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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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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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好,林寒。”
被称为“林寒”的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正努力抬起头看向自己满眼不可置信的镜渊,“五殿下以为,曾经舍命救您的人便永远不会背叛么?您就没想过当年的一切都只是做戏,而我,只是借着那一次的机会,成为了您所谓的‘心腹’……”说着,他扬起剑,毫不犹豫地向他心口的位置刺下,“属下恭送五殿下上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有片刻的怔忪,镜浔却早就扬起了剑指向镜辞的方向,眼神却是看向镜涵,似笑非笑的模样,“没想到,最终竟是栽到了你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镜涵心里竟忽地生出了几分内疚,“三皇兄……”
下一瞬,却是听得身边的镜辞沉声轻斥,“镜涵!”
镜涵这才迅速地敛了心神,握紧手中的剑,他没有再说什么,神色却渐渐坚毅起来。
却说镜浔一方,本就落了下风,又是经历了这一番变故,虽是极力抵抗,却到底很快败下阵来,林肃与林寒一左一右地护着镜浔,虽是全身浴血,眸子里仍旧是坚韧锐利。
看着执剑慢慢靠近的镜辞,镜浔笑了起来,少了几分轻佻多了继续认真,“看来,注定要死在你手上了,我们来做最后一个交易如何?”
镜辞看看他,又看看他旁边的两个人,笑容里有些许讽刺,“交易是需要筹码的,显然你已经没有了任何资本。更何况,放虎归山,这种事我不喜欢。”
原本不明所以的众人闻言也就明白了,镜浔,竟是想要为自己两名心腹手下谋一条活路。
林肃神色一凛,“殿下……”他与林寒对视一眼,在对方轻轻点头之后竟是一齐往镜辞的方向冲过去,大有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只是镜辞身边一直高度警惕着的云舒、云影等人又哪里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得逞,迅速地冲上前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林肃与林寒二人本已身负重伤,不过几招之后便已无法抵挡,林肃横过剑架住云舒的攻击,转头看向镜浔,朗声一笑,“殿下何必如此,既决定追随,自是死生不计,我们兄弟亦从未有一日后悔过!”
说完这话,他撤开了自己的剑。
赴死,或许从来并非难事。
看着林肃与林寒兄弟相继倒下,镜浔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看看自己身边已无一人,忽地大笑起来,“皇兄是打算亲自送我上路还是要我自行了断?”
楚镜浔一贯爱笑,平素里,不论什么时候都似带着几分笑意,唯有这一次,他依旧在笑,却是那样地让人心惊。
镜涵似乎想走上前去,却突然听到一阵声响,回过头就看见乾元宫的宫门正缓缓打开。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门内缓缓走出一人,竟是宫内侍卫统领。
他看看眼前的景象,竟似并无丝毫意外,依旧是处变不惊的模样,“皇上命属下请太子殿下进殿。”
沉默片刻,镜辞点了点头,“好。”
身边的云舒忍不住低声阻拦,“殿下……”
镜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无妨。”说着又想到什么似的,“你们先清点一下咱们的人,顺便将此地清理一下,至于他……”他看了看镜浔,“云舒、云影你们两个看着他,便留在此处,等我出来再做定夺。”
踏入乾元殿的时候,连镜辞都有几分意外,自己心里竟真的会如此平静。
走进书房,依着规矩见了礼,却见皇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起来吧,以后怕也受不起你这般大礼了。”
镜辞站起身来,语气有些迟疑,“父皇?”
皇帝笑笑,眼底多了几分释然,“没想到最终还是你。”
电光火石之间,镜辞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这些年来,父皇一直在作壁上观?”
皇帝承认得很痛快,“镜辞,你很聪明。没错,这些年你们几个兄弟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你和镜浔的这些争斗我更不是不知道,也没必要瞒你,在感情上我是比较偏向于镜浔的,但是这江山,由能者而居,以后我也能放心些。”
镜辞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要怎样回话。
却见皇帝自嘲般地笑笑,“只是我到底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样快。”说着稍稍眯起眼,探寻一般,“我竟不知道,原来你当真对浅歌有情?”
镜辞只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皇帝叹口气,“便算是我多此一举,但是给你个忠告,为君者,太易动情,会毁了你。”
镜辞抬起头看他,目光灼热,“哦?看起来,这似乎是父皇的切身体会?”
若是以往,皇帝只想拍案喝一句“放肆”,此刻却只觉得无力,沉默半晌,终是叹息一声,“罢了,这些年来,到底也还欠你一个解释。”
镜辞看着他,一时间竟然辨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何种感觉,“如此,儿臣便洗耳恭听。”他微微低下头,却突然有想要笑出声的冲动,这一次,他并未在压抑自己,“另外,请父皇放心,不知父皇是否知道——容易动情之人,往往心更狠。”

第二十五章 初定

故事要追溯到二十五年前,有的时候皇帝自己都会惊讶,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有些事情竟依旧如同近在眼前一般。
尽管一再被告诫身为帝王不得有情,他到底还是爱上了一个女人,虽不能许她天下却可交付一颗真心。
因为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不得不立了时任宰相之女为后,而他倾心的女子却只能为妃。
那时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除了后位,他什么都能给她,而她亦不是看重权势地位的女子,二人琴瑟和鸣倒真似神仙眷侣。
那个时候,他只想将最好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真心,一并全都给她。他知道这后宫之中并不似表面上的平静,所以许给她皇后之下最为尊贵的身份,更不用说自己的万千宠爱和保护。
两年后,太医诊出贞妃有孕。
当时他膝下只有一女,听闻贞妃有孕的消息自然是兴奋异常,那个时候宫闱内外都心知肚明,如若贞妃诞下龙子大约会被直接册封太子。
他对她的保护更加滴水不漏起来,到了贞妃生产那日,他更是一早就守在素宁宫,因为不能靠近内殿心中分外焦虑。
所有的安排还是很妥当的,皇后也赶了过来亲自坐镇看护,却不想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天人永隔,连孩子也未及出世便早夭,那一刻他甚至辨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若不是尚存三分理智,他只想让所有人都为她,也为他们的孩子,陪葬!
因为此事他本就迁怒怨怪了皇后,贞妃过世后的一段时间里,后宫之中又传出了“皇后善妒害贞妃命丧黄泉”的流言,暗中追查一番,竟似乎当真除了皇后没有人能够动这个手脚。
他几乎想要当场下令废黜皇后,然而,皇后乃宰相之女,在朝中势力极大,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他不能轻举妄动,甚至,迫不得已地,他还要宠幸于皇后。
过了一年,镜辞出生,顾及着宰相和朝中多方势力,镜辞被立为太子。再过了六年,镜涵也降生。
而后,又是六年。
十几年来的苦心部署终于见了成效,宰相一派的势力几乎被全部瓦解,他“恩准”宰相告老还乡,钦点了自己亲自培养的董翳继任。在那之后的不久,宰相一家老小惨遭灭门无一幸免震惊朝野,皇帝命人“彻查”却始终没有结论,而在宫中,皇后亦病势沉疴。
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夜,大雨倾盆。
一个人走到坤宁宫内室里,毫不犹豫地,亲手了结了本来在十三年前就该了结的生命……
乾元宫书房内,一时间静得似乎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镜辞低低地笑出声来,“今夜,竟也在下雨。”
皇帝也笑,好似已经彻底释然,“所以你是打算做同样的事么?”
镜辞只略一躬身,“儿臣不敢。”
皇帝微微一怔,笑意更甚,“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镜辞敛了笑意,声音却愈发恭敬起来,“父皇年事已高,恐无力再执掌朝政,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力保东楚江山千秋万代。”
皇帝只漫不经心地一笑,“那他人呢,你预备如何安排?”
镜辞倒也不打算隐瞒,“镜渊已殁,至于镜浔……”他沉默了半晌,轻轻勾起一丝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让他继续活着,比死了可是有趣得多。”
从乾元宫走出去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方才踏出院门,便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对:云舒和云影等人依旧在镜浔身边看守,另一边镜灏与镜涵竟是剑拔弩张,身边各自有侍卫护着不然恐怕已经动手了的模样。
镜辞蹙起了眉,沉声问,“怎么回事?”
镜涵稍稍别过了头不开口,但是不难看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反倒是镜灏几步走到镜辞身前,一副打算息事宁人的姿态,“没什么的,皇兄,现在情况如何?”
未等镜辞回答,一旁的镜浔已经笑出声来,“没想到,我看走眼的,竟不只镜涵一个。”
沉默片刻,镜辞看了看镜浔,又看了看脸色并未有异常的镜灏,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云舒你来说。”
云舒也有些犹豫,但到底不欲违抗,示意身边的几个人看好镜浔,自己上前两步,“回殿下,方才三殿下……”
话说到一半就被镜浔不甚在意地打断,“我来说吧,方才我让镜涵杀了我,他起初不肯,后来经不住我一再要求,然后镜灏自然是事事依着你不让他动手了,再后来你就出来了。”他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三分笑意,就好像此刻他依旧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三皇子,好像方才所说的事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镜辞只淡淡一笑,“云舒,你们将他带下去吧,怎么做你们知道。”
云舒忍不住悄悄转头看了看镜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睛似乎红得更厉害了些……“是,殿下。”
镜辞这才看了镜涵一眼,目光冷然,语气却平淡,“镜灏跟我一起回去,镜涵你先跟云舒他们过去,稍后到祈合宫来。”
镜涵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云舒闻言不由得一怔,踟蹰着开口想劝,“殿下……”抬头看到镜辞决然的目光时却再说不下去,“属下遵命。”
镜辞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云影,你带两个人出宫去一趟相府,请承轩进宫来。”
除了云舒、云影和镜涵之外,剩下的人随着镜辞一并回了祈合宫。
董承轩在不久之后便赶到了祈合宫书房,楚镜泫也被镜辞命人一同请了过来。
两个时辰之后就要早朝,这夜里,有许多事要安排妥当。
镜涵是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随着云舒和云影一起回到祈合宫的。
云舒不敢耽搁,引着他径直到了书房。
通报过后一并走进去,镜辞回过头看看他们,随口问,“事情办得如何?”
云舒习惯使然般地稍稍压低了声音,“回殿下,已经按殿下的意思办妥了。”
镜辞回头看看镜涵,只见他脸色苍白,此刻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心中暗叹一声,神色却依旧淡然,“剩下的事镜泫和承轩安排吧,然后休息片刻准备上朝,镜涵你跟我来。”
一路跟着镜辞走到他的寝殿,镜涵依旧只是半低着头站定在一旁,也不说话。
镜辞叹口气,“怎么,你这是在怪我?”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平淡,一时间也辨不清究竟是什么语气,镜涵半天才低声闷闷地说了句“不敢”,却依旧不肯抬头。
眼前,似乎依旧是方才的惨象:荒废已经的宫殿内,云舒亲自动手,以内力振断了镜浔的全身经脉。
而镜浔,却一直在笑。
他的唇边不停地有鲜血涌出来,人也无力支撑地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一直在笑,低低地,不停地,笑。
镜涵只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听见他的笑声,不停地回响,回响……
云舒说,镜辞已经下令将镜浔圈禁在此,终生不得踏出半步亦不准任何人前来探访。
镜涵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镜辞,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解和迷茫,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皇兄竟会变得如此残忍……
镜辞心中早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你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待镜浔?”
沉默片刻,镜涵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后悔……”后悔方才在乾元宫外,没能杀了他,没能,给他一个痛快……
镜辞笑了一声,短促而清浅,“镜涵你应该明白,任何对敌人的怜悯,说到底都是对自己人的残忍。你忘了曾经他是怎么对你的,忘了前些日子受的那些伤了吗?”
依旧是静默不语,镜涵想,皇兄说的这些,其实他都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只是……
下一瞬只觉得自己被往前拽了两步,抬眸只见镜辞略带了些无奈的眼神,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发,十足的宠溺,“你啊,还是太心软。”
忽地,镜涵就觉得自己的眼眶微微有些温热,罢了,或许当真是自己太心软,再者,事已至此,亦不必再计较这些了吧。
见他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镜辞才又笑道,“去休息一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早朝了。”
镜涵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感慨,“以后皇兄就是皇上了……”
镜辞顺手拍了拍他的头,“那也依旧是你皇兄。”
打发了镜涵去小憩,镜辞一个人踱步到了祈合宫正殿,就这么一直坐到了晨光熹微。
直到云舒前来通报已到早朝的时辰,镜辞才回过神似的,“嗯,走吧。”
镜辞兀自浅笑开来,走过这短短的一路,他作为东楚太子的人生,便要全部结束。
初和三十二年春,楚文帝下诏退位,太子楚镜辞继位,改国号为昭和。
新帝登基,封楚镜泫为贤王,楚镜灏为湘王,楚镜涵为宁王,于盛京中另赐府邸。
半月后,当朝宰相董翳请旨告老还乡,新帝恩准并钦点董翳之子董承轩继任宰相一职。
昭和元年夏,东楚国局势已定,国泰民安,百姓和乐。
天下沉壁上卷·完

第二十六章 大婚

昭和元年夏,新帝下旨行选秀大典,立吏部尚书之女沈曦芸为后。
昭和元年秋,皇帝下旨,将前朝振威将军秦墨之女秦浅歌赐婚于宁王楚镜涵,择日行礼。
下了朝,正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的时候,已经升职为太监总管的元禄小心翼翼地前来禀告,“启禀皇上,浅歌小姐求见。”
镜辞放下手中的东西,“宣她进来吧。”
片刻后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浅歌走进来,依着规矩见了礼,说着“见过皇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觉。自镜辞登基,镜涵等几个兄弟就各自出宫立了府,她却依旧留在宫里,这大半年的时间,身边众人相较于之前对她愈发礼遇有加,却让她渐渐地生出些如芒在背般的不适。
镜辞绕过书案,像往常那样亲手扶她起来,语气亦是一如往常的亲厚,“不必多礼。”
浅歌微微低着头,只轻声道,“谢皇上。”
镜辞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突然间如此生疏起来,不是当初跟在身后叫镜辞哥哥的时候了?”
浅歌只淡淡一笑,正欲开口,就听见镜辞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笑意和宠溺,“以后便随了镜涵一起叫皇兄吧。”
浅歌垂眸应了声是,这才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皇……皇兄……”
镜辞很是耐心的样子,“嗯?”
浅歌这才抬起头,笑容里终于多了几分明艳,神情间却添了些小女儿家的羞赧,“浅歌是想……多谢皇兄成全。”
镜辞微微一怔,旋即了然而笑,“宫里宫外那些风言风语到底管不住的,不过我是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己亲妹妹的。再说,你们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浅歌静静地点了点头,又听得镜辞只稍作停顿便继续道,“不过说起来,原本并未打算这么早就让你们成亲,这倒是镜涵那小子自己来求的。”
这倒是让浅歌有些惊讶了,当日对镜涵说出那番话也不过是那时的情境之下自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不愿留下遗憾罢了,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风云突变,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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