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亡?”羽彤皱眉,赶紧问道。瘟疫之事,可大可小。
“有。”洛凡满面郁色。
“皇上打算如何处理?”羽彤追问一句。瘟疫出现在京都,定会引起动乱,他做为新君,按理是该出宫巡视,以安百姓,但同时伴着极大的危险。
“皇上打算前去巡察,以安民心。”洛凡咬了咬唇,声音愈是沉重。
第四十二章夫妻争执
亦瑶和胜男皆都听在耳里,大惊,正欲说些什么的,只是话还未说出口,羽彤已是扬袖将其打断。
“洛将军,你先忙吧,本宫就这回去了。”她轻轻一语,美丽的容颜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神情。
“是。”洛凡应下,黑眸微抬,羽彤的镇定叫他有些不解。京都瘟疫,帝王巡察,是件极危险的事儿,只是这位皇后娘娘却是一脸淡漠,平静得有些异常。躬身一拜,匆匆返回殿前。
不仅洛凡,亦瑶也甚是不解,待洛凡走远,她赶紧开了腔,“可是瘟疫耶,小姐为何一点不担心?”
羽彤却不作声,亦不解释,先前眉间的那点愁思也转为了淡漠,倾城倾国的脸颊上,那双清潭似的大眸微微一眨,眼帘微沉,似是沉思了一阵儿,忽然抬眸扫了一眼面前庄严的龙霄殿,除了唇弧稍稍的颤动,没有更多的异样。
“小姐——”亦瑶唤了羽彤一声,“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冷血?”
“亦瑶姐,小姐不是不担心,小姐应该是在想对策。”胜男比起亦瑶,沉稳许久。
在旁观察了一阵儿,似是瞧出什么来,拉着有几分冲动的亦瑶,小心地劝了一句。
为医者,本有察颜观色之能。
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大约也摸到些她的脾性。风平浪静下肯定是波涛汹涌,只是这位小姐一向冷淡惯了。
羽彤扫一眼胜男,唇角绽出一丝喜笑,“瞎担心只会叫自己乱了方寸,明白吗?”清冷的眸光睨落在亦瑶的身上。
这丫头从小就是直性子,遇事总是好冲动。
“小姐,不早说。”冷静下来,亦瑶顿时悟出些什么,左看看,右看看,方才吁了一口气,“原来最了解小姐的人是胜男妹子。”
“哪有啊。”胜男柔柔一笑。
“看,你都知道小姐的心思,我却不知道,该打。”亦瑶有些自责拍了拍胸口。
“你们俩先回去吧。”羽彤从胜男的手里接过食盒,轻声吩咐道
“小姐要去哪里?”亦瑶追问。
“我去哪里,也要跟你秉告?”羽彤的长眉一挑,故意反问一句。
“哪敢啊,小姐是皇后娘娘,我这不是关心小姐吗?”亦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少操心我。”羽彤回瞪了一眼亦瑶,道:“叫你们回去,不是闲着,是有个重要任何派给你们。”
“什么任务?”一听到有任务,亦瑶和胜男就来了劲儿。
羽彤的黑眸一沉,愈是严肃几分,“你们去御膳房,吩咐膳房管事多运些食醋到宫里来。就说是我的命令,从今日起,每天早晚,各个宫苑、处所都必须用食醋蒸熏。”
“醋?”亦瑶和胜男互视一眼,惊愕了片刻。“热醋驱寒散毒,小姐是想防范于未然?”很快,胜男反应过来,通医者,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嗯,你们快去吧。”羽彤点了点头,催促道。
“是。”亦瑶和胜男应声,匆匆退下。
这场瘟疫来得突然,也来得太巧。偏偏在他登基之初,偏偏又在平川城内,如今只有防范未然,做好预防措施。
做为后宫之主,她应该为他做些什么的。
待到亦瑶和胜男离开,羽彤提着食盒绕过前殿,往殿侧走去,她知道那里有一侧门,直通龙霄殿后苑。
走过长长的走廊,一眼穿不到头。
南宫云轩议事归来,返回寝宫,这条走廊是必经之路。
说她不担心,怎么会呢?当时心不自自主地揪起,就好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瘟疫,是无法抵挡的天灾。
不是人为控制得了的。
他若要去巡察,无疑就是拿性命做赌注。所以今天一定要见到他,羽彤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靠在长长的廊椅上坐下。
眼前的风景很是旖旎,碧水一潭,周围的白玉栏杆上,花纹清晰,镂空精致,岸边的几株杨柳已是妆成碧玉,垂下的枝条轻轻拂水,万种柔情。
池中,荷叶妖娆,零星几点,愈是给这柔美的清水添了几许妩媚。如斯之景,本该伫足欣赏,只是整个心完全停不下来,就像在奔跑,无穷无尽,累了也停不下来了。
如今正值仲夏,日出东方,愈渐升高,火辣辣的阳光像一根根毒刺似的洒落在池水,泛起一层层金色的波浪,极是耀眼。
羽彤安静地坐着,等待着,每一刻钟都好像过了千万年,纤长的手指在廊椅上划动。
时间久了,本来镇定的女子却也有几分不安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波动敛进心里,闭上眸,用内力的气息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愈来愈热,额前的汗滴渗出,细密密的一层。忽然,脸边飘过来一阵热风,炽热的厉害,有一种荡气回肠的跳动,赶紧地睁了眸,那张绝世的面孔又一次在眼瞳里放大,剑眉幽长,潭眸似星,鼻挺如削,唇红若朱,就是这样,不点不画也是精致的像雕塑出来的。
“皇上——”羽彤轻轻一声唤,他的出现有些突然,即使再镇定,在睁眸的那一瞬也会有一丝慌乱,赶紧地起身,正要拜下,却被他拉回到长椅上
“夫人不用多礼。”南宫云轩就势揽了她的小腰,冰蓝的眸里有一丝惊喜,他似乎未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夫人给我的惊喜不小。”
这一刻,他脸上所有的阴霾与冰冷都消失尽殆,握住她的手,似是轻轻吁了一口气,“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是不是还给我带吃的?”那双蓝眸盯着旁边的食盒,直放光彩。
“都快晌午了,不能吃了。”羽彤瞄了一眼树影,已到树脚下,该是中午时候了,早膳自是不能吃了,赶紧拦下南宫云轩伸过来的手。
“夫人来了很久?”南宫云轩的思维很是敏捷,她送的不是午膳,定是早膳。也就是她大清早地就过来了。
“没多久。”羽彤摇头一笑,抹了抹额边的汗。不知不觉中,却已晌午了,时间过得真快。
转眸,盯着他的那张脸,看到了深深的倦意,应该是忙了一上午才是,不由地竟是有些心疼。
“既然来了,为何不叫洛凡通报?”南宫云轩的眼里掠过浅浅的责备,但更多的是疼惜,抬袖,明黄的衣袂抚去她脸上的汗珠。
“国事为重,我可不是那么不识趣的女子。”羽彤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古今以来,也只有她欧阳羽彤敢这么对着南宫云轩指指点点。
女子笑得清脆,南宫云轩的脸色却有几分黯沉,手一抬,捉了她的小手,紧紧扣在掌中,“对不起。”
“你哪里对不起我?做了亏心事了?”羽彤的红唇一嘟,知道他是说没时间陪她,所以说对不起,只是心里还有几分小心思,故意眉色一沉,道:“怎么?你真想纳妃?取付丞相的女儿?”
南宫云轩一听,脸色倏变,“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付丞相的女儿!”
从来没见过这个冷冰的人如此紧张。
“宫里人都在传。”羽彤将小手抽回,把脸转到一边,故作生气。
“谁敢乱传,朕割了他的舌头!”顿时,南宫云轩从长椅上起身,长袖一挥,似是生气了,那张脸又恢复了冰冷,眉头紧锁,眼睛瞪得愈大,迷弥着嗜血的光环。
“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羽彤赶紧起身,拉了南宫云轩坐回到长椅上,他的这番动作,说不定马上就要惊动御林军了。
“彤,我没有,真的没有。”南宫云轩脸上的冷意来得快,去的却是好慢,嗜血的蓝眸缓缓地抬起,凝视她的小脸,很是认真地说道:“朕不愿意的事,没有人威胁得了,朕的后宫里只有你一人,永远都会是。”
“你的心意,我明白。”羽彤的心有些酸酸的,没想到他如此紧张,使劲地点了点头,抓了他的手放在膝上摊开,可以清晰的看到指肚上有被扎伤的痕迹,才痊愈不久。
像胜男所说的,毒香木带刺,制簪者定要忍受扎痛之苦。看看这十根手指头,大约都受过伤的。
“以后不要犯傻了,你堂堂一国之君,为了女子的发簪把手扎成这样,会叫人笑话的。”轻轻抚过他的手心,好厚的茧子,定是常年习武落下的,扎扎的感觉并没有觉得不舒服,而是别样的温暖,渐渐,眼眶有些湿润。
“为你,我觉得值得。”南宫云轩轻轻掰正羽彤的脸颊,与之对视,冰冷的眸在看到她的时候,又是别样深情,眸光划过女子发髻上的木簪,嘴角浸出一丝暖暖的笑意,“你戴上了我的东西,你这辈子都是我的,记住,不许逃跑!”声音里是满满的霸道。
羽彤听着,心里皆是暖意,与之凝望,心沉得愈沉,忽然眉一挑,打趣地说道:“我若逃了,怎么办?”
“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把你绑回来!”南宫云轩眯着眸,神情异常冷俊严肃。
“不行,这样的话,我亏本了。”羽彤漂亮的眸子一阵闪烁,笑意连连
“亏本?”南宫云轩蹙眉不解。
“就是啊,如果你以后欺负我,我岂不是连逃得机会都没有?还得被你给绑回来?”羽彤使劲地甩了甩头,红唇一嘟,朝着南宫云轩挤了挤眼,道:“如果你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就逃得远远的,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你这小女人,就是不愿吃亏!”南宫云轩低眉一笑,就势夹了一下羽彤的小鼻子。
“这是给你的警告,男人的话得好好考量。”羽彤的弯眉一勾,笑得极是灿烂,已起身来,提了旁侧的食盖。
“好,警告,我记下。”南宫云轩微微颔首,难得笑得如此开心,瞧见羽彤提起食盒要走,“你要去哪儿?”
“我都等你一上午了,你就叫我在这里晒太阳吗?”羽彤一边说一边睨了一眼南宫云轩,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
这仲夏的太阳,的确是辣得厉害,走廊里没有太阳直射过来,也还是如此的闷热。
“是我疏忽了,夫人请到屋里坐。”南宫云轩赶紧接了羽彤手中的食道,退让到一边。
“嗯。”羽彤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南宫云轩的肩膀,“乖,表现很好。”语罢,轻轻一拂袖,已迫不及待地奔进他的寝居当中。
世上,能叫南宫云轩折腰的女子,也就她欧阳羽彤一人吧。
他的寝宫布置很是简雅,没有过多的点缀装饰,但凡一桌一椅,都是精致之物,雕镂花纹皆是巧夺天工。
这里熟悉而又陌生。
熟悉是因空气里有他的味道。
陌生是第一次来,觉得怪别扭的。
已是晌午,南宫云轩已命传膳太监传了午膳,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羽彤却有些吃不下。
“夫人,怎么不吃?”南宫云轩一边帮羽彤夹菜一边关切地问。
“没有,在吃了。”羽彤回过神来,赶紧地扒了两口饭,若是猜得没错,吃过午膳,他定是要出宫去的。所以她失了神。
“我看看夫人为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南宫云轩吃得也甚少,转眸看到放在旁边几上的食盒,却是有了兴趣,起身,拿了过来。
“不要看了,这么热的天,应该是坏了。”羽彤赶紧拦下南宫云轩。
“夫人的心意,不能吃,我也得瞧瞧。”南宫云轩拉开羽彤的手,揭开了盒盖,里面的点心已有几分变了色。
“我都说坏了,还看。”羽彤嘀咕了一句,正要从南宫云轩手里拿走。
谁料他却捞得紧紧的不松手,“御膳房做不出这样的点心,这是夫人亲手做的。”他抬眸,凝望,眼眶竟有些红。
“下次有机会再做。”羽彤一把从南宫云轩的手里抢了过来,扔到了一边的几上,“快些吃饭吧。”夹了菜往他往碗里搁。
其实心头酸溜溜的,她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他没有说话,坐下继续吃。
她也埋着头,慢慢地咽下他夹给她的菜。
无声胜有声的一顿饭,似乎有些尴尬。两人的心里都埋藏了一些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待到午膳撤了,羽彤坐在偏殿里,迟迟没有说要离开。
南宫云轩呢,坐在南窗下的书案前在看书,说是在看书,一页也没翻过,手指若有似无地敲着案台。
他定是有事,只是又不愿说出口。
他在等,等她离开。
羽彤比什么时候都平静,相对而坐,饮茶,一杯接一杯。她也在等,等他何时等不及了,开口赶她走。
“夫人,不累吗?”终于他放下手中的书,抬眸问了一句,镇定的冷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一丝焦虑。
“不累。”羽彤摇头。
“噢。”南宫云轩浅应了一声,拿起书继续——过了片刻,他又抬头,又问道:“要不夫人去休息一下?”
“我不累。”羽彤又是同样的摇头,“皇上有事?”
“没,没有。”南宫云轩直拉地否定。
“皇上想要出宫?”羽彤说了他想说的话。
“谁说的?”南宫云轩浅笑相向,脸上依然是若无其事淡然。
“我知道皇上要出宫巡察疫情,带我一起吧。”羽彤放下手中的茶碗,缓缓起身,走至书案前,那双清潭里是深沉的坚定。
他坐着,她站着,对视良久。
南宫云轩的脸色一僵,怔了许久,“不行。”冷漠的回答,“是洛凡告诉你的?”终于他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不管是谁,你不该瞒我。”羽彤的眉间微有嗔色,似在怪他。
“我——”南宫云轩一时无言对上,沉默良久,咬了咬唇,起身,眸愈冷愈坚定,道:“你好好待在宫里,我很快回来。”
语罢,一扬袖,绕过书案正欲离去。
羽彤就势拉住了他的胳膊,眉间皆是倔强,的确她生气,气他喜欢默默一人承担所有,“甘苦与共,更何况我是一国之母,与君同去,理应当。”
南宫云轩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坚定不移的女子,一腔话哽在喉中竟是说不出,他赶紧转过脸去。
羽彤乘机拔下了发髻上的木簪,指尖轻轻一弹,不着痕迹地落入他的宽袖夹层中。
胜男说过,毒香木可驱百毒。
“罢了,你走吧,我不想跟你争执。”她松了手,妥协了,已把脸转身另一边。
以他的倔强性子,若是执意下去,下一刻,他就会把她打晕,然后悄悄离去。的确,南宫云轩是这么想的,他的另一只手已抬到半空,直到她妥协松手的那一刻,他才放下。
南宫云轩轻轻吁了一口气,走至羽彤身边,掰正她的脸颊,轻轻摸探一番,嘴角抿起一抹笑意,“只是巡察而已,我很快回来的。”
“嗯。”羽彤轻轻应声。
总觉得有点像生死离别,心头的预感并不是很好。
他走了,拂着明黄翩翩而去,消失在明艳的阳光下。
羽彤没有追出去,而是静静立在原处。这不是简单的瘟疫而已,她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的。
南宫云轩出宫了,羽彤也迅速地回了凤梧宫。明着不让她跟随,暗得总可以吧,先前她松手的时候,就想好了,来个明栈道,暗渡陈仓,换上民服,只是刚踏出宫门,斩龙就带着一行侍卫过来了。
第四十三章平川瘟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远远地望去,斩龙愈来愈像个将军了,果然是宝剑锋从磨励出,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