从未往自己丈夫身上想过。眼下忽的听莫璃这么一说,她只觉心头突的一跳,面上的笑也跟着退去,但凡是将远行的人,无论有经验还是没经验,都不愿听到这么不吉利的话。
瞧着朱氏面上的表情,莫璃有些不忍,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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