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京祁悻悻的收回手,伸个懒腰,打着哈切道:“算了!小爷快累死了,休息去了!”
说罢,他抬脚就往屋里走,柳依依连忙问道:“潇潇呢?”
“不知道!”尹京祁摆摆手,转过身,消失在门口。
柳依依收回目光,水盈盈的双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
直到中午,暮潇潇才回来,当时大家正在吃饭。柳依依率先看到她,放下碗筷。她神色涣散,泪湿莲脸,衣服上沾着尘土,勉强还算干净。
“潇潇!”柳依依轻声叫道,她仿若没有听见,坐到桌子前,左西人忙添了一副碗筷。
“饿了吧!多吃点!”柳依依夹过一块儿鸡肉,放到她碗里。她没应,也没拿起筷子,只是怔怔的看着尹京祁。
桌上放着一盘鸭掌,尹京祁很喜欢,但巫玉却讨厌。他吃东西取决于卖相好不好看,比方说一只鸭子你把肉一片一片的削好,在整整齐齐的码到盘子中,他说不定会吃几口。但你将一盘堆得乱七八糟的鸭掌放到他面前,他绝对看不下去。
“尹京祁,你是故意拿着脏东西气我的吧!”巫玉指着鸭掌大叫道。
“怎么会呢!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尹京祁丝毫不在意暮潇潇的目光,嬉笑道。
“不要!”巫玉用筷子挡开尹京祁夹过来的鸭掌,因为用力过猛,鸭掌掉落在地上。
“好浪费啊!”尹京祁看着地上的鸭掌惋惜道,还没等他感慨完,又有鸭掌被扔到地上,一个、两个、三个……
他抬头,巫玉正用筷子把鸭掌往地上扔,眼中登时燃起小火苗。
“该死的,娘娘腔!”
两人的筷子搭载一块儿,不可开交,闹得不亦乐乎。其他人也早已习惯,若在往常必定默默吃饭。可这次暮潇潇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回自己房间。
柳依依站起来,又看了一眼尹京祁,跛着脚去找暮潇潇了。左西人安静的吃着饭,现在的状况,从他答应尹京祁带暮潇潇一起去的时候,就料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柳依依刚进门就看到暮潇潇趴在床上哭的惨烈,她无奈笑笑坐到一边。
“潇潇,京祁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知道是她,暮潇潇爬起来,冲到她怀里,继续嘤嘤哭泣。柳依依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有什么事,告诉姐姐,姐姐帮你!”
暮潇潇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事情经过。
“柳姐,我该怎么办?”暮潇潇问道。芳满楼所有人都不希望她手上沾上鲜血,她是众人心中那柸净土,是众人保护的对象。
柳依依盯着她的眼睛,严肃的问道:“你可以不爱他吗?”
暮潇潇瞬间呆若木鸡,爱不是跑在路上的马车,是不断升起落下的太阳,是昼夜轮回,是四季交替,是徐徐向前、川流不息的时间之河,她的爱停不下来。
许久后,暮潇潇迟钝的摇摇头。
柳依依伸手将她按回到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如果不能,就继续好好爱他。一年,十年,一百年。直到他习惯你,不能没有你。”
她在她怀中点头,眼泪全蹭在了她衣服上。
哄暮潇潇休息后,柳依依想去找尹京祁谈谈,开门却发现左西人倚在墙上。
“西人?”
左西人站直了身子,问道:“她还好吗?”
“嗯!已经睡了!京祁人呢?”
左西人摇头,说道:“大概去睡觉了吧!”
“我去找他。”
“依依,他忘不了许晴,你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柳依依哑口无言,深忘了暮潇潇的房门一眼。
巫玉下午去了一趟城郊寺庙,芳满楼又接到一笔单子,金主没有表明身份,杀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开价一百两。
暮色渐起,天边斜阳如同盛开的血色蔷薇花,映着红灯小院中的灯笼,惨红惨红一片。
柳依依手中拿着刚接到的订单,思考片刻说道:“妖儿,你去吧!”
“不去!”很干脆的否决了。柳依依知道他又在纠结要杀的人是男子的事了,便也不在难为他,转向左西人说道:“西人,你跑一趟吧!京祁刚刚回来,需要休息。”
“他需要休息?从回来到现在他就没有休息过!”巫玉大声咒骂道。
“娘娘腔,你又在背后说小爷坏话!”尹京祁碰的以下推开门,靠在门框上回击,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巫玉掩着鼻子,退后好几步。
“尹京祁,你迟早死在床上!”
尹京祁轻笑一声,答道:“小爷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死在床上!”
巫玉裂开嘴,做呕吐状,左西人笑道:“我也是,不过方法不敢苟同。”
尹京祁拍拍手,搭上左西人的肩,“没关系,即便是在床上,大家也各有各的死法!”
左西人推开他,揉揉鼻子道:“你先把自己洗干净吧,我的小蝴蝶可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
尹京祁踮起脚尖,看着那几只白白胖胖的虫子,耸耸肩。转过头问柳依依道:“柳妹觉得怎么样?”
柳依依翻了个白眼,淡淡答道:“你若这样去做任务,我会给你买好墓地的。”
“真绝情!”尹京祁嘴角抽动,巫玉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左西人走了,要不要把那几条虫子油炸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左西人准备出发。柳依依将三只白鸽装进笼子里,绑到他的马上。
“记得写信!”
“我知道。”左西人温柔的笑笑。
柳依依目送他离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金主不表明身份很正常,要杀的人也没什么问题,价钱也差不多,可她就觉得不踏实。
柳依依怀着忐忑的心情过了三日,三日后左西人带去的白鸽飞回一直,报告说他已到达目的地,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张罗起斗花魁大赛的事来。
东风无情,吹散落红,春光易逝。可在芳满楼,无论何时都是春天。红粉佳人,绿翘珠翠,吴侬软语,软红十丈,绝对是人间最好最美的去处。更何况斗花魁大赛快要开始,这里可是汇集了全日爰郡花街柳巷的标致女子。
不少人慕名前来,想一睹芳容。要知道在家门口把日爰郡青楼数一数二的女子看个遍,可不是天天都有机会的。但无奈芳满楼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太难得偿所愿。
郁李偷偷去了趟水云之巅,查到芳满楼的确属于国色,回来便进了芳满楼。他还发现,杜芫并没有回水云之巅,思来想去她八成是回自己家了。杜芫原名高曼,彩云郡高家掌上明珠,高家与国色通力合作,也正因此高曼成了国色的圣姑。
“吴姐,郁某前来拜见柳老板,有事相告!”
吴姐一眼就认出了他,隐隐也能察觉到他与柳依依有些关系,瞥了他几眼后,去了后院。
片刻后,吴姐回来说道:“老板要公子自己去往后院。”
郁李微笑点头,可他从未进过芳满楼后院,不觉从回廊绕到了偏院,那是参家比赛的姑娘歇脚的地方。他没看到柳依依,就站在原地等。
半刻过后,仍不见人。到有几个艳丽女子不断打量他,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传来几声笑。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走出一位佳人,玉钗如梭,莲步轻移。几位艳丽女子见了,忙凑上前去,不知说了什么。
其中一位黄衫女子,笑着靠近郁李说:“奴家紫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郁李。”
“那公子来这儿所谓何事?”紫嫣声音轻柔婉转,仿若燕语。
“找人。”郁李淡淡答道,与平日没有不同。
“可是……找我?”紫嫣扭着身子向前几步问道。
“不是。”郁李不解风情的回道,引得她身后女子一阵大笑,她狠狠的踩着地,大不走了回去。
“笑什么,不许笑!”她吼道,那些女子忙禁了声,她继续道:“该你了!我就不信我摆不平的人,你可以。”
后出来的那位佳人,在她的怒瞪下缓步上前,微微屈膝,柔声道:“君撷,见过公子。”
“君撷?”她的名字引起了郁李的兴趣。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君撷连忙背道,君撷是柳依依给她起的花名。
“好名字!”郁李赞赏道,“君撷!”
“多谢公子……”君撷突然不说话了,双眸紧盯着郁李身后。郁李缓缓回过身,柳依依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柳老板,你何时来的?”郁李快走几步说道,“这位君撷姑娘的名字柳老板是否也觉得精致?”
柳依依没发表意见,直瞪着君撷。
“君撷回去,大赛在即,我不责罚你。”
“谢谢老板!”君撷连忙回了屋子,剩下几位姑娘本想戏弄一下郁李,现在全被柳依依破坏掉了,也没了兴趣回了各自房间。
“对了,柳老板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杨柳依依总关情!”郁李摇着扇子说道。
柳依依冷下脸来,声音冰冷而僵直。
“章台柳。”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
郁李打着扇子的手停下来,赔礼道:“抱歉,是郁某唐突了。”
“郁公子到这儿来所谓何事?”
“是要同柳老板讲,那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叶底黄鹂又叫了一两声,阳光明媚,树木苍翠。柳依依环顾这好景色,强笑道:“多谢公子,六月二日芳满楼斗花魁大赛,还望赏脸。”
“柳……好!一定来。”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副摸样,他想他与柳依依还未到那份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郁李出了芳满楼,半夏在门前焦急的等着他,一看到他便不由分说的拉他回了郁府。原是有人来刺杀黎青,黎管家拼死护主,受了重伤。
黎青一看到郁李,马上扑到他怀中,大哭着说道:“星诺,黎轩他受伤了,你快救救他。”
郁李伸出左手轻抚他的背,然后才将他缓缓推开,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黎轩,问道:“他怎么样?”
“现在还没死,不过活不长了!”秋葵回答的比半夏还要快。
“你才快死了呢!”黎青张牙舞爪的扑到秋葵身上,可她那是秋葵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眼看就要摔个四仰八叉,却被郁李喝住,秋葵这才悻悻的收回手。
知道黎轩将不久于人世,郁李心中泛起一丝丝难过,又问秋葵道:“你带他们回来的?”
秋葵老老实实的点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未觉不妥。黎青到郁府的事,若是被国色的人知道,肯定会演变成不得了的事。
“公子,她笨,你就不要说她了!”半夏在一旁鄙夷的说道。秋葵立刻柳眉倒竖、杏眼怒睁,大声说道:“我笨!半仙儿你那只眼睛看见我笨了!呆冬瓜,我笨吗?”
忍冬冷不丁的被问到,不禁呆了一会儿,半夏、秋葵两人齐刷刷的看着他,他更加不知该怎么说了,只好闷着不出声。
“呆冬瓜,你到是说啊!”秋葵拽着他的衣袖,要着他的割破。
迫于无奈,忍冬说道:“你聪明。”
秋葵得意的向半夏扮了个鬼脸,嬉笑道:“怎么样?呆冬瓜说我聪明!”
“你耍赖!”半夏提高了嗓门,屋顶都快震塌了,像母鸡般扑棱着就要动手。秋葵见大事不妙,忙躲到忍冬身后,期间还不忘继续扮鬼脸。
也不知是半夏声音太大,还是回光返照,黎轩缓缓的睁开眼睛。
“黎轩!”黎青扑到床边,关问道:“你怎么样?哪里痛?”
黎轩摇摇头,苍白干裂的唇轻启,说道:“少爷!”
半夏知道那是在叫她家公子,如今他已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应该满足一下,刚想跟郁李说,却发现他已过去。
“我在这儿。”
黎轩神色动容,声音颤抖道:“老奴无力在陪伴在少爷身边,黎家的生意就交给少爷了。还有二老爷,他依旧是孩子脾气,不懂事,您一直很照顾他,今后也拜托您了。”
郁李看了一眼,跪在床边,泪涕横流的少年,点点头。黎轩最后一次紧握郁李的手,眼中留下两行清泪,咽了气。
“黎轩!黎轩!”黎青大叫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学算账,你醒醒啊!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黎青放声大哭,郁李将他拉进怀里,任他哭的昏天黑地。秋葵不由的贴近忍冬,半夏则呆立在一旁。
郁李要忍冬将黎轩的尸体秘密安葬,协众人到了议事厅。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黎青听到郁李要送他回栖碧城,大叫到。
“我信!”
在场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黎青更是喜极而泣。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那么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你更要离开,留在这里太危险。”
“我……不是你弟弟。”
此语一出,语惊四座。郁李也意识到不对,他从来没叫过自己一声哥哥。
“你们先出去!”郁李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黎青想要借一步说话的事。
秋葵嘟起嘴巴,不满道:“不要,我也要听。”
“听什么呀!听了你也明白不了,跟我出去。”
秋葵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半夏捂住嘴,卡这脖子,一路拖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人。
“讲一下以前的事吧!”郁李倒了一杯茶,推到黎青面前。
黎青稍微想了一下,开口讲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无央宫。”
“帝都王宫,你是……七殿下!”郁李虽然惊讶,思维却转的飞快。
黎青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喜的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我猜的!”
“哦!”黎青怏怏做回到椅子上,继续讲述以前的事。这对郁李来说,就像是在看一本小说,读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这样接近以前的自己,但他没有时间听黎青细细讲来,他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被国色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黎青,你听着,现在回家去。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管。”郁李单手搭上他的肩,严肃且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像个家长般说道:“你在那!乖乖等我回去。”
黎青听话的点点头,但心里却害怕,从前也有人这样跟他说过,最后他再也没能见到那个人。
重门深锁,绮窗紧闭,一盏孤灯,摇曳生姿。
柳依依坐在平日里,左西人坐的地方,桌案上铺着几张地图。更生露重,她衣裳单薄,略显憔悴。
地图上,几条用红色朱砂标出的路线,蜿蜒着织成一张血网,柳依依聚精会神的标注着。
“依依,别看了!该休息了!”尹京祁挑挑灯芯,在一旁劝道。
“京祁!你说我们逃到这里去怎样?”柳依依指着一座城池问道,“这儿风光好,四季如春,野花遍地。”
柳依依很快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地方,莞尔笑道:“不然,我们一起去深山隐居好了!”
“依依!”尹京祁提高了声音,提醒她说,“不管我们到哪,国色都会派人把我们杀了的!”
柳依依执笔的手悬在半空中,朱砂滴到地图上,绽开一朵不大不小的红花。
“我会计划好的!”柳依依笑答道,继续勾勒。
尹京祁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笔。笔锋划过手心,殷红的一道,像是细长的伤口。
“依依,够了!我们哪都不去。”尹京祁拽着她的手腕,眼底泛着细小的波澜。
“你要留在这儿?”
“离了芳满楼,我们活不下去!”
“笑话!”柳依依甩开他的手,大喝一声,在安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依依,你明知道,我们若是逃,只会死的更快,会像银华赌坊一样,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
“但我们若是不逃,也会死。十年后,五年后……或者下次受伤,拿不起武器的时候。”
两人意见相左,都试图努力劝说对方。
“你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什么意思?”
尹京祁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柳依依自我嘲笑几声,诘问道:“你是这样想的?那留在这儿是你自己想死吧!因为许晴死了,所以你也不想活了!但我不想让大家死,我想同大家一起活过,三十岁,四十岁。一起去海边看海,去湖边钓鱼,去看山中的云海。”
“我也想大家一直都在一起!离开只是依依一个人的想法,你不觉的太自私了吗?”
“我自私?在你尹京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