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这么一个成语来形容人病的不轻,脸色难看,叫做:面如金纸。
现在的蒲生氏乡就是如此,他的面庞的颜色,苍白得让我想到了前世看到的鬼片里的那些冤鬼,呸呸呸,人家还没死呢,拿人跟鬼比,实在是不道德。
现在天气很热,但是蒲生氏乡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不得不盖上厚厚的被子,所幸城里的人还是比较有办法的,他们在房间里面放了好几大盆冰凉的井水,每隔一会儿更换一次,以此来调节卧室的温度,使城主大人不至于中暑。
果然,一走进蒲生氏乡的房间,就感到一阵清凉,很舒服。
只不过,蒲生氏乡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客观,已经没有了当初在安土城分别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到我,嘴唇发紫的蒲生氏乡勉强一笑。
“明智殿下,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看到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呵呵,蒲生殿下尽管养病就是了,我只是奉主公的命令来这里调查这一次的事件而已,不过呢,主公还是很挂念你啊。。。。。。哦!对了!主公命我带来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其中有两枝从朝鲜买来的,上等的红参,对蒲生殿下的身体调养有很大的好处。”
“主公对我真是恩重如山啊。”
“蒲生殿下你就先休息吧,等稍晚一些,我们再谈论公事吧。”本来我是打算问问他遇刺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便尽快查清楚真相。
但现在看到蒲生氏乡这幅病怏怏的样子,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家现在身体很差,需要的是休息,而我所要问的话,恐怕会勾起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不能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况且一名武士,没有在战场上负伤,却在放松警惕时被人偷袭了,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耻辱。
“啊,别走啊,时间不早了,来与我吃一顿午饭吧。。。。。。哎,你别推辞啊,明智殿下你要是再这么客气,那就是瞧不起我了。”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给人家面子那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最重要的是,我的一只手竟然被他给拉住了,真不愧是讨取过名将的人,受了重伤,也能让我进退不得。
当然,我要是来真的,稍微用些力的话,还是能挣脱的,只不过这样的话。。。。。。人家就再也不会给我好脸色了。
由于蒲生氏乡只点名要见我一个人,所以吃饭的时候,面对面也只有我们两个。
在侍女们的帮助下,蒲生氏乡坐了起来。
茶几上放的午饭很简单:炒牛蒡,煮莼菜汤,豆腐味噌汤,唯一一道还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食物,就是用鱼碟装着的小黄鱼,不过即便是鱼,为了照顾身为病人的蒲生氏乡,也被做成了口味无比平淡,让人根本就吃不出任何滋味的“清蒸鱼”。
同样的,为了蒲生氏乡的身体,酒也没得喝。
“哎呀,”蒲生氏乡也是一脸的尴尬,蒲生家也是历史悠久的名门,经济情况相当充裕,可竟然要拿这么寒酸的午饭来招待别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友(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自己可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这个明显太。。。。。。
“不要紧的,蒲生殿下您的身体最最要,我能理解,”为了表示我真的能理解,我抛开礼仪,毫无吃相的大口扒饭,“嗯。。。。。。嗯,很不错,这牛蒡真好吃。。。。。。”
其实这牛蒡是什么味道,我根本就没有吃出来。
“明智殿下爱你可真是。。。。。。唉!”蒲生氏乡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眼下对不住了等我的伤好了,一定在安土城大摆筵席,请明智殿下你大快朵颐!”
“哈哈。。。。。。那我一定等着!”
“对了。。。。。。”
蒲生氏乡喝了一口味噌汤,说道:“明智殿下你,可能对我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跑回日野城会感到疑惑。。。。。。本来嘛,这件事情也算是主公所吩咐的秘密,但现在主公派你来这里,就说明主公是信得过你的。”
哦?信得过我?织田信长派我来这里,难道还有这层意思?我可没看出来。
“主公将要对石山本愿寺发动新一轮的进攻,这回不仅是佐久间大人,大坂湾附近的水贼们也都纷纷向主公效忠,于是主公计划由九鬼嘉隆,织田右近(信澄),还有我,在大坂湾组建一支人数超过三万人,船只一千艘的大型舰队!”
“三万人。。。。。。一千艘。。。。。。”
我牙齿都在打颤,表情更是不敢相信。
新航路开辟之初,即便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尼德兰,貌似它现在还不算强盛)这些海上大国,所拥有的海军,也不超过万人(当然,这个得考虑到,起家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小国,不可能像法兰西,奥地利那样的人口大国那样动辄提供数万兵员)。
而且,如果这支军队真的可以组建,那在日本战争史上,绝对是有划时代意义的——在日本历史上,水军,或者说是海军,在明治时代之前,一直都是作为陆军的附属战斗群而存在(即便是在日朝海战中,也是如此)。。。。。。三万人已经不再是附属战斗群了,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大军团了,将水军配成一个单独的大军团,这真是前无古人的举动啊!
真不愧是织田信长啊,也就是他,才会有这种气魄,有这种胆量,有这种眼光做这种可以青史留名的事!
蒲生氏乡道:“主公此举的目标,不仅是石山本愿寺,九州,四国,西国都是他的目标!”
我也兴奋道:“太好了!毛利家的水军在木津口海战结束后基本上就已经不值一提了,而西边的那些敌人,手中的水军就更是土鸡瓦狗!以后本家就是日本海上唯一的主人了!”
这话说的有点夸张了,九州的萨摩水军和四国的土佐水军都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唉。。。。。。”蒲生氏乡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还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我和织田右近大人几个人知道,右近大人已经在半个月前就抵达了大坂湾,他是以协助攻打荒木村重的名义前往的,而我也正打算回到日野城,集结人马赶往大坂。。。。。。唉!谁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非常不甘心,甚至恼火的用手拍狠狠地拍了一下茶几!
“真TMD让人火大!建功立业就在眼前,我却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给打倒了。。。。。。我这伤口,没有三四个月,我是上不了马的,兵情不等人,我这么耽搁下去,主公迟回会失去耐心,用别人来代替我!”
“蒲生殿下,别这么灰心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我一向自诩伶牙俐齿,但这个时候,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安慰眼前的失意者。
也是,日本一国地土狭小,所谓的“建功立业”也就是围绕一小块地方在那里打来打去,在“后世人”的我的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
如果我是蒲生氏乡的话,绝对不会像他那样看不开。
当然,这话我绝对不能跟他说,说了他也听不懂。
但怎么安慰他呢?低落的情绪对伤口的愈合有所阻碍啊。
“蒲生殿下,城里面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寺院或是神社?我去给你参拜祈福一下,说不定可以收到什么好的效果哦。”
“啥?”
156 杀身之祸(中)()
156杀身之祸(中)
我望着眼前拿着刀枪指着我的五十多个浪人,大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有个站在最前面的浪人冷哼了一声:“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废话还真多!”
。。。。。。
不论是为人师表或为人弟子,都是由于某种奇妙的因缘才能相遇,在这当中,即存在着无限的生命通路。
前面讲过,日野城的本丸,是以仁正寺为基础建立起来的。
与许多传统的紧急大名或是土豪一样,蒲生家的历代家督,都有礼佛敬僧的习惯,在日野城外的一座小丘上,还有一座仁正寺,那是蒲生定秀时代修建的。
原本人类就和天地自然的大生命一样,皆是同根而生。因此,只要彼此有缘,就可以得到正果;如果无缘,那么就无法遭逢良师,而像枯草般地腐化于尘土当中。事实上,不论是吸取的一方或给予的一方,都是同出一源的。
仁正寺的住持法号还挺怪异,名叫做:别方。
进入寺庙之后,见到别方大师,我从怀中掏出两张五十贯钱的支票,递给了他作为前来参拜的香火钱。
“大师,这是在下的一点点心意,请笑纳。”
哪知道,别方大师看了一下支票上面所写的数额,然后将其中一张退还给我。
纳尼?!
支票是我亲手给他的,难道还有假?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磨推鬼,就算你是佛祖的弟子,可你也总得吃饭不是?
我这些年见过的和尚,几乎没有不贪财的,听外面的人说,即便是朝日山乘或是快川绍喜那样的大师,也大量的收受领主的礼金。
难道是嫌一百贯太少,想通过退钱的方式来暗示我增加数目?这也不对啊,香火钱一般就这么多,我参拜京都的清凉寺的时候,给的也是这么多啊。
香火钱跟求人办事的礼金不同,如果我待会儿有事相求,那自然会给更多的。
就在我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别方大师微微一笑。
“仁正寺只是一座小庙,明智大人不需要施舍的太多,一百贯钱实在是折杀我们了,贫僧就收取五十贯,作为重修正堂横梁的费用吧。”
我抬头一口,哟,横梁却是腐朽的很严重,看来这些年蒲生父子对仁正寺顾及的太少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是个跟佛门套近乎的好机会。
我又环顾了一下,何止是横梁,窗户,地砖。。。。。。就连佛像,虽然干净,却也陈旧不已。
于是手就往兜里伸。
“这寺庙虽然华贵庄严,却已经是住不得的,大师不介意的话,我出钱来帮忙重修。。。。。。”
“大人的一片心意,仁正寺就收下了,”其他的和尚看我这个“凯子”主动愿意替他们掏钱,都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别方住持的话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但这样做并不合适,恐怕城主大人也不会高兴的。”
城主?
对啊!这样做的确不合适,这里是蒲生家的地盘,要在这里修建个什么东西,都是要经过蒲生氏乡的同意的,而仁正寺可以说是蒲生家修建的“家庙”了,我这个外人对这个“家庙”指手画脚的,那作为主人的蒲生氏乡能高兴吗?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犯错了。
。。。。。。
其实我并不信佛,这前面也讲过,而且我跟蒲生氏乡也很难说有什么很深的交情,但是现在,我却静下心来,跪坐在佛陀(释迦牟尼)的面前。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并不是佛家弟子的我,为蒲生氏乡祈福,佛陀能收到我的心意吗?
按照一般的宗教所言,只有信仰他们所提倡的宗教,才能得到“神佑”,但很多宗教经典里面却又说:神爱万民!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想想看,这个跟启蒙时代,法国的启蒙家们提过的“上帝创造石头”的悖论,好像差不多啊。
和尚们或是吟唱,或是诵经,所幸这里面爱敲木鱼的不多,不然我这耳朵可就要爆炸了。
我心中念念有词,当然啦,内容无外乎就是一些祝福的话,蒲生氏乡早点好起来,长命百岁啊,蒲生家族平平安安,香火万代啊。。。。。。
当然了,如果非要吐槽的话,那么历史上,这两个请求都没有实现。
我并不怎么信佛,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将自己的愿望加在他的身上。
启蒙家卢梭说过:大自然自有其意志存在,而且这种意志会与人类的生命结合,然后传送到世间来。不论传送的方式如何,均有其一定的轨道;一旦脱离轨道,那么人类便无法继续在世间生存。
或许真的卢梭所言,我之所以能在这个战国时代生存下去,就是因为我已经坐上了马车,走上了这条原本并不属于我的道路。
半个多小时之后,祈福完成,我起身告辞。
这时,别方住持递给我一张白纸。
“这是。。。。。。”
白纸并不算大,宽度四四方方也就八九公分左右,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三个楷体大字:
天泽履
“贫僧斗胆为明智大人卜算了一下命运,因此得到了这个三个字,特地献给明智大人。”
“这是我的命运?”我大感惊奇。
“是的,明智大人读过《易经》吗?”
“读过。”
“天泽履是《易经》中的第十卦,也就是履卦。”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急切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
。。。。。。
无论我对那个“装B”的老和尚有多少怨念,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翻来覆去将这张写着天泽履的白纸看了好多遍,我也没搞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没办法了,回去向蒲生氏乡借本《易经》来看看吧。
一想到《易经》那晦涩难懂的文字内容,我又感到一阵头大。
不过话说回来,这会不会是那个老和尚在故弄玄虚,耍我吧?不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明智大人自从从仁正寺出来以后,就很不开心啊。”
轿子外面的毛利新助看我这个样子,有些困惑,不过,他没有把头伸进轿子里,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了仁正寺的松林,踏上了回城的土地。
因为上次的城主遇袭事件,日野城里的人几乎草木皆兵。
全副武装的护卫、轿夫,无不极度紧张地注视着脚下。毛利新助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他不自觉地走进我的轿子,一手按着太刀,一边注视着脚下,以免滑倒。再次走上较为平坦的道路后,他不经意间抬起头,望了望前方。
就在此时,几道黑影突然从树林中闪过。
奇怪——毛利新助心中想,但并未起疑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且现在离日野城已经只有一里地不到了,这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那些熟悉这一带地形的清田光显等护卫。眼前的榛树林黑压压一片,围成一道屏障。里边住着是这附近的猎户还是农户呢?他边走边想。
“站住。”旁边的树丛里突然闪出人影来。
“什么人?!”
正在神游天外的我猛然醒了过来。
将头伸出轿外,大声喝道。
毛利新助和清田光显早已长刀出鞘,护住轿子。队伍停了下来,但我似乎并不打算走出轿子。
“轿子里面坐着的,可是明智小五郎信光殿下?”黑暗中传来平静的声音。
“正是我没有错了,我正从仁正寺返回日野城,不知道阁下有何见教?”
我大致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好家伙,看样子,对方足有五十多人啊!
“见教?哈哈哈。。。。。。”那边的人狂笑道:“没错没错!绝对是明智殿下没错了!哎呀。。。。。。到底是读过书的文化人,讲起话来还挺有礼貌的。。。。。。既然明智殿下你都问了,那么我就回答你吧——我们是来取你狗命的人!”
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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