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掉就好。”影沧淡淡回了一句，此刻的心神都放在了因空身上，他若是魔尊派来之人，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他已被魔尊洗过心魄，在体内只剩下了邪念之魂。
苍雪君对着因空合十一拜，问道：“这位小师父是……”
“大法华寺，因空。”因空笑然回答。
“原来是大法华寺门下，参商门今日大劫，幸亏有小师父出手。”苍雪君客道地说了几句，眉心忽然一蹙，“只是……山魈王今晚并没有出现，大劫未了。因空小师父，若是可以留下帮我们参商门度过此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岂有不从之理？”因空说完，回头瞧了影沧一眼，“参商门上下皆是女子，小僧实在是不便入内小住，还是与李姑娘一起，值夜守山吧。”
“阿影……”清澜忧心地看了一眼影沧，“你的身子可捱得住？”
影沧冷声道：“因空大师自百里山庄一别，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有大师与我一同守山，大小姐，你可不必担心。”
“这……”
清澜还想说下去，若绿停下了流光护罩的护持，上前牵住了清澜的手，道：“死丫头爱撑就让她撑着，累倒了才会乖乖听话，清澜姐姐，我们走，不要管她！”
“可是……”
“走啦！清澜姐姐你看你一身妖血，不洗掉多难受，快进房去换洗衣裳！”
若绿硬拉着清澜拐进了房间，消失在了影沧与因空的视线之中。
苍雪君这一次是真正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凝神炼阵的同门，开口道：“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呼，还好没事……”
赶到山门前的春十九娘慌然闪到树后，看着满地的山魈尸体与妖血，目光落在了山门前穿着雪衣袈裟的和尚身上，喃喃道：“原来，你又多了一个帮手，这样也好……”春十九娘打了一个响指，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雪君，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放心，我会拼尽一切，默默帮你们守夜。
因空似是觉察到了林中的妖气，皱了皱眉心，目光朝着春十九娘隐匿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轻轻地一扬，默默地坐在了山门前的石阶上。
影沧走到了因空身后，低声问道：“你就是魔尊派来的人？”
“这……”春十九娘悄然在黑暗中幻出了人形来，石坪上的参商门弟子因为离得远，定是听不到影沧所问，可是她近在石阶之旁，这句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因空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步天阁少主，小僧不明白你的意思。”
“步天阁！”春十九娘脸色大变，这个神秘的门派她也听闻过，近年来在蜀地各处作孽，与魔界甚有关联。
若是这个女子是步天阁的少主，她留在这里守夜，究竟是为了什么？
影沧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
“哦？”因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李影沧，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伤害明大小姐一分，你们步天阁想做之事，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
“就凭你？”影沧冲口冷冷一声反问，心底却越发不安起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
“你以为呢？”因空凛声反问一句，忽然屈指朝着春十九娘的方向弹出了一点流光，逼得春十九娘不得不隐身离去，“妖孽！”
影沧心底一凉，恍然明白，原来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让林中隐匿的陌生人听到。
“你在玩什么把戏？”影沧脸色铁青，实在是不明白他所做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赶走了旁听之人，小僧才能说真话啊。”因空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定定看着影沧，“少主被情所困，实在是让魔尊失望，所以魔尊让我来代替你完成魔井圣轮的转动。”说话之间，眸中泛起一丝幽绿色。
“你中了纵魂术！”影沧慌然大悟，怪不得魔尊敢将他放出来，原来他已不是因空，只是被魔尊控制的傀儡而已。
有什么比亲手控制棋子完成大局更可靠的？
影沧想到了这一层，只觉得心头一凉，魔尊如此做，也就是意味着，随时可以舍弃他们步天阁！
“今日只是小惩，若是你再有异心，步天阁上下一夜消失，对魔尊来说，不过是弹指小事，孰轻孰重，你应当清楚明白。”
“不用你告诉我！”影沧冷声一喝，另一个可怕的猜想又浮现心头，“山魈王复生之事，难道是魔尊设下的局？”
“不错。”因空笑得前所未有的邪魅，“李影沧，你用这个聪明的脑袋多为魔尊做点事，日后魔尊君临三界之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影沧倒吸了一口气，道：“参商门并无魔井圣轮，你们想图什么？”
“过些日子，你便知道了。”因空神秘一笑，似乎不打算回答影沧这个问题。
“你……”
“你若是不想被明清澜知道你的身份，有些话，就不要再问。”因空笑了笑，“因为你问再多，我也不打算说下去。”
影沧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你威胁我？”
“说到威胁，小僧倒是想威胁少主帮我做一件事。”因空的笑容中多了一丝邪气，“你伤了莲儿，莲儿也伤了你，这恩怨也该了了。”
“你什么意思？”
“小僧想给莲儿找一个躯壳。”
“借尸还魂？”
“果然聪明！”
影沧脸色沉了下去，“你觉得我会帮你？”
“你必须帮，否则，这少主的身份……”
“好！”影沧果断地答应了下来，“既然你是魔尊派来之人，这守夜之事，你一人便足够了！”
“呵，少主你还没问小僧，躯壳是谁人？”因空捻了捻手中佛珠，似已打定了主意。
影沧漠然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人选是谁？
“参商门大弟子苍雪君，仙缘甚深……”
“是她？”
“不错……”
“你休想！”影沧恶狠狠地留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那是若绿的恩人，是无辜之人，怎能因为害怕身份暴露，就伤害一个女子？
我李影沧岂是你能威胁的？
大小姐，我这就对你坦诚，看因空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因空在影沧身后阴森森地笑了笑，喃喃道了一句，“李影沧，你以为你跑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额。。大家懂的，后面那个啥米。。。
48
48、第七回．空诺 。。。
影沧冷着脸走入楼阁；因为参商门弟子都在石坪上炼阵；所以此时的住所静得出奇，影沧的脚步声沿着回廊传出好远，步步清晰。
“李影沧！”
忽然；影沧觉得背心处一凉；循着声音的所在瞧去；只见莲儿飘忽的魂魄对着她招了招手。
影沧不想理会她，当做没有看见，继续往前走。
“你不愿杀苍雪君；不如我自己动手。”莲儿冷森森地笑了一声；倏地朝着厨房的方向飘去。
“你休想！”影沧怒喝一声；顾不得去告知清澜自己的身份，当先快步朝着莲儿追去。
“咦？好像是丫头的声音。”若绿匆匆打开门来；瞥见了影沧的一瞬身影，急忙朝屋中的清澜招手道，“清澜姐姐，走，我们跟上去看看，丫头好像发现了什么？”
“嗯！”清澜干脆地应了一声，与若绿一起快步走出了房间。
“哪里逃？”影沧怒声一喝，莲儿咯咯一笑，鬼影一闪，忽然飞上了屋檐。
影沧飞身上檐，紧追着莲儿消失在夜色之中。
若绿与清澜追到了一个亮着灯火的房间外，却不见影沧的踪迹，四处看了看，房中突然响起的影沧声音马上将她们的焦点吸引了过去。
清澜正欲推门，若绿伸手拦住了清澜，比了一个小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贴在了门上，舔了舔指头，戳破了窗纸，指了指里面。
清澜明白了若绿的意思，学着若绿的法子也戳了一个小孔，一起往里面看去。
影沧卓立在内，双眸灼灼地看着房中的一抹纤盈背影。
“阿羽……”
温柔的呼唤，让清澜有些恍惚，等那个背影转过身来，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人，眼角清晰地挂着泪痕，我见犹怜。
影沧抬起了手来，温柔无比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一如当初她对清澜一样，“阿羽，再委屈几日，等把明清澜带上大法华寺，推动了魔井圣轮转动，便是你跟我相守不分之时。”
“是么？那我还要看你跟明清澜卿卿我我多久？”叫阿羽的美人满眼幽怨，上前紧紧揪住了影沧的前襟，“你说，你有没有对她起过真心？”
清澜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轻轻颤抖，阿影，为何我会觉得心痛，觉得悲伤？
若绿气得双颊鼓鼓，虽然心里百般滋味，很不好受，可是又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对她，不过是做戏。”影沧脸上的笑容邪魅万千，“她纵有千好，又怎及我的阿羽一分？”
阿影……
清澜的身子僵在了原处，纵使她再不开窍，也终究明白，做戏二字的意思。
“对我是假？”清澜的心狠狠一揪，当最相信之人原来待她一切都是假，这天地之间，还有谁人可信？不仅仅是孤寂，也不仅仅是心痛，悲伤涌心，痛得刺骨，清澜瞬间冰冷如霜，静静地从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为何不再欢喜？为何原来那些欢喜的回忆，此刻重现心头，竟是锥心的痛？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欢喜的么？
“清澜姐姐！”若绿觉察到了清澜的变化，忍不住一声问出口。
“谁？”
惊动了房中的两人，影沧冷冷地一喝，幻出的双蛟刃却不是击向门外，只是朝窗外一刺。
“啊！”
一个女子的惨呼声响起，若绿急忙扶住清澜的身子，往内看去。
“偷听？”双蛟刃带出一丝血沫，将窗外旁听之人扯入了房间，狠狠地跌在地上。
“你竟然恩将仇报！”说话声音熟悉无比，竟是苍雪君！只见她紧捂心口，面无血色，颤抖着望向了影沧与阿羽。
若绿大惊，刚想出手相救，只瞧见从窗外迅然飘入一缕青烟，落在苍雪君身边，春十九娘紧紧圈住了她的肩膀，“雪君，我带你走！”话音一落，便带着苍雪君往窗外跳去。
“哪里走？”影沧大呼一声，一剑紧追而去。
“影沧，等我！”阿羽身影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清澜姐姐，我们快跟上！”若绿焦急地摇了摇清澜，牵着她的手翻上了屋檐，紧追而去。
那边影沧紧追莲儿绕了一个大圈，眼前的莲儿竟然消失无踪，视线之内，出现了春十九娘带着苍雪君逃离的身影。
“妖气！”影沧飞下屋檐，没有觉察到后面另一个影沧阴冷地笑了一下，消失无踪。
“把人放下！”影沧冷冽地一喝，掌中幻出双蛟刃，飞到了春十九娘之前，将她的退路死死封住，“放下她！”
春十九娘狠狠压住苍雪君的伤口，已是满眼泪水，“步天阁少主！你好狠的心呐！”
“你……”影沧一怔，脸色沉了下来，“你难道是方才林中的……”
“雪君牺牲毕生修为救了玲珑仙猿，竟换来如此对待，人心果然险恶！”春十九娘掌心处亮起一点流光，将灵息源源不断地输入苍雪君的伤口，“撑住，撑住，雪君，我要你撑住！你答应我的诺言还没有实现，你不能死！”
流光入体，却无法愈合伤口，鲜血反倒是流得更快。
影沧收起了双蛟刃，瞧见此刻的情景，她清楚明白，这个带走苍雪君的妖女，绝对不是恶人。
“我来救她……”影沧上前想要运息救人，可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春十九娘狠狠地扬掌打开。
“你少在那里假惺惺！步天阁满手血腥，你也一样满手血腥！”春十九娘恶狠狠地对着影沧龇牙一骂，“滚开！我不会再让你伤害雪君一分！”说完，春十九娘全身激射出紫光万道，将影沧逼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影沧急忙出口阻止道：“元丹离体，你将形神俱灭，永远消失天地之间！”
“我只要雪君活着……”春十九娘哽咽地说完，对着怀中颤抖难语的苍雪君含泪一笑，“雪君，九天相守之诺，我恐怕是做不到了。”
从此一瞬永诀，再难相见。
“不……不……”苍雪君想要挣扎起身，可是完全奈何不了春十九娘一分。
影沧刚想出手击开春十九娘，在此刻赶来的若绿与清澜眼前，完全就像是要出手击杀她一样。
若绿与清澜来不及多想，飞到影沧身前，狠狠地钳住了她的手腕，将影沧扯翻在地。
“丫头，你究竟在做什么？”若绿悲声怒喝，眸中的湿润让影沧的身子一震，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影沧疑惑地看向了清澜，“大小姐？”
“你做的、说的，究竟有多少是真？”清澜冰冷却哀伤的话让影沧的心一绞，“我的阿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声音沙哑下去，竟是泣不成声。
“我？”影沧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上前牵住她的手，却被清澜冷冷拂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此人是步天阁少主李影沧，是满手鲜血的人间魔头！”春十九娘在紫色光华中极恨地说出这句话，在影沧回过头的瞬间，形神化为千点流光，宛若飞雪飘落，片片钻入苍雪君的伤口之中。
“十九娘……”苍雪君身子猛烈地一震，相约九天相聚，千年相守，虽然当初明知只是一个空诺，却不想破灭得竟是这般的快。
“雪君，在你心中，我应当是你心头第一人了，是不是？”
飞雪流光之中，依稀响起了春十九娘的温柔声音。那声音温暖，好似回到了当年大雪纷飞的冬夜，她舞剑石坪，踏雪擎剑，回眸瞧见了那个笑盈盈立在山门前的狐妖。
“姑娘好剑法！”
“你是？”
“想跟你一较高下的狐妖。”
“你不该来这里，当心被师姐妹们瞧见了，一剑要了你的小命！”
“是么？那也要看她们能不能赢过我？”
“好大口气！”
“我若是赢了，可否做你心头第一人？”
“你……”
回忆渐渐模糊，只剩下了漫天的雪，好似此刻漫天的飞雪，苍雪君模糊了双眼，哽咽着想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刻，什么九天相聚，什么心头第一人都是空话，失去了春十九娘，纵使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无悲，无喜，无欢，无怒，不过是一尊石头观音，一具无心躯壳而已。
苍雪君终于明白，人世间有这样一个人，一旦出现在眼前，就能让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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