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军说：“我最化不着，没有钻成风衣，遭冻惨了。”
李小兰没有生气，笑骂了一句：“该背时。谁让你不钻？！”
大家哈哈大笑。
第014章 你像一片红叶
东阳市无管处开展频率使用清理整顿和台站重新核查登记工作情况，被E省无委办转发和推广，严卫波获讯非常高兴。但罗红叶的癌细胞已经扩散，病情却越来越重，医院已两次发出病危通知，严卫波不得不再集中几天时间去医院亲自陪伴和照顾妻子。
这天下午，罗红叶再次深度昏迷，严卫波、罗红燕和严小康全部守在病房，直到晚上九点，罗红叶才清醒过来，见严卫波、罗红燕和严小康坐在床边，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老严，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罗红燕见状，拉着严小康走了出去。
严卫波趴在床边，轻轻问候说：“叶子，你还好吗？”
罗红叶握住了丈夫的一只手，说：“老严，我恐怕不行了，很快就要离开你们了。”
“叶子，不会的，绝不会的！我们都等着你早点康复呢，你一定会康复的。”严卫波心里一阵痛楚，强装着一副笑脸，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理着妻子的头发。
罗红叶苦笑着说：“老严……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病，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希望，只有听从老天的召唤了。……如果我死了以后，也能变成那空中的电波就好了……我们还能天天在一起。”
严卫波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安慰着：“叶子，你千万要挺住。我们决不让你离开我们。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
“老严，还是相信科学吧。说句心里话，我也确实不愿离开你们。我们毕竟恩爱夫妻一场，二十年了，虽然大部分时间没有在一起，但彼此了解，也不容易啊……现在就要离开你们了，我对不住你们，也舍不得你们啊……有什么办法？生死由天啊。” 罗红叶眼睛红了，几滴泪珠也禁不住滚出眼眶。
“叶子，快不说这些。是我严卫波对不住你，对不住这个家。二十多年，我一人在外，对你关心太少，对这个家关心太少。亡羊补牢尤为晚，叶子，我只要你挺过来，留下来，我会加倍地偿还对你的亏欠，对这个家的亏欠。叶子，你要相信我……叶子，你能相信我吗？……” 严卫波哽咽起来。
“老严……我不怨你。当初我愿意嫁给你，过去没有后悔，至今我仍然没有后悔过。我要走了，我虽然没有什么遗憾，但还是有两件事使我放心不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的就一定做好。”
“一件是小康……高考没考上，他不愿复读，你不要勉强他，基础确实太差了，即使再复读要想考中也难。我们只有一个孩子，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要尽心尽力地为孩子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单位，最好就在你们那个单位，财政拨款的单位，经济收入比较稳定，你要答应我。”
“这个……”严卫波楞了一下，继尔说道：“叶子，现在要想找一个好的单位确实难，小康又没有考上大学。但你也要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地为他安排好工作和生活，只是……小康不能安排进我们单位。上面有规定，父子不能同在一个单位，否则那是一种严重的违规行为。叶子，这一点请你理解。”
“上面的规定是要严格执行。但你可以向上级反映，请求领导照顾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不勉强，不违纪不违规是对的。……如果小康进你们单位实在不好办，安到移动、联通公司也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了……”
“叶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康安排好。”
“第二件，就是红燕，你这个当哥的是看着她长大的，至今三十多岁了，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你要多关心她，把她照顾好，这是我娘家唯一的一个亲人、亲妹妹……”
“叶子，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老严，你才四十多岁。我走后……你也不要苦了自己，要好好保重，好好生活。个人问题要早点处理，不要拖得太久，找一个老实的合适的人做个伴……”
“叶子，你不会离我而去，不会，绝不会的。”
“老严，不要犯傻了……夫妻即使活到一百岁，总是要走的……而且总是有先有后，不可能一天同时离开人世。”
“叶子，就是退一万步而言，你先我而去，我也不可能再找一个什么人了……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人。” 严卫波说完眼睛红了，嗓子哽咽起来。
“你瞧，老严，你又犯傻了……世上比我好的人多着呢。你还正值壮年，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老来伴老来伴，到老了，身边总得有个陪着自己……说话的人。”
红叶啊红叶，直到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们操心。严卫波想到此处禁不住凄然泪下。
“老严……你在听我说话吗？” 罗红叶摇了摇严卫波。
“在呢。”
“还有几句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子，不管什么话你都尽管说。”
“你是看着红燕她长大的……虽然她也有点个性，但她心地善良，也很能干……她对你、非常敬重，如果你们有缘、合得来，不如今后、就干脆生活在一起……一家人互相了解，亲上加亲，互相都有个照应……小康，与他小姨也很亲近，以后大家关系也好处……”
“叶子，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她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们怎么可能？”
“妹妹、怕什么？又没有血缘关系，这种事，世上又不是没有先例……你忘了，从小她就和你特别亲近，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她还经常、吊着你的脖子，在你怀里撒娇呢。我们俩、结婚时，她还傻乎乎地……直嚷嚷长大了、她也要嫁给你呢……” 罗红叶说完露出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那时她太小不醒世，不懂事，乱说话。”
“虽说、那时候、她还不太懂事……但她从小，对你、印象好，心里就有你……”
“叶子，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不要想得太多，好好治病，病好了我们回家好好过日子。”
“成不成……以后全靠你们自己考虑。我只是提提而已。好，我就不再对你说什么了。你去把燕子、小康叫进来，我再对他们交待几句……”
严卫波喊来了罗红燕和严小康。
“小康，妈走后……你要听爸爸和小姨的话，以后……对待小姨，就像对妈妈一样。”
严小康眼中滚动着悲痛的泪花，哽咽地说：“妈，你放心，儿子会做到的。”
罗红叶满意地点了头，牵着严卫波和罗红燕的一只手，说：“燕子，好妹妹，有些话……我已对你和你严哥交待过了。我希望今后……你们要互相关心……互相扶助，就像我在世一样。我走后……你就把小康当成你的亲儿子……”
罗红燕感到一阵痛苦，又一阵羞涩，说：“姐，你放心。”
罗红叶将严卫波和罗红燕的一只手拉拢，叠加在一起，满含着无限的希望，深情地说：“我们曾是一家人……我希望你们以后仍是亲密的一家人……”
严卫波和罗红燕眼中滚动着泪花。
“你们……要、答应我啊……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要求……和希望……好好地、照顾小康……” 罗红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时此刻严卫波和罗红燕还能再说什么？他们只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罗红叶显然放心了，露出了平静而满意的微笑。
“老严、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还、能不能再为我、最后朗诵一下，当年……你写、给我的那首《红叶》？……”
严卫波点点头，贴近罗红叶的头部开始轻轻地朗诵，泪水模糊了眼睛：
你像一片红叶
悄悄地飘到我的身边
你淡雅温馨的气息
顿时荡漾在心田
双手轻轻地捧起你
亲切之感却是那么沉甸甸
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有了春天就会有秋天
……
严卫波和罗红燕已经明显地感到，握住他们的那双手已经开始慢慢松驰无力，渐尔，罗红叶的双眼也慢慢地闭上了。
“叶子！叶子！……”
“姐！姐姐！……”
“妈！你怎么啦？！……”
严卫波、罗红燕、严小康不断呼喊着，但罗红叶再也不能回答他们了。当夜十一时，罗红叶溘然长辞。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中年丧妻，严卫波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种倒霉透顶的事会让他这一辈子碰上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悄悄地走了，离开了她所热爱的生活，离开了她所热爱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去了，离开了这美好的人间！严卫波哭了，号啕地大哭，那是发自内心的，肝肠寸断的悲痛！这是他自十八岁当兵走上社会，几十年以来的第一次流泪，流下了无限悲伤和痛苦的眼泪。
牛建国、卫安全、孙志发等同志一起赶到医院，怀着悲痛的心情为罗红叶料理着后事，不停地安慰着严卫波。
为罗红叶送行的那天，灰暗的天空，伴着微寒的秋风，淅淅沥沥地飘下了一阵雨滴。天也恢恢，地也恢恢，心也恢恢，愁肠伴眼泪。严卫波的心情就像是这雨中的秋天，充满着无尽的荒凉和神伤！罗红燕和严小康号啕大哭，哭哑了嗓子，肿了眼睛。亲友们不断地安慰着劝说着，但怎能抚平他们心灵上的创伤？！妻贤、姐亲、母慈，这些平时无时不刻存在人世间最朴实最平常的东西，只有当人们真正失去时，才会铭心刻骨地感受到她的珍贵！
严卫波遵照罗红叶的遗嘱：葬礼要办得越简单越好。严卫波只通知了夫妻双方的亲戚，三中和无线电管理处三十来个人。然而，罗红叶的学生们却如潮水般地涌进了殡仪馆。孩子们停下紧张的课程，穿着整洁的校服，手持白花，冒着风雨，排着整齐的队伍来为敬爱的罗红叶老师送行。
哀乐低鸣，人们悲伤地呜咽着，和着那愁断心肠的秋风和秋雨，殡仪馆内外早已是悲哀一片，像天崩地裂，无情地击碎了严卫波的心肝和脏脾。
移动公司的女老总林玉珍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罗红叶去世的消息，亲自驾车赶到殡仪馆送了一个大花圈和一个信封，还当面对严卫波劝慰了一番。
悲痛中的严卫波非常感激，执意要退回信封。牛建国在一旁劝解说，这种事的礼金是不能退的，严卫波只好作罢。
第015章 没妈的孩子早当家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应该加上一句，没妈的孩子早当家。自从罗红叶去世后，过去从不做家务的严小康，却独自默默地包揽了全部家务。
星期天的早上六点三十分，严卫波仍按惯例准时起床。严小康已在厨房里煮好了鸡蛋和牛奶，头天买好的面包和馒头也蒸热了摆在餐桌上。看着儿子默默无语地吃着早餐，严卫波又想起了亡妻罗红叶，心里涌出了一阵沉痛的酸楚感……自从罗红叶走后，这个家就像是立秋后的一场秋风秋雨，叶落花萎，一片萧瑟，全没了昔日的生机和欢快。
罗红燕没有完全按照罗红叶的临终嘱托行事，姐姐刚去世几天，就搬了出去，在柏林巷租了一间小房住了下来。她爱严卫波，也清楚严卫波喜欢自己，但这种爱或者喜欢，完全不能与严卫波与姐姐的恩爱同日而语。姐姐刚去世，两个人心灵的创伤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抚平，她更不愿让刚痛失爱妻的严卫波背负一个“负心”的骂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外在影响。
罗红叶去世后，严小康话更少了，成天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也很少与同学往来。工作的事他没有主动问过严卫波，他知道严卫波很忙，不愿意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严小康不但学会了生活自理，而且学会了做家务，学会了照顾严卫波。买菜、做饭、洗衣服、做清洁，这些家庭琐事他一个人全部独揽下来。每天上午和下午只出去几个小时，晚上从不出门，也不看电视，将自己紧紧地关在房间里看电脑书籍，行迹很有规律。只有罗红燕每次回家时，严小康才有了一点开心的笑容，并表现出青年人的那种天真烂漫和朝气蓬勃的活力。只可惜罗红燕不能每天都来，一个星期一两次，大都是星期六或星期天，呆上半天，吃一顿饭就匆匆离去。罗红燕与严小康在一起倒是有说有笑，无话不谈，而每次见到严卫波时却总是话说不到三句，躲躲闪闪，甚至表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那种羞涩和不安，全没了往日在一起时的那种随便和自然。
唉……红叶不走该有多好啊！如果红叶还在世，这个家又是多么的快乐和幸福！严卫波常常独自唉声叹气。
自己的落寞倒也能够承受。对儿子的行为表现，也多少感到了一点安慰，他不再勉强儿子复读参加高考，不愿再给他增加太大的思想压力和思想负担。什么事都不能太过勉强，铁就是铁，钢就是钢，恨铁不成钢怎么成呢？望子成龙，世间又有多少父母真正望到自己的儿子成了龙呢？还是从实际情况出发吧。一个人的一生能够找个事做，自己养活自己，生活过得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不也挺好吗？平平淡淡才是真，清白人生，平淡是福！
严卫波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心境释然。只是儿子的性格也或多或少使他感到担心：老是一个人成天这么闷闷地，可不要憋出什么病来！严卫波劝儿子可以适当地去找找同学或同龄人在一起玩玩，出去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严小康往往沉默不语或报之以苦笑。
严小康正要出门，罗红燕来了，还提了几个塑料袋。
“小康，今天不用买菜，老姨已买来了。”
“老姨，你平时上班时间长，星期天也该好好睡个懒觉，大清早就上市场。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你。”
“小康，你我谁跟谁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客气了？”
“我成天无事，买两个人的菜，做两个人的饭，太轻松了，哪还用得着再辛苦老姨？”
“你爸呢？星期天大清早的又去上班了？”
“还没有走，正蹲卫生间呢。听说处里要建个什么B级监测站和遥控站，正在安装调试设备，他一天忙得团团转，早出晚归，只是三餐饭还在家里吃，觉还在家里睡。”
“工作狂！累倒了活该。不过，你爸还算有福，生了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子。”
姨侄俩又嘻嘻哈哈地走进卧室闲谈去了。
蹲在卫生间里的严卫波听见客厅的喧闹声，知道罗红燕来了。严卫波洗完手来到客厅，正待与罗红燕打个招呼出门时，见严小康的房间的门未完全关上，里面传出了姨侄的对话，严卫波止住脚步，偷偷地听着。
“小康，你的工作有着落没有？”
“还没呢。”
“你没跟你爸说？他熟人多，路子宽，应该说，帮你联系找个工作，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也不见得。”
“为什么？”
“难着呢。”
“听说你爸那个单位还需要进人。”
“爸说他那个单位是要进人，要大学生，学无线电管理专业的，我不够条件。爸还说，即使我够条件，也不能进他那个单位，他说上面有规定，父子俩不能同在一个单位工作。”
“那你爸也该想想其它办法，也不能老是这么拖着。”
“老姨，我也不想对爸寄希望太大。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实在没法，我就去外地打工。”
“一个人在外打工太辛苦。”
“怕什么？那么多人在外打工不也生活得挺好的。”
“你爸还有那么多老战友在部队。要不，让你爸活动一下，先让你去当几年兵再说。”
“我眼睛高度近视，体检难过关。”
“眼睛近视怕什么，还不是也有眼睛近视的进了部队。我听说有的还是戴着博士伦去当的兵呢，让你爸通融一下，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姨，你就别指望他了。他那个人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则得很。什么事能指望他？连黄花菜都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