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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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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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问题却更多了:以前在什么地方工作?打右派以后在哪里?这次为啥进来的? 
白刚本来不愿意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抖落自己的问题,可是看这位老兄追问得很紧,觉得不回答是过不去的,便把实情都告诉他了。这时老葛头儿才高高兴兴地把关于这歌谣的故事告诉白刚。歌谣说的是“文革”时县城的三“老”。说老并不是岁数老是资格老。论年龄那时也不过都是五十左右岁吧,可大小是个头目都是局级干部,只是秉性不同,在“文革”中表现也大不相同。 
别人不说了,单说这张文山吧!他是公安局长,为人正直作风泼辣,性格暴烈好发脾气。“文革”时受的折磨最大,挂大牌子游街批斗,坐飞机,跪板凳,刑讯逼供,就是不服气。一句求情的话不说,而且爱生真气儿,冲造反派们还发脾气。批斗时问他:“你是不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他瞪着眼睛说:“我从小参加革命,什么时候都是跟党走,按中央政策办事怎么就成反革命了?” 
他这样说,除了带来一顿暴打以外,还多了一顶攻击伟大领袖的罪名,反革命修正主义的帽子也就戴定了。而且随后而来的就是在公安系统大挖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公安局被长期关押批斗的比哪个局都多。 
说完了张文山的“气儿”,老葛头儿叹了一口气,思想十分沉重地说:“唉!戴这背铐儿也是他自己找的啊!” 
他被捕以后,多次审讯没有进展,提出不少事件,他不是不承认,就是说那是正确的并非反革命。因为原来公安局的人都认识他,不少人还对他同情,审讯简直难以进行。可是他这案子是县主要领导定的,又不能不整。 
有一个刚到公安局主持工作的年轻造反派不信邪,认为中央、省里的高级干部他都批斗过,都老老实实,一个县公安局长有多大?革命小将就制不服他?说:“我得会会他。”局里造反小将精明豆儿小个子马上附和说:“对!你主审我帮你。我就不信制不服他。”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9(2)   
两个小将提审了,再次让他交待现行反革命罪行。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用白眼珠斜了这两个人一眼,气呼呼地说:“你们知道什么叫反革命吗?我抓反革命时你们还在娘肚子里。现在是黑白颠倒,将来还不知道谁是反革命呢!”小将急了:“好啊!你说现在黑白颠倒?对文化大革命不满!”张文山毫不隐讳他的观点:“是不满!”小个子好像逮住理了:“你胡说!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发动的,毛主席还能错?不许你诬蔑伟大领袖。” 
“谁说领袖就不能犯错误?有错误也不许说?批评和自我批评不是共产党的优良作风嘛!难道领袖就可以除外,党章有这规定吗?”主审人咆哮着站了起来,向前探起身子喊道:“你反动透顶!公开反对毛主席,我要砸烂你的狗头,枪毙你!” 
见对方立起来,张文山也猛然立起来向前扑去,举起戴着铐子的双手在空中一抖,那个往前探着身子的主审以为要打他,猝不及防,吓得缩回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脑袋惊恐地呼叫:“啊!啊!你要干什么?”这时张文山把双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怒吼说:“来!有种的向这儿开枪!我等着!” 
那个惊呆了的主审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惊魂未定地直喘粗气。特机灵的小个子看到领导那种狼狈的样子,认为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便赶紧冲门外喊叫说:“来人哪!来人哪!” 
随着这一声喊叫立即进来五六个壮汉,这时那个主审也清醒过来了,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难堪,看进来这么多人又威风起来,为挽回面子立即决定加倍进行报复,怒气冲冲地说:“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给他点厉害尝尝。”随着他这一声喊,几个壮汉七手八脚地把个瘦老头儿打得浑身是伤,立都立不起来了,他是被拖到监室去的。就这样主审人还觉得不解气,喊叫说:“给他戴背铐,吃饭也不许改过来,让他趴着吃!”从此张文山便日日夜夜戴上了背铐,整天躺在那里,再也没人审问,因为他离死刑已经不远了。 
白刚听了以后,内心无比激动,沉思良久没发一言。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坚强的,但和张文山比起来,又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本来这屋里已挤得满满的,还陆续往里关人。突然白一村的老饲养员白敬理也被关进来了。白刚奇怪一个一辈子穷得丁当响的老贫农,怎么也进来了?没等白刚和他打招呼,他便直奔白刚而来,一屁股挤在了白刚的旁边。白刚说:“大叔你这是为啥?”他叹了口气说:“咳!只为一句玩笑话。夏雷队长买回一张林彪像,挂在了队部毛主席像旁边。我说了句你看他凶的吧!活像个大眼奸臣。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给捅上去了。你看就这一句话,他们能定我的罪吗?” 
白刚知道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在“一打三反”运动中分量可是不轻啊!不过为了不给老人增加压力,他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安慰说:“审问时多说自己的出身历史,只怨自己没文化不知深浅,只是看了相貌随便一说,绝没别的意思。我想不会有多大事的。” 
白刚真的觉得一个老贫农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也许能原谅他吧?谁知道他们都想错了。因情节简单证据确凿又性质严重,第一批处理便有白敬理,判了有期徒刑七年。宣布以后全屋的人都为之震惊。 
白刚更是目瞪口呆惊讶不已。原来竟可以这样轻易定罪,他为自己的事也更担心了。更令白刚吃惊的是和他一同劳改的陆永安戴着手铐进来了,他立时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审问让他交待一起回来的劳改人员时,他就怕他有事儿把他们联在一起,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白刚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点蛛丝马迹,看看是不是为他这一案而来的。但是陆永安只看了他一眼,略显惊异便把头一扭,找了一个地方挤着坐了下去。白刚很想听听他和人们的谈话,以便了解他的案情。但他又把戴着铐子的双手,放在了两膝中间,低着头半天竟没有说一句话。白刚知道他脾气怪,是一个性子烈不服输爱生气的人,可能又在那里低头儿生闷气呢! 
终于有一天白刚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可能是有人问他为什么进来的,他气呼呼地大声说:“杀人!”这简单的两个字如五雷轰顶,杀人,难道真的把我们搅在了一起他又招供了?不会吧!他这个人就是刀放在脖子上也不会瞎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刚始终猜不透,心中惶惶不安。老葛头儿看出了白刚情绪不正常,问他是怎么回事,白刚如实说了。老葛头儿说不用着急,我去会会他。 
趁着一次大家起来打饭的机会,老葛头儿故意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挤到了陆永安的旁边。两天以后老葛头儿又回到了白刚这里,告诉他不是因为你的事。白刚说:“那是为什么?”老葛头儿一向什么事都显得不在乎,这次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分悲哀地说:“他们村真的杀了人,还不是一个,杀了三口子。” 
“难道是他?不会吧?”老葛头说:“凶手自首了,不过事情和他有牵连。”说到这里这个乐观坚强的老头儿眼圈儿红了,声音有些呜咽,等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十分气愤地说:“真正是官逼民反啊!”白刚愣了,怎么老葛头儿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急切地等待老葛头儿说下去,老葛头儿却只是长吁短叹没有说话。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19(3)   
后来白刚才知道这个杀人犯并非什么地富反坏右,而是出身贫农,还是先后当过几任村长的村干部。他为人正派办事认真,只是脾气不好工作方法简单伤了一些人。“四清”时被整下台,遭受不白之冤还受了不少罪,他不服气。“文革”中作为“四不清”的干部多次被斗,心中更是不满。 
看到造反派夺权后批斗人时刑讯逼供,抄家时打砸抢,游斗所谓破鞋女人时借机侮辱打骂耍流氓。他说这哪像共产党的干部,简直是一群土匪。这话惹恼了当权的人,又加上造反中上台的支书和治保主任以前都有不轨行为,被他处理过,早就对他怀恨在心,这次便以反对毛主席、反对“文革”的罪名,定他为现行反革命。 
陆永安也是地富反坏右中最不老实的一个,又加北平解放前夕全家都逃到台湾,他独自一个人留了下来,留下了一个“特务”的疑点,“文革”中被整得死去活来。所以他和老村长多次被一起斗争,最近一些日子为制造运动的声势,也为惩戒他们的不驯顺,竟然让他们两个天天站在一条窄窄的木凳上不准下来。从早上一直站到下午人们出工以后,才准他们回家吃饭。只要发现他们中一个人下来,便罚他们两人一起跪砖头。 
两人的腿都肿了,膝盖也跪破了。老村长愤愤不平:“这群牲口,气极了我非宰了他们不可。”陆永安还劝他:“忍一忍,我想不会老是这样的。”就这样他俩虽然十分不满经常骂街,但表面上还一直忍气吞声地忍受着。 
有一天天气很热,他们两个在太阳下晒着,连饿带渴变颜变色站都站不稳了。陆永安婶母便给他们端去了一瓢凉水,谁知就是这一瓢凉水酿成了杀身大祸。他俩正喝着被治保主任看见了,一脚踹翻了板凳,使他俩跌倒在地,还把陆永安的婶母踹倒在地上。陆永安站起来赶紧护住了婶母说:“有事朝我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你打她干什么?”对方恶狠狠地说:“什么老太太?一个地主婆,包庇反革命右派,明天我让她跟你们一块儿站板凳。” 
老村长气愤不过,从地上爬起来,照着治保主任的脸上就是两巴掌:“你们还有人味吗?简直是一群牲口!”治保主任哪受得了这个,立即狠打老村长,老村长正在火头上也不管不顾了两个便厮打起来。陆永安一个劲地劝阻,别人也赶来拉架,这场打斗才算结束了。但由此便天天开批斗大会,他们两人任人踢打唾骂。 
这天夜里批斗会以后,老村长回到家里,忍着一身的伤痛,不知这个世道是咋了,竟让这些人胡作非为?连一些高级领导、将军、元帅都自身难保,他这样的小人物就是被人整死了也没人来管?他看透了这些人饶不了他。现在浑身是伤,这样下去非让他们折腾死不可。与其早晚是死,何必活着受这份罪?我死了也不能让这些混蛋胡作非为,不能让他们好受了,趁我还能走动,死也要报仇。想来想去,他觉得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忍无可忍了,便提起大铡刀先去了治保主任家,手起刀落把他们两口子全杀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子他没忍心下手,那孩子便跑到村支书家去报信。正好支书出门要找民兵捉拿凶手,老村长也追到门口又把支书砍了。杀人以后,老村长便提着铡刀径直去派出所自首投案。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20(1)   
陆永安被关进来以后,白刚老想找个机会找他谈谈,有一天趁打饭混乱的机会挤到陆永安身边,看得出来陆永安也早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进来的。 
白刚担心的就是把他俩扯在一起,陆永安问了老万被活埋的时间以后告诉白刚说,在那之前几个月他就毫无自由了,不许离开村子一步。活埋的那个时间他是天天站板凳跪砖头,哪能跑外面去杀人? 
陆永安说村里整他就是有的干部知道他带回了一点钱,总是借钱,借了就不还,他要了几次支书不但没给还恨上他了,老拿他当特务整。审讯时说是我鼓动老村长杀人,我说是你们逼他杀人。他们让我揭发老村长说过什么反动话,我说他都杀人了,反动话还有什么用不必费那口舌了。 
他们说你对他杀人怎么看?我说我不同意,但是同情,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个有血性的人?他们说你也想走这一步吗?我说现在还不想,逼急了那也没准儿。他们大骂我反动,我说真正反动的是不顾老百姓死活的人。 
陆永安本来是可以解脱自己的,但由于他的脾气,由于他满腔的愤愤不平,终于定为现行反革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与陆永安被带走的同时,张文山也被几个人拖走了,他因“恶攻”和反革命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临走他还踢蹬着带镣的双脚说:“狗崽子们不用高兴得太早,你们疯狂不了几天。”别的号里一起送走的还有十几个。 
陆永安他们一走,便提审白刚。这次冷股长先笑了,不过是一种冷笑,他眯起了眼睛,头向前探着,好像故意让白刚看看一样:“咱们较量过几次了,在公安局大院为成分的事你咬文嚼字,那次便宜了你让你得逞了。上次审问你,那只是一个小插曲。”然后把眼睛一瞪,“现在可别想再占便宜,不要以为省里有几个熟人就有了仗恃,这次谁也救不了你。” 
白刚这次学聪明了,觉得不能实话实说。以前支书说县公安局认为他省里有人,他否认了。现在觉得应该将计就计,在不讲理的时代来不得诚实,便说:“上次那事谈不到得逞不得逞,那是公安部门坚决执行党的政策,当然也不排除朝里有人好办事这个因素,要不咱们县委书记、又当了省级领导的人给我戴的帽子,就算按政策办事,没熟人谁又敢为一个地主分子说话?”冷股长马上冷笑说:“你别再做梦了,朝里有人好办事?那次只是戴不戴帽的小事,现在是阶级敌人报复杀人,人命关天。这次可没人敢替你说话。” 
“这次也一样。”白刚故意十分镇静,又慢声慢语一句一顿地说,“真杀了人,谁也救不了;没杀人,没有证据,硬要定案,一样行不通,也会有人管的。”白刚觉得这样一说冷股长和小个子心里就得掂量掂量,他们要是不按政策办事,动用非法手段,他白刚还是会告状的。白刚继续说,“所以我非常信任公安部门,是会按政策办事公正执法的。这次的事更谈不到占不占便宜的问题,我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关了这么些日子,哪里有什么便宜可占?就是马上放了我,我不还是个受害者?” 
小个子气得跳了起来:“你大胆!敢说你是受害者?那么我们就是害人的呗?”看样子很想打他几个嘴巴。但是不知为什么,是否想起了他省里有人?探了探身子,还是忍住了。只是瞪起眼睛吼叫说:“装什么糊涂?你是杀人犯!” 
白刚看到说受害者引起对方误会,便赶紧解释:“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说你们害人。我虽然无辜,但是卷入老万那件事还是事出有因的。”冷股长严厉地说:“不许你叫老万。难道你挨打还没挨够吗?”白刚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污辱他,我真不知道他姓什么!”冷股长说:“他姓苟。”白刚差一点笑出来,真感到为难了,他怎么姓了这么一个姓。不过他强忍住笑,郑重其事地说:“那我就叫他老苟吧!可以吗?” 
冷股长本来绷着个脸十分严肃,听到这句话也差点笑出来,但是他也强忍住了:“什么也不用叫,你就说吧!”经过这一番较量,白刚倒觉得心里轻松多了,看到对方的语气也有所缓和,便心平气和地说:“好吧!关于活埋人的事,公安部门怀疑到我,我认为很正常。他打过我,打得很厉害,还没收了我赖以活命的几十斤粮食,所以认为我一定恨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是只有杀了他的心,现在是他已被活埋过。”冷股长高兴了,认为白刚自己已经钻到套子里了,“你老实交待你们怎么谋划的,同伙都是谁?” 
“上次我说过那条大河救了我,没那条大河我也许说不清了。你们说我不会自己动手,是串通同伙去干的。可是串通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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