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她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你难道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你努力过吗?你一直都在索取,认为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你知道我弟弟喜欢你,就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你知道文星宇喜欢你,所以你无所畏惧。你有什么?举止粗俗,穿着老土,为人刻薄,你到底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
“凭我比你漂亮,凭你整过容也没我漂亮!”我眯着眼睛回答。事实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的人也不少,可惜她自己没看到。
实在无从反驳,我才会拿爹妈基因决定的外貌去侮辱她。每个做了坏事的人,总会用许多正当的理由来搪塞。我和肖媛媛不合是我和她的事,无关游雅,无关游越,更无关我的穿着举止为人。
我确信我栽进了一个陷阱里,但我没有一丁点证据证明这件事跟游雅有关,说白了,肖媛媛的死就是白死。再者说,活人没有办法斗过死人,死者总是被原谅的那一方,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会被千夫指万夫骂。
游雅挑眉:“你不是那么高傲吗?你的保送,你的大学呢?你的努力全是惺惺作态,什么寝室过道做题,教室过道站着,不过是掩盖你无能的假象。结果,往往能说明一切。我记得你现在的排名,628,连艺术生都不如,你真以为你可以创造奇迹!”
我自信她不了解我,却发现,她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能戳中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在她面前,我的尊严被踩在脚下。她的生物竞赛也失败了,可她至少还有一所愿意收留她的学校。况且,她不稀罕那所学校,已经申请出国留学了。人家有钱,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靠自己。
“我跟你的恩恩怨怨回头慢慢算,肖媛媛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逼死她?”
游雅弹弹自己的指甲,靠在沙发上,继续吃她的草莓圣代。“我没有逼她,是你逼死了她。你说过,她嫉妒你比她漂亮,嫉妒你比她成绩好,嫉妒你比她拽,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她怎么知道的?
没等我回话,她继续说:“也是你给她的酒下了药,我和她是朋友,她承受不住压力才告诉我的。去自首吧,雅中还会为了声誉遮着掩着,对外宣称她就是跳楼自杀的。”
“啪——啪——啪——”我左右开弓,连扇了她三个耳光。
伴随着三声清脆的声响,还有玻璃杯破碎的声音。草莓圣代洒在地上,红白交错,夹杂着玻璃碎屑,一片狼藉。
服务员赶紧跑过来招架,我和她都没有没有说话,恨恨地对视着。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不停地指指点点。
游雅咧着嘴笑,猩红的鲜血挂在她的嘴角。
“小雅,你怎么了!”突然冲出来的人横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问我:“为什么?”
嗓音很冰。是游越,他从来不叫游雅姐姐。
原来是这样,我每一步都被算计着,一环又一环,无处可逃。直觉这个东西真的很准,从第一眼看到游雅,我就看不惯她,她也看我不顺眼。
从她把楚芸香赶出寝室那天,我就和她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我搬出寝室后,李莉也搬去了文科班的寝室,只剩下楚芸香。她和室友关系不太好,就长时间和外班的一个好朋友同睡一张床。直到再次搬寝室的时候,加菲猫问起,游雅都声称没有楚芸香。等楚芸香回去搬东西才发现,寝室的锁已经被换了。
我们只是学生而已,没有生在打打杀杀的乱世,为什么要把人逼到绝路?
我知道,我不能倒下,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收拾好情绪,我决定回学校。
走到校门的时候,游越拦住我:“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让开!”
“她说那个女生是被你逼死的,真的吗?”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一点焦急。
我冷笑:“你能对不便外传的事保密吗?”
“能!”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我嘴角抬抬,“我也能。”
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切莫向第三人提起,全是自欺欺人的废话。
我再也不指望别人对某件事守口如瓶,我可以跟他说,他会以同样的方式去告诉游雅,质问游雅,他会相信他姐姐。既然是废话,不如不说。
无精打采地走进教室,我闷着头做题,下晚自习后,我给文星宇发了一条短信。
如果我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心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自信不是什么好人,却因此害怕得不敢睡觉。一闭上眼,就是肖媛媛。我害怕监狱,害怕舆论,最害怕的,就是连他也不相信我。
很快,短信回了:
如果你干了天大的错事,也是因为我没有看好你。
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他说:“我们去吃串串香。”
心情不好,心情大好,考好考差都去吃麻辣烫,这些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这份默契。他以为我在为肖媛媛的死伤心吗?
我摇头拒绝,“我是饱的。去我家,帮我补数学,好吗?”
☆、Chapter110:拘留所的背书声
输了什么也不能输掉姿态。
-----------
第二天,上午的大课间,我正在做英语阅读,班主任忽然叫我出去。
长长的走廊上,外公站得直直的,皱纹纵横的脸,眼眶深深地凹下去,晨雾在他花白的头发上结成冰霜。走廊外,不知名的飞鸟停靠在另一栋楼的天线上。
外公说: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挺直了腰杆站着,走路要风风火火;决不能因为环境、心情丢了态度。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八十岁高龄依旧不弯腰不驼背,耳聪目明,身体健康、硬朗。
从我进雅中,外公就没来找过我,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外公,你怎么来了?外婆还好吗?”我把围巾取下,环在外公的脖子上;理了理他的大衣。
没等外公回话,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说话了:“你就是史麦儿同学?”
我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外公眉头一皱,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焦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出去。”
我早已经察觉到了,那两个男人是便衣警/察。走之前,我回到教室,在兜里揣了一本单词书和一个随身记文综知识点的小本子。
派出所,我坐在椅子上,一名警/察边问我边做笔录:“请问你8月30号在哪里?”
“应该是在学校,我都不怎么出去,具体也不记得是哪天。”稍作思考后,我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他应该是问的肖媛媛约我出去那天,但学生只记得星期几,一般不会刻意把几月几号记得那么清楚。如果我说在mc,倒是显得心虚了。
警/察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那你知道肖媛媛,知道mc酒吧吗?”
“肖媛媛?”我吸了一口气,“她是我初中同学,以前我们因为一些事闹了不愉快,上高中不在一个班,就没怎么联系。前两天她好像承受不住压力,跳楼了。”
他的眉毛一抬,“8月30号你是不是和肖媛媛在一起?”
“应该是的。”我望着外公一下子黯淡下去的眸子,装作很轻松地点下头,“竞赛前几天,她请我喝酒,好像就是在mc酒吧,应该是8月30号没错。”
“她为什么请你喝酒?”
“她扣押了我的信件。”
“什么信件?”
“我最好的朋友林雁雨给我的。”
明明很严肃的场合,我竟然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圈子,明明已经调查清楚的事,还要一句一句地问,直接问是不是我逼死了肖媛媛岂不是更直接?
……
他越问越快,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招架不住。在这个冬天,我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整个脑袋乱成一锅浆糊。不只他一个人问,而是四五个人轮番问。
他合上了本子,冷笑着:“你的供词前后矛盾,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我直勾勾地瞪他。
我确实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mc提供了监控录像,有疑点才会找你询问,你已经十八岁,要负刑事责任,必须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如果真的有监控录像,对我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套我的供词。即使真有,也不能看清,到底是我陷害肖媛媛,还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没有证据证明游雅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让她逍遥法外,我不甘心。
“如果证据确凿,你即使不认罪,也要坐牢!”他有些怒了。
很久后,我开口了:“我想见两个人,文星宇和游雅。”
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情况,听说肖媛媛的爸爸来学校闹了,要求民事赔偿。如果真查出这件事跟我有关,或者跟游雅有关,他就可以大捞一笔了。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可以用钱来衡量吗?
但是,既然人已经没有了,钱还是必须拿到手的。肖媛媛的妈妈还在住院,他们家需要钱,我以前也不知道她家出事了。
铁门“嘭”地一声关闭,伴随着铁链子的声音和上锁声,我确信,我被拘留了。
这里的拘留所很老很旧,三面是墙,没有窗,只有栅栏,还有很多年前的铁链,不知道关押过多少犯罪嫌疑人。
铁门外,外公眼圈发红,闪着泪问:“小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外公说……”
“外公,相信我,我没有杀人。”
杀人和逼死人,性质差不多。我确实没有杀人,但我见死不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底气不足。
外公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能捕捉到我细微的异常,“小麦……我是你的亲外公,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我对不起你妈妈,要是再失去你,我还怎么下去见她,你跟外公说,前前后后一字不漏地说。”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外公,警/察早就光明正大地上雅中押走我了。如果不是因为外公,恐怕今天的雅鱼市的日报晚报都会报道这条消息。如果不是因为外公,整个雅中都沸腾了。我的学业、我的前途、我的人生,都全毁了。
“我没有杀人……”我咬着牙让自己不落泪,外公做了这么多,他是相信了我是逼死肖媛媛的凶手吗?
我说我会拿金牌,没问题。我说我会保送,没问题。我说我会进省队,没问题。可是,如今,问题一大堆。我连自己的声誉都保不住,需要他放下老脸去为我东奔西跑,让他用身败名裂的代价为我担保。一旦败露,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可是,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啊!对哥哥和妈妈的愧疚,为什么要偿还在我身上?
外公是理性的,他知道,他必须从几方面考虑。如果真的是我,他会跟肖媛媛的爸爸好好谈判。毕竟人已经死了,能拿到钱是最重要的。如果他态度强硬非要起诉,我是孤儿,无依无靠,反而会捞不着什么好处,还会让自己的女儿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毕竟,因为压力过大自杀,听起来并不丢人。
奶奶啊,你在天上,在看着我吗?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说,小麦不会杀人,对不对?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对不对?
没有窗,但是有一盏灯照着我,睡不着觉,我翻出了口袋里的小本子。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丢了自己的态度!
我害怕这个屋子,害怕冰冷,害怕睡着了梦见肖媛媛的脸。我别无选择,背不进去也要背!文科高考,是我唯一的机会!
☆、Chapter111:三十六计之无中生有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
---------------------
一个夜晚,漫长得好像一辈子。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抑郁而终。
无论什么事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神经高度绷紧,反而让我把这些单词和知识点记得更清楚。想想都有点好笑,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背书,而且还真的背进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话;说是有人来看我了。
文星宇一看见我,就猛地跳起来,冲旁边的人吼:“你们是怎么搞的!才一个晚上,就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旁边的人直翻白眼,那表情就像看一个白痴。进了拘留所,还想好吃好喝伺候着?做梦呢!
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隔着铁栏,我扯扯嘴角,抿了抿干枯的唇,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佛曰,只有地狱才是最美好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背书?”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背书了?”书明明已经收起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背书?
我扬着头哼哼,“我才没有那么矫情,都这个时候了还装用功!”
“好、好、好。”他直点头,“你没有背书,没有背书。”
靠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虽然光线不好,依然能感觉到。
这一刻,我甚至忘记了为什么想要见他。我想跟他说,不是我干的。可是,他连一句质问都没有,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双曲线的准线方程是什么?我又忘了。”尴尬半天,我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文星宇飞速回答我的问题后,终于回到正题上,“小麦,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我一直相信你,无条件信你。学校里有一些对你不好的谣言,越拖越对你不利。”
这算是暗语吗?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帮我传播这个消息,微/博、贴吧、人人,各大论坛,能传的都传了,最好能找到雅鱼晚报的记者。”我很认真地说,没有半分开玩笑。
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围观,但又不明真相,总是按自己的主观意识来评论、或者说是定论某些人、某些事。自以为是站在最客观最公正的视角,而事实上,他们所谓的真相却未必真实。
把事情闹大,再完全颠覆,我必须奋力一搏。
“小麦,你别这样。”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我瞪大眼睛,伸出三个手指头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天地良心。”
文星宇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想办法的。文轩,也就是你说的那个逗比学长,他是学法律的,也是媛媛的表哥,让他去劝他的舅舅应该没问题。事情的调查也有了进展,是她想要害你,反而被害了。”
我看着他的眼,里面是无尽的悲哀。他明明是很伤心的,却装作镇定的样子。毕竟,肖媛媛和他一起长大,小时候同在一个村子,又是远房亲戚,没有一丁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想让你——把这件事当成新闻来做!”我指着这道铁栏,和那道光,“你看我长得像受欺负的人吗?”
“小麦,她已经死了,就放过她吧,我求你。”他抓住我的手腕,很认真地恳求,“学校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散布不利于你的谣言。”
我明白了,游雅仍然是无辜的,她自始自终都没有搅进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这件事快点结束。只想参加高考,离开这个地方,不去计较那么多。我不是不想放过肖媛媛,只是不甘心放过游雅。
下午时分,游雅终于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游越。
“滚。”我冷冰冰地盯着游越,“我不想看见你。”
给人希望却注定让人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