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拿去烧了,烧了!”她羞得直跺脚。
“不行!这是我的书!”郁李制止道。
“你怎么还看这种书啊!半夏听我的,赶快给他烧了!”
起初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杜芫做出退让,条件是她不要再看见这些书。
“公子同圣姑的感情很好呢!”领春推着郁金路过见此情状感慨道。
“是吗?”郁金将头转向声音的来源说道:“我感觉不到师傅的情绪呢!”
领春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怔,不再说话。轮椅上的这位少女,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依旧令人恐惧生畏。她似乎只依靠听觉,就能够走进别人的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经不住郁李“死缠烂打”半夏只得为他修扇子,还好只是一根扇骨,要是像上次一样那她可就回天乏术了。
“万贯财原本是约公子五日后见面,公子却告诉圣姑是十天,其实本就想早一步把材料拿到手,因为您料到一定会有人去杀万贯财,把材料盗走。又先怀疑对方,是为了混淆视听,降低自己的嫌疑。纵使公子算无遗策,可事情总有意外,还是有人捷足先登杀了万贯财,而更难以预料的是万贯财根本就是在骗公子。”
半夏用银线,将一片极薄的金属固定在扇骨,将已断的地方强行合到一起,继续说道:“公子,你认栽吧!”
此时郁李正打量着书架上的书,听罢半夏的话,转过身说道:“降低嫌疑?那可未必!我从未被信任过。”
半夏将银线绞紧,将扇子开开合合、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郁李伸手想要去拿,半夏却将扇子背在了身后。
“半夏。”
半夏挑眉,笑道:“属下要跟公子讲件事,公子答应了,才能将扇子还给公子。”
郁李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说道:“你讲。”
“公子看得出圣姑对您一往情深,所以刚刚便利用了这点。但公子不明白,别人的感情是不可随便利用的,尤其是女子的,毕竟现实中的女子同公子看的世俗小说中的女子相差太远。写这些书的人,未必也多了解女子,公子还是不要信太多的好。所以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公子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被半夏道出实情,郁李脸上也没有半点羞恼之色,沉默着点点头,书架上的那五十本新书,似乎也没那么吸引人了。
“我同意,现在可以还我了吧!”郁李说着伸出手。半夏头一点,将扇子递给他。
“接下来,公子想怎么做?”
郁李将扇子打开,想起在万府见过柳依依的事。
“去芳满楼看看。”
半夏听罢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公子,那地方不能再去了,圣姑会生气的。还有你没事干嘛往那跑?”
“半夏,你怕她,我又不怕!”郁李说着,摇着扇子出了门,半夏只得跟在他后面。乾坤扇想必是在那帮人手上,单凭这点他就不得不去芳满楼,虽然他不在乎那把破扇子,可被三七护法、圣姑等人知道的话,免不了生出事端。更何况他还有事想知道,是什么人指使他们去杀万贯财?
刚出郁府大门,两人就见到黎青站在门口的石狮旁,身边跟着的位青年男子,约莫着四十岁上下,看见郁李的那一瞬间原本平静的目光立刻波涛汹涌。黎青看见两人便迎了过来,可郁李就像是没看见他们两个一样,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星诺!”黎青快跑几步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郁某并不认识公子,还请公子以后都不要来找郁某。”
半夏在一旁看着他家公子,又看看黎青,心里便有了疑问。她平日里虽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一直跟着郁李却也变得心细如发。
“少爷!”青年男子也跟了过来,颤抖着说出两个字。
郁李蹙眉,手中摇着的扇子也停了下来。
“少爷,黎府上下都在盼着您回去啊!”见他不说话,青年男子继续讲道。
“我姓郁,名李,家住日爰郡泷溪城,与你们口中所说的黎星诺没有半点关系。若在做纠缠,休怪我上报官府。”
青年男子闻言一怔,忽的一下跪在他面前,黎青惊呼一声。
“少爷!老奴跟随黎家三十载,不求您记得老奴对黎家的功,但请您看在老奴为黎家兢兢业业的份上,就不要在说这样的话了。”他说的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半夏在一旁看了,也生出几分可怜之情来。
可任他这般动之以情,郁李也只是淡淡的回道:“我不是黎星诺。”
见他这般无情,黎青终于忍不住了,大吼道:“我这几日天天都来找你,可你总是不见,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你竟然说不出一句好话!真是枉费了这两年来,我们找你的心思。”
郁李听到黎青说“两年”的时候,表情微微动容,旋即逝去。
“如此这般,公子以后便不要来了。”他说着,迈开步子,同黎青擦肩而过。黎青拽住他的袖子,却没勇气攥紧,任由它从手中抽离。
“这两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黎青呢喃,蹲到递上抱头痛哭。
“公子为何不听他们说说?不是一直想知道以前发生的是吗?”半夏说出自己的疑问。
郁李停下脚步,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用不着担心有人偷听。
“我之所以敢他们走,有两点原因。”郁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一,他们可能是国色派来试探我的。”
半夏点点头,又问道:“公子为何会怀疑国色?当年不是跟您讲,你从小便长在国色吗?”
“国色的是星宿的□□,时间的确够长。但是圣姑他们总在刻意隐瞒些什么,起先我并不在意,可我想知道我的过去,当我去问的时候,他们总会回避。我本来只是稍稍怀疑,找了江湖探子去调查,可那人在第三日便死于非命。往后几次,皆是如此。我便认定这其中有鬼了。”
他对人对事一贯淡泊,鲜有执着,可对自己生命的前十八年,却苦苦追寻。两年前他从床榻上苏醒,自己的脑袋想一张白纸般干净,他记不得任何人任何事,那种心境不是害怕恐惧,而是巨大的填不满的空洞,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忘记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有经历过痛苦,才知道快乐的宝贵。记忆随时一切痛苦的根源,但是当你失去痛苦的时候,不也意味着失去快乐了吗?”
半夏沉默了会儿,郑重的盯着郁李讲道:“公子不痛苦,也不快乐。我很早便想说……公子你无心无情。”
郁李一愣,似在思索她说的话。
“无欲无求。”又一个词从半夏口中蹦出来。
“无良心!”这纯粹是半夏瞎编乱造,信口胡诌。
也不知怎地,她突然觉得心中堵得难受,抬腿踩在了郁李脚上。郁李吃痛,连忙后退。
“做什么?”
“我虽然不喜欢圣姑,但如今看来也挺可怜的,我替她报复一下您!”
郁李用扇子扶额,先是觉得半夏不可理喻,但想想她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便讲道:“既然这样,你何不多踩几下?”
半夏被他的反应弄得哑口无言,瞪了他几眼说:“您还是先说第二点吧!”
“第二点,他们若真的是我的故人,若我与他们靠的太近,很有可能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半夏这才惊觉郁李不要秋葵回来,反而去盯着黎二老爷的用意,哪里是什么监视啊!分明就是为了保护他。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便到了芳满楼,可依旧是大门紧锁。郁李又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改日再来。回去的路上听说梨花剑主遇刺,刺客受伤潜逃,如今还在追捕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前两天,柳依依一行回到芳满楼,进了后院发现红灯之上竟有暗红色的血迹,暗道一声不妙,慌忙进了红灯小院,尹京祁果真晕倒在内,不省人事。
左西人忙为他处理伤口,好在未伤及脾脏,否则光流血就流死了。待尹京祁转醒之后,三人获悉铭扬匆忙离开泷溪城,他不得已提前出手惨遭失败的消息,都惨白着一张脸,沉默不言。
“西人上次做的回还丹还有几粒?”柳依依扫了一眼,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挂着因疼痛沁出的汗,嘴唇苍白,半条命都给了阎王。
“三粒。”左西人答道。
“全给他灌下去。”柳依依想想道:“这顿责罚横竖是免不了了,西人你输些内力给他,替他疗伤。”
左西人点头,但只给尹京祁喂下两粒回还丹,剩下一粒递到柳依依面前。
“我不需要!”柳依依一口回绝。
左西人知道她是担心尹京祁挨不过责罚,但柳依依也逃不过,她一个女子,有没有内功护体,哪怕只是皮肉之苦也未必受得了。
“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他未必有好处,依依还是拿着吧!”
听闻此言,柳依依也不再说些什么,接过装着药的瓷瓶,收到了袖管中。
巫玉在一旁看着他们连个,表情阴鹜,柳依依只觉得背后痒痒的,回头恰好对上巫玉的目光,浑身上下如同被泼了冷水般。
“妖儿,去告诉吴姐,芳满楼这几天不迎客。”
巫玉撇着嘴,点点头,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柳依依口中的姑姑姗姗来迟。是位衣着朴实的中年妇女,体型稍稍有些胖,看起来很和蔼,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约莫着同柳依依差不多大的女子。
院中,红灯掩映,惨红的颜色似是能滴出血来,就连风中也含着阴阴的冷意。柳依依引了中年妇女和女子入室,剩余三人才敢抬脚跟进去。
一进屋,柳依依四人便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左西人向尹京祁输送了足够的内力,此时他面色较昨天要好得多。
“你们到挺有自知之明!”与面容不符的是,中年妇女有着尖细的嗓音,仿若刀剑划过金属。
“是柳儿疏忽,还请姑姑责罚柳儿一人。”柳依依像中年妇女求饶,她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否则就不会要左西人用内力替尹京祁疗伤。
“身为领导者,安排不当,你自然要受责罚。”中年妇女道。
柳依依自知难逃,将头低的更低。
“尹京祁办事不利,左西人不知灵活应变,未前去帮忙,全部该罚。”
巫玉见她说了一圈,却未提到自己,不禁抬头。恰好看到中年妇女一旁的女子示意他把头低下,他照做,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潇潇把鞭子递给你柳姐!”女子闻言,将腰间的牛筋鞭子解下走到柳依依面前道:“柳姐!”
柳依依抬头,看到她如墨般漆黑明亮的眼睛,担心的深情,使了个小眼色安慰她。接过鞭子,柳依依站起来,走到左西人、尹京祁身后。
“每人两百!”
两百!柳依依执鞭的手颤抖了一下,却不敢忤逆,怕惹怒了她又再增加。中年妇女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暮潇潇适时的递过一杯水。
鞭子被抡起,发出咻咻的声音,伴着手腕上清脆的铃声,将空气搅乱,连着细小的尘埃,形成小小的漩涡。柳依依没有内力,但每一鞭都是竭尽全力,两人更不能用内力护身,未多时衣衫上便透出了暗红色的血。
柳依依看了如针钻心,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深知中年妇女的脾气,她若放水,恐怕会有更重的惩罚。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下来,流到眼中刺得生疼,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左西人与尹京祁一声不吭,默默忍受。几十鞭下去以后,尹京祁的棕色长衫以不正常的速度被染红,柳依依知道那是他的伤口裂开了。手中的鞭子只不过片刻迟疑,中年妇女便用指尖沾了水,加以内力一弹打在柳依依腹部,柳依依吃痛险些叫出来,再也不敢马虎。她用余光偷瞄了一下暮潇潇,咬着下嘴唇,手攥的紧紧的,强忍着冲动站在原地,柳依依暗叹她的定力要比以往好多了。
柳依依体力很差,尹左二人各吃了一百来鞭子,可对她来讲则是轮了二百多下,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鞭子落在身上软绵绵的,两人也都知道她快到极限。
中年妇女将杯子放到一旁,大声斥责道:“没用的东西,手软些什么?”
柳依依咬牙继续,肩胛骨中好像塞了块儿石头,每动一下整个手臂扯得生疼,像是随时会甩断一样。又打了几十鞭,尹京祁突然闷吭一声,趴到了地上。血从他身体中流出来,向四周蔓延,再打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京祁受了重伤,还请姑姑开恩!”柳依依跪下讨饶,尹京祁如同尸体般躺在地上,动一下就会散架般,也就还能做个表情示意柳依依别这样。
“左西人愿代京祁受罚。”
“你们三个心倒是齐。”中年妇女说这句话的时候,瞥一眼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巫玉,他原本还想为他们求情,可看他们三人这样要好,妒意横生,反正自己是后来的,融不到他们中去,何故要帮他们。
“柳儿,你当时为何要跟去?”
柳依依未曾想过姑姑会问这个问题,脑袋一转,编造道:“万贯财虽然是个俗人,但却热衷于收集奇珍异宝,我听闻《珈蓝心经》可能在他手中,心起贪念,便怂恿西人陪我一同盗宝。作此大逆不道之事,柳儿知错,但这都是柳儿一人的主意,还请姑姑不要在难为西人。”
听完柳依依的话,左西人的脸更是苍白了好几分。说谎编轻了固然会被姑姑识破,可她竟说出《珈蓝心经》,姑姑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果真,中年妇女的脸更加阴沉,看着柳依依的目光似是要活剥了她一样。
“你好大的胆子!”中年妇女一拍桌子站起来,训斥道:“忘了我当日说过的话了?”
“柳儿记得,今生今世不得再修武功!”柳依依微微颤抖,将身子低的不能再低,整个人都快要趴到了地上。她曾经偷学武功,修炼心法有一定的内力,但不善隐藏控制被中年妇女发现,被强行废去内力,导致全身经脉脆弱,他人的内力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平常的武功秘籍了。但《珈蓝心经》内功心法柔和,可强壮经脉,柳依依若想在修炼,它再适合不过了。
中年妇女无心再管尹左二人,用内力将地上的鞭子吸到手中,将真气注入鞭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曲线,咻的一声抽到了柳依依身上。柳依依咬住嘴唇,身体蜷缩起来,疼痛如水中的涟漪,一波一波的蔓延到四肢百骸。第一鞭便抽出血来,青色衫子上一条黑子的血印格外扎眼。
又是咻咻几声,柳依依已经趴在地上,汗成股流下,身上的每一块儿骨头无不在叫嚣着。尹京祁自顾不暇,连说话都成问题,左西人在一旁求饶,但中年女子仿佛没听见一样。
二十三鞭,鞭鞭抽到筋骨,鞭鞭见血。左西人连忙给暮潇潇使眼色,暮潇潇早就忍不住了,匆匆走到中年妇女身畔说道:“姑姑,柳姐也是一时贪心,姑姑何必生这样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她声音轻柔,如春草刚抽出的嫩芽般嫩嫩的,悦耳动听,中年妇女立刻便停了鞭子。
“柳姐找到那《珈蓝心法》了?”暮潇潇问道。柳依依勉强撑起身子,摇摇头。
中年妇女嗤笑一声,谅她也不敢说谎,脸色缓和了几分。
“姑姑,既然柳姐没拿到《珈蓝心法》,也就算不上大错,您这样打她差不多也该消了气了。更何况她是芳满楼的主人,若是出个好歹,还有谁能管这芳满楼啊?”
中年妇女思索一下,将鞭子扔到柳依依脚边。
“既然暮儿这样说,我便不再计较这件事,只是这责罚不能免,柳儿,两日禁闭。”
柳依依沙哑着嗓子道:“谢姑姑!”左西人在一旁也一并道了谢。
“巫玉,这次念在你刺杀万贯财有功,故不责罚你,你切勿沾沾自喜。”
“巫玉,谨记姑姑教诲!”少年拱手作揖,眼底扫过一阵阴霾。
“暮儿,我还有要事,这阵子你便留在芳满楼帮你柳姐打理生意。”中年妇女吩咐道,暮潇潇顺从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中年妇女决定明日再走。众人本想她若走了便免了柳依依的禁闭之苦,如今看来柳依依免不了要熬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