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苦笑着,“真是诱人的条件,我几乎要被说动了呢。但是……恐怕有人要提出异议。”
“哦?有这种人。”虽然这样说,她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子爵身后的那个斗篷人。
他身量不高,一袭雪白的羊毛斗篷把他从头到脚罩在里面,斗篷下摆用金线绣着繁复无比的藤蔓和蔷薇花苞。
一只雪白的手揭开兜帽,好一张清水芙蓉面,幽蓝的眸子好像一泓忧郁的秋水。
“她比你漂亮呢。”桃乐丝一本正经的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衰老的凯南
“闭嘴!”谁来管管这个永远在状况外的家伙。
奥尔瑟雅承认她绝对是个难得的美女,然而,她对自己的容貌抱持的自信绝对超过时灵时不灵的武力——当然,此时这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是安琪罗派来的人。”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女孩似乎很适应对方没头没尾的方式,“所以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你任何有损殿下的行为。”
奥尔瑟雅觉得这女孩与安琪罗的关系一定不同寻常,却没有探究的欲望。“那我只有杀了你。”
“请动手。”
手执魔剑的少女打量着她,好像打量一条上岸的鱼,又像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就在桃乐丝以为少女危在旦夕时,自己的伙伴忽然一笑,眉间光芒一闪,手中的剑消失,掌心只剩下一团空气。
她绕到女孩身后;手掌猛击后颈,暴力迫使她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若不是奥尔瑟雅扶了一把,恐怕这位美人就要跌在地上。
桃乐丝用眼角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怜香惜玉。”
奥尔瑟雅有点惊奇她会说出这种话来,解释着,“一个没什么力量的女孩子,能受到安琪罗那种利欲熏心的人的利用,一定有她的原因。”
“如果没用,你就会杀掉她吗?”桃乐丝的发问向来不顾及场合。
奥尔瑟雅果断摇头,“虽然作为永明神武的大陆拯救者,新世界领导人,杀伐果断是必不可少的品质,可是为了把我同安琪罗区别开来,还是少沾杀孽得好。”
桃乐丝嘟着嘴不说话了,自从离开异位面,缺乏常识的短板掉出来,姐姐和妹妹的身份调转,她反而成了总需要照顾的那一个。
子爵在旁边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对她们的性格做了个大致判断,趁着两人歇口,含笑问道“既然最大的阻碍已经消失了,两位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鄙人的收藏,贤者之石呢?”
奥尔瑟雅狐疑的望着他,她绝不相信这个老狐狸会这么轻易的把东西交出来,然而以她现在的能力,畏手畏脚的确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过度的谨慎只会让人小瞧了。
“由你在前面带路。”少女命令着。
子爵从善如流,总是带着亲和微笑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被逼迫的无奈,这让桃乐丝又升起了兴趣,围着他一路问东问西的,奥尔瑟雅也庆幸自己摆脱了一个包袱,只是要一直留心着子爵不要给她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观念——一不留神被策反就悲剧了。
两人没聊什么特别的,一路上没有什么人,似乎无论是仆人还是客人都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外出,子爵解释说这是久经训练的结果。
“你知道,那位的使者难免弄出什么古怪,为了保证安全,还是留守在自己的房间里为好。”子爵挑了挑眉,这样说着。
奥尔瑟雅察觉到了他的微妙语气,“你似乎对能力者不感冒?”
子爵定定地看了一眼奥尔瑟雅,好像在判断眼前这个人值不值得实言相告,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谁会喜欢这些家伙?直来直往,有点奇怪的把戏,就看得比什么都高贵,一群不知礼数的野蛮人,单从性格上说,他们就已经糟到无以复加,更别提对平稳生活产生的巨大危害了……坦白讲,我根本不在乎未来的封赏,只要能保住目前的领土,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对奥尔瑟雅笑得十分平淡,正因为平淡,反而显得真实,“当然,我不是在说您,我一眼就能看出,您是位血统高贵的小姐。”
少女哈哈笑着,“你这点倒是说对了,说实在的,我本来还是你们老板的未婚妻呢。”
发觉子爵的诡异神色,奥尔瑟雅忙道,“当然,从很久以前就是敌人了,势不两立的那种。”
“我想说的是,你刚才打昏的那个,是王太子的新任未婚妻。”
“……”
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桃乐丝想了想,评判道,“就是……老娘还没有抛弃你,你竟然在外面先找了人,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闭嘴。”
贤者之石就在眼前,奥尔瑟雅十分好奇,这块享有盛名的石头究竟是什么样子。
被托在天鹅绒托盘里的绿色宝石,无论如何也要说是眼熟的。
奥尔瑟雅摸出一只收藏在怀里的绿宝石,两块对在一起,刚好严丝合缝,只不过她自己的那块,因为过度的能量抽取,已经转为灰白,相比之下,另外的一小块,更显得娇艳欲滴。
少女捏着宝石,粲然一笑,对子爵说,“留下你的名字吧,从此你将接受我的庇护。”
“这是我的荣幸,女皇陛下,吾名凯撒,来自弗拉所王族。”
“借你吉言。”
话音落下,少女双手抱起懵懂无知的桃乐丝,翻身跃下近十米高的城楼,子爵往下望时,那个小小的黑点已经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桃乐丝蹬着腿在空中反抗,“你跑什么呀!”
奥尔瑟雅怒瞪她,“哪那么多话!”
她无法解释那一瞬间的心悸,在空中滑翔得足够远,她才敢回头相望。
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
仿佛通天塔轰然倒塌,又好像千百只风箱,千百朵肺一齐呼啸,烟尘弥漫,许久才渐渐散去,一片广袤的原野,凭空凹陷下去一人多高的距离。
城堡的正中,那个巨大的坑洞,深度恐怕直通幽冥。
奥尔瑟雅心有余悸,这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竟然会毁掉贵族视作性命的传承古堡,不得不说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竟然叫整片大地完全塌陷下去,足以可见威力何等巨大,奥尔瑟雅好奇安琪罗究竟晕什么手段说服了这些以狡猾和翻脸无常为代名词的贵族。
不过……奥尔瑟雅望着手中一小块闪烁着明媚翠色的宝石,总算是值得了。
至于这东西的具体用法,估计要寻求凯南的帮助了。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凯撒大街十七号,开门的是个不足十五岁的瘦弱少女,穿一身女仆的传统服饰,显得肥大。
“是奥尔瑟雅小姐吗?”
多久没有被人称为过小姐了……今天竟然连续遇到两个。
“没错,凯南在里面?”
女仆顺从的拉开门,“凯南先生等候二位多时了,不知道这位怎么称呼?”
奥尔瑟雅看见她低头时白皙纤细的颈子,心里忽然一动,心想这女孩虽然不算美丽,却别有动人之处。
桃乐丝连忙回答,“我是桃乐丝。”
“是,桃乐丝小姐,有事请吩咐我。”
女孩撅起嘴,不高兴的说,“我有手有脚,有什么自己做不了的?”
少女惊慌地好像什么脆弱的小动物,连忙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明白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得罪了新来的客人。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桃乐丝抓住她的手,神色越加不悦,“我只是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真叫人讨厌,是吧?”在近日来,她已经很习惯征求奥尔瑟雅的意见。
奥尔瑟雅被这句话从玄想中破出,她说的不对吗?每个人生而平等,无论贫富男女贵贱,这明明是她一只抱持着的观念,然而,贵族生活已经在她身上烙下了深深地印记,以至于她自己完全意识不到除了坦然接受,还有什么其他的应对方法。
幸好她并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她先是郑重的回答了桃乐丝的问题,“是的,人是不分贵贱的,你做的没错。”
桃乐丝绽开欢喜的笑颜,拉着女孩子的手说着,“你看,我说的没错,你的习惯可是要改改了。”
奥尔瑟雅冲少女笑了一笑,算是表示歉意,“带我们去见凯南吧。”
凯南坐在庭院西北角的一个树墩上,手里捧着一张羊皮纸,眉头紧锁,头发乱蓬蓬的悬着,胡子似乎也很久没有修理,仍然是惯常的把几层单衣胡乱套在一起的穿法,这形象无法和十六岁完成皇家军事学院课业的天之骄子形象重叠。
命运是多么残酷,又多么奇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子原来是个少女?
奥尔瑟雅凑过去,纸上是从未见过的鬼画符,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凯南苦着脸放下手,“我在找短期内能提高我们队伍实力的东西,不过看来失败了。”
“天下哪有白来的午餐?”奥尔瑟雅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我们能走到今天已经超出了我的意料,无论如何也不灰心正是命运的司南不是吗?”
“啊!”
两人偏头向发出声音的女孩,桃乐丝两手握着那张羊皮纸,“这个不就是你的那块宝石吗?”
奥尔瑟雅把目光移到最后,那里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六芒星之中,摆放的神秘石头,不正是奥尔瑟雅所拥有的那块祖母绿!
“那东西在你身上?在哪里?”邋遢大叔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狂热的光芒。似乎立刻就要把她浑身的口袋翻上一遍。
奥尔瑟雅觉得那块石头发着烫。连忙掏出来扔向凯南。
男人握着那块宝石,就好像握住了光明女神的手。
“贤者之石,贤者之石!这就是贤者之石!卡巴拉落地的果实,天使和大巫妖的灵魂……三十六次提炼……六百六十六个重叠法阵……六个站位……”
接下来,无论奥尔瑟雅说什么,这家伙都只会狂热的握着那块石头喃喃自语,桃乐丝用了更多稀奇古怪的方法,在她要把整整一桶混杂着鸡粪和鸡毛的鸡血倒在他头上时,奥尔瑟雅阻止了她。
“现在就是他那个师兄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反应的,先进去吧。”
桃乐丝遗憾的收手。
跟随者奥尔瑟雅走进房间。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确切的说,那是一只龙——抱歉,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一个,一条?
银龙仍然戴着古里古怪的兜帽,是非常朴素的款式,和刚才那个小姑娘是相反地性质。见到他,奥尔瑟雅先行了个礼,带点玩世不恭的笑容,“银龙殿下午安?”
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炸起的,丝缎一般的动人声音潺潺响起,“有话直说。”
“我要说很抱歉我们现在不能去卡巴拉我要先回一次法兰王宫如果不能斩断过去的回忆恐怕我没有面对安琪罗的勇气如果你觉得等不及不妨先去进行海图交换。”奥尔瑟雅一口气也不停会说完所有内容。
出乎意料的,银龙回答得相当快,“可以。”
“你不觉得……”
轻轻地哼声从斗篷里传出,不屑地语气好像在说: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
好吧,这也可能是奥尔瑟雅脑补过度,然而不管从什么角度理解,对方没有意愿继续进行对话是肯定的。
时光如此宝贵,何必浪费给没必要的人呢?
奥尔瑟雅觉得无趣,随意找了个房间倒下,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桃乐丝说:“你要怎样?和我回王宫,还是跟凯南回营地?”
桃乐丝想也不想就回答,“当然是跟着凯南回去?”
“为什么呀?”奥尔瑟雅本来根本就没有打算发问,即使发问,也无非是象征性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痛快就抛弃了自己。
“那个斗篷人实力可比你强多了,看起来又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和他在一起,可比和你在一起安全多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索性把被一蒙,闷闷的说,“你出去玩玩吧,附近没什么危险,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家伙难道没听出我喷涌而出的挽留之意吗摔!竟然高高兴兴出去玩了!
睡吧睡吧。
黄昏之时,奥尔瑟雅被外力惊醒,迎面而来的是一张苍白的脸,“明天我和你一起走。”
奥尔瑟雅揉着惺忪的睡眼,“你怎么了?”
桃乐丝手指冰凉,一个劲摇头,“你知道我和你一起走就对了。”
“哼,你想和我一起走我还不干呢,奏凯!”奥尔瑟雅转过身,继续睡眠。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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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奥尔瑟雅如何威逼利诱,桃乐丝也不肯说出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恐惧,以至于义无返顾的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其实即使用膝盖想也知道,除了那头古里古怪的龙,还有谁有这样大的威慑力?
奥尔瑟雅早有打算回王宫一次,不光是为了坚定信念,更是为了寻求自己手里的这块宝石的来源。
既然是由祖母赐下的,必然有传承的渊源,这渊源的源头又是谁呢?
奥尔瑟雅非常好奇。
两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为了追求最大速度,穿越森林,翻越高山而行,这样的好处在于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开人群,打来的猎物足以满足最基本的需求。
两人的发梢上缀着点点星光。
“我们今天在哪里休息?”桃乐丝伏在奥尔瑟雅背上,百无聊赖的攥着路上采来的野花。
一朵粉色,一朵蓝色,一朵黄色,然而颜色都发暗。奥尔瑟雅觉得看着心里不舒服,劝她丢掉,桃乐丝却说凡是生长在深林里的花草难免颜色发暗,是她庸人自扰,大惊小怪罢了。
奥尔瑟雅拗不过她,任凭这家伙环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花朵像个白痴一样挥来挥去。
她越发庆幸避开人群的决定了。
时间差不多,奥尔瑟雅也逐渐受不了背负着一个肥胖的家伙跋涉的劳累,身体骤停,猛一回身,把后面缀着的生物甩了下去,桃乐丝跌的晕头转向,好容易站起来,叉着腰找罪魁祸首算账,却被捂住了嘴。
同伴柔软的嘴唇在耳边呼出热气,“你听。”
细碎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像是什么极小的生物有规律的踩在草上。
奥尔瑟雅压着桃乐丝伏在地上,她目光所指的方向逐渐亮起了火光。
先是一丛丛,一簇簇的火苗,粉蓝的,莹绿的,逐渐连成一片点点星河,光点好像伴随着什么人耳难以辨识的曲调摇曳着,紧接着,火树银花地爆裂开来,整片天空被映成了光的海洋。
光点齐齐吟唱,
“一只红帽子落在海洋上,
红帽子在海洋上飘飘摇摇,
落水的旅人捡到了帽子,
帽子乘着他度过海洋,
啊,神奇的帽子!
哦,美妙的帽子!
举世无双的魔帽!
魔帽被献给了国王,
国王是个大大的傻瓜,
把魔帽遗弃在角落!
还要杀死自己的儿子!
儿子拿过帽子,
神奇的帽子!
美妙的帽子!
举世无双的帽子!
从帽子里抽出了宝剑!
一把刺死了国王!
他后来成为了贤明的君主……
赞美红帽子,
赞美红帽子!”
轻快地声音仿佛风的细语,被柳条两三下就打散了,袅袅的余韵却悠远的存在于听者的心灵中。
桃乐丝从胸腔中长长的输出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感叹道:“真美啊!”
奥尔瑟雅同样沉浸在不知名的曲调中,一时间忘记了阻止她,静谧的森林中,这轻轻地咏叹,显得极为清晰。
远处的光点狂乱的涌动起来,好像一只巨大的炒锅把它们放在一起翻炒。
细碎的歌声经过一个难度奇高的变调,化为刺耳的尖啸。
“敌袭!敌袭!”
奥尔瑟雅:悲剧了。
她拉起仍在茫然中的桃乐丝,两人相对而立,“一会要是被缠住了你就赶紧跑。”
“为什么要跑啊?”
这家伙的神经大条真是不分时间的发作啊。
“总之听我的没错!”
这两句废话间,光点们已经涌到了两人身边,光芒照清了隐藏起的身影。
那是一个一个,只有人膝盖高的小生物,皮肤漆黑,一双黑色的小眼睛,头上戴着一顶灰帽子,奥尔瑟雅好奇这种生物所有个体长得都一样吗?那他们平时都是怎么分辨彼此的?
众多灰帽子蘑菇头已经把两人围住,这时候再让桃乐丝逃跑恐怕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