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姑娘不必客气,洛凡出宫便是来相助的,有事尽管吩咐。”洛凡抱剑微躬身,极是客气。
“洛凡公子可否帮羽彤查查,昨天贺丞相与那安春浩是否有过冲突然。”羽彤眉眼清明,几分命令,又是几个请求,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个好说,洛凡立即去办。”说罢,人已转身,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厅门口。南宫云轩身边的人果然非凡,来无影,却无踪的。
待洛凡离去,羽彤也未闲下,亦瑶留守家中,带了斩龙和胜男便往码头去查探,听说盐运帮的人一般都是在码头的一处教院中训练,她想要看看他们使得左手棍。
安春晓死于中毒,芳心伤在左手棍下。
事情还真是有些蹊跷,安春浩是安雄的儿子,自然也是盐运帮的一分子,他亦是左手棍,若是他半夜潜入宫中,打伤芳心,夺了鸳鸯扣,嫁祸于她。那安春晓是谁杀的呢?
自杀不可能,太医验过尸,说是毒药是有人强行塞入她口中的。
难不成是安春浩毒杀自己的妹妹?这该有个理由才是。
羽彤离开大宅院,一刻也没耽误,就径直往码头赶去,马车一路驰骋,眼前着就要离开闹市区了。
忽然马匹一声长鸣,马车颠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王爷,您就行行好吧,把我这个月工钱给付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天都揭不开锅了,我为王爷付出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爷——”只听外面一个略带几分苍老的声音传来,哭哭啼啼,好不凄惨。
羽彤掀开车帘,淡淡扫一眼,只瞧前面的地上跪着一个五旬老者,头发已是半白,满脸泪痕。到底是谁叫他如此凄惨,眸微举,瞧见金辇一顶——真是冤家路窄——竟是平阳王夫妇——独孤城和白凌霜。
金辇上的男女多么张扬,独孤城一袭金衣金冠,手持玉骨扇,轻摇慢扇,邪眸瞟一眼跪地老者,满面不屑,白凌霜更是悠闲,一袭华衣,举着小铜镜只顾着给自己夸张的脸添妆抹粉。
“小姐,他是孤独商号木材行的徐掌柜,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心地也好,有几次斩龙饿倒在木材行门口,都是他拿吃得给斩龙。”斩龙已是凑近来,小声地跟羽彤说道。
羽彤轻轻扫一眼那五旬老者,的确是面善之人,看他这样子,准是孤独城辞了他,还不给工钱。吞了你一百多家商号,现在就剩木材行了,还这么嚣张。
☆、第六十二章收留老徐
独孤城高高凌于金辇之上,一手搂了白凌霜在怀,另一手哗得一声打开玉骨扇,双眉挑得老高,嘴角的邪恶是一阵接一阵,“你这老西,拿着本王的银子去接济那些乱要饭的,本王都还没跟你算这笔帐,你倒是反过来找本王拿银子,你的老脸皮比城墙还厚。”
那徐掌柜浑身一个颤抖,眸微抬,已是老横纵泪,满脸委屈,“王爷,接济的银子都是老朽自个儿的,没拿商铺一丝一毫啊。”
“本王问你,你在孤独商号做事,谁给你发工钱?”独孤城嗖得一声关了玉骨扇,狠狠地用扇柄敲了下金辇上的扶栏,那副嘴脸还是理直气壮。
“是王爷您。”徐掌柜一个寒噤,无奈地摇头,似乎知道平阳王下一句会说些什么。
“你用的、吃的都是本王发给你的工钱,难道接济要饭不是拿本王的银子?”独孤城的眉挑得愈发高了,嘴角的阴邪愈来愈重。
独孤城胡搅蛮缠的功夫当真是一流。
“王爷,少跟他磨蹭,不是说好了嘛,徐掌柜的位子由妾身的远房表弟接管,一寸光阴一寸金,跟他磨矶只会浪费时间,浪费银子。”白凌霜收了手里的小铜镜,一个嗲声出来,搂住独孤城的脖子像只树獭似的吊上去。大庭广众,这平阳王妃还真不知检点,惹得路人一阵窃窃私语。
燕京城的人敢怒不敢言,平阳王夫妇恶毒惯了,不好惹,只有看热闹的份,不能多言,否则不是脑袋搬家,就是“天降灾祸”。
徐掌柜又是一阵长叹,拂袖默默抹泪,谁叫他的主子是平阳王夫妇,二人是出了名的恶名昭着,能有什么法子。
羽彤在马车里可是把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准是白凌霜的远房表弟来投奔平阳王,独孤城借故把徐掌柜给辞了,好让内表弟接上掌柜之位。辞了就辞了,还找借口不给工钱,这事也就他平阳王干得出来。
“前面所跪可是徐掌柜?”就在那老徐哭得鼻泪一把的时候,背后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老徐听到有人唤他,赶紧拂了脸上的泪,跪地的双膝挪了半圈,朝着身后的马车望去,驾车的少年着实有些眼熟,但也不记得哪里见过,而马车的门窗拉得紧紧的,见不到车里说话是何人。
“徐掌柜起来说话,小女子年纪尚轻,经不得老人家的跪。”羽彤透过马车的门帘缝隙早已将外面一览无余。
老徐是生意人,自然识得货,眼前的马车从马到车到遮帘都是上等品,就连驾车的少年一身衣着也不是凡人穿得起的,怕是这会儿遇到救星了,赶紧听从,起身,躬身拜了拜。
“徐掌柜,我问你,你在独孤商号管理几家商铺,一个月拿多少工钱?”车里,羽彤的清澈眸子忽忽一闪,早已是计上心头。
“回姑娘的话,老朽一共管理二十来家商铺,一个月拿——”提到工钱,老徐怯怯地朝后瞟了一眼,声音哽住了。
羽彤知道徐掌柜是忌讳独孤城的淫威,不过她可不怕,手指轻轻一挑帘,帘布拉开的一瞬,路人皆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发如墨染,云髻高盘,几缕余发披之脑后,风一吹,像起褶的纱缓缓波起,鹅子脸蛋仿如出水芙蓉,白里透红,举手投足带着股仙气,尤其是那双眸,明阳之下,仿如灿烂的琉璃宝石,熠熠闪光,满是智慧,斩龙先行跳下马车,和胜男一起搀了她下车。“不管平阳王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从今天起,我聘请你做欧阳商号的大掌柜,一个月纹银百两,徐掌柜可愿意?”
如今以万家赌坊做撑,燕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银庄、青楼、绣坊皆已归在她的名下,就连独孤城的商铺也吞并得差不多了,商铺愈多,就愈需要管里人才。看这徐掌柜年近五旬,定是做生意做了几十年,独孤城捡到宝不晓得珍惜,正好她现在被皇宫之事缠身,而斩龙又年幼,对做生意之事经验尚浅,拉拢这么一个老精英,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个月纹银百两,对老徐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盯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这可能吗?刚才她说管理欧阳商号,难道是名闻京城的欧阳家十三小姐?“愿意倒是愿意,只是老朽不知姑娘是?”他极其地小心翼翼。
“徐掌柜,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蛮牛。”斩龙见老徐发起呆来,赶紧地奔上去,一脸憨笑,“不过我现在不叫蛮牛了,我叫斩龙。这位是我家小姐,她可是万家赌坊的掌舵人,你放心,小姐心地可好啦,收留了斩龙,教斩龙识字、练武、学做生意。小姐说叫你帮他管理商铺,给你纹银百两,定是差不了的。”
老徐仔细盯着眼前的斩龙看了一阵,倒是记起来,就是上次在他门口差点饿死的小少年,这才多少日的功夫,傻小子竟是一身华贵,整个人活脱脱的像个小将军。有了斩龙的一番话,他确认眼前女子就是离家之后,在燕京城闯出自己天地来,家财万贯之余的欧阳家十三小姐,这等女子算得上巾帼英雄了。
“徐掌柜,可愿意?”羽彤淡淡一笑,再问一遍。
“愿意,徐福愿意,多谢姑娘提拔,徐福愿尽心尽力为姑娘做事。”他自报了名讳,亦是表示忠心投靠。
“嗯,好,你回家打点一番,明日就到万家赌坊来,斩龙会把一切事宜于你交待。”羽彤微微点首,眉眸之间的气势像居高临下的女皇。
这边谈得正兴,那边早已火冒三丈。
平阳王夫妇眼见着自家弃之不用的“乱人”居然被欧阳羽彤高工钱聘请而去,怎会咽得下那口气。尤其是白凌霜,气得咬牙切齿,脸颊一阵一阵地颤动,脸上的粉也跟着脱落下来,“欧阳羽彤,你是成心跟我们平阳王府过不去,是不是?”
“王妃娘娘聪明,一猜即对。”欧阳羽彤懒懒地瞟一眼金辇上的人,白凌天脸色发青,独孤城眯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倒是不怒不恨,行为颇是怪异。
☆、第六十三章遇险
收留徐福,已是给平阳王府脸面致命一击,羽彤也懒得与他夫妻二人纠缠,来日方长,到时候还有他们受的。当务之急是查清安春晓之死的真相,“不要理他们,我们走。”抛给白凌霜一个冷冷淡淡地眼神,转身上了马车。
“驾——”小小少年一挥长鞭,马车迅速地从平阳王的金辇前驶过,风驰而过,窗帘飘起。
独孤城斜坐在金辇上,扫一眼车里美丽女子的侧脸,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分,手指紧紧扣住了玉骨扇,收眸之时,再瞧身边的白凌霜正恶毒地看着他,脸上的粉一层一层地往下脱。
同为女人,为何差得这么远。
此等美妙佳人,偏偏就硬生生地错过了,就是白凌霜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王爷,那女人早已不是你的侧妃,是她休了你。”白凌霜挑着眉,媚眼凌厉,不见半分温柔。
“嗯,知道。”独孤城应了一声,懒懒地靠到身后的软垫上,都是女人,瞧见了那位,怎么就觉得身边的这位好恶心,看都不想看她一眼,闭上了眸子,总有一天,那女人会睡在他怀里,那女人的一切财产也是他的。
女人皆是敏感的,白凌霜睨一眼身边的独孤城,怎会不知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眼眸一眯,狠狠一扭头,扫一眼那绝尘而去的马车,眼里的恶毒愈来愈深——
斩龙驾着马车,马不停蹄地往码头赶,在燕京城盐运渡口码头就只有一个,且离城较远,赶了些时间,加之一路颠簸,车厢摇摇晃晃,坐在侧座的胜男已打起瞌睡来。
无人说话解闷,羽彤便掀开车窗帘,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春末时季,处处都是生机,枝繁叶茂。路边的行人,挑担的、拉马的、背包的,神态各异,人流川息,燕京城果然是繁荣,感叹一番,本是要收眸回来的,孰料一抹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
“停车。”羽彤立即唤了一声,驾车的斩龙赶紧地勒紧了马缰绳,胜男也由于车子的骤停,猛得惊醒。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胜男和斩龙异口同声。
斩龙已迅速地掀开帘子,钻进车里来。
胜男揉了揉朦胧睡眼,一脸纳闷地看着羽彤。
“胜男,可还记得她?”羽彤透过车窗帘,指着一个身着碎花衣裳的女子,此女子大约有二十四五岁,神态淡定,颇有几分气质,不像已婚妇人,亦不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好像荣章宫的晓霜大宫女啊。”胜男盯着女子看了许久,不由一声惊叹。她在宫里呆了些时日,自然太后身边的红人她还是认得的。
“是她。”羽彤肯定地说道,太后的贴身侍婢此时出宫,还往码头的方向去,恐怕不是巧合。
“小姐,快看,是安春浩!”就在羽彤低眸沉思之时,斩龙亦是一声惊呼。斩龙在码头扛过盐,安春浩算是他的上司了,他肯定不会认错。
羽彤抬眸,朝着斩龙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人群里一个身着华衣的贵公子朝着这边走来,下面是更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一眼见到晓霜,笑意盈盈,亲昵地拉上她的手,拥在怀里,朝码头的方向去。
安春浩不过二十三四岁,竟与晓霜这等宫中老人纠缠在一起,怕是其中的文章多了去。
“小姐,要不要追上去?”斩龙焦急地问道,眼见着那对男女消失在人群当中。
“不必。”羽彤一脸镇定,“安春浩可好赌?”像他这种富家子弟,定是有不少恶习的。
“赌,他天天赌,几乎每隔一天就来万家赌坊。”斩龙认真地回道。
羽彤抿唇一笑,理了衣裳坐回到车厢的软座上,“追上去倒是打草惊蛇了,码头不用去了,我们先回万家赌坊,等鱼儿上钩。”此行收获不小,晓霜、安春浩能勾结在一起,怕是安春晓的死与太后白初雪——
胜男和斩龙互相看一眼,并不明白小姐是何意,不过小姐一向决策千里,她们并不多问,一切按小姐吩咐行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日暮西山了。斩龙回到驾座,长鞭一挥,勒紧僵绳,掉头回去。
估摸回到万家赌坊,该是掌灯时候了,洛凡应该已打探到消息归来。一路上,羽彤一直闭眸沉思,将点点滴滴的蛛丝马迹串连起来,心头已有了底——忽然马匹一声长鸣,车辘轳传来巨响,车身猛烈地歪斜到一边。
“小姐,是车子陷到坑里了,斩龙下去看看。”外面传来斩龙的声音。
“慢着。”羽彤与胜男相互搀扶着,坐正身子,同时警觉地扫一眼车窗外,此时日已西沉,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路旁树木的魅影。记得来时,道路平坦,并无坑洼,而回来却出现如此大坑,该是人为。
“小姐,怎么——啊——”斩龙一语还未问完,传来一声惨叫。
“斩龙——”羽彤和胜男赶紧地掀开车帘,只瞧斩龙倒靠在车门柱上,左臂上一枚利箭穿刺而过。不待二人过多反应,他已是一咬牙,将利箭拔出,血喷不止,“小姐、胜男,有埋伏,你们先走,我力气大,顶得住!”
他小粗胳膊一掀,用蛮力将羽彤和胜男推下马车。
此等危急情况,怕是一般女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羽彤却是一脸镇定,举眸扫一眼四周,她料得不错,马车陷进坑里的确是人为,大坑旁边还堆着新泥。就在这时,一串冷笑袭来,扭头却见一双双凶残的眸子扫过来,大约十几人,个个身着夜行衣,身背弓箭,腰配利刃。
斩龙受了伤,即使他蛮力再大,也抵不过这些“豺狼”。“各位英难,是要财?”羽彤冷冷地扫一眼对方,镇定如初。
“要你的命!”其中一个领头人几乎是在咆哮。
这般一试探,羽彤已心中有数,来者是索命,定是与她有大仇,或者利益冲突。
“胜男,快帮斩龙止血,要走一起走。”不管逃得过,逃不过,保持冷静,脑袋迅速运作,必须在最短时间里想出最好的避敌之法。
这种场面胜男自小到大也未遇到过,听到羽彤的命令,她自是从腰间取出药粉和纱带,哆哆嗦嗦地给斩龙上药。
对了,胜男懂医,随身一定携带不少药物,如此风朝南刮,正好是往刺客的方向。
☆、第六十四章辽王相救
羽彤的目光紧紧落在胜男的腰间,她习惯性一身黑衣,细腰上绑一条黑纱带,两旁各挂一只锦囊袋,应该是一边装毒药、一边装疗伤解毒药。“胜男,哪边是毒药?”镇定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慌张,明亮的目光像刷子似的扫向身边的丫头。
胜男大约适应了这有些恐怖的场面,深吸了一口气,见羽彤的视线落在她的腰间,似乎明白什么,赶紧伸手从左手边扯下一个锦囊袋,扔给羽彤,“小姐,这是毒药,拿好了。”
面前不远的十几个刺客已抽出腰间的配刀,挥刀霍霍朝羽彤砍来。羽彤毕竟以前也是练家子,扶好斩龙,巧妙地避开,接着将锦囊袋抛起,对方一刀劈下,顿时药末横飞,再起一阵南风,正好迎着刺客而去。
风卷残云的气势,黑夜的天空扬起一道白晃晃的“云”层,极其耀眼,风一起,径直包裹着刺客而去,眨眼瞬间,风吹“云散”,只瞧那些人的衣上全是药粉,药效快点的已经开始发作,有的弃刀倒地拼命翻滚,有的浑身发抖直打哆嗦——
“快走——”羽彤片刻也不耽误,此刻是最佳的逃跑机会,与胜男一起搀紧斩龙,往林子深处跑去。
方圆十里,几乎都是山林,求救亦是不可能的,而林深处易于躲藏,若是当真逃不过,还可以找处地方避开。
“兄弟们,振作点,杀了她,可以有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