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洛城酒楼。
话说那色老头化身“独眼”色老头之后,一屋子上上下下就索性搬到了洛城,企图扫开奇枫林的霉运。
是日,天朗气清,老爷子决定去酒楼听听小曲儿,顺便调戏调戏唱曲的小姑娘,放松放松郁卒的心情。
唱曲的是个红唇齿白的姑娘,模样倒是一般。老头喝着茶听得兴味索然。
这时,门口步入一白衣公子哥儿,一柄折扇潇洒摇在手中,生的实是一表人才,俊逸非凡。
他吞了口口水,仅剩的一只眼直勾勾盯着,色胆一壮,笑嘻嘻走近道:“美人呐美人,过来跟老爷我玩玩,怎么样?”
慕容翎瞥也懒得瞥他一眼,朝身后的侍从懒洋洋道:“来人,给爷把这色鬼另一只眼也挖出来。”
“啊!不要啊啊啊啊啊。。。。。。”
番外(六)牡丹花会
春风又绿江南岸,杨花柳絮,濛濛纷散,翠叶藏莺,朱帘隔燕,江南水乡,溪桥柳细细。
林间小径,草薰风暖摇征髻。马蹄哒哒,车轴辚辚,素云伴风行。
四匹高大的红枣马上坐着两男两女,男子一银衫,一黑衣;女子一蓝袍,一翠裙,分行两侧引路,一辆华丽的马车跟在后面。行得不快,稳稳的,悠哉的前进。
车内明亮而宽敞,铺着雪白的狐裘绒毯,一排暗柜以上好的紫檀木雕成,嵌在车壁上。香茶糕点一应俱全。
裘毯之上,坐着三个男子。左首的一身华贵玄黑锦缎,慵懒地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右首一着湛蓝青袍的男子,左手持茶盏,另一手挽了青袖慢慢刮着杯盖。
中间的男子正在煮茶,袅袅的熏香浸满了车厢。他脱下玄紫色的长衫盖在假寐的黑衣男子身上,自己只披了件月白的绸袍。
流霄看了他一眼,笑道:“哪有人像你这样煮茶的?这是喝茶还是吃茶叶?”
流云无所谓耸肩道:“煮这一次就够了,下次直接兑水喝得了。”
流霄哑然失笑:“你。。。罢了,真不该让你做这事。”的
流云道:“这也快到煦阳了罢,不知翎他们到了没有。。。”
“没到最好。”身后忽然响起玄煜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玄煜懒懒地坐起来,顺手接过流云手中的茶杯,就着饮了一口,不想却吃到满嘴茶叶。
流云忍笑给了他一杯清水,道:“他让我们来煦阳赏这牡丹花会,总不会自己不来罢。”
“那也无所谓,只要他别惹到我。”
“呵呵,好像每次都是你先惹他吧。”
“。。。。。。。。。”
流霄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壁,发出“叮”的一声,道:“看来,已经有人先到了。”
车外忽传来银铃般的女声:“阁。。。咳,公子,前面有群人挡在路中间,不让我们过去。”
林荫小道上,不知何时窜出十来个粗衣膀圆的汉子,挥着长短不一的砍刀,煞气十足的拦在路中央。为首的男人身形魁梧,左眉有道狰狞的刀疤直划到左眼下。
他一下将刀插在地上,冷笑道:“此山是。。。是。。。我开!此树。。树。。。是我。。我。。栽。。。栽!”
还未结巴完,马车内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轻笑道:“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是不是?”
那大汉奇道:“你。。。你怎么。。。知知。。。”
“噗哈——”马上的女子掩袖闷笑。
“不许。。。许。。。笑!”他愤怒了,脸上的肌肉一阵抽畜。
适才戏谑的声音又响起道:“到底是笑还是不许笑?”
“废。。。。废话!”汉子“霍”地抽出刀,“钱和。。。女。。。女人。。。留下下,其它它它。。。滚!”
“滚滚!”
“滚!”
其他的盗匪立即附和,猥琐的笑声惊飞了林中一排乌鸦。
翠衣女子翻了个白眼,另一个干脆“啐”了一口。
“霜雩,霜紫,既然如此,你们就陪着几位好好‘玩玩’吧。”
“是,公子。”二女抿嘴,会意一笑。长袖一甩,脱手而出两柄短剑,剑锋锐利非常,在彤阳之下隐隐泛着金光。红枣马嘶鸣一声,齐齐冲入盗匪之中。
短兵相接,瞬时截断了几柄看似锋利的大刀。
“公子,要我们去么?”魔羯望着战团,唇边泛起一丝跃跃欲试微笑。
马车窗帘微微撩起一角,流云瞧了瞧游刃有余的少女。谁知道,几年前,这两个女孩还在街头行乞卖艺?他微微摇首笑道:“不必,走吧。”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片刻,那方林子已传出阵阵哀嚎。哒哒的马蹄渐进,霜雩霜紫二人已策马跟上。
“适才那群人实在可笑。。。”流霄放下车帘,道,“这里应该早已进入煦阳的地界,煦阳最有名望的当属舞家。”
“舞家?”
流霄抿了口茶,细细道:“舞家也算武林中曾显赫一时的世家,家主舞正君年轻时曾号称‘江南第一剑’,不过成家之后就极少过问武林中事,渐渐舞家也就淡出江湖,成为一方富贾。”
流云笑道:“说不定这次牡丹花会就能见到了。。。”
“吁——”天蝎忽然勒住马,马车亦随之停下。
路上候着十来个侍从,服饰不乏上品,中首是个颇具英气的锦袍男子,蓝白相间的绣摆间,挂着一柄细剑。朱红的剑穗随风微微起伏。他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煦阳舞家舞怀峰,特候此处迎接贵客。”语毕,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倒是舞怀峰修养极好,又重复了一遍。
半晌,车内飘出一声轻笑:“舞公子来的真是时候。”
一只修长的手 撩开车帘,露出一角玄紫。
舞怀峰突然呆了一呆,清咳一声,垂下目光,道:“已为公子打点好一切,请公子赏光,共襄‘牡丹盛举’。”
流云心道恐怕是慕容翎的安排,便不再推拒,道了声好,又钻回车里。
舞府的大宅坐落在煦阳的南大街,正是最繁华的地带。牡丹花会的举行地点正在离此不远处。煦阳牡丹之艳名闻天下,历届花会皆由舞家举办,这次自也不例外。
只是,慕容世家的商业势力已渗入江南大小行业,牡丹花会声名远播,更是人人争抢,舞家虽家势不弱,可终究无法与慕容世家相比。是以,明眼人心里有数,这次的牡丹花会恐怕是最后一次姓“舞”了。
一日后,舞府。
碧波荡漾,风起涟漪,月落飞琼玉无声,流光临湖似银链摇曳,菡萏飘香随风散,缭绕着层层回环的亭台水榭。
“舞家主真会选地方,我都不忍心在这种风月之下吃饭了。”流云笑道。
他面前是一桌丰盛的佳肴,上好的瓷器,上好的菜色,上好的美酒,以及上好的。。。美人。
“怎么?”玄煜瞥了一眼正为流云倒酒的谄媚女子,挑眉道,“这般美貌女子环伺,你连吃饭都忘了?”
冲天的醋味让流云不觉摸了摸鼻子:“那让她们都下去?”
流霄忽开口道:“人家舞家主的‘心意’怎好辜负?”的
“呃。。。。。。”
玄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流霄说一句,顶我说十句。”
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宏亮的笑声传来:“老夫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几为贵客可还满意?”远远走来一位锦衣中年男人,眉宇堂正,多年的悠闲生活让他有些发福。
流云瞥了玄煜一眼,连声道:“满意,很满意。”
“哈哈。”舞正君一拍手,侍人都退了下去,“此次盛会能请到公子,实在荣幸。”
流霄放下杯盏,笑道:“舞家主客气了,不知花会何时开始?”
男人一捋胡须,笑道:“不急不急。”向流云敬酒道,“素闻慕容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
慕容公子?!
三人对视一眼,当下恍然。
难怪无事献殷勤,原来是弄错了对象。这时候若说不是,会不会被当成骗吃骗喝的无赖给扔出去?
流云想了一秒钟,干脆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却在这时,湖边幽幽飘来一缕缕妙曼的琴声,婉转悠扬,似诉风情万种,泣了凝露,融了月光。
流云几人自也听到了,他却只是笑,并不开口。
舞正君终于安耐不住,道:“公子觉得这琴揍得如何?”
“不错。”
“那。。。。。老夫叫她过来再为公子弹奏一曲如何?”
流云不置可否,那弹奏之人已然抱琴过来。她是个腰身妖娆的女子,袅袅款款而来,浅粉的面纱半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潋滟生情。
舞正君笑道:“她叫芜琴,不论是舞姿还是琴技都是一流,而且。。。保证令公子乐不思蜀啊,嘿嘿。”
无情?给翎准备的“厚礼”么?还真是“投其所好”。。。。
流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道:“好名字,好名字。不过,只怕在下消受不起啊。。。”
“怎么会呢,只要公子年年做我牡丹花会的贵宾,何止一个芜琴呢?”
玄煜轻笑道:“原来舞家主想用一个芜琴,来换一会牡丹哪。”
流霄抬眼,正巧见远远而来的白衣人,笑道:“只可惜我们这位‘慕容公子’做不了主啊。”
舞正君却会错了意,急忙道:“公子心系云曦阁主,武林中谁人不知?不过么,呵呵,男人么,三妻四妾也属常事,何况御阁主纵使神通广大也并非无所不晓啊。。。”
玄煜举杯掩袖,背过身似在看风景,双肩却在微微耸动。
流霄微微一笑,清咳一声,低首饮了一口茶。
流云好容易抑制住扑上去抽他的欲望,挑眉冷笑。
“爹,爹。。。”舞怀峰急步而来,神色尴尬,显有要事。
“吵嚷什么,没见我正谈事么。。。”
“不知舞家主有何要事同御阁主谈的?能否让在下旁听呢?”眼前白衣翩然而至,白玉折扇摇在手中,正是真正的慕容大公子。
“什么御阁。。。御阁主?!”此时此刻,舞正君脑海里只有俩字:完了。。。。。
“你们怎么都来了?”慕容翎见舞正君面色惨白一片,心下奇怪。本来这舞家主主动邀他前来,自己也有意这次牡丹盛宴,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避开其他几个,找流云出来好好玩一番,没想到这舞正君倒先一步请到流云了,更没料到不但流霄,连玄煜那家伙都跟来了。。。。皇帝都这么闲?
流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到底请我们来看牡丹还是来看美人啊?”人影一闪,起身走了。
“哈。。。”玄煜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位芜琴姑娘‘不论是舞姿还是琴技都是一流,而且。。。保证令公子乐不思蜀’慕容公子好好享用吧,嘿嘿。。。”也跟着走了。
“流霄大哥,这是。。。”
“。。。。去跟流云解释解释吧。”蓝袂轻动,远远去了。
亭中只剩下面色尴尬的舞家父子和一脸莫明其妙的某人。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几日后,牡丹花会终于拉开帷幕。牡丹之华丽之雍容,天下之冠。会场上争奇斗艳,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展台上由下往上展示着不同等级的牡丹。
最外层是色泽不够纯正的杂色牡丹,大多是“似金莲”、“一品朱衣”往上则其色越正,其瓣越大,其容越妍,越是珍贵,有少数“青龙卧墨池”、“菱花湛露”等。 姹紫嫣红,含蕊皆放,交错如锦,夺目如霞,灼灼似群玉之竞集,煌煌若五色之相宣。
能够看得见的最上分别是一盆纯白晶莹的“凝玉贯雪”,和一盆华紫耀目的“紫重耀辉”,吸引了众多赞叹的目光。
再往上,一帘白纱垂下,遮了容颜,这便是今年的牡丹之冠。
流云一行由舞怀峰引着来到会场。
“舞公子,这些牡丹只供人们观赏么?”
“舞公子?”流云见舞怀峰不知想什么出神,出声唤道。
“啊。。。哦不,除了冠牡丹其余的都可以竞价,价高者得。”
慕容翎挑眉望了他一眼,道:“那冠牡丹呢?”
“冠牡丹是不卖的,若想要,只能赢得。”
“赢得?”
“对,每年牡丹花会都有比赛,最后胜出者,冠牡丹作为奖品。”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是冠牡丹终于解开神秘面纱。
白纱滑落,耀黑千层台阁瓣,重重叠叠,傲然风中,纯黑的华袍衬托着它的高贵,玄色的光芒流泄,黑水晶般的妍态,雍容非常,实是极品中的极品。
“就要它!”
“就要它!”
几乎同时出口,玄煜和慕容翎挑眉互瞪了一眼。这两个人,似乎总是在这方面分外有默契。
“这。。。只好请两位参加比试了。”
流云摸了摸鼻子,只当没瞧见,向流霄道:“有没有喜欢的?”的
流霄笑道:“在看看罢。”
“咚”一声锣响,比赛已然开始了。
赛事公分三场,采、文、魁。第一场:采,即是对对联。在四分之一柱香内写出下联,并通过审核者晋级。
一副红底黑字的大幅上联高悬在朱红的柱上:
“李白桃红;流水小桥;烟雨江南春色满”。
香已点燃,台下的众人或瞑想,或苦思,鲜少有人已经开始动笔。
第一场的上联并不难,但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漂亮实是考验了,能顺利晋级的并不多。很不巧,慕容翎和玄煜就是其中之一。
慕容翎毕竟久经风月,轻车熟驾,稍稍胜出一筹。素联一甩,稳稳挂在下联的柱上:
“藤紫柳绿;鸣蝉参树;熏风塞北夏声浓”。
玄煜内双一挑,转眼旁边有多出一副:
“艾青桂橙;徐风古道;松林漠北秋姿朦”。
两句一出,立引得赞叹一片。
一场结束,共有不到十人晋级。
第二场,文,即是咏诗。指一物拟诗词一首,仍是四分之一柱香时间。
台上司仪的是个美貌女子,一双妙目自他二人上台来就一刻也没移开。
俏丽的声音发话道:“牡丹花会自离不开牡丹,这一局就以牡丹为题。”
台下,一阵议论,一阵期待。
流霄蓝袖负背,笑道:“流云,你说谁会胜?”
“这个。。。。”流云嘿嘿一笑,道,“只怕难分伯仲。。。”
“可冠牡丹只有一盆呐。”
“是啊,结果如何谁知道呢。”
“你不担心么?”
“但心。。。”流云抚额道,“无论他们哪一个拿到,我都没有好日子过。。。”
“。。。。。。。。。”
台上之人自没有注意到下面的情景。慕容翎摇着扇子略微伟沉吟片刻,“哗”的一合,吟道:
“澹荡韶光三月中,含烟洗露照苍苔。云想衣裳花想容。
轻翅萦枝舞蝶来。间行古刹情何已。千秋风流笑月白。”
流霄笑道:“好诗。”
流云摇首:“这东西我可没兴趣。”
舞怀峰淡淡望着流云笑道:“的确好诗,含蓄而不减风流。”却不知在赞诗还是另有所指。
美貌女子两眼放光,连声赞叹。
玄煜双目一眯,朗声道:
“当筵芬馥歌唇动,倚槛妖羞醉眼斜。琉璃地上开红艳,碧落天关散晓霞。国色精明动韶景,天香旖旎飘芳华。”
舞怀峰又道:“这首也不错,绝艳而风华无双。”
流云望着台上眉飞色舞的人,微微笑道:“我就说吧,不分伯仲。”
舞怀峰道:“那还不一定,还有第三场。”
第二场过后,竟只剩下三个人。慕容翎、玄煜,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第三场,魁。顾名思义,夺魁者最终得胜。魁就是冠牡丹,谁先拿到冠牡丹就是赢家。
而这场比赛已不是单单为了一盆牡丹,慕容翎和玄煜之间斗了这么久,迟早该有个了断。
慕容翎微微弯了嘴角,说到轻功,就连流云都没有把握胜的过他。
玄煜瞧了瞧高台上耀黑的牡丹,黑眸精光一闪而过。
又是“咚”一声锣响,慕容翎和玄煜如离弦之箭跃上高台。另一个书生显然不会武功,惊讶的望着两个颀长的人影在空中飞来飞去,连爬台都忘了。
慕容翎到底技高一筹,眨眼站在展台之上,甚至回过头来,朝玄煜得意的笑了一笑。
就在指尖触到冠牡丹之时,却见一块小石以疾迅之速生生击在花盆之上,霎时将整盆花打下了高台!
就在众人来不及反映之时,玄煜面露微笑,双足一点,俯冲而下。
轻功不如你,他耍阴的还不如么?
空中落下的牡丹近在咫尺,玄煜刚刚伸出手,忽然,在众人惊呼之中,花盆似磕在高台的木桩之上,蓦的被击开了方向!
好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