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羽彤回神,男人已经消失无踪,他到底是何人?这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这般轻易的将万家赌坊交给她?怪了。
☆、第十六章辽王云轩
龙城。
御池清若玉,望月揽繁星。
这里的繁荣不亚于东楚帝都燕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暮西山,黑暗吞噬满天红霞驰骋千里后的光明,辽王宫已是明灯高挂,琼楼玉宇,莹白明亮,远远一看,好似地上升起的万千颗璀灿明星。春夜风徐徐,落花满天飞,偶尔碎瓣一点,像害羞的少女跌落清凛水中,击起涟漪圈圈荡漾开来,更是万千水波悠悠心。
若要说水清,莫过于辽王宫的御池,春若碧玉清明,夏如珍珠晶莹,若要说楼高,莫过于辽王宫的望月楼,楼高揽星辰,只恐天上人。
御池边上,玉心亭中,青纱曼舞,男人一袭金色的五爪蟒袍,半躺在铺着梅凤金绣绒垫的玉榻上,亭中挡风的纱帘像个妩媚的少女调皮地抚弄着男子垂下的墨发,那头顶的金冠在夜明珠灯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冠上垂下的玉串青珠随意地落在耳际的发上,脸微微内侧,看不到他的面孔,只留下一道优美的轮廓。
春夜的风继续吹拂着,男子似乎是醉了,长臂伸出于玉榻,那一只手纤长而有力紧紧抓着游龙三彩的龙头嘴玉酒壶,壶嘴的酒滴未干积成一颗颗酒珠儿折射着这夜晚的芳华美影,旖旎无限。
忽而一阵疾风袭来,青纱乱舞,落到那雕着九龙戏珠图案的檀香木桌之上,勾起一盏夜光琉璃杯,落地,摔得粉碎,那声音极其的动听。终于男子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过来,那张脸在明灯下渐渐清晰,好一张妖娆无限,风华绝代的面孔,皮肤是健康的铜黄之色,男人的坚韧、傲慢、清高、霸气完然在这样一张脸上展现,那眉,修/长如剑,霸气凌云,那眼,微微闭上,虽看不到瞳眸深处的种种,但长睫弯曲,根根翘挺,像一排蝶翼,轻轻一眨,仿佛就可乘风而去,不再归来,鼻高坚/挺,就仿佛人工雕刻过一般,还有那唇,饱满如玉,殷红似血,未点朱却是红似彤,嘴角略略弯起,还沾着几滴酒珠,映灯辉煌,添了更多的风情,整张脸就如同一块美玉,精心雕琢,鬼斧神工。
那美,并不低俗,那俊,并不张扬,那眉宇之间微微一动,仿佛山雨欲来,叫人觉得不可触碰,不可接近。
玉杯落地,其实他早已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眸,不愿睁开看到这冰凉的夜。风一急一缓,却吹不起他额前斜斜的一缕刘海,遮得好严,但丝毫不影响他风华绝代的脸,如此增了几分神秘。
俄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很轻,很细,在风华无限的夜里就仿佛一首优美的曲子,叮叮咚咚,扣人心弦。御池边上,一抹倩影翩翩而来,走至玉心亭,清秀的眸子扫一眼玉榻上的男子,嘴角抿起一个巧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绣着兰花的毯子轻轻盖到他身上。
兰花幽静,白色的花瓣层层绽开,栩栩如生,与男子的金黄蟒袍相互辉映,愈加把他的美、他的风华绝代衬托得淋漓尽致。上天可叹,为何世上竟有如此美的男子。
男子美,其实少女也很美,她一副小鸟依人模样,梳一个垂髻,后面的一缕青丝用镶着珍珠粒的发须轻轻一扎,更是添了不少韵味,一袭素色的花鸟纹锦衣裳,再配头上的一顶玉冠子,更是清丽脱俗,秀丽端庄,灵活的眸子紧紧盯着沉睡中的他,小嘴紧抿,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好叹一声,转身欲去。
“青儿——”玉榻上的男子一声呼唤,音美动听,如高山流水,铿锵有力却又百转迂回,听之,久久难忘,同时那双紧闭的眸终于打开,那一刻,仿佛这玉心亭的夜明珠琉璃翡翠灯都要失色了,这该是怎么样的一双眸,仿若夜空里的闪闪星辰——深蓝无边镶嵌着的宝石,淡漠又明亮动人,又似春朝的寒潭清冽无边,幽深幽深的一股蓝光从他的眼瞳里射出,突然间好像积聚了冰山千万年的寒冷,能瞬间将御池的水冻结,万种琉璃斑斓,又冰封千里,看似无情无爱,冰冷嗜血的蓝眸看到女子那刻,冷意有了收敛,掀开覆在身上的兰花绣毯子,蹬着金色长鞭起了身来。
“青儿吵醒王爷了。”少女盈身一拜,看到男子醒来,脸上是言不由衷的喜悦。
“没有,本王一直醒着。”男子已将手中的玉酒壶放至檀香木桌之上,走到女子跟前,一腔冷眸将她凝视许久,玉手倏地抬起,轻轻抚了抚她脸边垂下的几缕青丝,冰冷的瞳眸却是微微一缩,多了一丝特别的异样,“青儿,很晚了,你该休息了。”本是关心的话语,却显得那般生冷,其实他冷漠惯了,在外人眼里,这般该是他最好的态度了。
“王爷又喝酒了。”少女看一眼桌上的空空酒壶,又看看地上摔碎的夜光杯,眼底不由地生起一抹心疼。
男子未语,眉头却突然狠狠地皱紧,两眸寒光凛冽,那深深的幽蓝眸光像利箭一般射出去,看得叫人心惊肉跳,末了,目光与少女的眼眸相遇,冷意方才有所缓和,手突然覆到女子的脸颊之上,像触探一件怜爱之物似的,很轻很小心,眼底深处挤出的是浓浓的愧疚,“本王一定会找到良药,将你脸上的伤医好,以后你就不用戴着人皮面脸过日子。”语罢,沉沉地闭上摄人魂魄的冷眸,思绪回转——
三年前,他受父皇调派与东楚大将一齐远赴边境攻打西郎。因东楚将军错误指挥,以至他身陷敌困。还清晰地记得,当敌人的毒箭射过来,那种噬心之痛——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一所小茅屋之中,一个叫慕青的女子救了他,是她用嘴吸尽他伤口的毒血,他才侥幸活了下来,而她却不小心染上残毒,毒散于面部,生下毒疮,毒疮痊愈之后,留下的却是满面疤痕,就这样一个芳华少女毁了一生。
他发誓,这辈子要倾尽全力,将她的脸伤医好。
☆、第十七章药引
夜风更凉,凉得如若雪山融化成的汩汩溪流,蜿蜒而美丽,徐徐地吹过温润如碧玉的御池,吹到慕青那端秀白净的小脸上,纤纤细手有些颤抖地抬起,覆上自己的脸颊,探过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左胸的心一阵阵地抽疼,灵动的双眸微微一眨,泛起一层细细如香山紫烟般的朦胧细泪。
他对她,到底是愧疚,是怜悯,还是别的?那双犹如夜间星空镶嵌的蓝宝石一般的眸总是那般冷漠,在那深处,她永远找不到答案,她猜不透他在想甚,如果是前者,她宁愿他永远找不到治伤良药,就这般永远的疼惜她,爱护她。
世人都说他残暴不仁,冷血无情,慕青觉得他该是世上最善良的人,若不然,他怎会为了她救他的恩情,这般千辛万苦,不惜一切的寻找天下奇药?
他的心到底藏了多少的伤,多少的痛,多少的孤寂。当年东楚、南岳两国联盟,众多皇兄弟之中,父皇唯独选中还是孩提之年的他做为两国联盟的特使,说是特使,其实就是人质。那年,幼小的他独自一人,远离父皇,远离母妃,在使臣的陪同下千里迢迢来到东楚。
传闻他才智无双,不过三岁便已精通文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传闻他武功卓绝,不过七岁就能打败东楚大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传闻他也残暴不仁、冷血无情,只要他一不高兴,惹到他的人绝无生还可能。
然,东楚老皇帝对他却尤为喜爱,视为已出,且册封为东楚辽王,赐燕京以南的龙城为封地。
龙城本来是一座荒城,自从辽王册封,迁入此地,不过短短几年,百废俱兴,荒无人烟的荒蛮之城变成人盯兴旺的繁城,而且成为燕京最有力的后盾之城,这里积聚各地富商,贸易往来频繁,除了商业发达,农业更是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龙城的富有在东楚虽及不上首位,但这里的军事力量是最强大的,士兵的战斗力颇高,三年前,击退西郎,其主力军便是辽王的嫡亲部队。
东楚先帝驾崩,新君继位,而龙城强大的军事力量也成了新皇帝的眼中钉,毕竟辽王是南岳的皇子。
春夜风不停,继续吹,吹得落花漫天飞舞,御池就成了这些残花绿叶的归宿,飘在盈盈绿波之上绘成一条粉色的少女舞带。南宫云轩的蓝眸依然那样冰冷,没有情,没有爱,只淡淡地扫一眼远处的灯火,眼眸缓缓地眯起,像月牙弯弯,几分疏离,几分冷漠,还有几分神秘。“青儿,本王送你回房。”淡淡一语,听之,没有任何的感情,可声音却是那般的动听。
“王爷,我——”慕青欲言又止,其实她不想回去,她就想这般陪在他身边,哪怕他一句话不说,就那样坐着喝酒,她为他斟酒,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然,不待慕青要求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明灯之下,一袭灰色素袍的洛凡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由远处而来。
洛凡本是南宫云轩儿时的伴读。那年,云轩离开南岳,远赴东楚,是他哭着哀求皇上要随云轩而来,一转间十八年过去了,如今的他手持长剑,墨发飘扬,男儿风姿犹胜,走至云轩跟前,抱剑一拜,道:“王爷,洛凡已找到古神医。”语罢,他退之一旁,躬身将跟随而来的白发老人请进玉心亭。
古神医在江湖上人称“妙手回春”,听闻只有找不到的药材,没有他医不好的病。
“老朽参见王爷。”古神医鹤发童颜,上前来低身一拜。
“古神医,不必多礼。”南宫云轩的两道剑眉就像被青黛染过一般,浓而不腻,墨而不俗,甚至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雅,说话之时,他已坐回到玉榻之上,冷的眸依然是泛着亘古不变的寒凉,“本王有一事请教古神医。”
“请教万万不敢当,王爷请讲。”古神医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世上除了金莲子王外,可还有其他治伤良药?”南宫云轩将纤美的手指放到玉榻的竹纹栏杆之上,轻轻扣了两下,指尖的力道很足,每一下落下去,都是震颤人心,同时那蓝宝石的瞳眸愈发的深沉,渐渐眯起,透出的利光愈加的锋利,似乎可以刺穿这夜的黑暗。
那一天,若不是旧疾发作,金莲子王怎会落入他人之手。
“这金莲子王的确是最好的治外伤疤之药,二十年开花一次,弥足珍贵,除此之外,老朽还不知有其它治伤良药。”古神医捋了捋胡须,似在脑中思索了一番才做出回答。
音刚落,只听到啪得一声响,南宫云轩已将玉榻的栏杆拍得支离破碎,好看的墨眉拧起,深眸里的幽光愈发的可怕嗜人,在场的慕青、洛凡、古神医皆惊,不知辽王为何生气。
辽王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自然他们只是沉默,不敢多问。
然,只有南宫云轩自己知道,金莲子王是治好青儿脸伤最好的药,却被人抢走,渐渐的,发怒的血眸微微眯起,深不可测的瞳底居然泛起一抹邪魅,嘴角突然扯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古神医,若是有人饮了金莲子王的汤药,可否取她的血来做药引?”
“这个?”古神医微微一愣,却听不明白辽王这话是何意,不过还得小心回话,万一说错一句,怕是又有血光事件发生,“倒是听说过,至于如何来做药引,还容老朽多些时日琢磨。”
“好,古神医好好琢磨,本王自会带药引回来。”南宫云轩那风华绝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满足,但冰封的凉意并未褪去,只有看向慕青的时候,眼角微微翘了翘,似乎在笑,“青儿,相信本王,你会好的。”音质动听,却没有多余的温度。
女子只是笑,笑得甜美、幸福,夜风吹得她青丝乱舞。
☆、第十八章呆女震京城
在燕京城,老少皆知,欧阳家的十三小姐把堂堂的平阳王给抛弃了,大街小巷遍贴告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独孤城和白凌霜这会儿准是在家气得吐血,本想把欧阳家又呆又笨,又脏又乱,大字不识的十三小姐给解决了,好除了这个皇帝赐来的祸患,没想到反被她给摆了一道儿。这不,十三小姐妻休夫的事儿传到皇帝东方璃耳中,他不但没有责怪,还传了口谕不准独孤城以此为借口,找欧阳家的麻烦。
独孤城这次可是生生地吃了个闷亏,对那十三小姐更是恨之入骨,暗暗发誓,不找个机会把那死女人捉到府中狠狠折磨至死,他就不是恶名昭着的平阳王。
话分两头。
凭着从前驰骋商界的经验以及经营皇家赌场的种种技巧,羽彤对万家赌坊进行了彻底的改革。
首先精兵简政:留下有用的,打发无能的,培养精英,栽减冗员,让员工各展所长,各司其职。
一楼散场子里设一名大堂厅管,专门负责场子里的大小事务。
二楼、三楼各两名主副厅管负责。
而且普通贵宾厅、特级贵宾厅,每间都有专人服务。
在这里的每名员工都经过她的一番特殊培训和教导,个个都上手很快,就连门口负责安全的守卫亦是她从以前的十几名保镖里挑选出来的,不仅要功夫好,还要有内涵。
因为从她接手之时,万家赌坊已经提升档次,来这里的赌客,身家皆过百万者,所以守卫接待自然是要高素质。
而且每一个贵客临门,赌坊就会有专门的线人估出他们的身价,然后再安排他(她)在哪个级别的赌厅。如此一来,赌坊收益大大增长,从前不过是日进数来万两白银,而在羽彤的彻革改底之下,赌坊日收益几乎增加百倍。
才几天万家赌坊已是富得流油,每天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
听闻在万家赌坊里还新增了一个秘密数钱房,每天都有专人清点银两。
安排好万家赌坊,羽彤也并未闲着,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将近十来天了,她也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回去怕是无望,如今她的目标是在这里开拓属于她的地盘。
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存钱存银子才是硬道理。
这几日,她观察了万家赌坊所处地势,这里正值繁华闹区,四通八达,如果以赌坊为中心,将四周发展为自己的产业不失为好计策。这不,赌坊后面有一所大宅出售,她毫不犹豫,将其买下。
因这大宅与赌坊相邻,从赌坊后门出,就是宅院的高墙,如果修整修整,与赌坊连成一气,不仅扩充了地盘、方便出入,而且还了安身之所,一举两得。有钱就是好办事,给了银子,拿了房契,宅子就是她的了。
清晨,东边的旭日刚刚升起,明媚的阳光挑开层层纱幔,将睡梦中的女子唤醒。羽彤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紧闭的眸上长长的眼睫微微一抖,眼帘倏地打开,清明大眸像黑色的翡翠玛瑙一般闪着奇异的光彩,展眸扫一眼四周,芙蓉纱帐晓春寒,淡淡梨花露窗台,窗外是迷人的风景,屋内古老的家具,别致的雕工,如此闺房,清雅别致,以后都是属于她的了。
“小姐,您醒了。”亦瑶早守候在床前,见羽彤醒来,已将手中的脸盆放到端架上,轻轻撩起纱帐。
“昨夜睡得可好?”羽彤略略扫一眼满面春风的亦瑶。
“小姐,亦瑶昨夜睡得可好了,小姐给亦瑶的屋子可大了,我躺在那张大床上都能打好几个滚了。”亦瑶一脸兴奋,干净的瞳眸里尽是感激。她自小为奴,在欧阳家处处都看人脸色,每日能吃饱,能有个地儿窝着就不错了,如今她的小姐不仅给了她大屋住,还给了她一大堆的金银首饰,这些都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那是奖赏你的,当初欧阳家的人都嫌弃我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陪伴,这是你该得的。”羽彤拉了亦瑶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就只有这丫头对她不离不弃,自然她是她最信任的人,不过就是胆太小,想到这里,眉头不由一皱,“不过,以后跟着我,就要学会如何待人处事,如何灭了你那胆小的毛病,我身边可不想留些懦弱无能之辈!”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