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乡下还有两个儿时的好朋友呢，正好见见面聊一聊。
天气越来越热，夹在丘陵中的东阳，没有一丝的风，也没下过一次雨。室内和室外的温差很小，温度计上每天都显示着三十七八度。天热容易引起烦燥，这段时间罗红叶的胸口疼痛得越来越厉害，而且一直咳嗽，买了一些治疗感冒咳嗽的药，也不见好转。
早上，严卫波和罗红燕执意要陪罗红叶去医院检查。
罗红叶说：“这学期我教的两个班都是重点班，都在补习呢，怕是耽误不得。感冒一般要七天，还是先吃药看看效果再说吧。”
罗红燕说：“姐，书要教好，学生耽误不得，但有病还是要及早检查医治，自己的身体也耽搁不得。还是早点去医院检查一下，弄清病情再对症下药。”
严卫波也在一边附和着：“叶子，燕子说得对，不管什么病，总要先弄清楚才好治疗。你咳了那么长时间，吃了那么多止咳药，也不见一点好转。”
罗红叶笑了，说：“你们俩真是的，担个什么心？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人的。真要是真得了怪病，想躲也躲不过。人嘛，活在世上迟早都是要走的。”
“叶子，如果将来我们都老了，要走嘛也得我先走。如果你在我前面先走了，那谁来照顾我和小康？那我们不就太凄惨了。” 严卫波也笑了，但语气里却显露出了由衷的伤感。
“怕什么？如果我真的先你而去，还有燕子呢。燕子一定会很好地照顾你们的。” 罗红叶仍带着洒脱的微笑。
严卫波挪揄地说：“燕子？你还指望燕子会来照顾我们？假如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她呀？恐怕早就跳手跳脚地嫁出去了，去照顾别人去了，还有什么心事跑来照顾我们？”
罗红燕嗔怪地说：“姐，严哥，你们俩真是的，大清早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还把我也夹进去说。我早就下了决心，这一辈子决不嫁人，就和你们，还有小康生活在一起。”
罗红叶说：“燕子，说你是一个傻妹妹，你还真有点傻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当女儿的一辈子守在娘家的道理？”
罗红燕笑了：“姐，严哥，是不是觉得这些年来，我拖累了你们，想要撵我走是吗？”
严卫波说：“燕子，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如果哪一天你真要嫁出去了，我们还真有点舍不得呢。退一万步说，你即使找一个上门的如意郎君，就在这个家里呆上一辈子，我也决不会撵你们出门的。等到我和你姐退休了，清闲了，还可以为你们打个帮手，帮你们带带孩子。”
罗红燕说：“姐，你看，还是严哥好。”
“对，还是你严哥好，你严哥想得周到。燕子，如果我要真的比你严哥先走一步，你就干脆嫁给你严哥算了，凡正都是一家人，还亲热些。” 罗红叶开了一句玩笑。
“姐，瞧你说到哪里去了。”罗红燕满脸一下子变得绯红，低着头推了罗红叶一把。
罗红叶说：“燕子，你不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了？我和你严哥谈恋爱时，你赖在我们面前不走，还在我面前直嚷嚷说，等你长大了你也要嫁给你严哥呢。”
罗红燕直羞得满脸红到了耳根，使动地捶打着罗红叶，嘴里嘟囔着：“姐，那是哪个年代的事了？那时人家年纪小，不懂事嘛，你竟然还一直记在心上。”
严卫波嘿嘿地傻笑着，说：“你们姐妹俩才真是的，陈年烂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要拿出来说，大清早的尽拿我来开涮寻开心。赶快走吧，我们上医院看病去。”
罗红燕说：“严哥，是不是该给姐请个假？”
严卫波一拍脑袋：“哦，对，是应该请个假。都是让你们闹的，差一点儿忘记劳动纪律了！”严卫波说完，翻看了一下记事本，拿起电话就给学校语文教研室主任请了假，然后又给牛建国打电话，说要陪妻子上医院看病。罗红叶见状无奈，只好勉强答应。
三人刚要出门，孙志发打来电话说，市政府办值班室通知，请严卫波八点半钟准时到市政府二会议室，参加南山新机场建设的筹备会。
严卫波犹豫了一下。罗红叶安慰说：“老严，你还是去开会吧，机场建设是个大事。我有燕子陪着就行了。”
罗红燕也在一旁安慰说：“严哥，你放心去开会，我陪姐姐先去医院。我们公司九点才上班，也耽搁不了一会。你开完会打个电话就行了，用不着再上医院。”
严卫波说：“那就麻烦燕子了。”
罗红燕说：“严哥，一家人还用得着那么客气？”
三人一起出了门。
姐妹俩到了医院门诊部，罗红燕在一楼挂号大厅挂了一张内科的专家门诊号，领着罗红叶来到四楼的内呼吸专家门诊室。等了十来分钟，一位老教授开始为罗红叶诊断。
机场建设筹备会开得时间不长，十点半结束，严卫波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召集牛建国和监测站的同志，研究机场电磁环境监测工作，罗红燕打来电话，非常焦急地说姐姐已住院，让他马上去医院。严卫波正待问明情况，罗红燕已挂了电话。什么病？怎么一查就住院？严卫波深感情况不妙，火速赶到医院，刚进病房就被外科王主任喊进了办公室。
王主任沉默了一会，婉转地说道：“严处长，你要有思想准备，你爱人身患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严卫波一听如五雷轰顶，身体朝后一靠，椅子差点儿被碰翻。这怎么可能？肺癌？叶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肺癌呢？严卫波完全被击昏了，长时间地楞在那里。
“会不会可能有误诊？” 严卫波终于小声地问了一句。
“没有可能。CT片出来后，我们会同几个科室的专家进行了审片会诊，大家的意见趋向一致，误诊的可能性很小，甚至不大可能。”
“那，像她这种情况还能不能做手术？”
“手术可以做，但不能保证效果。”
“那……还是要做手术。”
“我建议最好是保守治疗，做化疗。”
“做化疗能不能治好？”
“也不能保证。”
“那，做化疗大概需要多少个疗程。”
“这要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而定。具体化疗应注意的事项，我已对你爱人的妹妹交待过了。注意多陪陪她，让她开心。还有，要把伙食调剂好，做化疗很伤身体。”
严卫波沉默了一下，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主任，我想让她再打一次CT，请你们再详细地会诊一下，如果还是那种情况，我也就死心了。”
主任苦笑了一下，说：“完全可以。你的心情我们也完全理解，但误诊的可能性并不大。”
“还是再做一次检查吧。” 严卫波态度坚决，语气肯定。
“行。那就安排在明天。”
“谢谢主任。”
“不用谢！”
罗红叶得了肺癌！这怎么可能呢？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要降下如此的大祸给她呢？让她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让她就这么早早地离开我们呢？严卫波步伐沉重地离开了肿瘤科办公室，已似万箭穿心，不断悲愤地呼喊着。
严卫波刚到病房门口与罗红燕撞了一个满怀，又退回走廊，罗红燕说：“严哥，我准备回去做饭了。”严卫波低声问：“你姐的病情你知道吗？”罗红燕哽咽地说：“知道。主任已对我打了招呼。” 严卫波问：“没有让你姐知道吧？” 罗红燕说：“没有。” 严卫波说：“那就好。马上通知小康回来，但暂时不说他妈的病情。还有，我们都要控制一下情绪，装都要装出一个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不能让你姐有任何的察觉。” 罗红燕点点头。严卫波对罗红燕又交待了几句，然后露出笑脸，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走进病房。
罗红叶正在输液，严卫波坐在床边右手拿着毛巾轻轻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左手轻轻拍打着说：“叶子，让你早点来检查，你偏要一直拖着。怎么样？这一来就要住院了。”
罗红叶笑了一下，说：“老严，这阵子可能要拖累你们了。”
严卫波嗔怪地说：“叶子，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你生病住院应该得到很好的照顾，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老严，刚才主任喊你去办公室，都说了一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交待了一些住院的注意事项。”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交待住院注意事项还有必要喊到一边说？”
“真的没有什么。”
“老严，你也不必要瞒我什么。即使得了怪病，我也挺得住，这一点你应该放心。老严，你要对我说实话，是不是癌症？”
“叶子，瞧你想到哪里去了？绝对不是癌症。”严卫波忍住心痛，强装出一副笑脸。
“不是癌症，那检查的结果是什么？”
“是肺炎，只是情况稍有点重。”
“老严，恐怕情况不是那么简单吧？是癌症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直接告诉我，我能挺得住。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再说就是得了癌症，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现在得癌症的多得很，谁敢保证自己不得？得了就安心治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一百岁也是活，几十岁也是活，但最终也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即使我得了癌症，你瞒得了我今天，也瞒不了我明天。所以，老严哪，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和思想负担。”
“叶子，你说的不错。人生一世，确实需要一点精神，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有一个乐观的态度，非常重要。一生都快快乐乐地，才是最大的幸福。你只是得了一个肺炎，只要安心地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出院，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罗红叶说：“老严，这一点请你心，不管得了什么病，我都会开开心心地。你成天工作忙，我住院这段时间，又要照顾我，你也要注意休息，好好保重身体啊！”
严卫波说：“对我的身体，你就尽管放心好了，标准的军人出身，棒着呢！”
夫妻俩有说有笑，不断亲切地说着话儿。
第009章 老子安了电台就是要用
第二张CT报告和会诊结果已经出来，罗红叶仍被确诊为肺癌。在严卫波的再三要求下，医院决定对罗红叶实行胸腔外科手术。第三天，由外科主任亲自主刀，打开了罗红叶的胸腔，手术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并抽样进行了活检，手术后罗红叶情况稳定，但活检报告依然是肺癌。在罗红叶手术后的几天里，严卫波破例请了几天假，与罗红燕、严小康成天泡在病房里，精心地照顾着罗红叶。处里同事和三中的老师以及亲友们，也先后到医院看望了罗红叶。
罗红叶手术后的第五天，严卫波开始上班。
上午八点，田虹拿着监测值班日记走进了严卫波的办公室。
“处长，西北方向凌晨四时左右出现了两个不明电台信号，时强时弱，我和小贾跟踪监测了四个小时，初步分析，该信号位于西江县以北地带。”
“辛苦了。小田，坐下说。”严卫波接过值班日记看了一下。
严卫波说：“那里极有可能是两条‘漏网之鱼’。小田你有什么建议？”
“这个频率接近广播电台频率，不像是大功率无绳电话。因广播电台尚未广播未能收到语音，估计这个非法电台正处在调拭阶段。我们建议，立即出动监测车进行实地查找。”
严卫波点点头，说：“对！去实地。你去通知牛处长、孙科长、卫站长，还有洪小军、小贾，到我办公室开个短会。另外，给省站报告一下。”
“好，我立即通知。” 田虹走出办公室。
会议决定，由监测站长卫安全带领监测员洪小军、贾志坤先行抵达西江县，查找私设电台的准确地点，牛建国带领孙志发和李小兰，去执行拆除私设电台任务。
十二点三十分，卫安全打来电话，报告说已找到了一个私设电台的准确地点。为避免打草惊蛇，严卫波当即立断让卫安全他们撤出现场，去查找另一个私设电台。
牛建国一行下午两点赶到现场。
第一个非法电台信号发生现场，位于西江县城乡接合部，东升镇上的一座四合院内。孙志发敲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走了出来。
孙志发出示了执法检查证件，作了自我介绍：“我们是市无线电管理处的执法人员，我叫孙志发，这是我们处的牛建国副处长，这位是我们处的李小兰科长。”
胖子楞了一下，说：“市无线电管理处？没听说过。你们找我干什么？”
“据市无线电监测站实地监测查证，发现你的住宅有一座私设电台，为进一步查明情况，依法处理，请你给予配合。”
李小兰打开提包，开始作询问笔录。牛建国站在院内盯了盯屋顶，那两间房顶之间明显地耸立着一根天线。房间里突然走出几个人来，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孙志发没有理会他们，按程序开始了询问。
户主叫朱恭正，无业人员。当问起是否私自安装了电台时，朱恭正矢口否认：“什么电台？我安那玩意儿干什么？”
牛建国指着屋顶的天线说：“你真的没有私自安装电台？朱恭正，你抬头看看，那不是电台天线是什么？”
朱恭正见无法遮掩，狡辩说：“那是我一个朋友装的。”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装电台干什么？与谁联络？”
朱恭正楞怔了一下，无言以对。
孙志发翻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无线电管理条例》和相关的无线电法规，开始对朱恭正和围观的人作耐心的宣传解释工作。朱恭正见再也无法遮掩，只好如实地交待了事实经过。
“根据《条例》和无线电管理处罚规定，现决定暂扣你的电台。具体的处罚决定书三天送达。请你先看看询问笔录，然后签名。” 孙志发又宣布了当场处罚决定。
朱恭正仔细地看了看询问笔录然后签了名。
卫安全打来电话说，另一个私设电台的准确地点也已查到，让牛建国火速赶到现场。牛建国说：“这边很快结束，马上赶到！” 说完关了手机，爬上屋顶拆天线，孙志发和李小兰走进室内开始动手拆除电台和连接电线。
朱恭正见状急了：“电台我不用就行了，你们不能拿走。”
孙志发说：“是暂扣。”
“你们凭什么拆老子的东西？” 朱恭正凑了上来。
孙志发抬起头，说：“朱恭正，我们已经反复向你解释过了，法规文件你看过了，询问笔录、当场处罚决定书，我们都签过字了，你已同意了的这个暂扣处理决定，为什么要反悔？如果你觉得我们的检查不合法律规定，或者程序不合法，你可以按规定程序，审请行政复议或者上诉。当场处罚决定书上已经注明了具体期限，你再仔细看一看。如果还有不清楚的，你可以询问。”
朱恭正楞怔了一下，突然张口大骂：“你少给老子罗嗦！老子不想听！老子安了电台，就是要用。关你他妈的屁事！” 边骂着边动手一下子抢去了李小兰手中的电台。
正在清理电线的孙志发说：“你不要骂人好不好？”
“老子今天不但骂了你，还要揍你这个狗日的东西！”
朱恭正骂完伸手对准孙志发当胸就是一拳。
孙志发双手紧按胸口，面色苍白，踉踉跄跄，与朱恭正纠缠在一起，又挨了几脚，终于坚持不住跌到在地。
“你……你，太不讲理了。打人是要犯法的！”
李小兰嗓子颤抖着上前来扶孙志发，围观的人也劝说了几句，朱恭正毫不理会，一掌子将李小兰掀起多远，又朝孙志发猛击了几拳。
正在拆除天线的牛建国，听见室内闹哄哄的，知道发生了纠纷，立即从屋顶上溜了下来，见朱恭正打人，大喝一声：“赶快住手！” 迅速扑向朱恭正，双手紧紧地按住了他。
有人见状马上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东升镇派出所的民警赶了过来带走了朱恭正，孙志发被迅速送往医院。
暴力抗拒无线电执法事件，惊动了郭卫民，郭卫民在市无线电管理处的报告上批示：“立即查办，依法严惩打人凶手。”凶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