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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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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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涵突然觉得心底一阵寒意泛起,难道,他到底还是错信了那人,将当时的情况据实以告,却其实只是落人话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恐怕不仅自己真的是受定了这不白之冤,就连皇兄亦会为之所累。
只是……几乎是不自觉地想到当时楚镜泫说话时的神情语气,镜涵恍惚地想,他当真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混沌沌地睡过去的,渐渐地只觉得冷得想要将自己完全地蜷缩起来,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
“我看这一次,不管五殿下究竟是不是被七殿下所伤,这七殿下想要再翻身,可是很难啊。”
“可不是,本来这七殿下就不讨皇上喜欢,这一次就算有命出去,恐怕也是让人忌讳得很。”
“而且我听说啊,这次连太子殿下都受了牵连。”
“那可也怪不得他昨晚来的时候一副想要撇清关系的架势了。”
“可不是,本来处境就算不得多好,偏偏又赶上这件事,三殿下那边又是……唉,不过说到底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咱们来说……”
他们的声音渐渐地远了,镜涵努力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却终究只是徒劳,甚至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那些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其实只是他的梦境……
梦魇反反复复,再醒过来时似乎已是深更,身边却意外地有人在,那人伸手往他额头探了探,清冷的声音稍稍有些不悦,“人病成这样都不知道请个御医来,当真以为七殿下是寻常的囚犯了吗?”
管事的人慌忙跪下连称“不敢”,片刻后只听那人又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来为七殿下诊治。”
镜涵勉强睁开眼睛,见守在自己身侧的,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楚镜泫,当下,所有的疑虑和思量全部升腾而起,对上他略带关切的眸子,却是又悉数沉下,“四皇兄……”
见他醒来,楚镜泫倒是添了几分不自在似的,神色也重新恢复到了一贯的清冷,“怎么突然间病得这样厉害?”
镜涵撑起身子,却并不回话,沉默了片刻,还是镜泫又开了口,“这次的事……镜渊一直未醒,韩嗣又是一口咬定,加上镜浔那边也是步步紧逼……”
见镜涵死死地盯住自己,镜泫微怔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只轻轻一笑,“御医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也不便久留,改日有机会再来看你。”
他走出牢房的门,并没有回头,“镜涵,我说过会尽快带你出去,便一定会说话算话。”

第十二章 脱险

虽已是深更,祈合宫院落内,镜辞书房的方向,依旧是灯火通明。
楚镜泫踏入院内的时候,特意嘱咐守在门口的宫女内监不必声张,只在走到书房门前时才象征似的让宫女通报了一声。
镜辞很快亲自相迎,略显疲惫的神色难掩眼神中淡淡的戒备。
镜泫却只微微一笑,“见过皇兄,此番前来多有叨扰,还望皇兄恕罪。”
心知他是有话要说,镜辞很快屏退左右将他请进门,却也不急着问他什么,只是状似感叹道,“明知道是趟浑水,为什么还要来这一趟呢,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镜泫只微微一笑,并不意外于他会有这番说辞,“那日寿宴后,我曾告知皇兄,望皇兄引之为戒,可惜……”说到这里只轻轻摇了摇头,“我刚刚去过刑部大牢。”
毫不意外地见到话音落地的那瞬间镜辞神色的波动,浅浅一叹,“病来如山倒,皇兄,镜涵差不多……已到极限。”
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地转过身子背对镜辞,因此并未再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过了片刻,镜辞平静到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现下所有事尚无定论,镜泫不必多言。”
镜泫一贯清冷的声音里此刻却似乎带上了三分笑意,“即便皇兄已然知晓我近几日所为,却到底依旧对我有所戒备,也罢,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便就此告辞。”说罢便当真径自往门外走去。
片刻后,却又听到镜辞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些许犹豫,“镜涵他……”
镜泫的脚步只稍稍停顿,“再三日。”
到了第二日,甚至不用镜辞命人去探听,“七殿下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宫闱,听闻刑部尚书亲自到御书房向皇帝求情,称镜涵病情过重求他下令将镜涵放出来只软禁在他自己的栖霞宫内并派太医好生医治,然而皇帝的答复却依旧只有冰冷的一句,“在镜渊醒来之前不准放他出来,也不必再让太医过去,他便是死在牢里,也是罪有应得。”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便各自有了思量。即便之前也有不少人有心想要求情,此刻却也再不敢去触皇帝的逆鳞。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镜辞那边竟是没有任何动作,不仅并未为镜涵求情,似乎连进一步查探真相的意愿都没有。
虽然这几日里,因为这件事亦因为三皇子楚镜浔的步步紧逼,镜辞承担的压力和面对的困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众人心里也都暗暗猜测他心中必定对镜涵着恼,但是任谁都没有料到,他竟当真会绝情到如斯地步。
当天夜里,浅歌悄悄到了刑部大牢里,自然是少不得打点一番,好在当差的人也不打算为难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了她进去。
镜涵侧躺在榻上,微阖着双眼,倒是很安稳的样子。
这一整天浅歌的心一直悬着,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径直往他身边跑过去,看着他清减不少的模样,只觉得眼眶一热,开口的时候虽然极力克制还是带出了一点儿哭腔,“镜涵……”
镜涵这才睁开眼睛,神色意外地一片清明。他先是机警地环视了一番,旋即展开一个微笑,“我没事,别担心。”
浅歌的手指已经搭到了他的腕上,片刻之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镜涵?”
镜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笑道,“都说了我没事。”
浅歌的眸子里有鲜明的不解,镜涵倒是不打算瞒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四皇兄的安排。”
知道在此地不宜多言,浅歌并未追问什么,只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放到他手里,“来的时候也不敢声张,就没带药箱,这有几颗清心丸你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镜涵接过来小心地收好,轻轻一笑,“多谢,不过……”他并未继续说下去,沉默片刻才又道,“皇兄他……”
提到镜辞,浅歌心中也是一沉,那日听闻镜涵被关押之后她立刻到了祈合宫,镜辞却对她避而不见,接下来的这几日也依旧如此……
只是此刻浅歌终究还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打起精神笑道,“你放心,我相信镜辞哥哥一定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镜涵却只是轻轻一叹,“这是如此一来,皇兄要面对的,恐怕……”
即便是面对现下的境况,他心里最记挂的,始终还是镜辞!浅歌心里有些细碎地难过起来,却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分毫,“先别担心这个了。”
镜涵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被人看到也不好。还有……别担心我。”
虽是亲自确认了镜涵的身体并无大碍,浅歌的心情却依旧丝毫都轻松不起来,好容易捱到了天亮,还是忍不住到祈合宫走了一趟。
方走到门前,元禄已经迎了上来,恭敬的声调里带着些歉意,“浅歌小姐,太子殿下吩咐……”
浅歌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殿下不愿意见我,但是我有话一定要当面跟他说,你放我进去,即便是有什么,由我来担着便是。”
元禄不由得面露难色,“浅歌小姐……”
浅歌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正欲自他身边绕过,远远地却见镜辞朝这边走了过来,“元禄,你下去吧。”
元禄暗自松了口气,见礼之后赶忙退下。
镜辞看看浅歌,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只是轻叹一声,“先进来吧。”
浅歌沉默地跟着他走到正殿坐下,一句“我昨天去看过镜涵”还未说完,就见得元禄跑了进来,似乎也顾不得礼数了,“启禀殿下,飞霜宫那边传来消息,五殿下……已经醒过来了!”
镜辞只觉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到什么似的稍稍停顿片刻,“浅歌,你留在这里等消息。”
知道自己不宜在那场合出现,虽心中焦虑不已,浅歌还是很快点头,“好。”
祈合宫与飞霜宫相距不近,饶是镜辞一路奔去,等到踏进院内之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镜辞心里一沉,虽然镜渊能醒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他一口咬定……
他忍不住就想要往内室走去,却被伫立在门前的楚镜浔拦住,似笑非笑道,“皇兄才到可能不知道,父皇方才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镜辞有片刻的疑惑,旋即明白过来,此刻父皇应当正在镜渊的寝殿之中,说是探望,其实更是问询那日之事吧……
看着楚镜浔那带着三分笑意似乎还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镜辞心中一寒,努力地克制着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冲动,脸上焦虑的神情却再也掩饰不住。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站在角落位置的镜泫身上,那人依旧是一派淡然清冷的模样,而他竟也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宁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镜辞迅速地敛了心神,整个人的神色都平静下来,向一旁的楚镜浔示意之后退后了两步,只做安静等候的模样。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一直紧闭的寝殿大门被从内推开,皇帝信步而出,“镜渊伤势颇重,现下虽已醒来,但不宜劳累,你们便不要去打扰他了,过些日子再来吧。”
众人自然是纷纷应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皇帝微微一怔,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另外,命人将镜涵带回栖霞宫,自今日起禁足两月。”说着便向外走去。
这样一来,虽未直言事情始末,众人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又是得其命令不准叨扰,此刻便也纷纷散去。
镜辞依旧是在上次那水榭处寻到镜泫的,“镜泫。”
镜泫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镜辞往前凑了半步,“先前镜涵病重的消息是你命人放出来的?”
镜泫笑笑,却不回答。就这么静默了片刻,方轻道,“有些累了,我先回去,这一次毕竟只是侥幸,所以仍是要劝皇兄……引以为戒。”
而此刻的飞霜宫内——
虽是有皇帝的命令在先,但楚镜浔与楚镜渊一向亲厚,待众人皆离去之后,还是踏进了镜渊的寝殿。
镜渊正靠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精神看上去倒是还好。
镜浔几步走到他身前,语气有些责怪和埋怨,“方才你是怎么和父皇说的,明明这一次可以将那楚镜涵置于死地的!”
镜渊只是笑笑,有几分虚弱,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说起来,三皇兄这次险些,当真要了小弟的命啊。”
镜浔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勉强扬了扬唇角,“特意寻了箭法卓绝的人去放那一箭,却没想到……”
明明是他方才提起,此刻却似乎不愿再说,镜渊只安之若素道,“还好,小弟最终还是脱险了。至于三皇兄方才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渐渐诡异起来,“你不觉得,比起借刀杀人,将他拉拢过来与那人倒戈不是更有意思吗?”
镜浔微微眯起双眼,“谁都知道楚镜涵对他死心塌地,五弟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些。”
镜渊只低下头摆弄着手中装着安神的香料的荷包,“哦?三皇兄又怎么知道镜涵对那人所谓的‘死心塌地’是真心还是多年的惯性?我可是听说,镜涵在牢中病重,那人可是连半句求情都没有。”
镜浔耸耸肩,不置可否,“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镜渊却是一把抓紧了手里的荷包,脸上依旧是淡静的笑意,“另外,三皇兄,韩嗣这个人,留不得了。”

第十三章 夜行

楚镜浔尚未找到除去韩嗣的机会,朝堂之上便传来“韩将军自愧于当日失言,自请至东楚与青霄国之边境戍守”的消息。
将这消息说给楚镜渊的时候,对方只是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这韩嗣倒是个聪明人。”
楚镜浔眼中露出些许的杀意,“父皇恩准他三日后携家眷离京,等他们走出盛京,我……”
楚镜渊却只笑笑,淡淡倦倦,“我看倒是不必,韩嗣此举无疑是想要告诉咱们他打算息事宁人不会将先前之事说出来,如果我们执意将他逼至绝路,恐怕反而适得其反。”
楚镜浔眯起眼睛,似乎沉吟良久,复又笑道,“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楚镜渊手里依旧是把弄着前几日一直拿着的荷包,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栖霞宫那边情况如何?”
楚镜浔闻言不禁笑得更加诡异了些,“没想到五弟你所料不差,这几日,除了秦将军家的那小丫头,并无他人前去探望,楚镜辞那边更是根本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似的。”
沉默片刻,楚镜渊抬起头轻声道,“咱们得想办法推波助澜一下才是。”
距被宣布“禁足”已经足足过了十日,除了浅歌,再没有人到栖霞宫来看他,尤其是……
镜涵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上,心绪更加纷乱起来,他知道,这一次他虽心知自己确实无辜,但是在旁人眼中……更让他担忧的是那日恍惚中听闻的……这件事会不会给皇兄带来很大的麻烦,或者其实应该说,究竟会给皇兄带来多大的麻烦……
思量间突然听到月妍的声音,“启禀殿下,浅歌小姐到访。”
镜涵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请她进来吧。”
浅歌依旧是带着自己随身的小药箱,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熟不拘礼地走到他身边为他诊脉。
镜涵倒也配合,乖乖地伸手过去,“当日在牢中其实也无大碍,这几日又有你的药,不必太担心。”
浅歌并不回答,片刻后放开他的手腕这才轻轻笑道,“这回倒的确是好了九分。”
镜涵也笑,声音却是渐渐严肃起来,“浅歌,这两个月没有其他事的话尽量不要再过来了,虽然父皇只说要我禁足并未明令禁止他人来访,但你一个姑娘家的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终究不是好事。”
浅歌眼光一闪,旋即点了头,“好,我知道。”
镜涵起身踱步到窗边,似乎有些犹豫,“浅歌,皇兄那边……现下如何?”
浅歌叹息一声,语气里也听不出悲喜,“先前三殿下那边不断施加压力,的确是有些为难,不过这几日境况已经好了许多。”
镜涵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浅歌,有件事请你帮忙。”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浅歌心里一沉,却倒也不想瞒他,“那日五殿下醒来,我不便前往,就一直在祈合宫等消息,知道你被禁足之后就劝过镜辞来栖霞宫,但是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静默许久,镜涵转过身,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知道,但是……浅歌,再帮我请皇兄一次,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拜托了。”
浅歌也站起身来,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又是三日过去,镜涵依旧没有等到镜辞,反倒是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终究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其实也无非是“这一次七殿下的确过头了连太子殿下都不打算理他了”或者“被拖累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终于醒悟了”之类,虽不意外,却到底伤人。
皇帝这一次的禁足令下得十分坚决,不仅是镜涵,就连栖霞宫的一众人等亦是不得踏出宫门半步。镜涵心中焦虑,却是别无他法。
又等了两日,镜辞依旧没有出现,栖霞宫却是迎来了一个意外访客——楚镜浔。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镜涵只不动声色地见了礼,“见过三皇兄。”
楚镜浔脸上是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看了看正欲上茶的宫女岚汐,只随意道,“你下去吧,吩咐下去,没有我和七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镜涵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戒备,“不知三皇兄前来,所为何事?”
楚镜浔慢悠悠地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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