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道理,天海现在跟伊达政宗讲的,都是过去自己曾经他说过的,而他的父亲,也不止一次的跟他提过,争夺天下的同时,也要争取到天下百姓的支持。
只是那个时候,固执而偏激的伊达政宗,全没有把这些话给听进去。
如今,找个陌生人来跟他讲这个道理,他反而可以全部接受。
人大概就是这么奇怪吧,陌生人有时候要比身边的人,更让人放心。
就在天海和伊达政宗在这座资福寺里面谈论道法的时候,伊达家和幕府的第二轮谈判也开始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伊达辉宗最后终于【争取】到了,祖先传下来的全部领地,也就是三春郡、伊达军、安达郡等共计三十万石的领地,而会津和仙道,统统没收!
不过你以为谈判就是这么简单,那就错了。
通过最上义姬的信件,幕府对伊达家内部的嗣位之争,已经有所了解。
织田信长特地写信给谈判的全权代表佐久间盛政,告诉他这一点可以拿来利用,作为谈判的筹码。
佐久间盛政虽然做事莽撞,但并不傻啊,再说了,这种为了获得家位而引发的争斗,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他从小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于是,他在领地上面做出了让步,却在另一方面加入了新的条件:
伊达美作守政宗兴不义之兵,扰乱四邻,此行为实在是罪大恶极,顾念其年少,不做深究,然重罪难免,请其务必蛰伏归隐,隔绝政事,以防后患。
伊达辉宗听到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幕府对伊达家内部的事情,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让伊达政宗隐居,这样一来,自己的继承人,不就只剩下小次郎一个人了吗?
不用说,这都是最上义姬的手段。
事实无情的在嘲笑伊达辉宗,背叛他最深的,就是他在的妻子。
伊达辉宗狠狠地咬了咬牙齿。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放过自己的妻子!
其实伊达辉宗和最上义姬之间,早就没有夫妻感情了,而最上义姬不断挑唆自己的小儿子伊达小次郎参与伊达家嗣位之争,让他愤怒无比。
伊达辉宗愤怒归愤怒,却始终不敢惩处自己的妻子,倒不是说他是个窝囊的男人,而是,他忌惮最上义光的存在。
但是这一回,最上义姬明显已经玩儿的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伊达辉宗的底线,里通外国不说,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把幕府也牵扯进嗣位之争了,这简直是太过分!太嚣张了!
这回,我不会再给那个最上义光面子了!
伊达辉宗恨得咬牙切齿,即便是坐在他对面谈判的佐久间盛政,也感到一股汹涌澎湃的杀气在激流,这让后者感到一阵战栗。
(【猪武士】会想,这家伙难道是要把自己宰了?)
调整了一下情绪,伊达辉宗说道:
【我知道了,我的那个不孝的儿子这回确实太过分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头我会让他找一间寺庙,好好修行的。】
【嗯,这样就好,辉宗大人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对了,将军大人还跟我提到了一点。。。。。。】
伊达辉宗脸色一变,织田信长还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听说辉宗大人还有个小儿子,名字叫做小次郎政道,是吧?】
【是的。】
伊达辉宗右眼皮一跳————正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伊达辉宗心中升起了一股更大的不安。
牵扯到自己的小儿子,他知道这样完全没有好事。
【听说他是一个知书达理,为人彬彬有礼的好孩子,所以。。。。。。将军大人格外恩典,请他到京都去读书修行,将来封侯拜相,前途无限啊。】
【读书?我们奥州也有明宗大儒,小次郎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哈哈哈,辉宗大人,谁都有疼儿女的心,我能理解您的苦心,虽然孩子留在身边让人心安,但是呢,也不能就此耽搁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啊。。。。。。】
伊达辉宗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在下沉,织田信长打击自己的大儿子,却又让自己的小儿子进京读书,这意思不是摆明了嘛。
而且,在母亲的挑唆之下,早就把自己当做是最上家的人的伊达小次郎,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始终有一层敌意。
觉得伊达辉宗过去对于自己和他母亲没有尽到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想到这里,伊达辉宗感到内心有些不安。若是伊达小次郎到了京都,受到织田信长别有用心的疼爱,他会发现父亲的冷淡,恐会生出怨恨。
那时候,伊达家的分裂,真的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啥。
难道伊达家在织田信长面前,真的就没有一丝回手之力吗?
无论是资福寺这边,还是谈判席这边,都很热闹。
再把镜头转回主角这边吧。
这边的形势有些不容乐观。
明智小五郎杀死了远藤基信,自己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不过幸好,福大,命大,造化大!
远藤基信的武器并没有刺中要害,所以虽然刺得很深,但明智小五郎依旧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但是,真正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明智小五郎的身体开始肿胀起来。
第二天便肿得手、脖子都动不了,全身也都变成了淡紫色。在疼痛和酷热的侵袭下,这个名将流着冷汗倒在病榻上,时而晕迷不醒。
山崎幕一等人判断,这是伤口感染吗?
好像不是!
众人一时之间束手无策了————如果是伤口感染,那还好说,军营里面有涂抹伤口的药水,好好处理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眼下,连什么病症都查不出来,众人开始麻烦了。
这该怎么治啊?
于是他们四处寻名医访高友,大发英雄帖,请人治病。
因为赏赐而到来的名医倒是不少,但是许多人看到明智小五郎的症状,都摇了摇头。
这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引起的【夏肿】,伤口虽然可以处理,但是身体的肿胀,却没法治!
众人大失所望。
不过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到了七月份的下旬,一个神秘的人来到了熊邸,说可以治疗明智小五郎的病。
因为之前那些【名医】的关系,众人本来没打算抱太多希望,但是山崎幕一一看到这个人,马上就来劲了————
【竹之宫先生,请你务必要救救我家主公!】
原来来的人正是竹之宫波太郎!
(感觉竹之宫波太郎的两次出场,都很突兀。)
山崎幕一毕竟年纪还小,他对于神秘的竹之宫波太郎,除了好奇之外,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赖和敬仰,上回这位先生就帮了自己主公一把,这回肯定也。。。。。。
竹之宫波太郎点了点头,笑道:
【我真是为此而来的,不过,一百两的赏银,可一分都不能少哦。】
【您放心,钱票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收了。】
【嗯,开始吧。】
竹之宫波太郎诊脉的方式十分奇怪,先是用一根手指搭在明智小五郎的脉搏之上,然后变成两根,三根,最后除了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全都搭了上去,两道长眉渐渐皱起,明智小五郎的脉息微弱,近乎于濒死状态,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竹之宫波太郎这才放开明智小五郎的手腕,缓缓睁开双目。
【怎样?】
山崎幕一关切道。
竹之宫波太郎叹了口气,低声道:
【《千金翼方》里面讲过,人体内的经脉是一条奔腾的江河,明智大人的脉息在病症的侵蚀之下,已经成为一潭死水,几天的沉睡已经让这条江河淤积,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他的性命已经不久于人世。。。。。。】
【啊!】
山崎幕一的双眼中充满悲痛之色。
【不用太惊讶,死在中暑下的人挺多的,不差你家主公一个。】
竹之宫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山崎幕一恨得咬牙切齿。
但是恨归恨,他毕竟是家臣,关心着自家的主公,听到这个结果禁不住无声啜泣。
众人本来对竹之宫波太郎就没有抱有希望,这样的结果他们早已预料到,鸣海胜三郎低声道:
【人命天注定,既然无力挽回,算了吧。。。。。。】
以他的脾气,如果不是到了绝望之时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竹之宫波太郎话锋一转:
【好在他遇到了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双目熠熠生辉,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信心,竟然没有人以为他是在吹嘘。
众人仔细打量着竹之宫波太郎,直到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这才道:
【你有几分把握?】
竹之宫波太郎的目光落在明智小五郎的脸上:
【我需要一个助手,在我治疗的时候,我不希望其他人围观,而且我给他治病的事情,也不可以将这件事泄露给外人知道,如果你们答应,我这就准备为他治病。】(未完待续。)
489 仁医之道()
这正是竹之宫波太郎的聪明之处,他如果成功救治明智小五郎,无疑就成为明智家的大恩人,众人不得不领情,可以他的身份和位置,似乎未必希望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众所周之,竹之宫波太郎抢先提出这件事,等于间接表明,我救明智小五郎并非是想巴结你们明智家,也不想让你们为我做什么。
这和他当初为明智小五郎提供熊若宫的地形如出一辙,不过这么简单的方法,却轻易获得了众人的好感。做人做到一定的境界,很多事情根本就不要说出来,在众人看来,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很懂事,很明白,他缓缓点了点头。
竹之宫波太郎需要的助手就是山崎幕一,山崎幕一对医术可谓是一无所知,等到其他人全部离开了病房,山崎幕一方才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喂,先生你搞什么?我什么也不懂,你让我留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啊!】
【还就是你了。。。。。。我需要一个人来证明,我不是来还你家主公的,其他人似乎都对我不太相信啊。】
【抱歉,除了我之外,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其实我呢,本身也不大乐意插手你们武士之间的事情,只是。。。。。。】
【只是什么?】
竹之宫波太郎的脸上流露出悲天悯人的动人表情,但是,这边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只是被大家对的真挚感情所打动,对主公的等待,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苦苦挽救却依旧保不住明知大人的性命,所以,就算是冒险,就算是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一样要尝试一下,我想帮他们。。。。。。】
山崎幕一却觉着他这句话最多有三分真实的成分,因为这家伙故作夸张的表演之下,压根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不搭界,无论怎样拿捏表情,总有那么一股子虚伪的成分在内。
竹之宫波太郎停顿了一下又道:
【假如你家主公出了事,你会不会饶恕我?】
山崎幕一脸一冷,一双星眸中流露出的光芒宛如三九寒冬一般冰冷:
【如果你把我家主公给治死了,那你就做好为他陪葬的准备吧!】
拒绝,毫无情面的拒绝,这完全是情理之中。
竹之宫波太郎却丝毫没有觉着尴尬,脸上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
【那啥。。。。。。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看他一副【摸不溜】的样子,山崎幕一突然开始怀疑其了自己的眼光,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啊?
【先生,赶快开始吧。】
山崎幕一不想跟他继续在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下去,小声道:
【您到底有没有把握?】
竹之宫波太郎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假如在过去那会儿,我全盛的那几年,我应该能够把他治好,可现在我的水平至多剩下三成不到,所以必须要全力以赴,救好他的把握应该有一成吧!】
【一成?只有一成?】
山崎幕一满脸都是错愕的神情。
竹之宫波太郎笑得没心没肺,道: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通向天国的天梯只有一条路,假如我走对了,那么就是百分之百,如果走不对,估计你家主公的性命今个儿就会玩完。】
【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我们可是会杀了你的!!!】
山崎幕一的语气充满了愤怒,他慢慢感觉到,这个家伙就是来戏耍自己的!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表情不错!一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看着就想笑,哈哈。。。。。。】
他还真的笑出来了。
【你!】
山崎幕一拔出肋差,死死的盯着竹之宫波太郎,凛然的杀气,让竹之宫波太郎也感到一寒,他不得不停止了笑声。
尽管真的论武功,十个山崎幕一也不是一个竹之宫波太郎的对手,但是后者这一刻,竟然感到一丝恐惧起来。
自己的玩笑似乎开的大了。
山崎幕一看看竹之宫波太郎,突然,他将肋差扔到地上,一把扑倒在明智小五郎的病榻前。
【主公,是我们没用啊,救不了你啊。。。。。。】
山崎幕一竟然哭出来了,这一刻,绝望和无助,充斥了他的内心。
连竹之宫波太郎也。。。。。。也没有办法,这世上,还有谁能救得了自己的主公呢?
难道就要因此眼睁睁的看着主公病死榻前。
山崎幕一对明智小五郎一片赤诚,这一刻,他想的不是怎么戏弄他的杀死竹之宫波太郎,而是自己的主公,还有没有的救。
在后世人眼中,山崎幕一堪称是大坂幕府时代,日本藩士的楷模。
他在明智小五郎去世之后,成为了其次子陶信兴的家老,当陶信兴被惟任宪光和龙崎大河逼死之后,他悲愤之下,写下了《山崎状词》,声讨惟任宪光的虚伪冷酷和龙崎大河的利欲熏心,然后自裁于严岛神社,那里供奉着陶信兴以及他的母亲出云夫人,还有他的外曾祖陶长房和外曾曾组陶晴贤等人的灵位。
惟任宪光看到《山崎状词》,勃然大怒,派龙崎大河来捉拿陶家以及山崎家的族人,从而激怒了陶家的家臣以及领民,近千军民手持棍棒以及十手,上街对抗龙崎大河的人。
这正是【惟任骚动】(见月之乱)的开端。
当然,这好似多年后的后话,这里就不多说了。
说说眼下吧。
尚且年幼的他这一哭,反倒让竹之宫波太郎尴尬起来了。
自己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眼前的小鬼,但是没想到,后者竟然是这样一个脾气的人,经不起玩笑。
不过呢,他这才注意到,山崎幕一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性情也不稳定,很容易就被自己撩拨得七上八下。
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是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大男人的,哭什么呀?这样还配做武士吗。。。。。。罢了,我一定会治好他的,刚才是我在跟你开玩笑。】
【好,好。。。。。。】
山崎幕一马上就止住了,冷脸含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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