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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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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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了这句话,镜涵的心稍稍安定下来,想了想,依旧没有起身,抬起头,“楚镜浔中毒身故一事虽非臣弟所为,但臣弟私自到别宫与其相见违背了皇兄的旨意,请皇兄重罚。”
听得他着无比认真而又诚恳的语气,镜辞心道他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被自己吓住了,说不生气是假的,只是其中确有夹杂了几许的心疼,“罢了,既然他已经死了,以后这样的事便也定然不会再发生了,再说,若是此刻责罚于你,反倒落人口实,认定他是死在你的手中。”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说事实如此,但是‘兄弟相残’,说出去到底是不好听的。”
事到如今皇兄依旧是处处在为自己考虑,镜涵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眶,“皇兄……”
镜辞倒是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再叫声‘哥’吧,好久没听你这么叫过了。”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镜涵往他的方向凑得更近了一些,哽咽着声音,“哥……”
那一刻,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想要告诉他不论如何他都是他至亲的兄弟,想要告诉他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自己不是没看到,想要告诉他即便真的让他封地离开也是为了他好……
然而最终,镜辞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伸出手,顺势将镜涵搂了过来,就像小时候那般,动作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坚定。

第四十一章 隐忧

那日之后,镜辞并未再追查楚镜浔中毒一事,那两名侍卫被调回云舒手下,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楚镜浔身亡的消息传到前朝如贵妃耳中,本就抱恙的如贵妃更是一病不起,十数日之后竟是病入膏肓不治而去。
因为镜灏与青霄国淑雅公主大婚之日将近,这两桩丧事都办得简单而潦草,镜辞从头到尾都没有过问半句,似乎将心思都放在了镜灏的婚事上。
这段时日里镜涵虽是空闲了不少,但他一直留心着那日董承轩的话,依旧是日夜思虑。
然而,近日来盛京内外看上去都是无比安定,董承轩口中“有些不安分的临月国人”根本完全没有任何踪影。
与董承轩在相府对饮之时谈及此事时,董承轩甚至难免有些怀疑先前得来的消息是否有误。
反倒是镜涵留了心思,沉吟道,“依我看来,此事说不定还有蹊跷,断不可掉以轻心。”
董承轩看看他,似乎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感叹,“这倒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了。”
镜涵侧过头,“我都不知道董兄这话是夸奖还是责备了。”
董承轩没有回答他,伸手执起酒杯轻抿一口,神色渐渐认真起来,“前几日你去别宫‘探望’方月晗,可探查出什么信息没有?”
镜涵眸光一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已经知会天恩馆的守卫多加注意。”
“这方月晗绝非等闲之辈,若当真在暗地里有什么心思……”董承轩似是有些惋惜,却又带着几分决绝,“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虽然知晓确实是这个道理,听董承轩就这么说出口,镜涵还是觉得心中一颤,“董兄……”
董承轩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再有十数日就是湘王大婚之日了。”
提及此事镜涵心中依旧有着些许的愧疚,“是啊……”
模模糊糊地能够猜到他的想法,董承轩暗暗叹息一声,心道果然如皇上所言,镜涵这孩子心性太过纯良,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镜涵倒是不知他心中思量,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到了那日皇兄会派谁去迎亲。”
董承轩笑笑,“到时候皇上自会有安排,你不用操心。”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说,不过是王爷迎娶一个邻国公主,排场虽大,却也无需事事尽心的认真。”
他这话说得太过云淡风轻,镜涵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想当日我与浅歌成亲之时……”
董承轩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索性把话说明,“那自然是不同的,你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湘王又是什么地位?虽说这一次湘王主动提出迎娶淑雅公主算是解了皇上与你的燃眉之急,但皇上所做的一切于他依旧是恩赐的殊荣,毕竟,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子的本分。”
见镜涵怔怔的模样,董承轩索性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伸手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还不明白吗,于皇上而言,不论是湘王、贤王、或者是我,再或者是其他人,说到底都只是臣子。只有你,镜涵,在皇上心里,你固然也是臣子,却更是兄弟。”停顿片刻,又笑着加上一句,“不然,就论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换做任何一个旁人,都已经不知道死过几次了。”
镜涵只觉得有什么压在心里似的,沉沉的,却又理不清楚,“董兄,我……”
董承轩压着他肩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语气亦是十足的认真,“镜涵,别再辜负皇上。”
抬起头,对上董承轩的目光,镜涵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动作坚定地点了头,“嗯。”
楚镜灏的婚事办得极为隆重,那淑雅公主果然是温婉清雅,站到镜灏身边,倒真的是一对璧人。
大婚之后照例进宫拜见,镜辞看上去心情极佳,额外赏了不少东西,又令他们中秋节时一同进宫共赴家宴。
两人得体地谢了恩,坐在一起闲话片刻,皇后唤了湘王妃同几个后妃到御花园闲坐,镜辞得了空,想着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带着镜灏一起往御书房走去。
说来也巧,还未走到御书房,远远见得镜涵的身影从另外一条路上走来,他见到镜辞和镜灏也是微微一怔,不过走过来见礼的时候依旧是十分坦然的模样。
镜辞看看他身后,“这是去哪里了?”
镜涵并不打算隐瞒,“回皇兄,臣弟刚从别宫出来。”他转过头往他们要走的方向看了看,“皇兄与六皇兄这是要到御书房去?”
镜辞点点头,“嗯,你也同朕一起过去吧。”
到了御书房,镜辞才坐到书案之后,镜涵就相当自觉地站到他身边为他研墨,镜辞笑笑,也不制止他,只对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的镜灏道,“镜灏,你也过来,正好有一事要和你们商量。”
楚镜灏眸光一闪,终究只应了句“是”,默默走到书案前,等着镜辞的吩咐。
镜辞抽出几张奏折一一翻开指给他看,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镜灏虽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却也说得头头是道。
很快便是一个时辰过去,看他们终于把所有事都说完了,镜涵才绕到书案前,“臣弟有一事想与皇兄商量。”
镜辞随意地点点头,“说吧。”
镜涵却略有些迟疑的模样,没等他说什么,镜辞已经率先道,“镜灏,时辰也不早了,你带王妃先行回府吧。”
楚镜灏微怔,旋即浅笑开来,“是,臣弟告退。”
待到镜灏离去,镜辞才重现转向镜涵,“究竟是什么事?”
镜涵沉吟片刻,“皇兄……董兄曾告知臣弟,近日来盛京之中混入了一些临月国人,来意不明。”
镜辞笑得很平静,“嗯,承轩前些时候同朕说过。怎么,近来可是有什么异状?”
镜涵摇头,“没有,相反这几日几乎已经寻觅不到他们的踪迹,只是臣弟担心……”
这一边镜涵眉头紧锁,另一边镜辞却是一派轻松,“哦?说起来你方才从别宫出来,也是为了试探那方月晗?”
不难听出他的弦外之意,镜涵亦不欲隐瞒,“回皇兄,臣弟虽有此心思,却也并非只为试探——臣弟与方月晗性情相投,虽无法引为知己,能够偶尔对饮一番也是乐事一桩。”
镜辞也并不意外,“朕既然未下旨不得接近那别宫,也就不会阻止你,但是镜涵你记着,凡事都要有分寸。尤其,这方月晗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若是抱着卧薪尝胆的心思……”
听着镜辞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镜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开口打断了镜辞的话,“不,皇兄,依臣弟愚见,他或许并没有……”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着实是越矩了,踟蹰片刻,见镜辞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才稍稍安心下来,“臣弟曾与方月晗交手数次,不敢说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却也能够知晓一二。当初臣弟领兵至迦陵关之时,与他首次相见……”
镜涵大致地讲了与方月晗的几次见面与交手过程,又复述了这几次在别宫之内方月晗对自己说过的话,想了想,犹豫道,“臣弟觉得,方月晗也并不一定就会……”
镜辞依旧是笑,“哦?那朕问你,如若他真的另有其他打算,又当如何?”
“若当真如此,”镜涵丝毫没有避讳地看向镜辞,语气坚定起来,“臣弟定会请命亲手断绝后患。”
沉默片刻,镜辞伸手合上书案上最后一份摊开放着的奏章,“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沉沉的,却也知道在事情尚无定论之时说什么都是徒劳,镜涵索性也不再提,见镜辞似乎并无公事要继续处理,又绕回书案后,凑到镜辞身边,状甚亲昵,“皇兄,快到中秋节了。”
镜辞转过头,看着他清亮的眸子,唇边的笑意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宠溺,“怎么?”
镜涵软了声音道,“前些年中秋都是只有臣弟和皇兄一起过的,今年家宴倒是热闹了……”
镜辞又哪里会不了解他这一点小心思,“今年中秋前夜你进宫来吧。”
得了他这话镜涵才心满意足地退开两步,笑道,“皇兄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正要转身,没想到镜辞却是叫住了他,“既然你对方月晗的事这么上心,朕便将此事全权交付给你。”见镜涵微微怔忪,又语带笑意地加上一句,“别忘了你方才的许诺。”
“……是,臣弟遵旨。”沉默片刻,镜涵终于应声,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一句,他应得远没有先前那般坚定。作者有话要说:有什么依旧没变,也有什么已经变了。

第四十二章 出逃

已至秋日,暑意渐消。
夜风吹入帐中,丝丝凉意沁染。
镜涵埋首看着案上摊开的地形图,心绪却渐渐飘远了。
明日,就是中秋节了。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当是在祈合宫同皇兄谈天对饮的吧,现下却是再一次置身于营帐之中,只是此刻,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努力地敛了心神,执起笔想要圈出图纸上的某一处,还未落笔就听得帐外有人通报,“将军,云舒大人求见。”
心中一颤,差一点就握不住手中的笔,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云舒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大概因为是真的急了,见了镜涵甚至没有见礼,但是到底不敢直接对镜涵发作,沉着脸走到站在一边的云非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为什么不劝着七殿下?留你们在殿□边是干什么的?!”
云非垂下头似是不敢正眼看他,“大哥……”
见云舒抬手还要打,镜涵赶紧拦住他,“云舒,这事不怪他们,他们不过是听我的命令罢了。”
云舒果然收了手,转向镜涵,略有些隐忍的模样,“七殿下。”
“云舒,”沉默片刻,镜涵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内疚,“是皇兄派你来的?皇兄……他现在怎么样?”
“皇上身体尚未痊愈……”云舒答了一句,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开了口,“属下此番前来,是奉皇上之命告知七殿下,王妃现下住在皇后娘娘宫中,如若七殿下想再与王妃相见,请尽快回朝。”
一旁的云非和云炎皆面露诧异,云炎更是忍不住想要冲过来的模样,倒是镜涵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冷静下来,甚至难得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浅歌自小在宫中长大,此番又有皇嫂照料,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云舒一愣,想说皇上不是这个意思,才想开口就反应过来,“七殿下……”
镜涵这才正色道,“浅歌也是皇兄自小看着长大的,说一句亲如兄妹也不为过,皇兄怎么可能真的去做伤害她的事呢?”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说,如果皇兄真的铁了心,大可以直接下旨,又何必让你跑这一趟,只私下里通知我呢?”
云舒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想按照之前镜辞告诉他的“他要是不信,你大可以告诉他,此事已经超出了朕忍耐的极限,若他再一意孤行,就莫怪朕心狠手辣。朕可以不是他的皇兄,却始终是东楚的皇帝。”说给镜涵听,但是最终,他还是只以一种败下阵来的语气叹息了一声,“七殿下可否告知属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镜涵沉默了一会儿,脸上那一抹浅笑倏然寥落起来,“坐吧,我说给你听。”
那是差不多十日之前的事。
就在镜辞与镜涵那一次谈话之后不久,董承轩就查到了临月国人潜藏在盛京城内的一些相关线索,他顺着这线索一路追查,成功地抓到了两人。
不得不承认董承轩的确手段高超,一番逼问之下,竟然套出了他们关于助方月晗出逃重返临月的计划的只言片语。董承轩不敢怠慢,立刻进宫将详情禀告给了镜辞。
恰巧当时镜涵也在场,见镜辞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起了杀心。
他心里依旧不愿意相信方月晗是有此等打算的,却也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大意,斟酌许久才道,“皇兄……臣弟不知道此事是否另有隐情,但是现下至少表面上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冒然行事恐怕也不妥……不如臣弟再到别宫走一趟……”
董承轩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话,“如若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在你面前做戏又有何难,你去这一趟也看不出什么的。”
镜辞却只是笑笑,听不出任何情绪,“既然你愿意去,那便去吧,也免得到时候再怨朕不近人情。”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下来,“不过,镜涵,记住你那日说的话。”
镜涵在第二日午膳的时辰到了别宫,照例提着一些吃食和一壶酒。
踏进门时见方月晗正执着一册书,相当悠闲的模样,脸上的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恬淡,眉宇间不见丝毫戾气。
稳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微微笑道,“许久没来了,近来可好?”
方月晗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还好。”
心中装着万般思量却还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素无异,想着怎样开始试探他,却只见得方月晗已经倒好了酒,自己执起一杯,将另外一杯递过去,“我敬你一杯。”
镜涵接过酒杯,见方月晗已经将空了的酒杯放到桌上准备再倒上一杯,便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几乎是同时,他听见方月晗的声音,“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镜涵急忙转过头,看到的是方月晗一如往昔此刻却显得别有深意的笑容,下意识地想要动手制住他,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置身于祈合宫内,守在床榻边上的是祈合宫内一个面生的宫女,见他睁开眼睛,赶忙跪下见礼,“王爷……皇上命王爷醒来之后立刻到书房去……”
这才回想起在别宫里发生的事,一下子就从床榻之上翻身下来,一边急急地往门外走去一边忍不住问那小宫女,“你可知道宫里……是否出了什么事?”
小宫女怯怯地摇头,“奴婢……奴婢不知……”
镜涵没再追问,只是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真的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却突然有些犹豫甚至是胆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的预感成真的话,该要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皇兄……
书房门口并没有人守着,想是皇兄已经屏退了下人吧,镜涵深吸一口气,“皇兄,镜涵求见。”
很快,里面传出镜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进来。”
走进书房才看到镜泫也在这里,心中的忧虑更甚了几分,那一刻镜涵发现自己竟然不敢抬头去看镜辞的表情,倒是镜泫很快开口道,“方月晗逃出别宫,现在不知去向。”
虽说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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