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敬咬牙,挺身迎上他的掌击,竟生生抓住了他的手,五脏六腑震的像全挤在一起,痛楚难当,他蓦的使力狂扯,玄煜猝不及防,两人竟立时调了个位置。
玄煜不及收力,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人生生摔下了灵台!幸而左手及时扣住石板,才免于落的粉身碎骨,然而却单手悬在灵台上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哈哈。。。玄煜啊玄煜,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玄敬狂傲笑道,俯视玄煜忽然抬脚踩在他几乎快痉挛的手背上。
牙关紧咬,不肯发出一丁点呼痛或求饶,只狠狠叱道:“有本事就杀了朕!永远也别想朕传位给你!”
玄敬冷笑着加大脚下的力度,道:“哼,你以为你还会有用?你放心,你死了以后,很快就能和你的心上人见面了,哈哈哈。。。”
玄煜瞳孔猛缩,心中忽涌起一阵恐惧,连命悬一线都不曾有的恐惧。
死亡,自己经历过不止一次,却从未如此怕过,害怕死去,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苍茫的浮云浩淼如烟,幽幽深渊时明时灭,千丈万落陷入无尽的黑暗,望一眼都让人手脚发颤。
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刀割般的疼,手几乎麻痹了,尖锐的石沿将手腕磨出一道道血痕。。。
就要支持不住了罢。。。流云会怎样呢?他会忘了自己么。。。
太不甘心,想要好好的活着,好好跟他在一起。。。皇位又怎样,江山又怎样?但繁华过后,终成一抷黄土,云烟消散,有谁还记得你?
走到生命的最后,清晰的印在眼中的只是那张邪肆微笑的脸。。。
“哼!去死吧——”玄敬冷笑着,缓缓抬腿将他重重踢了下去!
玄煜紧紧闭着眼,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
一刹那,腰间似乎被一只手臂牢牢揽住,下落之势生生止住!玄煜不可置信睁开眼,却见一张巨大的白帆布网一样被撑起,身旁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不是流云是谁?
“。。。流云!”他们在飞?作梦吧。。。
“幸好我来的及时!你差点吓死我。。。”流云一手紧抓着自制的“滑翔翼”,一手牢牢抱着他,道:“抓紧我!”
御风猛冲至灵台,稳稳落在天台之上。
还未下灵台的玄敬忽见一巨大的“白鸟”出其不意飞上来,不禁吓了一跳,惊恐的盯着安然无恙的流云和玄煜。自知不敌,转身便跑,刚一转身,却见一袭白影,手摇折扇,悠然立在入口,一双桃花眼擎着一丝讽刺的微笑,半眯望着他。
“王爷,这么急着走么?咱们也该算算账了罢。”
“慕容翎。。。你也没死。。。你怎么上来的?”玄敬退回中间,厉声喝问。
“哼,”慕容翎轻笑一声,仰了仰下巴。
灵台之下,不知何时而来的御林军同项瑜的士卒正与敬王的打斗正酣,滚滚黄烟四起,几乎遮住了西天的太阳,灵台上呼啸的风声几乎淹没了隐约可闻的喊杀。
远方天际云霭流过,忽然西边日影方出,残阳如血,骤然将昏暗的灵台照得血影斑驳。
玄敬晃了两晃,喃喃道:“怎么可能。。。项瑜怎么会在这里?!”
流云笑道:“多亏项将军运筹帷幄,早已洞悉你的阴谋,早已将玄耀包围了,王爷在城外上千精亦兵经投降了。”
这话说的半实半虚,但实事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饶是玄敬再强装镇定也不禁乱了心神。
玄敬退无可退,向慕容翎道:“你难道不想要枫玉令和扳指了么?”
“呵呵,”慕容翎嗤笑道,“没了你,不要那两件也无所谓了。更何况你安排在暗部中的亲信已被我一一铲除了,要它何用?”
“你。。。好好,好你个慕容翎,”玄敬狂笑两声道,“不愧是弦的儿子,呵呵。。。不过,别高兴的太早,孰胜孰负还未知呢!”
玄敬深蓄力量猝然爆发,旋身向慕容翎击去,却不料他武功已大为精进,只见白影微一侧身,便从容闪开了攻击。
玄敬并不追击,却是捉住了这个空档,发足向通天阶冲去,哪料还未跑得两步,忽后颈一凉,竟是流云的掌风紧随其后!
玄敬心下惧惊,反手同他对了一掌,却哪里是他的对手?蓦的吐出一了大口鲜血,连连退后数步,才勉强站稳。
他忽然眸光一闪,冷哼道:“御流云!兔死狗烹的道理你不懂么?”
“那又如何?”流云扬眉,笑的风轻云淡,“我只做我想做的事罢了。”话音未落,身形轻旋,眨眼间仅距半丈之远。
眼看即成定局,倏然寒意只袭侧身!
流云心中一凛,墨衣轻旋,轻飘飘落在远处,几缕青丝骤然断落滑下!的
一柄极古老的长剑横在玄敬身前,精细的浮刻着玄青纹案,透着远古沧桑的质感。‘穹渊’二字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庄重气势,凌锐的剑锋隐隐缭绕着幽幽寒意,青而泛白的剑穗在风中摇曳。
掌剑的手臂很直,动亦不动,七月越然抬目望着流云,目不转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勃发。
天台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十来个黑衣死士,半数已将慕容翎和玄煜围上,纠缠不休。
七月越然忽道:“护送王爷离开。”
余下死士护在玄敬周围齐声答应,便要带他冲下灵台。
流云双目微闪,却听七月越然道:“御阁主,你的对手是在下。”
他轻笑着,缓缓抽出淬雪,银华如练,扶摇亮起一角天空。
“你有这个自信赢得过我么?”有项瑜,潋寒,流霄在,他并不担心玄敬逃得掉。
“老实说,没有,但。。。凡是总得试一试,能与御阁主全力一战,方也死而无憾了。”
“好。”流云右腕一抖,甩水般流练出一道铮亮的剑光。
穹渊本来毫无光泽的剑身,忽在七月越然手中凝出淡淡的流光,越来越亮,青眩刺目。
“看来,上次堡主还有所保留罗?”流云眼尾勾起一抹浅笑,墨黑的长袖飒然扬起,飞舞不定,缓缓抬手,淬雪锋锐的银尖直指对方!
几乎同时跃起,又同时落下,闪电般,在云雾缭绕的灵台,一白一黑,时明时灭,霞光闪耀,绵绵龙吟不绝于耳。。。
慕容翎抬指一点,解决掉最后两个,回手却见穹渊、淬雪几乎绞在一起,两人身影在天台边缘忽闪忽现。残阳背光之处,分不清谁是谁,任谁一脚踩空,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流云!”浅蓝衣袂飞掠而至,眼前的情势却着实不容乐观。
却在此时,七月越然忽闪了闪眼神,流云看准时机挑剑气贯长虹,心料此招虽不能一招取胜,但可使对方渐落下风。
不料他不闪不避,迎风而上,长剑直横胸前,破风而斩,竟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式!
流云意想不到,猝然双足一点,向后滑过数步,七月越然忽顿住身形,周身气流似乎被穹渊吸住般,濛濛卷动,雪白的衣袍凌风飞舞,右手微微震动,竟是将全身劲气释放而出,一决生死!
猛一腾跃而起,穹渊脱手而出,骤然变出幻影无数,缠绕着凌厉的剑气,龙卷风一般飞旋流云周身,呼啸不已。
这是凌剑玉诀中所没有的。。。不能再以剑谱上的武功取胜。。。
流云半合眼眸,沉静凝视着他,凌风夹杂着强劲的杀气,利剑般刮得脸上生疼,只稍一动,长衫之上立时被割出一道道血痕。
闭上双目,虚幻的剑势摒弃心神之外。一切都是幻象。。。不可能回凭空生出这些剑来。。。
“流云!”流霄紧握点青,终于忍不住提剑而起,却不料那一圈圈剑气摒壁般牢不可破,刀枪不入。。。
耀黑的凤目蓦然张开,凌厉的眼光直视对方。
七月越然神色一凛,骤见银芒剑光一闪,却是淬雪脱手飞出,挟破釜沉舟、惊鸿掠影之势飞穿射来!
剑锋银色转青,在满目白雾之中更显刺目,七月越然举剑相挡,却已太迟。。。。
“铮铮”两声巨响,淬雪跌落在地,青银光芒渐退。
更远之处,一柄玄青古剑斜倒在白玉石板上,落了一地苍茫。七月越然半跪在地,一直惨白的手垂下,淋漓殷红的血蜿蜒滴落,四周的幻影早已消失。
云消雾霁,夕阳晚霞染印天边。
流云慢慢走近他,俯身拾起淬雪,淡淡笑道:“我赢了。”
“流云,你没事罢?”其他人直奔过来,心中稍松一口气。
流云摇摇头,淬雪没入腰间紫鞘,向七月越然道:“我一直不明白,玄敬给了你们兄弟二人什么恩惠,让你这样的人,也心甘卷进这趟浑水?”
他扶着手臂缓缓起身,捡起穹渊剑抱在怀中,惨然一笑道:“七月一族,很久以前就没落了,祖祖辈辈的遗训便是振兴家族,我们兄弟二人是此辈仅剩的血脉,祖训一日不敢忘,无奈势单力孤,终难成气候,甚至连祖传之宝也无法保全。。。当年,我和二弟流落街头,几乎要饿死,是王爷救了我们,没有王爷,也就不会有越然今日,更不会有无双堡。。。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阁主可否告之,二弟是。。。如何去的?”
“服毒自杀。”
他点点头,缓缓望向灵台下苍穹深处,道:“流霄庄主,御阁主,在下能否拜托二位一事?”
流霄同流云对视一眼,道:“堡主请讲。”
他立在灵台之巅“在下小儿少渊,自幼体弱多病,我将他寄住在善郡鬼医狄王阎处,请二位多加照顾。”
流云点点头:“那你。。。”
“既时不我与,七月之人,没有苟活于世的——”他立在灵台之巅,仰天长啸,玉白衣袂迎风飞舞,仿佛幽魄一般飘渺虚无,流云话音未落,眼前白影一闪,他竟纵身跃下灵台!
“七月堡主——”流霄飞奔上前,手中似抓到什么,却是那柄古剑穹渊。
幽暗深渊中隐隐传来重重回音——
“萧萧凌雪霜,浓翠异三湘,疏影月移壁,寒声风满堂。。。”
流霄一愣,终化怅然轻叹。。。
不久,灵台下的乱党也已被平息,玄敬万料不到潋寒竟亦在此,身边的死士全为他所杀,自己亦没能逃脱。
玄煜重回扶摇殿执掌朝政,第一件事便是揭露玄敬的阴谋,念在叔侄一场,下令将他囚禁在敬王府,终生不得擅离。
朝野上下一片希嘘,曾经玄敬的亲信日日提心吊胆,玄煜故意对此讳莫如深,朝中结党盘根错节,要清除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其后,他恢复了潋寒涵王的爵位,并钦赐一座涵王府,不过,据说涵王一次也未曾住过。『寒烟缥缈楼』的属下来找他们的主上,只熟门熟路地直奔云曦阁便是。
慕容世家因慕容大公子的回归又重振旗鼓,中天之势更胜从前。暗部势力更是集权到慕容翎手中,开创了慕容世家前所未有的辉煌。
既立业,自该成家,慕容老夫人早已开始积极寻找儿媳妇,却不料,慕容大公子二话不说,直接叫人将用度行礼一口气搬进了云曦阁,老夫人气的不轻,最后也拗不过儿子,只得老泪纵横长叹一句:“你要嫁也别做小啊。。。。”
。。。。。。。。
无双堡失了当家,其势渐不如御风山庄,但在江南依旧成名一方。
其后不久,御风山庄重收一批子弟,流霄决定从中挑出几名拔萃之材继承山庄。
继慕容小姐出阁,洛城又一大盛事便是祁门二门主与海岳派少小姐的婚礼。据说连云曦阁也曾前来祝贺。只不过,婚礼未完,人却同祁门家主一道不见了。。。
数月后,皇后诞下一双龙凤胎,煜帝立即立长子为太子,封长女为沄玥公主。此后煜帝竟与先皇一般再未纳过任一妃嫔。而煜帝每月总喜欢出宫“微服出巡”几日,也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
十多年后,煜帝忽宣布退位,不知隐居那里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灵台一战,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云曦阁主奇迹般的复出更是引起轩然大波,无数神秘的传闻被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不知是谁,将“剑痴”的名号更进一步,渐渐传出的“剑圣”之名。
一时间,云曦阁门庭若市,来拜师求艺更是多如牛毛,甚至来一瞻“四大美人”风采的好色者也大有人在。 流云实在烦不胜烦,将魔羯等人挖来“看家护院”,从此立下三条规矩:一,模样不佳衣冠不整的不准入;二,过不了四座使的不准入;三。。。阁主不喜欢的不准入。
其后,流云陆续选拔了一批子弟,建起独力的势力,不久,云曦阁渐渐成为武林中地位尊贵的剑家圣地。而托家中几位“夫人”的福,云曦阁如此特殊的地位,若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决不为过。
云曦阁。
薄暮微拢,漫漫晚霞盈天,浅月一抹悬在天空之中。
玄墨的黑子夹在修长的指间,湛蓝衣袖轻动,稳稳点在黑白相间的棋盘上。
耀黑的凤目半张,笑道:“流霄,又是平局。”
对面素衫男子,微微一笑,道:“也罢,再下也分不出胜负。”
凤目一转,由夕阳黄昏移到男子清俊的脸上。
“流霄,你可记得曾答应过陪我四处走走?”
“自然记得,你想何时出发?”
流云轻轻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现在?”
“嘘——小声点,让他们知道,就哪儿也别想去。”
流霄眼眸一弯,含笑点点头。
入夜,两道黑影,悄无声息从后门溜走。
流霄轻笑道:“出自己家门,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实在——”
流云轻轻掩上门,低声笑道:“不小心,怎么溜——呃,寒。。。你怎么。。。”
不远处立在树下的颀长身影,不是潋寒是谁?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慕容翎一身月白长衫,自树后步出,铁骨折扇半遮微挑的眼尾,身后竟跟着走出逝辰和玄煜。
“。。。。也罢,大家一道走好了。。。”
流云无奈望天,却见漆黑的天幕中,风过云动,繁星满天,浅勾一抹轻笑,也许,多年寻觅的东西不知不觉间已经找到。
世事难料风无形,流云长天几时晴,当过往如云烟,香梦未断,只求明朝酒如仙,心似春水波澜,涟漪点点,化做无尽相思畔。
红尘不灭,黄泉紫陌,翱翔于天际的雄鹰是否还能再唱一曲传奇凌歌。。。。。
番外(全)
番外(一) 菡萏素心
“劈哩啪啦。。。”热闹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喜庆的朱红锦缎满绕祁门,各门各派来来往往,贺喜之声不断。
大堂之中,艳红的双喜正悬于壁,红烛摇曳,明快而更添一丝喜悦。人生两件大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逝离一身朱红喜服,立在堂中,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眼角眉梢尽脱年少稚气,俊朗的脸庞同大哥逝辰一脉相承,早已不再是从前那缺心眼儿的小孩子了。
门外忽有人报道:“云曦阁贺礼——墨玉一匹。”
堂中静默片刻,忽然蓦的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云曦阁主虽久负盛名却不常露面,大部分宾客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晚竟能有幸一见,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墨玉?”他没听错吧?逝离立时双目放光,却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清咳了一声,掩了过去。
众人伸长脖子望着,等了很久,却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正在堂中焦急不已时,一袭墨黑青袍现在门边,男子身形高挑瘦削,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向逝离拱手道:
“在下受阁主之命前来为二门主送上新婚贺礼,望二门主笑纳。”
堂中又哗然一片。吊足了胃口却有满足不了,世上最痛苦莫过于此。
逝离倒很高兴。那家伙不来最好,来了准没好事。
不久,新娘的到来更是吸引了所有目光,无人注意一抹青白的身影悄悄溜出了大堂。
夜色正浓,幽幽芬芳弥浸在空中,练月反照,云破月来花弄影,更添寂静。
青衫男子随意坐在草地上,斟一杯清酒,笑道:“墨玉你是怎么弄到的?”
“让小斑找找同类还不简单。”青青草丛中,紫衣男子半躺其中,流墨长发散开一地。
“何不进去一坐?”
“太麻烦了。。。”他低头浅酌,鬓上几缕青丝滑落,沾了几滴清酒。
逝辰淡笑摇首,靠过去撩起他的墨发,弹指挥掉沾湿的酒珠。
正巧流云一抬头,薄唇轻轻擦过他的手指。
流云顿了一下,再欲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