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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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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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辞太了解镜涵,因此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关节,“嗯,你先下去,早膳备好了就送过来。”
月妍很快领命而去,镜辞这才轻轻地把镜涵抱回床上安置好,声音颇为无奈,“浅歌昨天留下的药在哪儿?”
镜涵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镜辞叹口气,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好在月妍昨夜只将那瓷瓶放在书案上,镜辞翻找一阵便寻了出来。
拿着瓷瓶重新走回床前,看着镜涵背上一道道伤痕也觉得心疼,为他上药的动作也就不由得放柔了许多,然而即便是如此,镜涵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不自觉地往床榻另一头缩,似是想要躲开镜辞的手。镜辞低声呵斥了一句“别动”,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严厉,镜涵似乎是瑟缩了一下,随后当真不敢再躲了。
好容易上好了药,瓷瓶中的凝霜膏已经去了大半,镜辞将瓷瓶收了起来,一边想着回头得再问浅歌要一些过来才是,一边再次将镜涵抱起来。本想说等下先用些早膳,话还未出口便看见他满脸的泪痕,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委屈,那模样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镜辞沉默了半晌,从自己怀中取出帕子递过去,微微板起脸来,“自己擦干净,动不动就掉眼泪还是不是男人了?”
镜涵被他呵斥得一怔,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却是牵动了背上的伤,眼中霎时又蒙上一层水汽,想着镜辞方才的话却又难免畏惧,一时间只慌乱地垂了头。
镜辞叹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月妍在门外通报早膳已经备好,于是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只道让月妍把早膳送进来,自己和镜涵一起用。
用过早膳,尚未来得及命人收拾,月妍便再次来通报说浅歌小姐到访。
想来她大约是因为不放心此番再来为镜涵诊治的,镜辞很快让月妍请浅歌直接进来。
浅歌的脸色有些疲惫,想是昨夜也并未休息好,她走进内室,见镜辞在这里不由得一怔,依着规矩见了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后却很快微微笑了起来,“镜辞哥哥,这么早就来看镜涵?”
镜辞也不和她拘礼,“浅歌你快过来再给他看看。”
浅歌点点头,上前两步,将手指搭在镜涵的手腕上,片刻后稍稍变了脸色,“怎么倒是比昨夜更严重了?”按理说镜涵这伤虽重,但只需要静养就好,自己昨天又开了药,现在应当是有起色了才是……
镜辞回头瞪镜涵一眼,也不说破,只问浅歌是不是需要重新开方子。浅歌沉吟片刻,到底是重新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了月妍,让她吩咐下去重新到御药房拿些药回来,而后又问镜涵上过药没有。
镜涵到底是脸皮薄,微红着脸也不回话,倒是镜辞想了想道,“浅歌,你那凝霜膏再给我些吧。”
浅歌应了一句,顺手从随身的小药箱中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镜辞,“有镜辞哥哥照顾镜涵,我就放心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镜辞点点头,“嗯,你放心,我和太傅告了假,今天就留在栖霞宫。”
待到浅歌离开,镜涵才有些不安地轻轻扯了扯镜辞的衣袖,“哥……”他知道,只要不是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或是自己实在病得爬不起来,镜辞是断断不肯耽搁了太傅那里的课的,现在却……
镜辞却没理他,轻轻甩开了他的手,起身踱步到窗边,良久才吐出一句,“镜涵,你也不小了。”
他这样疲惫的语气让镜涵有些心酸,亦有些委屈,“不是我……我虽不平,但也并不想在那样的场合下生事……”
镜辞转过身,看看镜涵,语气平静下来,“镜涵,你跪下。”
镜涵此刻倒是乖觉,扶着一边的椅子慢慢跪下,“请皇兄训示。”
镜辞往他身前走了两步,“我自然知道你并非故意,也不会因为碎玉这件事本身而责怪于你,但是,镜涵,你觉得你昨日的做法妥当吗?”看着镜涵的脸色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镜辞也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你觉得不论如何你好歹救了那小宫女一命,但是你想没想过,在无法自保的情况下,所谓的善良到头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镜涵并不笨,镜辞所说的这些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当时……“是,皇兄,镜涵记住了。”说着,他往前膝行两步,“皇兄罚也罚过了,就饶了镜涵这一遭吧。”
这刻意讨巧的样子当真是叫人心疼,镜辞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柔和了几分,“起来吧。”
镜涵微微垂了眼,伸手拉住镜辞的胳膊,借力慢慢站起来,“皇兄……”
镜辞只扶着他慢慢走回床边坐下,看着他低着头不说话却拉着自己衣袖不肯放开的样子只觉心中更柔软了几分,“怎么,委屈了?”
知道皇兄不再生气,镜涵的胆子也大了几分,“那时他们都等着看我笑话似的,我知道皇兄不能违抗父皇的命令,但是……”
镜辞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那时候他实在是不能表现出自己对他的怜惜,不仅仅是因为形势所迫,更是因为……
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事,他并不打算一一讲给镜涵听,“后来镜浔送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为难你?”
镜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半晌才咬着牙讲了昨日一路上楚镜浔对自己说的话,听得镜辞也忍不住变了脸色,虽然他沉默片刻终究是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镜涵也不以为意,他与那所谓的三皇兄一向不睦,对方奚落他几句也是正常,更何况他心里计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皇兄……虽然不能确定,但现在回想,镜涵觉得……是有人暗算我。”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渐渐清晰起来,“那时我虽因微醉有些步伐不稳,但也应当不至见人就直接撞过去,现下回想起来,就好像有人用某种东西打到我腿上似的……”
镜辞面色一沉,心里很快有了计较,脸上却未露分毫,“罢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你只好好养伤吧。”
镜辞当真在栖霞宫看护了镜涵一整日,直到暮色四合才离开,不想马上回自己的祈合宫,只沿着某条弯弯绕绕的小路慢慢走着。
不想行至某一处水榭时,却是偶遇正凭栏而立的楚镜泫。
镜辞走上前去,“镜泫。”
楚镜泫似是有些意外居然有人前来,却很快反应过来,“见过皇兄。”
镜辞微微一笑,“镜泫不必多礼,反倒是我应当谢过你昨日仗义执言。”
楚镜泫的神色依旧淡然,“不过是举手之劳,皇兄不必挂怀。再说,我亦只是觉得当日镜涵不应受此重责,仅此而已。”他看了看镜辞,似乎不欲多言,只施礼称告辞,却在擦肩的时候又留下一句“这件事,望皇兄引以为戒。”他不说镜涵,偏偏是说镜辞,说完后未作停留径自离去。
镜辞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扬起一个寡淡的笑,呵,引以为戒么……

第七章 敌友

一月后。
镜涵身上的伤早已大好,兼之禁足令已解,闷了足有一月的镜涵便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一大早就跑到祈合宫,央着镜辞许他出宫一趟。
知道这些日子他是闷坏了,心中对他又是怜惜,镜辞很快点了头,“嗯,让子琛和子牛旌谥盎乩础!�
没想到皇兄居然答应得这么容易,镜涵生怕他改变主意似的赶紧应下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镜辞无奈地摇头笑笑,半晌才坐回自己的书案前,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字条,细细看了,而后随手燃了烛火,将那字条置于烛火之上,顷刻间化为乌有。
镜辞慢慢地勾起一丝笑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楚镜泫所言,“引以为戒”。
他一直知道很多事都不似看上去那般风平浪静,但是这一月,似乎是有什么终于开始渐渐浮出水面了啊……
镜涵几乎是一路跑回栖霞宫的,换了衣服扮作富家子弟的模样,带着两个贴身侍卫一起驾马车出了宫。
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在宫里拘束惯了,好容易出了宫到了市集,虽然还不至于看什么都新鲜,但还是不知不觉就逛到了晌午。
正想着一定要去那个享誉盛京的福宴楼尝尝,转眼就在旁边的一个小摊上看到一支精致的木簪,虽不及宫中簪花那般高华贵气,但胜在手艺精致,镜涵看见它的第一瞬心里冒出的念头就是,浅歌一定会喜欢这个的。
伸手就要去拿那簪子,却不料竟是和另一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镜涵侧过头去看,正对上那人的目光。那人看上去比他年长几岁,高过他足有半头,此刻也微微蹙了眉,“小兄弟,这簪子是我先拿的。”
镜涵又哪里肯退让,“是我先看上的!”
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不欲多言,只在手上稍稍用力,想要拿过那簪子。
察觉到这一点,镜涵飞快地从他手里夺了簪子过来,“都跟你说是我先看上的了!”说罢也不看他,直接从怀中掏了一锭银子扔过去,“老人家,够不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不欲再纠缠,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回头,毫不意外地正是那少年,下一瞬,对方已挥拳向他袭来。
镜涵反应极快地侧身避开,却不料那人只是虚晃一招,右手提起一根不知从何寻来的木棍,劈头盖脸地就往他的方向砸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镜涵就着方才侧身的动作往旁边退了两步,扬手抓住了那棍子,总算是有惊无险。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先前被镜涵甩开的两个侍卫也已经赶了过来,见到那少年的时候显然是一惊,“这……”
少年却并不认识他们,见镜涵一身富家子弟的打扮也只以为这是他的贴身侍从,不由得笑了笑,“怎么,这是打算一起上?”
镜涵自然是嗤之以鼻,刚想说什么,子琛却抢先一步,向那少年亮出了自己的令牌,“董公子,得罪了。”
少年看清他手中之物后也是一怔,大内侍卫的令牌……那眼前这人……
“在下董承轩,敢问阁下……”
“楚镜涵。”镜涵微微眯起双眼,董承轩?从子琛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人不是朝堂中人至少也是沾亲带故,如果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宰相之子了。
那董承轩也是一愣,碍于场合不便点破镜涵的身份,因此只略略躬身示意,话语间却仍是不卑不亢,“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既然……我便把这簪子让给阁下吧。”
镜涵忍不住蹙紧了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那董承轩不过一笑,几分温雅里不难看出隐隐的一丝不屑,“方才之事,就算在下多有得罪吧。”
沉默良久,就在两个侍卫都在暗自担忧镜涵会大发脾气的时候,却是见得镜涵对董承轩一抱拳,“如此,便多谢兄台割爱了。”
这话一出,反倒是董承轩怔住了。他情不自禁地细细打量眼前这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本以为只是个飞扬跋扈的人物,只碍于身份不愿惹事。此刻看着他清亮的眼神,又想起方才他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名字的样子,竟是隐隐生出几分好感,“可曾用过午膳?不然由我做东可好?”
镜涵倒也爽快,“理应由我做东才是,听闻那福宴楼享誉盛京,还望兄台赏脸一道前往。”
董承轩并未推辞,却是很快笑道,“福宴楼中菜品确是京城一绝,不过,这个时节,最好的酒当属梨花酿,而京城中最好的梨花酿——正是在在下府上。”
镜涵并不嗜酒,此刻却依旧是不由得眼前一亮,身边的子琛有心阻拦却又不好做得太过,而眼前的这两个人,已在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一起到宰相府共饮。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镜涵坐到了董承轩的马车里,只称是他的好友,此番要共赴府中饮酒畅谈,顺便细心地嘱咐了车夫直接到相府侧门。
董承轩也是爽朗之人,不愿拘于这些小事,因而很快点头应允。
这一路上两个人竟是相谈甚欢,倒是当真渐渐地生出了些挚友般亲近的感觉。
直到马车停在宰相府侧门口,镜涵伸手掀开帘子,下一瞬,想要下车的动作却僵住了。
董承轩有些不解,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眉,心里突地生出几分不悦。
另一边镜涵已经放下了那帘子,脸色平静如昔,只略带无奈地对董承轩笑笑。
董承轩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侧门口的那人显然是并未发现他们,很快,马车上的两个人只听见一阵策马扬尘的声音,又过了片刻,镜涵跳下车,似是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地笑道,“董兄,还不快些带我进去,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董承轩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即便他早就知道楚镜涵必定不会像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却也没料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他了——虽然,这样的镜涵,似乎让他,更加欣赏了。
耳边又响起镜涵的一声催促,董承轩这才下了马车,微微笑着引了他一起走进宰相府。
在迈过门槛的时候,镜涵到底忍不住回了头,看向方才,他的三皇兄楚镜浔消失的方向……
在走出宰相府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暗,说来他与这董承轩倒也投缘,一番畅谈后只觉得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只是……镜涵眸光一闪,今日在那意料之外的地方见到的人当真是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啊。
一路回了宫里,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就奔去了祈合宫,倒是恰好,镜辞就在书房里。
屏退了门口候命的宫女,镜涵往书案的方向凑过去,“皇兄……”
镜辞抬起头,似乎并未看见他一脸的凝重,淡笑着问,“出去喝酒了?”
镜涵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应了句是,“皇兄,我今日到了宰相府,没想到竟然撞见三皇兄从侧门出来……”
镜辞闻言也愣了一下,片刻后心中便已然有了计较,脸上却是未动丝毫声色,只想到什么似的问,“怎么跑到宰相府上了?”
自然是不能把怎样与董承轩“不打不相识”的过程说出去了,镜涵只语焉不详地说自己与他偶遇,言谈间只觉一见如故,便相约到府上共饮他亲自酿制的梨花酿之类。
镜辞见他闪烁其词的样子就知道此事定有内情,却也不拆穿他,“嗯,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镜涵心里有些发急,“皇兄!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镜辞依旧只是淡淡一笑,“这次做得不错,总算知道冷静了,我还以为你会当场和镜浔冲突起来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复又正色,“不过,镜涵,这些日子,要更加谨言慎行,不要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知道吗?”
见他说得郑重,镜涵忙点头应了。事实上,后来冷静下来一想,那日楚镜灏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警醒,他的确不应该再让皇兄操心了,并且,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成为皇兄的助力。
遣了镜涵回去栖霞宫,待到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镜辞翻着案上的书册,渐渐地觉得有些头疼。
他比谁都更清楚,楚镜浔,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之所以会出现在宰相府却又想要隐匿行迹似的只走偏门,大约是为了要避人耳目,也就是说,他的的确确是要开始拉拢宰相了。如果顺利的话,恐怕下一步,便是其他朝中重臣了吧……
片刻后,镜辞执起笔,在一张字条上写了些什么,而后细细折好,放到了一个素雅的锦囊中,“云舒,把这个送出去。”
自暗处走出一人,恭恭敬敬地接了他手中的东西,应了句是,旋即重新消失在暗处,就像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第八章 意外

那日之后,许是因为性情相投,镜涵与董承轩的交往倒是日益密切起来,镜涵跑去宫外的次数也多了不少。镜辞只说他能结交三两好友是好事,倒也不拘着他。
初时,镜涵对董承轩还是抱着些防备的,甚至是隐隐地动了些心思想要从他身上打探三皇兄与宰相之事。只是一段时日后才发现,董承轩虽才华卓然,对很多事的见地也令人佩服,却似乎并不愿与宰相共同行事,甚至对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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