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个女人竟然捧着面纸开始流泪。
龙逸辰下意识地自桌前起身,走了两步,不由得暗骂自己沉不住气,女人家看连续剧痛哭流涕是很正常的。
重新坐回桌前,眼睛却再也没法从监视屏幕上移开,任由一旁计算机上的数据不停的跳跃,他也置之不理。
她已经哭了很久了,久到明显不正常,因为她早就关掉了电视,一个劲儿坐在大床中央专心的哭着,床的四周很快就堆满了白色的纸花,而垃圾的发源处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十分钟后,他断然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楼下她的房里。
“你、你怎么进来的?”听到声响的穆青衣抬头,吃惊地看着不请自入的人。
“你到底是在哭什么?”哭得他很烦躁。
“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可是,却不能不管,她的泪让他的心乱成一团。
“还有,我哭我的,你在楼上怎么会知道?”快手快脚地擦干眼泪,她瞪着一双兔子眼质问他。
龙逸辰头一次被问得无言以对,有些尴尬的别开眼。
“房东先生,你在心虚哦。”有问题。
“你继续哭好了。”他转身就往外走。
“话没说清楚怎么能走,你给我站住。”穆青衣可不答应了,直接从床上跳下追过去。
“确定要继续跟上来?”他停下来。
“嗯?”她眨眼。
他指指她站的位置。
穆青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追上了楼梯,再三阶就到他的地盘了。
“跟上去又怎么了?”虽说她住楼下,但也没规定她不能上楼观光一下吧。
“那我就不得不把话讲清楚、说明白。”
“怎样,你以为我是贼哦?”
“这个时间,一个单身女人要跟一个男人进他的房间,你说她想做什么?”
“这个可就多了啊。”
“多?”
“对呀,可以喝茶,可以聊天,可以打架,可以骂人,还可以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龙逸辰对这个说词很感兴趣。
“笨了,就是做爱嘛……”
尴尬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楼梯上,相对无言。
“呵呵……”穆青衣习惯性的伸手搔头,“那个,时间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掉头就要跑下楼。
“等一下。”他大手一伸,轻而易举就拉住了她。
“很晚了很晚了……”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这种敏感话题实在不该脱口而出,她这张臭嘴真该打。
“我知道。”他现在反而很有闲情跟她耗下去,瞧她手足无措的可爱模样让他大乐。
“知道就各自回去蒙头大睡,明天见。”放手放手啦,哪有人深更半夜死抓紧女人不放的,她要喊非礼了。
“我想你说的对,可以喝茶聊天,那就跟我上去小坐片刻好了。”
“龙逸辰,你别太过分了啊。”
“我过分?”他扬眉,好整以暇地等她说原因。
“明明是你自己先跑到我房间的,否则我好好的怎么会追你追上楼!就算我追上了楼,也没道理就得陪你回房吧?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突然变身狼人,到时我岂不是求救无门?”
她倒真敢说。“还有吗?”
穆青衣忍不住尖叫,“我都说得这么白了,你竟然还有脸问还有吗?”
“也对,”他明白的点头,“我都变身狼人了,你自然也就失身,身都失了,也就真的没什么还有了。”
“谁说的?!如果是强暴的话,后面自然就是对簿公堂;如果是两情相悦的一夜情,大家也好聚好散;再来如果被害人同意私下化解,那么也要有相当可观的封口费……”她完全照小说各个版本逐一推演一遍。
龙逸辰心平气和地耐心听她说完那一大段精彩的演讲。果然不愧是写小说的,版本之多让人叹为观止。
“说完了?”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那走吧。”
“去哪儿?”
“喝茶聊天。”
听他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口气她就有气,于是口气强硬道:“我要回去睡觉。”
“拿冰块敷一下你的兔子眼,否则明天你会痛得睁不开。”算了,瞧她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大概刚才也不是真的伤心,顶多算是女人天生多愁善感的情绪所致吧。
嗄?这家伙是在关心她吗?那她可不可以拜托他不要一脸嫌恶的讲,这样根本达不到效果的。
“还是你想跟我上去彻夜长谈?”他身子微倾的靠近她,用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低声询问。
看吧看吧,狼人的嘴脸露出来了吧!穆青衣马上用力甩开他,一路小跑下楼,临进房门前,还不忘朝犹自站立在楼梯口的他竖了下中指。
龙逸辰笑着摇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之色。这么一个率性可爱的女人,他如果放手的话就太傻了,人生也必然会失掉许多瑰丽的色彩。
“什么?她还在你家?”唐剑飞难以置信地瞪着好友,没想到他随口问了句,就得到一个这么耸动的答案。
“她为什么要走?”
“那种女人你也能忍受?”换作是他,一分钟都忍受不了,一个懒得打理自己的邋遢女人,毫无形象气质可言,辰的审美观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她根本就不能算是个女人。”
“我确信女人该有的她一样不缺。”龙逸辰一边浏览文件一边笑着说。
“用过了?”
他像没听到似地专心批阅文件。
明白了,还没到手,这么个女人他干么像个宝贝似的捧着呢?唐剑飞不明白。
“今晚的舞会,要我帮你找舞伴吗?”
“不用。”
“有人选了?”
“你当我那么大的房子让人白住的啊。”
唐剑飞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那个女人?”
“我家好像没有第二个房客。”
“她行吗?”
“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唐剑飞忍不住拔高音量,“今晚的场面可不是小场面,你不担心她会给你出乱子?”
“她不会。”
“你看起来很有自信。”
“我一向如此。”
“唉!我真不明白。”唐剑飞气馁的叹气。
其实龙逸辰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对好友的这个问题他依旧选择听而不闻。
她似乎很喜欢客厅的那组沙发,只要她不在房间,大多时候就会窝在上面。
龙逸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一进门就往沙发的方向看,而今天意外的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青衣,穆青衣……”
在找遍整个屋子后,他确定她不在家。
当手机拨打十几分钟仍旧占线时,龙逸辰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急忙改拨了另一组号码。
“青衣没来啊。”
“打扰了。”
她在台北似乎只有郭果兰一个朋友,不在她那里,电话又不通,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手机响起来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即按键接听。
“龙逸辰,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我在FK酒店。”
他忍不住重新确认,“什么地方?”
“FK酒店。”
“你见鬼的为什么会去那里?”龙逸辰生平头一次失控的破口大骂。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良家妇女应该去的地方!
“你有闲工夫吼我,不如赶过来帮我的忙。”现在不是比大小声的时候,她不能吼他,毕竟是她有求于人。
“我马上过去。”如果能飞,他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飞过去,他怕自己晚到一秒就会发生让他终生遗憾的事。
fK酒店……
十几个彪形黑衣大汉围成半环状分散在屋子里,而被他们困在角落的那两个女人——一个如惊弓之鸟眼神呆滞,另一个却像一只暴怒的小母狮,伸出自己锋利的爪子随时准备咬人。
他很庆幸那个小母狮是自己担心的人,否则他不知道当看到神情呆滞的穆青衣时,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是龙先生。”一个涎着笑脸的中年男子立刻黏上来。
“哼。”
穆青衣很狗腿的陪笑。“房东先生,给你添麻烦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钱惹的祸啊。”
“钱?”
“是呀。”
“她是谁?”
穆青衣没回答他,而是伸手拍拍那名女子的脸,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说:“二姊,没事了没事,青衣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
呆滞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回复正常,然后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发出梦呓一样的声音,“没事了……”
“对呀,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她们欠多少钱?”龙逸辰径自转向那个有着一张和善脸皮的中年男人问。
“不是我们欠的,是我大哥欠的。”穆青衣忍不住出声辩白。
“二千万。”
“我只问这位小姐的价码。”龙逸辰表情冷淡的说。
“我大哥把所有债务都转到二姊身上了。”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人渣,连亲妹妹都这样陷害。
龙逸辰掏出支票,当场就签了一张递过去,“借据。”
中年男人高高兴兴地将借据奉上。
“青衣,青衣……”穆青苹完全清醒过来,紧紧抱住妹妹,放声大哭。
真是的,以前见到她也没这么亲啊!看在二姊受了刺激的份上,穆青衣安慰地
伸手拍着她的背。
“我们可以走了吗?”
“龙先生请随意,要早知道这位小姐的妹妹跟您关系这么亲密,我们不会这么粗鲁的。”
干嘛把他们说得好像奸夫淫妇一样,明明只是单纯的房东跟房客的关系——不过,现在好像开始有些不一样了,那张支票好重!
“以后离她远一点。”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警告的意味很浓。
中年人笑着点头,“龙先生的人我们自然不会乱碰。”
“那最好。”
“让他们赔医药费,我受伤了。”
所有人都望向一睑理直气壮的穆青衣。
中年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穆小姐,您刚刚也有打伤我们的兄弟。”
“那是他们活该,而且那么多人打我一个还受伤,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受伤了?”龙逸辰的眸底闪过戾气。
中年人马上堆起满脸的笑,“误会,争执的时候有点小冲突。”手心忍不住冒汗,龙家人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而龙逸辰似乎很在意这个丫头。
“她说要医药费。”龙逸辰几不可察的掀了掀嘴角。
“我们出,我们出。”
“出多少?”
“我很中意你手上那张支票哦。”穆青衣很热切地瞄着中年人手上的那张纸。
中年人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支票当然不可能再拿回来,所以穆青衣很郁闷。
三千万啊,把她卖了也不值。
盘膝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腮,一副思考人类未来发展的凝重神情——这就是龙逸辰看到的景象。
自从安置了穆青苹,回到尊爵后,她就异常的安静。
“在想什么?”
“三千万。”当时怎么会脑袋发热地报上他的名字呢?本来就不想跟他牵扯太多的,现在好像变得更纠缠不清了,她这颗猪脑袋。
他故意逗她,“提醒得对,你准备怎么还?”
“把我卖给你怎么样?”
“你说呢?”
“这么亏本的买卖换我都不做,你这种精明的商人怎么会做。”
他觉得不亏本,甚至觉得自己赚到了,不过这话他很聪明的没说出来。
“要不要我帮你擦药?”
“不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帮忙,她就会被看光光了。
“你确定?”
“确定。”
“晚上可以陪我出席一场商业聚会吗?”
穆青衣怏怏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闷闷的回答,“你说我现在能拒绝吗?”拿人手短,她现在面对他是浑身不自在。
明明就不关她的事,怎么到最后却莫名其妙把自己赔了进去?
“你可以当那三千万不存在。”
“好,那我晚上打算在家养伤。”
龙逸辰为之失笑。她真是坦白直率得可以!
“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青衣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郁闷的望着电视墙,“爸爸说他们举家移民,谁知道我下午出去闲逛,看到被黑社会追债的二姊。后来我弄明白了,大哥欠了一屁股赌债,不但把自己的公司玩完了,还借了一堆高利贷,没办法,最后回家骗爸爸办移民,将变卖祖屋房产的钱全部拿走去还债。不过,由于洞太大,补不完,无计可施便心一横,骗了二姊的印章和身分证把债务转了。”
“这都是在你北上之后的事?”
“不是,老爸当时赶我走人时以为自己要移民,结果被儿子骗了所有家产去还赌债。”想来她还是赚到了,老爸似乎还满够意思的,偷偷给了她三百万做嫁妆。
“赶你走?”龙逸辰挑眉。
“忘了讲了,”她伸手拍脑门,“我是老爸在外面偷生的,所以在家里比较不受欢迎。”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的成长背景这样灰暗,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发光体,总是充满了阳光与朝气。
“我一直以为他们正在国外过美好的生活,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如果当时不是生气的第二天就北上,或许她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晓得该说什么,明明是一件很悲惨的事,可是由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调,总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穆青衣实在是个天生就很搞笑的女人!
造型师的手有着鬼斧神工一样的技巧,从试衣间走出来的穆青衣让龙逸辰瞬间惊艳。剪裁合身的紧身露肩小礼服,配上一款如繁星般闪烁的钻石项链,让她看起来出奇的性感。
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纤细的颈项,也让耳上那对宝石耳环分外光彩夺目。
“哇,扶我一下……”惨叫声中她狼狈的跌入龙逸辰的怀中。“妈呀,这么高的鞋跟想要我的命啊。”她唉唉乱叫。
“不是特别高。”他低头检视她的鞋跟。跟那些六七吋相比,这四吋算是很普通的了。
“不是特别高我就已经这么惨了,再高我肯定残废。”
龙逸辰笑着调侃她。“那只好委屈你今晚依靠着我了。”
“把你的手拿开。”穆青衣忍不住磨牙。天杀的,怎么会选这样一件露肩的晚礼服?而这家伙的两只手还那么光明正大的放在她腰上!
他耸耸肩,听话的拿开双手。
“穿着这身衣服真的很不舒服。”也让她提心吊胆,这衣服不会掉下来吧?!她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呀,这种见鬼的色礼服是哪个家伙设计出来的?
“很漂亮。”
“漂亮个鬼。”老是感觉肩上凉飕飕的。
“穿得这么淑女还是注意点用词比较好。”
“我就说不想去啊,万一出糗你可别怪我。”她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在等着她?
“走吧。”
她认命了,那该死的三千万!
“要我扶你吗?”
穆青衣很想用眼神杀死他。
看来是需要的了,他很绅士的将胳膊递过去。
她马上狠狠地挽住他,那模样跟小鸟依人一点儿都扯不上关系。
“要是肩上也有瘀青就好了。”她咕哝着。
“嗯?”
“至少就不必穿这种露肩晚礼服了。”
“小姐,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时候,还像你这样抱怨个不停的,给个面子行吗?”
“是哦,能攀上你龙先生是多少女人的梦想,你还扯着我不放干什么?”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扯在一起真是有点不伦不类,她心里莫名有些彷徨。
“这倒也是。”龙逸辰欣然点头,“可是,在台北我能找的女人好像就只有你而已。”
什么叫在台北?
穆青衣马上用一种看色狼的表情盯着他,“原来,您大少爷的华丽后宫还没有囊括台北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口气何必那么酸,你现在不是已经被囊括进来了吗?”华丽后宫?他实在承受不起这个恭维,倒是剑飞绰绰有余。
毫不犹豫的用力掐下去,不把他掐到瘀青朵朵开,她就不叫穆青衣!
龙逸辰的出现引起现场不小的骚动,不少政商名流纷纷过来打招呼顺便拉拢关系。
每一个人看到他身边的女伴时,也不约而同露出惊讶艳羡的目光来。
该怎么说呢,她像一个掉落凡间的精灵,散发着优雅纯净的气质,笑容腼腆浅淡,有着小雏菊似的羞涩。
穆青衣很不舒服,她不习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感觉整个人都快被人盯得烧起来了,嘴角的笑也渐渐趋于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