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他数学破天荒地考了0分，陈青青问他：“你考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他答：“我不笑还得哭吗？”
这一问，把我也噎住了。那是考前最后一次适应性考试，考完语文之后，我、文星宇、牛奶、游越还有楚芸香，一个下午没上课，在大操场玩。第二天又去山上放风筝，我也是0分，一点都不伤心。
楚芸香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失败了，已经决定留在雅中复读，明年参加理科高考。
做出决定是困难的，尤其是在绝路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坚定地选择读文科，看起来很随意，其实不然，我也认真分析过，我的记忆力惊人，只要有兴趣的东西，很容易就会记住，学好物理和生物对我来说不一定难，但一定没有突击地理和政/治的效果立竿见影。更何况，我还要抽出大把的时间学数学。
就像蓝雪晴说的那般。文科和理科不一样，文科，只要努力，你不一定会取得非常好的成绩。但至少不会到那种惨不忍睹的程度。大把大把物理二三十分的女生，让我对理科望而却步。选择是艰难的，我选择了对我来说最简单的一条路。
这一次，陈青青异常淡定，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鼓足勇气，一道一道题地核对，保守地估分。直到翻完最后一道题，我都没有大起大落的感觉。不会因为对了一道而开心，更不会因为错了一道惋惜，只是选择而已。在那特定的一刻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这一估分就是一两个小时，文星宇在旁边拿着纸和笔给我们加分，牛奶在兴致勃勃地打英雄联盟，这才发现。dnf的地位已经被lol（英雄联盟）取代了。当年我们玩过的qq炫舞，qq飞车，cf虽然还在更新，也留不住那些曾经往里面砸过无数心血和金钱的玩家。
刘劲松问：“牛奶，你怎么不估分啊？”
“你们现在估分有什么用，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趁着结果没下来。好好玩玩啊……”牛奶挨个把我们这群杞人忧天的人鄙视过了，再没心没肺地大笑。
其实，他比谁都怕知道考试结果，他表面上是最不在乎的那个，从骨子深处，他比谁都在乎。
估分之后。我们班又举行了毕业晚会，先是聚餐后是ktv，文星宇去了31班，我思前想后，还是去参加了12班的毕业晚会。
那一晚。牛奶喝了很多酒，他一喝酒就脸红，整个人醉成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时地吐，他一吐我就拍，越拍他就越吐。
“不要拍了。”我一拍，牛奶又吐了。
“喝酒，多锻炼下就好了。”我喃喃自语，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见。
牛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白白净净的脸已经成了暗红色，他问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点头，“我喝了三瓶，你喝了一瓶。”
喝个一瓶就醉成这样，好意思说你有用？
牛奶忽然就笑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即将离别的人，有些不好说的话，有些隐藏着的秘密，很容易就说了出来。他也是，他想把苦闷烦恼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只是想有个人听着。
所以他说：“史麦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就那么静静等着，听着。最后，他说完了。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喜欢游雅的气质，干净又温文尔雅，像天空一样湛蓝、清澈、纯良，像大海一样宽广无边。他曾经堕落过，是这个女孩拯救了他，她的话，他一辈子都记得。
“别人排挤你，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你足够优秀，足够厉害，他们不会这样对你，而是跪在你的脚下巴结你。如果你不优秀，就算别人打了你一个耳光，也是你自己活该。”
他说，她对别人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总是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我们正站在一座大桥旁边吹着风，他看起来也清醒了很多。望着大桥上一排排的昏黄色的灯，它们似乎连成一条线，通向天际。
如果换做以前，我一定会说，你心目中那个女神，她背地里有多么肮脏不堪，她有多么不择手段。可是，我没有，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当你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不到她的不好。
打破心目中的信仰，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有时候，真相往往比假象更残忍。
我安慰着他：“她走了，就让她走吧。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绝望，还有很多值得你去看的地方。比如，你还没去英国看过大本钟，还没有去过巴黎看艾菲尔铁塔，没有去过里约热内卢看过海，没有干过好多好多的事情。所以，你不应该这么绝望。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所以才会遇到一个人，然后改变了生活的一切。”
牛奶看着我说：“史麦儿，你告诉我，那个女生的死，到底是为什么？跟她有关吗？跟你有关吗？”
事实上，肖媛媛的死，在雅中还有一些传闻，只是很少有人搬上台面来说。如果我没猜错，牛奶察觉到了些什么。
在很多年以前，我就明白了，不要对除了真正肯定的人。透露自己的任何一个秘密，一个字都不可以说出来。对人，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能不妨。人心难测，比鬼神都要可怕。它随时可以让你进入幸福的天堂，也随时可以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牛奶，我坚决守口如瓶，不是因为他不值得相信，而是我已经决定不对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无关信任。
接下来的十几天，我都窝在家里翻高考指南，核对历年的录取分数，我对中山大学志在必得。
“喂？流星雨啊！今天放榜，我们先去买彩票好不好？”
查成绩那晚。我非常有信心，我隐隐感觉到，高考，可能是我考得最好的一次，即使我那八百字的作文没写完。输入准考证号，身份证号，学籍号……可能是因为查的人有点多。有点卡，等了很久，终于弹出窗口，我满意地笑了。
我们去了那家常去的福利彩票，依旧是那串数字，我买了好几年都没变。35选7的双色球，中奖概率微乎其微，买了几年都没中过大奖。说不定，这次就中了呢？反正不缺这两块钱，就当为中国的福利事业做贡献。
校门口的红榜上。以前老是登学生排名的地方，现在登上了最后一次考试的名次、排名。
虽然，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可以在网上查到成绩，可我还是宁愿去看红榜。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打败从前那个自己。
文科生的版块，红底白字，我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3、史麦儿、618。顺着格子望上去，依次是名次、名字、分数。
中山大学，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还没等我看到其他人的成绩，就被涌动的人群挤了出来，大多数人已经知道成绩，红榜的意义，在于排名。
“傻样，说话……”文星宇微微蹲下，眼睛与我平视，手掌在我眼前晃晃，“不会真傻了吧？”
我压制着狂跳的心脏，整个人的血液都已经沸腾，想了半天，我翻出手机打电话给蓝雪晴：“阿雪，你考得怎么样了？还有苏阳阳，钟子方，夏天……”
之所以敢直接问，源于蓝雪晴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她自己给自己估分580多，按照她那保守的性格，不可能比她估的分低。
“614。”蓝雪晴那边传来了声音。
“恭喜状元啊！钟子方和夏天谁是理科状元？”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都不是状元，状元得主在平时的考试从来没进过前三，没出过前五，成绩非常稳定。
很久后，蓝雪晴低声说：“沈泽洋，543分。”
我早就知道了，但还是装着笑了笑：“恭喜他，可以报个好点的二本。”
我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如果真的尽力了，又何必那么看重结果呢？何况，沈泽洋的英语分数140多，挤进了全省前50，按照四川省的政策，可以提升一个批次，也就是说，他可以报一本学校的英语专业，那所学校可以考虑是否录取他。
“想好了吗？报哪个学校？”加菲猫先是恭喜我，然后开门见山地问。
“中山大学。”我没有丝毫隐瞒。
“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呢？想大发展就去北京上海，想留在家乡可以报川大，以你的分数加上加分，报中山有点亏，何况现在的珠三角发展前景不如长三角……”
我都快忘了，我还有加分。
“贾老师，我想好了，就是中山大学。”我把手机交给文星宇，“贾老师，我们拍张照吧！”
加菲猫笑：“你啊——真是——”
我的手机没有变，还是很多年前的白色opoo翻盖手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边同学都已经换上了智能机，有些人的手机屏幕比手掌更大。或许……我落伍了，甚至落伍到不知道湖南卫视的天天向上、不知道、不知道**为何物。
整整三年，我把自己结成一个茧，就等破蛹化蝶的这一天。
☆、Chapter123：红烧鱼糖醋鱼水煮鱼酸菜鱼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容祖儿《小小》。
2010初8班的班级群炸开了锅，大家都互相询问分数，但没有公开讨论报哪所学校。
老师交代过，不要向太多人透露你报了哪所学校。否则，比你分数高的人跟着你报，很有可能把你挤下来。尤其是外省的学校，更要慎重。
打开那本被我翻了无数次的《高考指南》，我的目光锁定在中山大学上。也许是因为，爸爸曾说过，他要带我去看中山大学；也许是因为，文星宇在中山大学；也许是因为，中山大学在离小雨最近的地方，我期待我们有一天能够遇见。
总之，我非它不可，思前想后，我报了一个管理类的专业，服从专业调配。文科生，注定不能报理工类专业，我难免有点失落。
“喂？大姐姐，回云城玩玩吧，大家在一起聚一聚。”蓝雪晴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她做到了，她成了她妈妈的骄傲。我能够想象，云城大街小巷都会说，她妈妈有个好女儿，是竹海县的农村文科状元，比第一名高出几十分，可以上重点大学。我没有问她报考了哪所学校，不方便问，我们的分数实在太接近了。
但她一直在说，阳阳考上北影了，阳阳考上北影了。
录取结果都没有下来，她就这么肯定，我有点哭笑不得，“你昨天已经说过了，我知道，她那么漂亮，又有才华。还有气质，只要文化分数够了，肯定能上北影啊！你倒是考虑一下自己，三个平行志愿。都要慎重考虑！”
苏阳阳现在是个十足的文艺女青年，时常在qq空间里发一些文艺的话语，爱拍照片，纪录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平时生活不化妆，纯素颜，图也从来不p，不烫发不染发，清清纯纯干干净净，几乎都是纯色的衣服。
我去翻过她的艺考照片，白衬衫、蓝色小西装、卡其色的下裙收紧。配上高跟鞋站着丁字步，整个人瞬间拔高，气质凸显。更重要的是，她脸上洋溢着微笑，额前没有一丝散发。化着淡妆，精致干练，整个人都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她还是从前的苏阳阳，那个让我艳羡到自卑的女神。她也在改变，去融入这个社会，去学会微笑，学会敞开心扉接纳别人。学会让自己过得简单。也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简单。
高考的制度非常残酷，无论你平时考得有多好，一旦高考失利，要么带着遗憾报考一所普通一点的学校，要么重回高三。说不定，考得很好。但志愿报高了。四川省的平行志愿要好很多，第一志愿没录上，还可以录第二志愿。
别的同学都为志愿头疼不已，父母比他们更操心，我却无所事事。整天窝在家里死宅，手机上永远挂着两个qq，一个是万年不变的“狗尾巴草”，另一个是身份为简明静的“琉璃”。
我已经给沈泽洋做了很多天的思想工作，就差跪下来求他报英语专业了。
【暗殇连城】可是，现在学英语的人那么多，学了有什么用？
【琉璃】你比别人学得更好，你过专业8级、你口语堪比老外、你出国镀金之后再回来，你还敢说学了没用？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文星宇的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按照沈泽洋的说法，几乎所有大学生都要学高数、线代、概率论，那他学数学还有用吗？总之，文星宇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专业迷茫过，虽然这是最冷门的专业之一。
【暗殇连城】我突然想起来，高考结束那天晚上，我陪朋友去琴行买了一把吉他。读初中的时候，他的吉他被他爸砸了。他说，他还会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琉璃，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钟子方，他名列第二，与第一名仅有2分之差，总分600多，已经报考了川大。
另一个qq跟文星宇聊，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下来，我都在打字，回过头却想不起来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他说，他喜欢吃鱼。我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狗尾巴草】那你喜欢吃什么鱼呢？
【微笑天使】红烧鱼糖醋鱼水煮鱼酸菜鱼……只要是鱼，我统统喜欢。
然后，我窝在家里天天学煮鱼，专门去书店买了一本川菜谱，我不用什么都会，但至少要会煮鱼。慢慢学，一步一步来，清蒸鱼呀糖醋鱼呀红烧鱼呀香辣鱼呀，我都会做了。
“小麦，怎么最近喜欢上下厨了？”外公的心情特别好，一是我高考成绩还算理想，二是我这些天一直宅在家里，要么做饭洗衣收拾屋子，要么就陪外婆出去散步。
我端过外婆的碗，撇开上面的猪油，往米饭里加了点鲫鱼汤，又夹过一条鱼，用筷子夹下肚皮上的肉，挑去刺，拌匀后用勺子喂外婆。
“外公，我都要去外地上大学了，可得抓紧时间好好孝顺孝顺您和外婆。”
外公眼神一亮，神态缓和一下，又眯着眼问：“小麦呀，你是不是耍朋友了？”
我手中的碗颤了一下，抓稳了后放下碗，我用纸巾擦了擦外婆的嘴角，很无语地说：“外公，我学做菜就这么奇怪吗？学做菜就是耍朋友了？”
外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麦，要是有合适的，可得抓紧了。”
这真的是亲外公？人家都是严打早恋，听说自家的女儿有男朋友了，全家轮番说教，生怕自家的女儿吃亏。
我曾在一个游戏群里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家长听说自己的女儿有男朋友了，都很伤心，听说自己的儿子有女朋友了，都很高兴？一个朋友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儿子有女朋友，如同养了十几年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女儿有男朋友……养了十几年的白菜，被猪拱了……
“外公……我才十九岁。您就怕我嫁不出去了？就这么急着把我扫地出门了？”我扒拉下眼睛，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哎哟——小麦的嘴越来越不饶人了，外公老了……”
这一说，又引出一番说教。我有个读到博士的表姐，自己开了家牙医诊所，30几岁才结婚，如今儿子还在呀呀学语，人家像她那么大，儿子都上初中玩早恋了……还有二姨的儿子，今年29岁，博士后毕业，重点大学的教授，被一家人逼着相亲……还有个舅舅的儿子。也是三十岁，目前还在跟女方僵着，一边想女方远嫁，一边想我哥去东南沿海做上门女婿，人家是独女、条件又好……双方都不肯让步。谈到现在，有谈崩的趋势……
感情我们家是剩男剩女专业户？这还真没错！结婚最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