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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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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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重复了一句便到别的班去了(后来了解到农民下水队里给买长筒胶靴)。 
本来大家一听去风障里干活都有点得意,觉得这下可捡了个便宜。谁知道却是这个活,一下全傻眼了,大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刚也犯愁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能泡在冰水里干活?但愣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是班长不干没法交待。再说队长说得也对,贫下中农种稻田不也是要下水育秧吗?以前自己写教材教育青年农民不要怕苦怕累,现在轮到自己了就退缩?他默默地脱了鞋脱了袜子…… 
白刚的行动,并没有感动大家。因为还有一个班长,花班长一直缩在后面。见白刚真的要下水,花班长沉不住气了:“白班长!这么冷怎么能下水呢!”他指了指大家说:“这不是要兄弟们的小命吗?要干也得等太阳出来暖和了再干哪!”这一下把白刚晾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让大家干吧伤众,他自己要下水已经很勉强,也真不想让大家下水。可是他要是发话让歇着又负不了这个责任。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7(2)   
本来两个班长不分正副,花班长要说歇着他是满可以说话的,可是他不发话却让白刚发话。白刚知道花班长的脾气,自己发了话要是队长怪罪下来,他就会一推了事。队长发现不了,他也可能打个小报告说白刚让大家歇着不干活。白刚正在犹豫,组长杨树兴过来小声说:“让大家抽口烟歇歇,稍微暖和点再干,啊?”杨树兴和白刚关系较好,看到白刚为难,便来了个折衷办法,出来打了个圆场。 
唐玉也是一个组长,这人性直心里存不住话,平时虽和白刚不错,但这会儿他也不同意下水:“歇会就歇会儿呗!这鸡巴的有啥?这么冷的天,顶着冰碴儿下水,还不让歇会啦!”白刚没有说话,看了看花班长,算是征求意见。花班长马上说:“就这样啦!抽口烟!” 
“还是花班长,麻利、痛快。”另一个组长赵义高声喊叫说。这是对花班长的赞赏,也是说给白刚听的,意思是白刚不痛快不果断。人们听到班长说抽口烟,便呼啦一声都跑到北边风障根上蜷缩在那里避风抽烟去了。白刚已经脱了鞋袜,卷起了裤腿儿,脚沾了泥水,他觉得光着腿脚歇着也是冷,不如先干着。便用钉耙敲碎了冰,试着一点点地下了水。起初冻得浑身打战,上下牙抖个不停磕打得直响。下了水就不容他慢条斯理了,只有用力拉动钉耙拼命地干活,这样冷的劲儿还小一些。正干得起劲,忽听得花班长高声大嗓地喊道:“快干活,谁让你们歇着?啊?都给我下水干活!” 
白刚奇怪怎么他突然积极起来了?抬头一看,原来是秦大队长来了。他人高马大,虽在风障外边,老远就可以看见他。他十分厉害,从来没见过一个笑脸,谁见了也得怕他三分。正赶这个时候他来了,当然就有好戏看了。花班长一喊,大家知道有变,赶紧脱鞋卷裤子,还是花班长机灵,早卷好了裤腿,三步两步抓了一把钉子耙,立刻就跳进了薄冰里。乒乓一阵乱砸,想不到使劲儿过猛,钉子耙正砸在一个大硬土块上,一下子钉子耙便掉了脑袋。他赶紧跑上去换钉子耙。秦大队长这时已进了风障,看到这一切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脖子粗了脸也紫了。见花班长一手拿着耙把,一手拎着个钉耙头乱跑,便马上吼道:“你给我站住!干什么去?” 
“报告秦大队长!我去换一把钉子耙!”花班长来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立在了队长面前。秦队长说:“我没那么多钉子耙给你换。你那是干活吗?那是破坏!”他又指了指正在卷裤腿的一帮人说:“你们都给我过来!跑步!立正站好!谁叫你们到现在还不干活?要造反吗?出工多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下水?嗯?说!” 
大家大眼瞪小眼,连冻带吓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直磕打牙,谁也不说话。人们知道这时不能辩解,老老实实听着,队长训斥一顿也就过去了。可是谁也想不到这时花班长把胸一挺,两脚一并重新来了个立正姿势:“报告秦大队长!是白班长让大家抽口烟儿!歇一会儿!” 
白刚就在队长不远处,本来也停止了劳动,站在冰水里听队长训斥。秦队长听花班长一报告便马上转向白刚说:“你给我上来!是你让他们不干活吗?”秦队长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大嘴,恨不得把白刚一口吞下去。白刚虽然觉得冤枉,但也不好辩驳。他是老实人,自己同意的事不好不承认。所以只好立在那里,没有说话。秦队长见他默认了,便又训斥说:“你想干什么?罢工吗?造反吗?你觉得你自己干活了就可以掩盖这一切吗?……” 
组长杨树兴沉不住气了,觉得是自己惹的祸,不能让白班长背黑锅,便向前迈了一步说:“报告大队长,是我说的天太冷先抽口烟,白班长没有说话!”秦大队长看了看花班长:“嗯?怎么回事儿?”花班长说:“报告秦大队长!是白班长同意让歇着抽烟的。”秦队长又看着白刚说:“嗯?怎么回事?” 
白刚仍然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他觉得花班长这人太卑鄙了,明明是他不让干活却推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承认下来会使他诡计得逞,太便宜他了。但把真相说出来,和花班长便会闹翻,以后便会惹来更多麻烦。白刚不愿意当面揭露花班长,终于自己担了责任:“是我同意抽口烟。”秦队长说:“你为什么没歇着?”白刚说:“我不会抽烟。” 
秦队长心里明白了,白刚这里没有什么阴谋。而且他个头大,在风障外面很远就看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干活,气稍微消了一点,但还是不放过他:“你这班长是怎么当的?班里人不干活,你为什么不管?告诉你,下次再这样,我关你禁闭。不要以为你干活就没事儿了,你必须把这个班给我带好!”然后他又转向规规矩矩立在埂埝上的全体人员说:“告诉你们,在我这里你们不用想捣蛋,谁敢偷懒耍滑算你们瞎了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最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花班长:“你不也是班长吗?干什么去啦?”花班长重又抖擞精神,来了个立正姿势:“报告秦大队长!我在招呼大家快干活!我自己下水打浆了。” 
“你打的浆在哪儿哪?”花班长信手指向了左边一个小畦:“就是这块儿。”因他慌忙去换钉子耙,早忘了他打的哪一畦了。秦队长凶狠地说:“那个畦里水清见底,连个脚印都没有,你怎么下的水?”花班长说:“报告秦大队长!我确实下了水,你看我脚上这泥?”秦队长指了指他右边的畦:“你下的是那个畦!也是水清见底连水都没搅浑,你是看我来了慌忙下水的,装什么样子?”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7(3)   
“报告秦大队长!”花班长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礼节,显得对领导特别地尊敬:“我干活用劲太大了,钉子耙坏了,我去换钉子耙,我自己下水还一直招呼大家快下水,白班长可以证明。”他摸透了白刚的脾气,知道他不会当面把自己的老底兜出来,刚才他不是忍气吞声承认是自己让抽烟的吗?自己咬定白刚可以证明,他也会委曲求全给自己作证明,就是不作证也不会反驳,那也就等于默认了。白刚听到花班长这句话,简直大吃一惊:当面说谎陷害别人,还让别人作假证说他是惟一的好人,天下竟有这样无耻的人!他没有理睬,仍然是什么也没说。花班长看到了白刚没反驳认为阴谋得逞,便又向队长重复了一句:“白班长可以证明,不信您问问他。” 
“你给我住嘴!”秦队长冲花班长吼道:“我还不知道你,净玩鬼花活,以后你给我老实点!我老远看见风障里只有一个人干活。你欺骗谁?”训斥完花班长,他又命令说:“都给我下水,一天不许你们休息,完不成任务,晚上就不要回去!” 
队长走远了,花班长马上跳出了水面,笑嘻嘻地走到白刚跟前说:“兄弟!我刚才让你证明并不是为自己,是让队长一看两个班长都干活,对咱们班光彩!你为什么不说句话呢?”他说话的声音很大,显然表示这话不仅是对白刚说的,也是对全班说的,以挽回他的面子。白刚停下手中的耙子,把头一仰说:“你让我说什么?你推卸了责任,还让我给你作假证?”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他的声音大是由于抑制不住的气愤。 
“兄弟!你别生气嘛!”花班长看出了白刚对他的不满,便继续嘻皮笑脸地说,“刚才我说你让休息,并不是想害你,因为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劳动,说是你说的队长就不会追责任了,大家也都解脱了,一俊遮百丑嘛!你看,队长没把咱怎么着吧?怎么样?兄弟!真棒!”说完还竖起一个大拇指,在面前晃了晃。这真棒是说谁?好像是指白刚承担了责任,可是看他那得意的神气,又似乎是说他自己,说他耍的这手段真棒,在队长面前的这场表演真棒。 
在这种人面前,白刚还能说什么呢?他不计较名利荣辱,也不想争个谁是谁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争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他一言不发,仍低头默默地晃动着耙子,捣碎泥中的那些硬块。白刚以前在机关本来是个非常活跃的人物,爱说爱笑,下棋、打球、跳舞、唱歌,无所不好,无所不能。遇事爱发表议论,对人直率坦诚,一向存不住话。自从反右以来,简直变了一个人,斗争他的时候,他是一天天不说话。到这里劳改以后,也是整天低着头,默默地干活。 
花班长见白刚不再理他,便讪讪地走了,又去别人面前精神抖擞神气活现地宣扬他那套手段去了。老花的为人,白刚早就知道一点。那还是五班刚编班的时候,老花原机关的两个人,先后都找到了白刚悄悄说:“你和他在一块儿当班长算倒了霉了,这人两面三刀,好拨弄是非,你可要小心点!”白刚说:“嗨!咱不招他不惹他,还有什么是非?”来人说:“哎?你可别这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着点好。”虽说如此,白刚并没有当回事。他想人与人之间的倾轧、拨弄是非,无非是为了争名夺利,我既不想与他争名,我们之间也无利可夺,他还拨弄什么是非?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种人到哪里也不会老实下来,也不会让别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是你与他争不争的问题,为了抬高自己,他就必须打击别人,为了拉帮结派,他必须排斥异己。 
老花在机关里就滑得出名,如果仅仅是滑也倒罢了,更要命的是他那逢甲说乙、逢乙说甲的坏毛病。你说他是为了争权夺利倒也未必。有时候他为了取得对方一点点好感,也会有枝添叶地传一些闲话,拨弄一些是非。他认为取得对方好感的一个秘诀,就是制造传播别人说他的坏话,对方既不好去查对,也最容易动心。但日久见人心,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他的坏毛病。所以他是到处买好,到头来却是到处不落好。尤其是他在领导之间拨弄是非,对领导之间的不和,起了很坏的影响。 
“鸣放”时,他本来没有什么政治上的所谓反动言论,虽然“鸣放”中为表现积极对有的领导提了一点意见,但他是个善于察颜观色、见风转舵的人,以后看形势不好就猛检讨,痛哭流涕,表示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没事了,但由于他平时人缘不好,许多人都讨厌他,所以不管他怎样的痛哭流涕,还是不放过他。再联系他过去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几年,便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晚上快收工了,谁也没有完成任务。畦里的大土块根本没泡透,敲都敲不碎。而且打完一畦浆,还要用手捞泥把四周的埂埝全部抹平抹光。胳膊腿都光着泡在水里,这罪可真够受的了。一个个腿上胳膊上冻得裂开了口子,一道道的血印,有的地方还往下流血。白刚想不管大队长怎么说,该收工也得收工。每天收工用不着白刚说话,花班长自会张罗,今天他虽然早就宣布按时收工他负责,现在眼看到收工时间了,他只是跳跳跶跶却不张罗收工。白刚心里说你不说我说,老在这儿非把人冻坏不可。白刚想看看表是不是到了收工时间,到棉袄上边小口袋一摸,表没有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7(4)   
嘿!奇怪,自己清清楚楚抹埂埝时把手表摘了下来,用手帕包好放在了棉袄上边口袋里。棉袄就挂在风障上,怎么会没有了呢?他把全身上下都找遍了,还是没有,表是丢定了。他便向大家说:“我的表丢了!”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人们都知道那是一块瑞士的欧米伽,这在当时是最贵重的手表了,一般人是买不起的。白刚因为工资高,又没家庭负担,买一块是不用费力气的。 
在外边都觉得稀有,在这里一个月才20多元生活费,这块表就更显得珍贵了,所以人们都很关心。许多人说:“怎么会丢了呢?你再找找。”有人还猜想各种可能,最后人们推测有可能掉在水里。白刚也回想起他把表放在棉袄上边口袋里,刚抹埝时还没脱棉袄,只挽起棉袄的袖子,这样抹埝实在不方便,后来才脱掉棉袄的。是不是没脱棉袄那会儿弯腰低头捞泥,表掉在了水里?想到这里,白刚便在自己干过活的畦里摸,其他人也帮着摸了起来。 
大家正摸着,高队长来了,见大家像摸鱼似地在畦里乱摸,便喊道:“你们摸什么?那畦里还能有鱼?”不少人回答:“摸表!”许多人乱呛呛说白班长的名表丢了,可能是掉在畦里,独有白刚仍然是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他觉得这一天太倒霉了,懒得说话,而且表是不是掉在水里还很难说。别的可能他又不便说出口。队长问道:“你的表掉在了水里?”白刚说:“可能吧!”声音很小,仍然不愿意多说。 
看他悲哀的样子,高队长也很同情。便说:“那你先留下,再仔细找一找,其他人收工,别的班都走了。”别人都赶紧洗脚穿鞋去了,杨树兴看白刚愣在那里便跑了过来:“队长!我也留下,帮他找找吧!”转身又对白刚说:“还是找找吧!”何仁山这孩子也跑了过来:“白班长,我帮你摸。”见这种情况,另外也有人跑过来,队长赶紧说:“你们都回去,用不了这么多人。” 
白刚愣了一会儿,他觉得表掉在水里的可能性很小,便和队长说:“不摸了,不找了。”然后又对杨树兴何仁山说:“回去吧!”队长说:“也行!我让工地上人们给你找一找。”正这时附近有一个管水的过来了。高队长便说:“三妮子,五班长一块手表丢了,可能掉在这个畦里,你给摸一摸!”然后又对大家说:“你们都等一等,一起走。”白刚觉得人们又冻又饿,干了一天了,归心似箭,自己还没洗脚,不忍心让大家等他们三个人,便和队长说:“队长,我们还没洗脚,让大家先走吧!我们三个一起走。”队长对白刚还是信任的:“你们也快点!”刚来时必须全大队统一出工收工,现在看看许多人还老实,活也忙了,工地又很分散,所以经常是以班为单位收工。今天他们三个单独走,队长也格外开恩了。 
在路上杨树兴和小何都说:“班长!队长让你找找,你为什么不找了呢?”白刚不无悲哀地说:“找什么!不要了。”杨树兴惋惜地说:“不要了?以后再买这样一块表可不容易啦!”白刚说:“没有不戴吧!”何仁山说:“我知道了班长准是想,人落到这种地步,官丢了一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都抹了,丢块表不值得心痛了。班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他的脸上显出了孩子似的笑容。他觉得班长的心事他猜得十拿九稳,眼巴巴地望着白刚的脸等待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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