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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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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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清酌低声问,她们时间不多了,比起去城东追寻一个不确定的答案,眼下就已经出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他们会来么?”
  “他们这不就来了?”曲蘖道,“与我们同样,他们的时间应当也不多了才是。”
  ——发光的八卦镜是一个信号。双方都放手一搏的信号。在平时,这是曲蘖绝不愿意去选择的一个做法。
  话音未落,西边不远处房顶站起了三个人影。
  清酌嗤了一声,低低道:“有点不妙,对方比我们人多一个。”
  “你怕了?”曲蘖道,“现在往城南走。抢东西的时候,我可不希望再来第三拨人。”
  “谁怕了。”清酌笑了笑,看向那三个人影,从影子外形判断,二男一女,都是青壮年。“我是怕你怕了。”
  
  城南废料场前的空地,可以说是绝妙的场所。被看到的可能性不大,场地也是足够的。
  曲蘖咬着牙,知道自己决不能松手。
  手中的八卦镜越来越烫,光芒愈盛。这热度让她几乎想要撒手,而她明白这样的状况,对面也是如此。亮光映出了对方持镜人的模样,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左手持镜,右手执了把朴刀。他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男的稍矮,背着的也许是大刀之类,女的手上的大约是鞭类兵器。
  五个人,都没有动。
  曲蘖死死攥紧手中的八卦镜,这枚物事正有一股莫名的巨力朝对面飞去。
  ——与猜想中的一样。这只是一半的钥匙。
  ——钥匙制作的材料大概就是用的可以相互吸引的料子,靠近的时候会发热,八卦镜的表面是因为热量而发出光芒的涂料,好像是灼烧的木柴一样,燃烧的同时,有光与热。一部分烧过的料子粉末已经消散在空气里,她能感受到粉末与肌肤的碰触,因为她的手此时此刻已经因为疼痛变得无比敏感——她想那涂料之下定然是另外一番模样,但她此刻却已无暇低头去看——掌心好似真的有火在烧一般,几乎教她想要撒手。
  五个人,仍然一动不动。
  除去双方持镜人的僵持,另一种变化也在悄然发生着。
  以两块八卦镜为中心,光芒所覆盖的范围内,在白日里所看到的灰影再一次出现了。
  ——并且这一次,与他们重叠。
  半透明的影子视他们为无物,穿梭往来——
  清酌咽了口唾沫,一动也不动。或者说,一动也不敢动。
  ——所谓密室,真的被她说准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密室。
  ——比如说,是“另一个世界”的密室?
  
  清酌不动。曲蘖也不动。
  对面却先动了。
  清酌无奈,她早便注意到曲蘖的不适,这情况下也指望不上她什么,虽然心中害怕,只得抽刀迎上。心中默默祈祷只能用一只手的曲蘖能扛住另一个人。而对方的持镜人暂时还不用担心,拿着八卦镜开打的风险太高,对方有三人,不必冒这个险。
  云鹊撞上对方阔面巨剑,持剑男子面无表情的脸让清酌很是不自在。
  手上发力,擦过剑身往一旁闪开,男子面部微动,似有惊异。清酌对这表情并不陌生,以她的身形掌控这么一把大刀,看到惊讶是很正常的。
  ——当然,这往往也是机会。
  猛地稍稍伏低了身子,云鹊急急横斩,男子将巨剑往腰前一竖,剑尖没入泥土,云鹊刀刃撞上巨剑一声闷响。那男子竟是以这法子生生止住了云鹊刀势——
  清酌低嗤一声,刀刃转而上挑,斩他持剑左手。她早看出这人是个左撇子,拿的又是把巨剑,左萧之死八成是他所为,她虽然与左萧交情不深,但怎么也是同一个组织的人,这么层的关系在,下手也更是狠了些。
  那人却在清酌即将斩到左手的一瞬松了剑,身子一矮,一记扫堂腿扫了清酌个措手不及。
  清酌自认下盘功夫到家,但使得巨型兵器的人,普天下除了清酌哪个不是外家功夫到家,这番发力攻的又是下盘,怎是清酌能扛得了的?当下一个不稳就摔了下来,好在反应及时滚了开去。
  清酌这一滚不要紧。翻身起来也是电光火石间的事。
  可还没爬起来她就知道坏事了。
  男子此刻已然同女子一起朝曲蘖攻去。
  ——不错,她忘了一件事。这些人的目的只是曲蘖手中的八卦镜,她之所以会出手也是为了拦下他们。
  心中骂了一声,清酌连忙爬起来朝曲蘖的方向赶。
  
  起身只起到一半。
  事情发生得很快,完全连贯的,不留空隙的,很快。
  当清酌摔下去的一瞬间,男子就弃了清酌去帮忙已然与曲蘖缠斗的同伙。清酌没来得及往那边看,事实上,曲蘖虽然单刀,但足下闪避功夫了得,那女子占不了半点便宜——
  当清酌滚到一边,男子已然接近曲蘖——
  而当清酌即将爬起来——
  就只来得及看到一束光带了一蓬的赤色从她的眼前极快地掠到了另一边。
  顺着视线往另一边看,那光在不远处撞上了另一道光,带着相合更大的光芒摔到了地上——
  清酌立时反应过来,顾不得许多抢上前去,一只手却比她更快地伸向了已然相扣在一起的八卦镜——
  这当口,她想也不想,云鹊顺势一抡,往那人伸出的手上挥去——




☆、十三、九瓣莲与命案现场

  手跟八卦镜,哪个重要?
  当然这是跟价值观有关系的,对于清酌来说当然是手比较重要,对于别的什么人那就说不准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这只手不能保证完好的话,那么即使拿到了八卦镜,也一点用也没有。
  ——在清酌即将斩到那只手的一瞬,手缩了回去。
  云鹊抡了个空,用力太大,连带上半身大幅度的朝向左边,那手却在此时又伸向了那团发光体。
  清酌顾不上许多,乘着转身未尽,左脚使力一踏,右脚顺势朝那手蹴去——
  但那只手并没有让开。
  他在被击中的前一刻将八卦镜握在了手里,却在清酌踢中他的时候,手一抖,八卦镜又跌到了地上。
  这一下生变,清酌心中自是一喜,但她此时招式用老,已来不及回撤,那人虽然被踢中了一只手,却仍是有一只手捡八卦镜。
  待清酌转回身子,那人已将八卦镜捡了起来,唇边勾起一丝胜利的笑。
  ——而后,那笑容几乎是立刻转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左胸口迅速地被鲜血染红,红色的中心是穿透的白刃,白刃很快地撤走,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沿着络腮胡不断往往下滴,他仰面倒了下去,手里还死死捏着仍在发着光的八卦镜。
  出刀的位置很狠,刀刃稍弯,破面也广。不但是心脏,连肺都破了——这人便就是个右心人想也是活不成了的。
  
  清酌提着云鹊眨了眨眼。
  一扫眼到另外一边,方才攻向她的男子胸口一处烧焦般的大洞,身后是飞溅出来的一大蓬血。他躺在地上,似乎仍有喘息,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他身旁不远处一名女子俯趴着,身下是一大滩的血迹,颈部尤甚。似乎是奔涌而出血迹,很明显是被斩了颈部动脉而死。
  而她眼前这个人,则是从后心被人偷袭。
  清酌看了看正在把八卦镜拾起来的曲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尽管是同一支队伍的伙伴,仍然不可避免的有着竞争的心。但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令人沮丧。
  武艺只是实力的其中一个评价。以实战而言,随机应变的思维与处变不惊的心态的分量比武艺重得多。在紧张的打斗中,能利用手上的劣势杀掉对方一人,速杀另一人,之后还能立刻赶去解同伴的围。
  ——这份功力足以让清酌仰望。
  她轻轻吸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微叹。
  正摇头间,却听曲蘖喊了一声:“阿酌,你过来看看!”
  清酌转头过去,见方才还打算收起八卦镜的曲蘖并没有将八卦镜捡起来,而是任它在地上。走近了再看,那八卦镜已然合二为一,与最初猜想的一致,这并不是什么八卦镜。尽管它与八卦镜一模一样。
  ——那是被做成八卦镜的半朵莲花。在扣合到一处以后,八卦梯形的扇面完全散开,清酌靠近时已然有了莲花的样子。
  
  机关仍在转动,能听到机械的轻微碰撞声。清酌忍不住伸手,曲蘖一见忙拿住她手腕:“别碰!”
  “怎么?”清酌疑道。曲蘖并不回答她,只是握着她的手慢慢靠近,还未碰触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清酌想起那人原本已经拿到了这东西,被她踢了一下就跌落,想来是太烫还未做好准备的缘故。但他第二次便能牢牢拿在手里,这份决心想想便觉得有些怖人。清酌不由朝那人看了一眼——好在,他已成了死人。
  “热量比刚才的低一点了。”曲蘖见清酌已然明白过来,便松开了她的手,“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不好说这两个东西是怎么扣起来的。”
  “……我很难得说神奇这个词,不过现在没别的词可用了。”清酌看着那朵“莲花”道。
  “八卦镜和九瓣莲,也亏那个手艺人想得出来……”  
  九瓣莲。青色的九瓣莲。不是青莲的紫,而是铜锈的青。不是十分逼真,有着机械打磨的棱角,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朵莲花的形状。
  “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已经是宗师级了吧……”
  “这可不一定。”
  “哦?”清酌不以为然,转头看向曲蘖,见她眯着眼一手摸着下巴,似在回忆道,“大陆的历史就是一篇很长很长的争斗史。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因为地理因素分成了大概四块区域,早几百上千年么,除了《易经》真的满天下了以外,别的联系不是太深,连《易经》本身的解读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都有。但就飞廉的历史而言。七百多年前,飞廉有一个统一的国家。飞廉的历史大多也是在那之后才渐渐找得到记载的。这是记载中能找到的第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也是主流的飞廉史的开端,虽然这个开端也就那么几句话。在这个王朝之前,则是一笔带过的一个比较散乱的状态。事实上很多证据表明,在这散乱之前,还有一个未被历史记载的统一的王朝。这个王朝所创造的文明也有许多历史遗留,包括现在一些比较古老的部族保留的图腾,一些匪夷所思的奇技淫巧。”
  “很多证据表明?”清酌歪了歪脑袋,“虽然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还没有任何一本书有这方面的考据吧?”
  “这是当然的。人多交通好的地方,这类古旧的东西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尤其是飞廉这样的地方。偏远些的么,随随便便去的话,容易出些三长两短,写书又实在是个费脑筋的事情,自然很少人做就是了。不过不过很多无法解释的东西都是在飞廉不是么?诚然八卦是在东昆的地域兴起的,在东昆那块地方千年前可以有《易经》这样的东西,飞廉又凭什么做不出九瓣莲?”
  “话是这么说……”清酌仔细看了看那朵九瓣莲,青色的花瓣被打磨得很平滑,看得出制作者是投入了极大的精力的,材料完全是未知的种类,这也许真的是未被记载的历史遗留?
  “你可听说过《天下异宝录》?”
  “听过。”清酌点头,“最先在曲陌刊行,后来渐渐整个大陆都有卖了。不过我听惊蛰说这书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市面上的,另一个则是在撰写这本书的梁氏族人手上,只有执笔人才有唯一的一份原稿。”
  “不错。一些事实是没办法公布的。虽说这本书在整个大陆已经被当做轶闻录一样的东西看待。那里面的东西很多都是跟这九瓣莲相似的,你想,要是这九瓣莲被人知道是真的,那得闹出多大的乱子?”
  清酌闭眼:“无法想象。”
  “所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发行?两个版本当然是在情理之中。若是惊蛰说了的话,应当是可信的,年里的人我见得少,惊蛰是其中一个。既然碰面了,就跟他去喝了点小酒,提到年有时候会接到奇奇怪怪的任务的时候,他也对我说过这么个事情,他曾因任务的缘故去过梁家,有幸顺路翻看了其中一卷,果然大不相同,而且那个版本大多有历代执笔人的注脚。”
  清酌忍不住想笑:“所谓顺路,想也是没经过主人同意的吧。”
  “要经过了同意,这么难得的机会,不把那上下几十卷全翻个遍怎么可以,哪可能才一卷?”曲蘖也笑。
  “不过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好东西,那个王朝怎么没有延续下来?想来这些东西大概并不被当时人看重吧。”清酌低头看着那朵莲花,“毕竟每朝每代人的追求都不一样,这种东西不一定符合当时的想法……失传了可真是有些可惜……”
  “确实可惜。不过可惜归可惜。这东西要怎么开门?门又在哪里?”曲蘖拧着眉,“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东西要是被那个号称天下第一机关世家的丁家的人看到了,也许能看出个一二三四,可惜我二人皆非此道中人,若不是看到了方才的变化……”清酌伸手将只余微热的莲拿在手里:“我怎么看也怎么只会觉得这就是朵做旧了的莲花……”
  说话间曲蘖已经站了起来,她的声音从清酌的上方传来,语调在清酌听来有些怪怪的:“其实我早就觉得了,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奇怪。然后刚才我就在想了,你怎么都不害怕了?”
  清酌站起来,环顾左右。
  她感觉血液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个层次。她忍不住就往曲蘖的身边靠了靠。
  
  灰影什么时候散开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注意力集中在实体的敌人身上,自然就忽略掉了这些看不是很清楚的影子。
  不过现在她们有大把的时间来看这些影子了。
  什么时候散开的,并不清楚,但能知道大概。
  ——因为她们已然明白了灰影散开的缘故。
  ——地上散乱着许多具“尸体”,从体型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灰影们围着这些尸体站了一个圈,似乎在互相交谈着什么。
  清酌觉得血液已经到了几乎凝结的程度。
  ——与那只酒杯相似。她想到原因了。
  ——如果说真的是两个世界,那么影响应当是单方面的。
  ——这些尸体是在几人的打斗中被误伤致死的。
  ——在人潮里忽然出现了刀伤致死者,但凶手却完全没有看到,伤口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一定发生过一次不小的骚动,而后出现了更多因为骚动乱走而被砍到的人。事故的范围被大致确定后。人们散开,然后围了过来。
  
  这是清酌第一次杀平民,曲蘖也是。不过这层罪恶感还来不及产生就被恐惧所掩盖。
  因为不清楚为什么被伤的缘故,灰影们的距离站得比较远,但大致站成一个圈,而这个圈子里除了那些“尸体”只有她们二人,这种被数人围住的感觉让人很是压抑。尤其是这些人都朝向自己。
  清酌分不清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一些异样的变化在发生着,她觉得腿肚子有些抽筋。
  “阿,阿蘖……”
  “我在……”曲蘖的声音低低的,她心里也有些悬,但这时候乱掉阵脚的人一个就够了。
  “你,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清酌咽了口唾沫,“他们比刚才清晰一点了?”
  “是你看得太久了吧……”曲蘖伸手握住她捉住自己手臂的手。
  “可我觉得……他们在看我们……”清酌忍不住加大了捉在曲蘖手臂上的力道。
  ——同样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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