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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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王妃-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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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
“并不是非见不可。”李瑁仍是犹豫。韦瑶晴为他几经生死,他不想她再为他难过一分一毫。
“若想获得真正的新生,该面对的人是逃避不得的。”韦瑶晴笑着说道:“相公不必顾虑瑶晴,瑶晴是什么样的人,相公应该最清楚了。去吧,跟贵妃娘娘好好谈一谈。”
韦瑶晴言辞恳切,李瑁终是释然:“好,我去去就回。”
“嗯,我等你。”韦瑶晴点点头,笑得淡然温婉。
李瑁与杨玉环同时出了车厢。必是想了法子背着李隆基前来此处,今日杨玉环身上穿的不再是往日那般鲜艳华贵的服饰,但是那副天下无双的美貌使得那一身普通的农家布衣亦显得光华万丈。天生丽质,难以自弃,她注定做不得寻常人家的女子,更做不得寻常的一介妇人。
二人都不曾举步上前,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望,各怀心事——
看着亭亭玉立在对面的人,李瑁脑海中闪过的是过往与她有关的一切画面。洛阳初遇惊艳,洞房花烛沦陷,五年恩爱缠绵,五年生离不见。当初的李瑁从来不曾想过,他与杨玉环的缘分竟然短到能用这二十四个字就能概括了。之后的种种不堪皆因不甘而起,他再也做不回那个意气冲动的少年郎了。他有枕边人需要守护;杨玉环,亦有需要全心以待的人。他与她,终究是成了陌路之人。
看着对面那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容,杨玉环的心事亦是百转千回。她这一生不过是颗棋,一颗命运由不得自己主宰的棋。一道圣旨就要她远离夫君,圣口一开她便必须以修道之身步入宫闱,受尽非议也得长伴君王左右。
原以为自己这一次的破釜沉舟可以逼得李瑁看清她的决心,不曾想反教她自己更明白,那名半路出现横亘在她与李瑁之间的女子于他而言是何等重要,以至于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与她长相厮守。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的还是她。她想不透上苍凭什么这么对她,凭什么总是将最难堪的局面留给她一个人去面对。
思绪漂移至此,杨玉环敛了心神,轻声嘱咐了婢女守在原地后朝李瑁走去。李瑁也迈开了步子。走到能近距离说话的位置二人停了下来。
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李瑁,杨玉环再多的怨气都化作了委屈与心疼,望着他的双眸中盛满了泪光:“王爷没有话要对玉环说么?”
李瑁只淡淡一笑,作揖鞠躬道:“多谢贵妃娘娘前来送行,李瑁夫妻感激不尽。”
李瑁表现出的疏离与陌生惹得杨玉环心内更是悲戚:“王爷是在怪玉环么?当初皇上强度玉环为女道士之时,王爷也是放手了,从不曾似留下韦家小姐这般坚决地留下玉环,不是么?”
李瑁直起身来,微皱起眉头:“事已至此,贵妃娘娘就不要再执着下去了,忘记过往好好生活吧。”
杨玉环仍是不放弃,连连摇头:“王爷身边有佳人陪伴,轻易便忘记了从前那些日子,玉环却是不能。”
杨玉环字字关情,李瑁只是看着她,没有再开口。杨玉环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抚定了一些情绪,重新看着李瑁,问道:“玉环今日前来只为问王爷一句,当初对玉环的种种可是真心?”
李瑁面不改色,毫不犹豫:“自然,一言一行皆是出自真心。”
杨玉环动容地露出了笑意,追问道:“那现在呢?对韦家小姐又是如何?”
李瑁想起了许多,面色微缓:“亦是真心。”
适才那丝孱薄的希望瞬间覆灭,杨玉环笑得冷冽而嘲讽:“王爷的心思当真高深莫测。玉环从来不知,真心也可一分为二。”
看到杨玉环执着如斯,李瑁终于下定决心说出隐藏已久的话。他不再躲闪,迎上了她的目光,“李瑁的心思从来就很分明,难测的是贵妃娘娘你。真心亦从来不可分,但是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发生变化。贵妃娘娘不能明白,只因你从未对任何人付出过真心。你怨我当初没有尽力留下你,你又何曾似晴儿对我这般将荣华富贵与生死存亡置之度外呢?”
杨玉环被问得哑口无言,诧异地看着李瑁。半晌之后才是急急解释道:“王爷何出此言?玉环对王爷之心可昭日月,王爷怎能因有了新欢就如此诋毁玉环的情意呢?”
杨玉环执迷不悟,李瑁心绪繁杂地长长叹息了一声,移开目光遥想起了当年:“那一年在洛阳,你真正想见的人是父皇,先行与我相遇是天意弄人。母后当时宠冠后宫,她出言求父皇赐婚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你嫁与我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没想到母后红颜薄命,早早地就大去了,我更没想到父皇竟会因为你眉目与母后有几分相似就下旨要纳你入后宫。于你而言,那是夙愿得偿。于不知道真相的我而言,那五年确实是此生最煎熬的时期。玉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你对晴儿苦苦相逼,只是不甘心而已,并非为我……”
“这些都是韦瑶晴告诉你的?她的话你就这么笃信不疑?”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面具被当场揭下,杨玉环本该慌乱地不知如何自处才是。她却强作镇定,矛头直指韦瑶晴,以作最后的挣扎。
“还记得父皇召我进宫询问晴儿腿伤之事吗?那一天,父皇与我聊了许多与母后有关的事情,还临时起意要与我喝酒畅谈,杨国忠也在场。他酒量不好却偏偏最是贪杯,以致散席与我同行时酒后失言。当年他虽与你没什么交往,如今却是最需仰仗于你,是你最信任的人。这些话,想必不会是他无端捏造吧。”
杨玉环再无言以对。深宫寂寞,杨国忠是她唯一说得上真心话的人。却是料不到那些愤愤难平之言会被李瑁知晓。原来根本不是韦瑶晴狐媚,是她自己亲手将李瑁推给了旁人。
恍然大悟的杨玉环失魂落魄地向后踉跄退去。婢女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她。李瑁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去。杨玉环突然甩开婢女搀扶的手,大步跑上前环住了李瑁,泣不成声:“不是这样的王爷。玉环承认一开始的确如你所说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因着身世多舛,指望一朝飞入宫墙,坐享世间最上乘的富贵,衣食无忧。可王爷对玉环情深义重,玉环亦是性情中的女子,怎么会没有感觉呢?玉环是爱你的呀王爷……”
“即便从杨国忠那里知道了真相,李瑁亦不曾后悔过当初的付出,更不曾对晴儿提起过、埋怨过。如今一身清风,更觉繁华富贵过眼云烟。还望贵妃娘娘早日看透,切莫要太过执着才好。”李瑁挣开了杨玉环的环抱,径直朝车厢走去。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回头,那些前尘是真正地了断了。
双手空落落地悬在半空中,能抓住的只有飘渺不可见的空气。她知道这一次,她是永远不可能再让李瑁看她一眼了。令她意外的是,李瑁进入马车后,韦瑶晴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来做什么?示威还是看本宫的笑话?”若是有一把长剑在手,杨玉环恨不得杀了韦瑶晴。
韦瑶晴不恼不怒,更没有要嘲笑杨玉环的意思。她屈膝毕恭毕敬地行礼道:“瑶晴只求贵妃娘娘一件事,还请贵妃娘娘成全。”
杨玉环疑惑地看着韦瑶晴,却是不说话。韦瑶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起头看着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恩恩怨怨,瑶晴恳求贵妃娘娘善待花语。”
李瑁之前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韦瑶晴才知,若非那个善良的小丫头,即便张御医令再怎么医术高超,她也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哪里还能有与李瑁离开长安的福气呢?见不到杨玉环她只能拜托父亲韦昭训多多照拂,这下既然见了面,她必须要亲自请求才能放心。为此,卑躬屈膝也是无所谓了。
杨玉环一声冷笑:“哼,你好厉害啊!非但是王爷,便是连本宫身边的人都一心向着你。如果,本宫不答应呢?”
韦瑶晴难以断定杨玉环的话是真是假,只得继续恳求:“只要贵妃娘娘愿意高抬贵手,瑶晴做什么都可以。”
“好,那就一命换一命!”似乎就是在等韦瑶晴这句话,她刚一说完,杨玉环凤眉一挑,说话的同时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扔在了她脚边。
韦瑶晴竟然真的俯身捡起了,抬手就要刺进自己的胸口。杨玉环一把拉住她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宫女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什么?”
韦瑶晴直视着杨玉环,回答得不卑不亢:“无他,但凭真心。”
“又是真心?”杨玉环忽然很讨厌这两个字:“原来你们都是真心之人,只有本宫不是。”
直到离开,杨玉环都没有留下一个确切的答案。韦瑶晴相信杨玉环不会再为难花语——刚才她从杨玉环的神情中看到了绝望。她不知道李瑁跟杨玉环的对话内容,但很清楚杨玉环的那份绝望定是与李瑁有关。一个从心底里绝望了的人,是不会再有心思去跟一个在自己心中无足轻重之人过不去的。
风起,吹得韦瑶晴的衣摆轻飘,却拂不走她满腹心事——李瑁断了杨玉环的念想,剩下的人生路,他自己能不能放得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幼年不识愁滋味

让皇帝德盖千秋,陵在封阳乡,封内十里。陵前布置有华表、天马各一对,四对石狮、五对石马更是栩栩如生,还有十对翁仲以期守护亡灵安息。一应物什皆为大唐最最上乘的石刻,件件匠心独运,精致无比。周遭更是广植松柏,四季苍翠不老。韦瑶晴与李瑁抵达惠陵时,已值初夏。正午时分,外头暑意渐浓,因着这份庇荫,惠陵处仍是凉意森森。
侍卫将二人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回长安向陈玄礼复命去了,前来接应之人是常年在此守陵的宫女,名唤雪瑛,已过知天命之年。人如其名,她身着通体白色素服,脂粉未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眼角眉梢不见一丝锐利,只带着恰如其分的疏离与谦卑。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紧跟在她身后,朗眉星目,唇红齿白,一双乌黑澄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浓浓的稚气,外加胖嘟嘟的笑脸,煞是惹人喜爱。
虽遭贬黜,李瑁皇子的身份改变不了,又不可直接唤他十八皇子,只得寻了个折中的称呼。见二人朝这边走来,雪瑛与小男孩迎了上去,各自行礼:
“奴婢雪瑛拜见公子、夫人。”
“僾(ài)儿拜见公子、夫人。”小男孩学得似模似样。
“雪瑛姑姑快快请起。”李瑁大步上前,笑着扶起了雪瑛。
“谢公子。”雪瑛顺势起身,看向李瑁的目光中已无之前的那份疏离:“小十八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称呼,李瑁感触良多:“好久没听姑姑喊我小十八了,真好听。”
雪瑛忍俊不禁:“都是大人了,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孩子气,也不怕夫人笑话。”说着她便看向了站在李瑁身后的韦瑶晴。
李瑁走到韦瑶晴身旁,拉着她一同来到雪瑛跟前,对她介绍道:“晴儿,雪瑛姑姑是恭皇后①生前的贴身侍女。我住在宁王府的那段时间,衣食起居都是由她打理。”
之前静听李瑁与雪瑛的谈话,韦瑶晴便猜到二人交情匪浅。李瑁介绍完,她才知雪瑛身份如此特殊,忙是向她福身行礼:“瑶晴见过姑姑。”
显然,雪瑛没想到韦瑶晴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还这般毕恭毕敬,不由地一愣,方是回礼道:“奴婢惶恐,夫人这是折煞奴婢了。”
韦瑶晴先行起身,又扶起了雪瑛,看了一眼李瑁,对她说道:“出嫁从夫。雪瑛姑姑既为相公敬重之人,自然就是瑶晴的长辈,礼当如此。”
雪瑛既是从小看着李瑁长大的,心中早已将他视作了自己的孩子。此番李瑁因维护韦瑶晴而被贬来守陵,她对韦瑶晴多少有些不满。她不愿教李瑁难做外加身份上的悬殊才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现在看到韦瑶晴如此知书达理,说起话来亦是和和气气,对她好感倍增,心头先入为主的芥蒂便也消除了些许。
“婆婆婆婆,僾儿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雪瑛还想再说些什么,从一开始就被三个大人忽略了的僾儿再也忍不下心中不满,拉住她的衣摆轻轻扯晃着撒娇到。
这下,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转到这个小不点身上。李瑁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姑姑,他……就是僾儿?”待雪瑛点了点头,李瑁蹲到僾儿跟前,怜爱地摸着他的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当年在襁褓中的婴儿都长这么大了。”
僾儿不认识李瑁,只是依着雪瑛先前的嘱咐对他与韦瑶晴行的礼。他偏着头看着李瑁的脸,煞有介事地问道:“公子认识僾儿吗?”
僾儿那副天真的模样逗乐了李瑁,他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不仅认识僾儿,僾儿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说到这里,他抱起僾儿站了起来,“僾儿不是饿了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想,僾儿没有立即欢呼雀跃,而是朝着韦瑶晴张开了双臂:“好是好,可是僾儿想要夫人抱抱。”
韦瑶晴很喜欢这个孩子,伸出手从李瑁怀中抱过了僾儿。李瑁很是错愕,雪瑛也很是好奇地问他道:“僾儿,你这是做什么?”
僾儿表现得一本正经,说出口的话亦是理直气壮:“夫人长得好看啊。扫地的陈伯伯说自古英雄爱美人,僾儿将来一定要做个大英雄,然后娶一位像夫人这样美丽的妻子。”
孩子童言无忌,韦瑶晴却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李瑁一边摇着头一边哈哈大笑起来。雪瑛觉得抱歉,又不忍责备,只得无奈地说了一句:“这孩子都被奴婢惯坏了,胡乱说这些话唐突了夫人,实在是……”
“小孩子而已,无妨的,姑姑不必介怀。”韦瑶晴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僾儿非常可爱。
“夫人,您跟公子一路劳顿,让奴婢来抱僾儿吧。”
“不要,僾儿就喜欢夫人抱抱。”看到雪瑛伸手过来,僾儿连忙背过了身,紧紧地搂住了韦瑶晴的脖子,连声拒绝着躲开了她的怀抱。韦瑶晴看他对自己如此依赖的模样,即是笑着道:“没事,就让我抱着吧。”转而,又对着怀中的小人儿问道:“大英雄,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僾儿如愿以偿,又听说有东西可以吃,高兴地手舞足蹈,欢呼着:“哦哦哦,有好吃的咯,哦哦哦……”
午后的阳光透过松柏树叶间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地面上,随着人影的移动而不规律地跳跃着。众人都被孩童那份无所顾忌的欢乐所感染,原本清冷的皇陵暖意顿生,笑声四溢。
趁着雪瑛去张罗午膳的时机,韦瑶晴问起了僾儿的身世:“相公,适才听你说僾儿尚在襁褓时你就抱过他,那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僾儿与雪瑛姑姑是什么关系啊?他的爹娘呢?”
李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往事:“僾儿是雪瑛姑姑的亲外孙。让皇帝与恭皇后相继大去后,雪瑛姑姑一家就主动请了旨来此守陵。雪瑛姑姑的丈夫去世得早,僾儿的娘亲是她唯一的女儿,叫凝绣,从小患有极为严重的心悸病。尽管郎中说她不可以生孩子,僾儿的父亲还是与她成了亲,婚后二人生活得很是甜蜜幸福。
不料,凝绣瞒着大家偷偷停用了郎中开的药,待他们发现时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僾儿的父亲与雪瑛姑姑只好答应了她。虽然处处小心,凝绣还是在生下僾儿之后油尽灯枯了。僾儿的父亲因为用情至深,承受不住丧妻之痛,又始终内疚是自己一时疏忽让凝绣怀上孩子从而害的她丧了命,将僾儿托付于雪瑛姑姑便在当年与凝绣邂逅之处悬梁自尽殉了情。”
韦瑶晴没想到雪瑛与僾儿身上竟然背负着这么沉痛的过往,对祖孙二人顿生怜惜之心:“真是难为雪瑛姑姑了。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僾儿生活在这里,一定过得很辛苦。不过,也幸好还有僾儿陪着她,否则这日子还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李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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