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康说：“老爸，老姨，我想下午去看妈妈。”
罗红燕说：“好！我和你爸也有这个意思。小康，你先洗个澡，我们就走。”
严小康洗澡，换了衣服，一家人一起去街上的餐馆吃了午饭，又买了一些祭悼的物品，然后乘出租车来到了飞马山公墓。
罗红叶的墓地位于陵园的尽头，紧靠着那一片苍翠碧绿的松树林。地上的雪已经融化了，只留下一小块一小块白色的绒毯，铺在墓地里。罗红燕默默地将一束红色的腊梅花摆放在姐姐的遗像前，掉下了一串眼泪。严卫波默默地点燃了三柱藏香插在墓碑的底座上，然后鞠躬祈祷。
“妈妈！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看你了……妈妈，我的好妈妈呀……”严小康突然凄凉地呼喊着，跪倒罗红叶的遗像前已是泣不成声。
严卫波眼睛红了，嗓子哽咽，不断地呐喊着：“叶子，我们想念你。叶子，我们好想你……”
罗红燕凄然泪下，不断地呼唤着：“姐，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啊……”
空气凝聚在那人世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的无常时刻，万音皆寂，只有发自心中潺潺低鸣的哀呼和那无奈的感叹。起风了，一阵寒冷的风，那风由弱渐强，呼呼鸣叫，荡起了袅袅香烟，向远处飘散。寒风荡起衣摆，荡起墓地里零落的祭幡，荡起墓地一小块一块的雪尘，荡起松林的波涛……
望着身边这个懂事的儿子和美丽善良的罗红燕，严卫波对长眠在公墓里的罗红叶顿生一阵感激之情：
感谢你，爱妻！感谢你为我生下了小康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感谢你，爱妻！感谢你处心积虑，将贤惠的燕子托付给我。
感谢你，爱妻！感谢你生前为我付出的一切，感谢你用满腔的心血，为我辛勤地打造了我们永远共有的这个家。
放心吧，我的爱妻叶子，我永远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安息吧，我的爱妻叶子，我们将永远地怀念你！
你像一片红叶
悄悄地飘到我的身边
你淡雅温馨的气息
顿时荡漾在心田
双手轻轻地捧起你
亲切之感却是那么沉甸甸
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有了春天就会有秋天
严卫波又开始朗诵起这首《红叶》，那声音抑扬顿挫，平静自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沉重和悲哀。在这个家里，严卫波的这首《红叶》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罗红燕和严小康一听，也轻轻地跟着严卫波一起朗诵起来：
看见了这片红叶
就看见了金色的秋天
回首飘过的风雨
已洗去了往昔的艾怨
风过了，云散了，夕阳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脸，霞光万道，喷洒在松林，喷洒在墓地，散发着一片和煦的气息。墓碑上的罗红叶依然微笑着，笑得平静而自然。
第037章 亲上加亲
时值元旦节，严卫波和罗红叶举行了婚礼。虽逢人生的又一次婚姻之大喜，严卫波心里仍存有对妻子罗红叶的愧疚感。但此时此刻他又感到了一阵快乐和欣慰：罗红叶希望他幸福，也希望妹妹罗红燕这辈子能够找到幸福和归宿。自己和罗红燕的结合，也正是她临终时的嘱托。
严卫波和罗红燕的婚礼非常简朴，这是两人商定的结果。双方亲戚不多，也没有发请帖，只在天水饭店安排了四桌饭。处里同志全部参加，双方的几个亲戚和严卫波的几个战友，被邀参加了婚礼。最使严卫波感动的是，林玉珍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竟然不请而至，赶来参加了他的婚礼。
牛建国是个热心肠的人，又是个才子，能说会道，幽默风趣。严卫波的婚礼，他自告奋勇，一手操办。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这一次又派上了用场。他用隶书写了一幅长联：
本是姐哥姨妹今成夫妻亲上加亲
原是亲密一家今还一家恩爱有加
横幅用魏体书写，字迹庄重有力：
事业家庭双重
携手共进比肩
婚礼仪式仍由牛建国主持。一开始他就嘻笑眼开，牛声牛气地唱了一首《鹤飞山上红花开》，引得满堂笑声喧天。
鹤飞耶那个山上耶
一朵那个红花儿开耶
红花开得那个实在艳那
只等着那情哥哥采
呀儿哟，依儿哟
只等着那情哥哥采
牛建国没有笑，双手高举着两本鲜红的结婚证书，以一种极其严肃的样子致词：“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中午好！今天是个好日子，OK！当新年刚刚启开崭新的一页，当大地刚刚回春，万象更新的时候，我们满怀欢乐和喜悦的心情共同欢聚一堂，迎来了严卫波、罗红燕新婚大喜。这真是春上加春，OK加OK！”一阵哄堂大笑。
“首先，我要对新郎新娘作个介绍。今天的这对新人本是一对老亲人，一家人，兄妹关系，但绝非近亲血缘关系，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之规定，有‘营业执照’为证。” 牛建国说完，扬了扬手中的两本红色的结婚证书。
“俗话说，姨妹是姐哥的半个屁股，OK！今天的这个新郎过去只拥有新娘的半个屁股，如今已拥有了完整的一个屁股，这真是喜上加喜，OK加OK！”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严卫波和罗红燕也禁不住笑了。严卫波脸带笑容，心里却恨恨地骂道：“好一个老牛，可恶的牛鼻子。又让你找了一个机会来洗涮我。你可得小心一点儿，等到哪天有了机会，我得好好地钻钻你的牛鼻子，牵着你让你转昏头！”
“下面请新郎讲话。”
严卫波楞怔在那里没有反应，罗红燕轻轻地推了一下。
严卫波尴尬地笑了一下，说：“今天是我和罗红燕结婚的日子。我代表罗红燕和儿子严小康对各位的光临，表示最衷心地感谢！更感谢移动公司的林玉珍总经理能在百忙中，亲自参加我的婚礼。”严卫波弯腰向大家深深她鞠了一躬，罗红燕也弯腰鞠躬。掌声热烈。
严卫波说：“每个人既不能忘记过去，更要着眼于未来。在今天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里，有些话我不当说但又不得不说。每当我回想起过去走过的路时，我深深地感激所有曾经给予了我以热情关怀和帮助的师长、同事和朋友，更感激曾伴着我走过二十多年光阴的亡妻罗红叶，正是由于她的辛勤的操持和付出，才使我严卫波重新有了今天的这个机会，才有了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位美丽的妹妹和新娘；才有了从深圳赶回来参加这个婚礼、并且已经成熟了的儿子严小康。也正是有了罗红叶心血的浇灌，才使我们已经破碎了这个的家，重新获得了团圆、幸福和快乐。我永远怀念我的亡妻罗红叶，她是我心中永恒的爱人……”严卫波说到此处，突然哽咽起来。
罗红燕一直微笑着，见严卫波停顿下来，马上带头鼓掌，随即席间掌声雷动。
严卫波眼中闪动着泪花，顺手擦了一下眼睛，说：“谢谢！谢谢新娘的理解！谢谢大家！”严卫波又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非常动情地说：“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永远不会忘记过去，但我更有信心寄希望于未来。我的儿子严小康过去曾站在他母亲的遗像面前批评我，说我严卫波心里只有空中电波，没有他。小康说得对说得好，但不完全正确。我来无线电管理处虽然工作时间不长，刚两年吧，但我确实无限热爱这片天地。有人说无线电管理部门技术性太强，在政府机关里是个偏刷子，摆不上正谱，没有多大权力，没有多大出息，没有多大奔头，我不认同这种观点。无线电管理工作同政府里其他的工作一样重要，如果没有空中电波的畅通，同样不能保证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兴旺发达和繁荣，同样不能保证社会的稳定和安全。我们的辛勤、我们的甘甜苦辣，只要党和人民知道，就足够了。只要组织上没有新的安排，我就会安安心心地和大家滚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永远不会退缩！”
牛建国带头鼓掌，这一阵掌声比刚才更猛烈。
严卫波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有国才有家。但我严卫波也绝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前面已经提到严小康批评的话也并不完全正确。其实，我也同其他做父母的一样，心里非常非常地痛爱自己的儿女。我唯一值得检讨的是，过去我与小康确实主动沟通交流得太少，致使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让我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我们俩爷子一比一，算是扯平了。我不但不怨小康，而且非常感谢他，因为他最终还是谅解了我，理解了做父亲的一些难言的苦衷。”
牛建国说：“小康，你小子是不是也该说说心里话？”“对，对，严小康也该对新郎表表心意。” 处里几个年轻人使劲地起哄着。严小康像个大姑娘似地，红了脸，扭捏了一下，这才开口说：“我爱老爸，我爱老姨，祝你们新婚快乐，一辈子幸福！”大家哄地一声满堂大笑。“还喊老姨？该喊妈妈了！” 孙志发闹了一句。“对，快喊新娘一声妈妈！” 几个年轻人又起哄着。严小康又扭捏地张了两下嘴巴，终于面向罗红燕轻轻地喊出了一句：“妈妈，您好！”大家哈哈大笑。严卫波也笑得合不拢嘴。罗红燕边笑着边抚摸着严小康，说：“小康，以后随便喊，就喊老姨也无所谓，只要不像小时候那样喊老姐就行了。”罗红燕突然“揭丑”，直逗得严小康又是一张脸儿绯红。又一阵哄堂大笑。
牛建国又出了一个节目：“哎，老严，我说你这个新郎官，刚才你讲了那么多，怎么还没听到你对新娘表个态呢？”
严卫波说：“我和红燕已是二十多年的兄妹了，有些话就没有必要说了吧？”牛建国说：“大家说，新郎不向新娘表态行不行？”“不行！” 大家众口一词。牛建国一锤子定音：“好！现在请英俊的新郎严抖儿向美丽的新娘表个态，大家欢迎！”掌声响过，严卫波停顿了片刻，忽然张口吟出了一首诗来：
你像一只小燕子
轻盈地从天上飞来
悄然来到我身边
带来了那失去的爱
你热情的翅膀
抚平了我的悲哀
你轻柔的呢喃
吹暖了我的心怀
我愿与你牵手共进
用心血织成绚丽的彩带
让大地的春天常驻温暖
让天上的彩虹永放光彩
“好！好一只小燕子！” 大家齐声喝彩。
严卫波说：“浅作，请大家不要见笑。”
牛建国问：“小燕子，新郎的表态怎么样？满不满意？你是不是也该向新郎官表表自己的心意，说几句甜蜜蜜的心里话？”
罗红燕直羞得满脸绯红，半天难启朱唇。牛建国说：“我提个建议。你不表态也行，但你得做个动作，满意就亲一下新郎，不满意就打一下新郎。大家说好不好？”“好！” 又是众口一词。罗红燕轻轻地拉了一下严卫波，真的吻了一下。严卫波一侧脸颊立即被印上了一个鲜明的口红印儿，大家喝起彩来。
“好！最后一个节目。现在请新郎新娘共同表演一段舞蹈。”
严卫波说：“老牛，你真会捉难我，表演什么呀？”
牛建国建议：“再来一段新疆舞蹈《带上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耶？……你和新娘一起表演。大家说怎么样？请大家为老严鼓鼓掌！”
“好！”大家起劲地鼓起掌来。
“算了，算了，这段舞蹈燕子不会跳，还是我为大家唱一首《空中卫士》吧。” 严卫波亮亮嗓子，开始动情地唱起来：
听电波唱起动人的欢歌
看彩虹结出一串串硕果
我们是祖国的空中卫士
热血滋润着大地的肥沃
我们执法检查任劳任怨
我们监听监测爬山涉河
风雨中哪怕那激流险滩
复杂里何惧那道路坎坷
青春浇灌着幸福的花朵
年华燃烧着小康的红火
我们是祖国的空中卫士
日夜坚守在灿烂的银河
罗红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首歌，跟着严卫波唱起来，牛建国跟着唱起来，大家一起跟着唱起来。声音宏亮，铿锵有力，充满着朝气和活力。
热烈的掌声过后，牛建国正式宣布：“新婚仪式到此结来，请各位来宾入席用餐！”大家很快坐下，牛建国端起酒杯提议：“请大家举杯，共同为新郎新娘祝福。祝新郎新娘白头谐老，一辈子快乐幸福！干杯！”
严卫波高举酒杯，高兴地说：“祝各位来宾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合家幸福！为我们东阳市无线电管理事业的兴旺发达，干杯！”
尾声
元旦后，严小康开始高考复习。
全省无线电管理部门进行频率管理和监测网的改造，严小康利用复习的课外时间，协助东阳市无管处完成了两网的升级，同时还为处里制作和开通了互联网页。牛建国极力主张给他适当的经济补助，严小康婉言谢绝，分文不取。
当年，严小康顺利地考上了E省科技大学计算机系。
四年后，严小康毕业，没有参加应聘工作，在东阳市开办了一家软件设计的小康电脑公司，罗红燕辞去联通公司销售员工作，帮助严小康张罗公司的管理。程福友加盟小康电脑公司，当了一名称职的仓库保管员。
罗红燕与严卫波结婚后，夫妻恩爱有加。她坚持不再生育，视严小康为亲子。
在严卫波的多次帮助下，田虹与程福友夫妻关系逐渐改善，家庭生活和睦。
林玉珍结了婚，家庭生活幸福。丈夫是严卫波的战友，已调进东阳军分区任职。林玉珍虽然没有如愿如偿，与严卫波缔结秦晋之好，却让女儿史小红与严小康缔结了百年之约。那小子，不但模样儿长得像严卫波，连性格也和严卫波如出一辙，分毫不差。林玉珍打心眼里非常喜欢他，主动地促成严小康和女儿见了一次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真没有想到，史小红和严小康竟一见钟情，结果可想而知。
四年后，中国的无线电管理工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波法》被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国家设立了无线电管理局，地方的无线电管理机构被收归中央政府实行条条管理，无线电执法和无线电监测逐渐走上规范化的管理轨道。
四年后，十六层的东阳市无线电管理大厦，巍然屹立在风景秀丽的鹤飞山上。当年，东阳市无线电管理处成为全国市级无线电规范管理的样榜，国家无线电管理局第一次在东阳市召开了管理工作现场会。
同年的五一劳动节，严卫波荣获国家“五·；一”劳动勋章，成为无线电管理战线上的第一个全国劳动模范。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严卫波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同年的十一国庆节，严卫波调任E省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严卫波虽然舍不得离开东阳，但最终还是服从了省委组织部的调令。临别时，严卫波流下泪水。
牛建国继任东阳市无线电管理处长，孙志发任副处长，田虹任综合科长，李小兰调进市委组织部，洪小军任频管科长。
（就要搁笔了，我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在科学技术非常发达的现代社会里，作为无线电管理这块小小的天地，这里已不再是一条看不见的战线，电波虽然看不见但随处摸得着。现代社会的无线电技术，已广泛地渗透社会的各个领域，为国民经济的发展和方便丰富人民群众的生活，将日益发挥出愈来愈重要的作用，前景更加灿烂辉煌。展望未来，作为一名祖国的空中卫士，将更加光荣，责任将着更加重大！
—；—；对不起！我的手机来短信了：“新年伊始，祝老友玉晚池新年快乐，创作丰收。严抖儿，即日。”真高兴！是严卫波发来的。我也得赶快给他回个短信，祝他和E省的空中卫士们新年快乐，事业发达。对不起，咱们就暂时聊到这儿吧。再等两年，我再给你讲讲严卫波的故事。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