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路澜清,该!
在顾怀瑾眼神的施压下,路澜清屏气一点点地把碗中的菜消灭掉,一顿饭下来连喝了好几杯白开水。
回房后,她也在浴室内连漱了好几次口,在口腔内磨蹭着舌头,却怎么也无法把那些味道给驱逐干净。
路澜清楚楚可怜地坐到床边,瘪嘴望着靠在床头看书的女子,在她身边各种小动作,“理下我嘛……”
扯了扯她的衣袖,路澜清歪着脑袋看她的反应,然而顾怀瑾依旧稳如泰山,专注地看她的书。
手悄悄地伸到顾怀瑾身前,路澜清揪住围巾的一角,轻轻向自己身边拉扯。本就是挂在脖颈上的围巾被她一点一滴地拉走,顾怀瑾全然不为所动,静静地翻了一页继续看。
“理我一下嘛……”
路澜清小动作不断,却不敢直接夺了她手中的书,或者遮挡她看书的视线,许是因为话说多了,嘴巴味道又开始变得怪怪的,沉着脸再次进浴室刷牙。
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顾怀瑾叹息一声,放下书也进了浴室。她倚在门边见路澜清拿毛巾擦拭面颊的动作,眼眸闪过一丝狡黠,不着痕迹地笑了。几步上前,顾怀瑾一手揪住她的衣领让她缓缓面对自己,另一只手取过她仍在擦拭的毛巾,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指缝。
随手将毛巾丢在洗手台上,顾怀瑾抚上她的面颊,眼眸甚是柔和。五指穿过耳后落在她的后脖上,顾怀瑾瞅见她几近呆愣的模样,心底更为愉悦,双手同时微微用力便让两人双颊贴近,几近低吟道:“还难受?”
路澜清僵硬地点了下头,毫无定力的她已经呼吸缭乱,大脑也逐渐变得不受控制。
抬首浅吻着她的嘴角,顾怀瑾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魅|惑道:“这样呢?好点没?”
依旧是带着僵硬感的点头,路澜清抿了抿嘴试图自寻源头,却被顾怀瑾放在后脖上的手给提着衣领往后拉。
“真不乖。”顾怀瑾眉梢上扬,宛如没有发现她的痴迷一般,不疾不徐道,“这是我想不想帮你,而不是一定要帮你,懂?”
路澜清好似变得只会机械式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眼下的朱唇,其他的再也入不了眼。
顾怀瑾半垂着眼眸再次贴近,鼻尖若有似无地接触她的面颊,温热的气体让路澜清为之神魂颠倒。约莫鼻尖触了几十秒,来路澜清看来,犹如一个世纪那般长久。双唇的距离愈来愈近,路澜清阖上眼眸静静地等待着温暖的到来,身子却被猛地推开。
顾怀瑾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去,重新靠坐在床头继续看书,而路澜清则是久久不能动弹,现在的局面好似一切都是路澜清自己的幻想一般。
又被耍了,不带这么记仇的……
嘴角幅度不减,顾怀瑾心情大好,在自己所看的页面里夹了书签后放回柜子上,“明天开始我要去上班了。”
“嗯?”闻言,路澜清理智渐渐恢复,强压下浮出的燥热感坐在床尾,她怕她心猿意马,待会一时没忍住又被恶整一顿。
“去帮我二叔做事,南帝公司。”
“南帝?你二叔开的?”路澜清眉头紧蹙,“南帝”对她来说再熟识不过,当初她事业刚起步,他们公司就帮助过自己不少,而后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合作关系,她事业蒸蒸日上,也同南帝的帮助密不可分。
“嗯。”
一个不好的猜想浮现在闹钟,路澜清揪住了被单,“东邪公司也是你认识的人开的?”
“嗯,你怎么知道?”
脸色陡然惨白一分,路澜清撇过脸不让顾怀瑾发现她的异常,“南帝也是?”
“嗯,世交。”
闻言,路澜清笑了,却是带着自嘲的意味。她引以为傲的事业,一向都以为是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来的,结果是顾怀瑾在身后为她铺路。所以她傲什么?她早该看出异常的,哪有一个社会新人会在创业之际一路遇贵人,助自己平坦开创自己的事业。
她那几年的打拼现在看来竟是如此可笑,她的才能在他们看来,应该是小儿科不足矣入眼吧,顾怀瑾早已为她扫平之后的道路。
最讽刺的是她还自傲地担起丁家摄影店,为它出谋划策,就她那需要背景来支撑的实力,还主动出来丢人现眼,真是——可笑。
“怎么了?”顾怀瑾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反应,以为她是怕自己操劳或者之后会没时间陪她,忙出声安慰着,“也就只是朝九晚五的日子,跟上学没什么区别的。”
“嗯。”
敛了敛心神,路澜清爬上床关灯拥她入怀,故作轻松道:“早点休息吧,好好保存体力。”
在路澜清怀里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顾怀瑾阖上眼眸,柔着嗓音道:“嗯,晚安。”
“安安。”
当初顾怀瑾年纪轻轻就挑起了顾家产业,想必在那些帮助她事业的人看来,她的公司就是顾怀瑾开着玩玩的分公司吧。不必太入心,但也要出出力。
呵……她在工作中学到的相处之道、待人之道,也不过是在对方有意地退让和敷衍下实用。所以她毕业之后所学的一切都等于白学,所拥有的一切都等于顾怀瑾白送,她曾经还狂妄地想过她会超越顾家产业,让顾怀瑾无需再为事业而犯愁,由她为她撑起一片天。
现在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没了顾怀瑾,她路澜清就等同于一个废人!
昨天路澜清还想偷偷地去刚刚说的那几个公司做兼职,现在看来是多么地可笑。她路澜清无能到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被顾怀瑾护在身后的份,鲁莽地冲在前方只会给顾怀瑾徒添麻烦。
现下,她活着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她改变了原有的发展轨迹,害得丁爸丁妈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骄傲自大地妄自给丁家出谋划策,实则是一摊无用工;想要顾怀瑾时就接近,害怕时就推开,害得她好好的无忧生活变得要跟在自己身边吃苦,刚大一上学期放假就要放弃休息外出打工。
路澜清的意志愈来愈消沉,原本的动力一时间全部都失去了源头。
她茫然,她回到十年前,到底改变了什么?都是好的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上天是让她重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每一件事都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般完美或者顺心。她想和顾怀瑾长久地走下去,可是现在发现“一辈子”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她想要丁家一切都顺顺利利,起码和她记忆中的十年经历一样,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然而因为她自私的干涉,变得一团遭。她想利用十年的记忆去开创一个属于她的新天地,今天却得知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其实是靠着顾怀瑾这个大背景的支撑。
她想问自己,她会什么……然而路澜清思索了半天,也仅有一个——打球。并且这项技能还是靠着以往训练的技术才能拿出来见人……
原来生活根本不像她起初认为的那般,如今全已变了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看见你们说我放弃虐的人。。。我超级想反驳一下……可是我忍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清早;路澜清没事人一样拉着顾怀瑾撒娇了一会儿;被她嗔怪着捏了鼻尖;才乐呵地躺回床上;目送身着正装的她离去。门阖上的一瞬,路澜清翘起的嘴角渐渐落了下来,被她抿成一条线。
两眼一闭,充耳不闻窗外事;路澜清翻了个身子再次沉沉睡去。她意志的消沉,使得她现在什么也提不起劲来;终日躺在床上度过。
不同于上次的沉睡,路澜清潜意识中并没有要去寻找曾经的顾怀瑾;只不过是想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罢了。
毕竟……没有什么需要用得着她的地方了;不是吗?
由于路澜清持续性在顾怀瑾面前如平常没什么两样,所以顾女王在工作之余也没能察觉到路澜清情绪上的波动。至于丁家俩姐妹,大的自顾不暇,小的则是以为前几日路澜清太过劳累,如今她终日在家中休憩也没什么不妥。
一恶习,无意中便成了众人的放纵由之。
不知道第几次睡睡醒醒,路澜清坐起身子,脑子一阵晕眩让她一脸委屈地扶上额头,瘪了瘪嘴,路澜清索性抱着膝盖发起了愣,反正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床。
眨眨眼,路澜清去浴室洗漱之后破天荒地穿上外出的服装,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无意识地起了厌恶感,紧皱眉头出了卧室。
她方踏上楼梯,客厅内传出的陌生声音让她不自觉地探着头去看楼底下的状况,只见丁家姐妹身边坐着一个清冷的女子,相较顾怀瑾又添了份儒雅。
“要不是我回国过年,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面对女子盛气凌人的逼问,丁如水打着哈哈,讨好道:“这不是没什么问题了嘛,都处理好了啊,子慕,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还敢有下次?!”苏子慕声线低沉,未来的御姐架势若隐若现,“记得我上飞机之前,你怎么跟我说的么?”
“不要断了联络,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定要联系你。”
“现在呢?”
“没有下次了,我一定注意。”
“如润姐。”勾了勾嘴角,苏子慕环胸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这个要犯,就交给你处置了。”
路澜清清晰地发现丁家姐妹身子的轻颤,眯起眼打断了她们的互动,“我出去下。”
“嗯?”丁如水连忙问道,“去哪儿?”
路澜清挑起眉梢,耸耸肩,不言不语地招招手后便离开了。
踏出了门,路澜清才发现快要迎来除夕之夜,满城的喜庆红染透了整座A市,丁家相较于室外,似乎清冷了许多。
搭了前往郊区外的车,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着痕迹地往窗边挪了些距离,路澜清如今抗拒着和别人相处,更何况是陌生人。到了墓园,她也仅是静静地在自家父亲碑前席地而坐,双目涣散地望着前方,任由冬风刮得她脸生疼,也不愿意挪一步。
中国是个迷信的国家,多种的迷信方式流传于各地,路澜清隐隐记得有位长辈提过,人死了之后会以灵魂的方式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正常人的肉眼难以发现罢了。
爸爸妈妈是不是也陪在她身边看着自己?百善孝为先,她却亲手将她世上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送进了大牢,他们还会认这样的女儿吗?
呵——
寒霜刺骨,路澜清四肢被冻得几近失去知觉之后她才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悠悠地坐车回了市内。
天色渐沉,A市依着循环迎来了夜幕的降临,昔日白天的繁华到晚上终究会上演落幕,一朝起一朝落,夜的世界似乎更耐人寻味,又似乎更值得人去提防。
路澜清站在南帝公司的楼下,给顾怀瑾发起了短信。
【路澜清:下班了吗?】
【顾怀瑾:加班。】
【路澜清:哦。】
灯,代替了太阳,重新照亮A市。夜幕并没有停止人类的活动,马路上依旧是车来车往,络绎不绝。路澜清望着一辆辆车从面前或急、或缓地驶过,竟无聊到开始在内心胡思乱想,为什么每种交通工具都会夺取人的性命?
一架飞机,让她失去了以往的生活,一辆轿车,让丁家二老躺在医院中毫无醒来的迹象。是交通工具本就如此危险,还是因为牵扯上了她,才构成了危险?
罢了罢了,她如今想这些,也不能改变什么。
指针悄然地从7走向9,路澜清在公司门口当起了一尊石像,呆愣,而又毫无生气。
直到顾怀瑾从公司大门出来时,她望着不远处的身影心底颤抖,跨步上前,“小家伙?”
路澜清身子惊了惊,转过头傻傻地笑着,似乎……带着点知足,“下班啦。”
“怎么这么凉?”顾怀瑾紧张地牵着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不住地担忧,也不顾场合和形象,双手牵着她伸到自己大衣内,复又捂住她的双颊,嘴里不住地责怪着,“你站了多久?干吗不告诉我?你是傻子么,就算等也不知道进去等,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度!”
“是啊,我傻。”路澜清龇牙咧嘴地笑着,看起来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蠢小孩般。就是因为她傻,才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陪她一起受苦。
嗔怪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顾怀瑾看着她被冻坏了模样,顾不得资金问题,直接伸手想要拦辆的士,却不料被路澜清制止。她摇摇头,牵起顾怀瑾往公交站走去,忆起她偏凉性的体质,十指紧扣之后放入自己口袋,“累不累?回去之后我给你放热水澡泡泡身子,缓解下疲劳好不好?”
“你吃饭了没?”
“没呀。”路澜清依旧笑得一脸粲然,好似在说一件非常值得她骄傲的事情一般,下场自然是被顾怀瑾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
大半夜的,坐公车的人非常稀少,路澜清也图了个清静,二人并排坐在靠后的位置后静静地享受着她们难得的独处时间。
相爱的人,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不交谈,她们也不会觉得无趣、尴尬,反而觉得这样的时光过得非常舒适,心驰神往。
“瑾。”
“嗯?”
路澜清侧过头,眼神真挚,“过完年,我们搬出去好不好?”
闻言,顾怀瑾眉梢上扬,“嗯?”
路澜清再一次笑眯了眼,侧回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轻飘飘道:“就是……在那边做一些事情有时候会不方便啊,我们过二人世界不好么?”
一句“做一些事情有时候会不方便”成功让顾怀瑾耳根不争气地开始泛红,自从上一次差点擦枪走火之后,她们似乎也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她原以为是自己忤了路澜清的意,使得她心情低落了才没再和自己……
路澜清余光瞥到顾怀瑾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浅笑,她是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好让顾怀瑾往那方面想。至于她近期出现越来越频繁的幻想,她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顾怀瑾。
悄悄地凑到顾怀瑾耳边,路澜清不怕死地调侃道:“瑾……其实你脸红的时候蛮可爱的。唔——”
又是一声闷哼,路澜清憋屈地弯腰揉着脚踝,楚楚可怜地瞅着顾怀瑾不再言语。
顾怀瑾理了理衣领,倘若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徐徐道:“近期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房子,不用太大,基本设备齐全就好,我身体没那么娇生惯养。然后再抽个适当的时间和她们两姐妹说清楚,不许你……拿这个理由去说。”
“哦……”乖乖应了一声,路澜清悄声嘀咕着,“可是这个明明就是理由啊……”
“唔——”路澜清立马紧抿着嘴,脚躲开的同时双手连连摇摆着,显然一副“我知错了”的样子哀求着自家爱人脚下留情。
情人间的小互动稍稍告一段落,路澜清眼尖地觉察到她的疲态,主动地贡献出肩膀,“睡一会,到了我喊你。”
“好。”
工作上长时间的劳累在熟悉的竹香中,顾怀瑾不多时便安安稳稳地睡熟了,这个世上,除开那两位至亲,也只有路澜清能够让她百分百地去信任、依赖,让她有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动力。
车到站的时候,路澜清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般直接叫醒她,她不舍顾怀瑾因为她而如此辛苦,心内不断自责唾弃的同时,她手下的动作却是轻柔万分,小心地抱着顾怀瑾下了车后,路澜清用身子挡着吹来的风,脚步平稳地回了丁家。
直到路澜清把她安放在床上,顾怀瑾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抿起唇,路澜清眼眸逐渐黯淡,这傻女人,都累成这样了回来也从没跟她抱怨一声。
说到底,还是路澜清亏欠顾怀瑾太多太多。
早知道这个泥潭这么深,我万般都不该牵着你进来陪我一起受苦……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