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玮瘫在地上看着被颜色鲜艳液体殷湿的裤子,苍凉的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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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鸣叫的声音,母亲的哭声,苏荷的埋怨,罗列的自责,一切声音都听得见,可彷佛又很遥远。
“罗列,我们离婚吧。”苏玮睁开眼睛后的第一句话。
“玮玮,都怪我,我对不起你。”罗列守在床边握着苏玮的手道歉。
“我想通了,我大概永远不可能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我们的感情太浅,经不起考验。”苏玮不理会罗列的道歉。
“玮玮,你要现在不想要孩子,过几年也可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后悔死了。”罗列不停的道歉。
“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和我之间不过是借着爱情的名义给后半生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感情什么的早就挥霍得一干二净了,剩下那部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心累。”
“我不同意。”罗列拼命的摇头。
“离了吧,别因为孩子的事内疚,你有错,但是还不至于要错到离婚的程度,最重要的错还是在我,认不清自己的心,高估了自己,害了自己,更害你,还要搭上一个无辜的孩子。”
“玮玮,我们可以再努力试一试,你不要这么轻易放弃。”罗列紧握着苏玮的手。
“离吧,别再耽误你,倘若我真的爱你,即便是我多不情愿也会为你生下这个孩子,我心不在你这儿,所以不能全心全意的对你,更不能为你付出许多,说到底,我就是那全世界最自私的人,心里放着别人,还妄想你给我真实纯净的爱情,你说这么不平衡的婚姻,要怎么维持下去。”苏玮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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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领你在婚姻围城里绕了个大圈子。”几天之后从民政局拿着离婚证走出来的苏玮和罗列道歉。
“没什么,有你这样的美人做过我妻子今生足矣,玮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记得你说过友情和亲情在你眼里要比爱情牢靠,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旁。”罗列把离婚证放到大衣口袋。
“好啊,我做你的朋友,然后帮你找个更好的女人照顾你。”苏玮捏着枣红色的证件在寒风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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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轻松了许多,心里空荡荡的,但是莫名的快乐。
回到从前和严北一起居住的房子,苏玮窝在阳台的藤椅上点了根烟。
忽的想起当年把酒醉的罗列领上楼时,严北该是怎样的心情。
打开电脑,张富士的邮件在几天之前已经停掉了,大概是因为到了支付下一周酬劳的时候还没能联系到苏玮。
苏玮喜欢这种被利益牵连的交易关系,明晃利落,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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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年,苏玮妈打电话给苏玮要她回家过年,苏玮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
三十晚上苏玮在睡梦中被电话叫醒,老爷子进了医院,突发性脑溢血,手术过后一直神志不清。
苏玮妈,苏荷,苏玮,陆小豪四个人轮流照顾。
初三的晚上老爷子静悄悄的走了。
追悼会上苏玮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仿佛又听到父亲年轻时候斥责人时的大嗓门。
声音忽远忽近。
“你爸也走了,你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吧,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我想好了,等天暖点的时候我和小豪就搬出大院,离这些老朋友老邻居们远点儿,再不用听他们说闲话了。”追悼会结束后苏玮妈陌生人似的冷冷对苏玮说。
“妈,你又不要我了。”苏玮哽咽着轻笑了一声,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你爸的衣服,你的衣服,我明天都扔了,你就不要再回去了。”苏玮妈转过身背对着苏玮。
“妈,我不知道我错在哪了,只是因为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就一次又一次被你们像垃圾一样处理掉。”苏玮拽住妈妈的衣袖。
“可能是我老了吧,我们这些老腐朽,有些事真的接受不了,算了,不谈这了,从今天起你自由了,再也没有我这个老不死的绊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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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生活忙碌而又冷清。
“菩萨,我是个罪人,我毁了我爱的人,伤害爱我的人,我让父母失望,我毁掉了我的孩子,我一错在错……”寺庙里苏玮高举着香双手合十。
“想出家。”回去的路上苏玮疲惫似的倚着苏荷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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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舟,我申请去恒市分公司工作。”天气开始炎热的时候苏玮和钟舟商议。
“去吧。”钟舟仿佛不用思考般直接答应。
下飞机后,苏玮直接去了严北恒市的家。
打开窗子,摘掉窗帘,双腿跪在冰凉地上,用温水和清洗剂一点一点把严北家的地板清理好。
箱子里的纸飞机苏玮一个一个取出来,拆开,平铺好,用碎纸机处理掉。
天黑的时候,苏玮洗过澡去了严北的房间,打开衣柜看到陆淇买的那些衣服时,突然觉得过去的那些计较有些可笑。
住在严北的家里,穿严北的衣服,用严北的电脑,似乎没有那么想严北了。
只是心似乎还没有平静下来,需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独自安抚。
苏玮大概明白严北当初为什么要决绝离开了,因为被所爱的人伤害,所以要把自己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试图忘掉过去,换一种心情重新开始生活,却始终无法摆脱阴霾的情绪,脑海里却又同时无法自控的重播过去时光里爱人所给的温暖片段。
“小北,好想你。”苏玮站在阳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第 54 章
十一月,严北和武馆的师兄们去恒市参加比赛,苏玮揣着入场券到了体育场门口,却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
苏玮记得过去的任性带给严北的伤害,苏玮记得严北曾带给的自己的那些爱和温暖,苏玮却也始终忘不掉严北的那句轻就是贱……轻就是贱……轻就是贱……
严北还说被罗列上过的女人我严北嫌弃,别再自以为我喜欢你了。
严北的这些话语就像尖刀一样拦住了苏玮前行脚步。
让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说出这些,心里该带着很多恨吧。
很多天之后苏玮在网路上找到严北比赛的视频。
那个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很迷人,黑亮亮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对手,灵活的变换着套路,只是感觉神经似乎有点麻木,拳头落在身上仿佛都不会疼。
看到严北吃了重拳后倒在赛场上的样子,苏玮很想冲到电视里去,扯着严北的耳朵大声骂她为什么要自不量力的参加这种比赛,然后紧紧抱住她,用力亲吻她。
这辈子都不撒手。
“你敢去找她吗?”苏玮仰头看着天空问自己。
“还是不敢。”苏玮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她再那样言辞激烈的对待我,我该无地自容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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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静静的过,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浮躁的内心在时光的抚慰下安份了许多。
“玮玮,介绍个对象给你吧。”公司散会后井姐调侃。
“男的就算了,女的还可以考虑考虑。”苏玮笑了笑,语气随意的回答。
“你怎么也和钟总学啊,好端端的姑娘偏去喜欢女人了,虽然养眼,可天底下这些男人该怎么办啊。”井姐又在那里杞人忧天。
苏玮不理会井姐的话,一个人走到窗边,看到亲密同行钟舟和苏荷,忽然理解了严北口中所说的平凡是牵着同。□人的手,坦荡甜蜜的走在街上,没有白眼,没有议论,没有指指点点,一切就像日头初升,落叶飘零,水流涌动般的柔和融入,那么理所当然,那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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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夏天,单身两年多的苏玮开始频繁接到许久都不联系的大学同学们的电话。
“苏玮,我看到网上有一篇小说,听说是写严北和你的……”
“苏玮,你看到严北写的小说了吗,里面有你……”
挂掉电话,苏玮感觉到自己冬眠的心又活了过来。
点开网页的时候,苏玮有些忐忑。
看到评论下一片声讨苏玮的评论时,苏玮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心里有几分释然。
过去的温暖像跟刺,扎在千疮百口的心上。
苏玮在那些文字里读到了严北的浓浓的爱。
苏玮在那些文字里读到了严北的恨,严北的不解。
苏玮也明白了在这样的伤害之下她们绝对再无可能在一起。
只是文章的最后,严北写:带着恨写这篇文,写到最后却突然发觉她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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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想学散打。”树叶枯黄的时候苏玮离开恒市回到了思念已久城市。
“好的,你填一下表,”工作人员利落的回答。
“我想选下午一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严北老师的课。”苏玮指尖划过严北的名字。
“好的,办好手续后我带你去见教练。”苏玮听到工作人员的这一句话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严教练呢?”工作人员问身旁的学员。
“在那边。”那人抬起手给两个人指路。
“我自己过去吧。”苏玮眯了眯眼睛走到坐在椅子上打盹的严北身后。
“小北,我爱你,请给我个机会。”苏玮伸手摸了摸严北的头发。
眼前的人全身忽然僵住,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依偎在苏玮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