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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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晷-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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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分界线极其分明。与小二所说的城门连线分界线有些出入,二人离开分界的大道,在岔路又走了一段才算真正的抵达了“城南”。
  比原本的分界线小了一圈的样子。被占去的地盘分别属于城东与城西,中间空出一条莫约是城门大道一半宽的道路。左右建筑极高,虽然不是太影响能见度,但烈日完全是感受不到了。左右道上基本上见不到相向的门,城东城西的隔阂由此可见一斑。从建筑上来看,城东也比城西要密集许多,仰首往上,城东建筑的高度也是城西无法比的,尽管在这条道路上左右的高度相差无几——但那已经是近似城墙的作用了。
  道路的尽头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照清酌的话说,是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踏出去的那一刻发现,外面居然是沙漠。
  ——建筑群似乎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分界线划开,戛然而止。
  
  而巷道之外,就是城南的废料场。朝向废料场的房屋一律没有门,连窗户都是只开在六楼以上。废料场的边缘,远远的城墙上建起的楼房也是离它老大一截。
  废料场的废料成里高外低的趋势散布,内里有许多称不上是通道的通道。
  许多人将废料场与垃圾场挂钩。而以清酌曲蘖二人的见闻而言,在很多城,废料场等同于垃圾场,因为人们丢弃它们的时候,常常并不分类,而由此也产生了一类以分类维生的人,因而也难说这混杂的问题一直延续,是好还是不好。不过以这二人的意见来说,倒是高度惊人的相似。
  ——人这种生物,是无论在任何困境之下都能找到方法活下去的。当然,找什么,就不在她二人的关注范围之内了。清酌和曲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同情心,并不单单是职业的缘故,毕竟她们的过去都在说明这样一个事实——找不到的话,那就去死好了。因为无法找到生存之道的人,是无法活下去的。
  总之,在相柳城里,这二者似乎分的很清楚。至少在肉眼的范围内只有一些废铁木和倒落损坏的雕像一类的物事。
  相柳里的人们在材料不足的时候,会来到这里找寻自己需要的材料。这些料子的制作年代和破损程度都有很大的差别,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到称心的料子越来越困难。城南的居民有时候会在岔道口附近贩卖可用的材料交换生活用品,因为内里的道路实在是如同迷宫,曾进去过的人也再也没出来过,因而也有了闹鬼的传言,至于城南的居民——那在大多数的相柳人心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有些难以理解的存在,甚至他们在提起相柳人的时候,也会自觉的略过城南居民。
  ——事实上,大家甚至完全没办法确认城南的住民到底有多少个。在近二十年里,来交易的只有一个人。有人甚至担心,这个人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是一个被人为的有意无意隔开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边缘距离周围的建筑无论是那一边都有不短的一段空白。
  而在这个世界的中心,有一座明显比周围都要高的建筑,建筑建的毫无章法,看上去与城内别的建筑相似,什么料子都有。
  清酌和曲蘖明白,想要在城南找到什么情报,也许要去会一会住在里面的人。
  
  两人的运气不太好。
  那个出来交易的人并不是定期来的,而今天,他也没有来。
  由于没了建筑的遮蔽,烈日很是嚣张,二人擦了把汗退到巷道的阴影里商量。从巷口看过去,肉眼范围内没有树木,只有废料,热气散不出去,在这南方夏日的午后,废料场内甚至隐隐有沙漠里热气蒸腾的扭曲。  
  在废料上移动很危险。
  按曲蘖的说法,这些料子的结实程度都不一样,高矮疏密也不平均。难说踩到什么或是没踩到什么就陷下去,毕竟再怎样的好手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这料子堆久了又是连成片的,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倒时候任你是大罗神仙,也得被活活埋了。
  而按清酌的看法,在迷宫里兜圈可能会更危险。等到入夜了,那就大大不妙。而照这个晒法,等避过了最热的时候,白天剩下的时间,大概就不足以让她们穿过去了。
  “你说,我们要不要爬到六楼去看一看里面通道的结构?”清酌靠着墙,扭头看向废料场。
  “里面有暗道。”曲蘖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城南的地图,中间越来越高似乎又变矮过,有些看不甚清楚,但单看画出来了的就明白,有暗道,有好几条线忽然就停止了。”
  拿过图看着,清酌叹息:“这图不完整,怕是没什么用。”
  “内里通道太相似,也没什么标记,拿着图也容易迷路。”曲蘖看向城南,一脸无奈,“我本是想撞撞运气看那人会不会出现的。”
  “并不单是如此。”清酌却道,“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进去了,却出不来?”
  “……你是说?”曲蘖一愣,将图拿过来细看。
  “这大概是个阵法。”清酌往图上一指,“如果没猜错的话。与让人原地兜圈的迷阵相似,却比迷阵要高明一些。事实上,迷阵就是由它演化而来。迷阵是通过改造原有的事物达到目的,成本和速度都要节约很多。而这个阵法,是在一开始就已经策划并为这个目的搭建的。进去的人,会迷失在众多方向暗示里,最终失去方向感再也出不来。如果我没有记错,当踏入这个阵到了一定距离的时候,你往回看,就再也看不见出口了。这个角度被做了视觉伪装,其附近还有别的回程方向的岔口,即使发现了道路,也会如布阵者所设计的那样,走到别的路上,最终再也找不到回去的那一条。跟迷阵被看破之后就很容易破去不一样。这是设计好的。去时只有一条路,但回程却有无数条。”
  曲蘖拧着眉:“我也知道这个阵。吞天。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吞天。不过,说白了,这也只是一个比较难对付的迷宫而已。”
  “你的意思是?”
  “我们弄根绳子,不就好了?”
  “这个办法我也想过。”清酌点头,“但我想的是,要是我们也进不到里面怎么办?要是里面得不到多少情报又如何?你知道,这样大费周章是否值得还是一个问题。”
  “城南肯定能知道些什么。”曲蘖却是一副肯定的神色。
  “哦?”
  “你觉得。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废料?为什么分界线只有这里是例外?”
  清酌愣了愣,半晌,轻轻睁大了双眼。




☆、八、常识外

  清酌不傻。
  如果连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的话,她决计活不到现在。
  曲蘖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清酌已然明白。
  
  没错。
  所有的人都是从城南拿取建筑材料。这么多的废料只能说明一件事。
  ——如今的相柳城,是在一片废墟之上重新建起来的。或者说,至少城南,是一片废墟。
  因为人们无限制的取用,而使得“城南”越来越小。
  抑或者可以这么说。城南不过是被剩下来的一个角。它可以是城东也可以是城西,只不过在这里,它是城南。
  
  “但我觉得。也许不仅仅是这样。”清酌眯着眼睛,看着热气蒸腾里扭曲的废料场,“他们对城南,好像有一种忌讳。尽管一直从这里拿东西。但是你看。窗户开得这么高。”她仰首,眼神闪烁不定。
  “之前我们推测是城东。看来可能是错的。”曲蘖道,“也许城南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但也许什么也没有。”清酌微微闭眼,唇角勾起一丝笑,挪了个位置。
  曲蘖会意,朝她点了点头,两人踏在巷口的死角。
  “城南即使有什么,大约我们也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清酌道,“还记得那个小二的话么?相柳城里的事情,没什么比相柳城里的人知道得更多了。”
  “你想怎么做?”
  “我们现在已经引起注意了。所以不如……”
  “闹得更大点?”
  “不谋而合。”清酌笑的很好看。曲蘖很熟悉这种笑,往时见人杀红了眼,就是这种嗜血的带了疯狂的表情。不过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相柳城里,也由不得她二人乱来——
  “我可不想跟你不谋而合。”她听说这人以前是个剪径的,年纪也轻。果然是有那么些劫道的坏习气,也冲动得很,若是没那身功夫,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估计以前也没接下过这类任务。接任务最终确定时是要过闰那关的,想来闰也清楚她秉性,不敢给她。也罢,权算她倒霉:“这可是别人的地盘,又是这种地形,明的打暗的打都是我们亏,你倒是想闹得怎么个大法?”
  清酌并不满意曲蘖这样的回答。但尽管不可避免的有些冲动,她也早已明白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在这个节骨眼上,搭档的意见很重要,尤其是,这个组合的决策者,明显不是她——无论从资历还是资格来说。是以她只是皱了皱眉,而后道:“监视我们的人在五人以下,虽然不清楚目的。他们没准不止是忌讳那边而已。但目前我们要如何摆脱?”
  ——这是别人的地盘。即使能进入城南,出来的时候又要怎么办?
  ——这句话无须说,清酌知道曲蘖清楚得很。
  
  但此刻曲蘖却忽然换了个神情,她看向城南,道:“也许我们都错了,没准那些人并非为我们而来。”
  清酌见了曲蘖的脸色,没来由想起了昨晚,扭头向城南,只觉得迎面而来都是冷气——
  灰色的,灰色的半透明的废墟。
  在城南的最外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圈东西。
  有几个同样灰色的人影在废墟堆里挖着什么。似乎是一些来寻找废料的人。灰色的区域一部分与城南的实体交叠,在刺目的阳光下,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
  那并非是平面化的死物。相反,有影子,有反光,只是这些影子与反光,跟头顶上的太阳有那么些不搭调。除去他们是半透明状的这个事实,几乎就和真的一样。
  “……你还好么?”半晌,曲蘖道。她并不确定清酌会有怎样的反应,因为连她自己都很吃惊。
  “我很好。”出乎意料的,清酌的反应似乎很正常,曲蘖转头看了看她,表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你真的没事?”
  “又不是晚上。”清酌摇摇头,一本正经,“四周都是亮堂堂的,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大白天的,光天化日的,能闹出什么玩意?”
  见清酌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对劲,曲蘖稍稍宽心,“城南的传言似乎是真的。”
  “话虽如此。这频率也太高了些吧?”皱着眉看着那些东西,清酌面色虽然镇定许多,仍是有些发白。“昨日晚上才……”
  “它能在窗户纸上印出影子而被我们察觉。这说明这些东西已经是接近实物了。”曲蘖说话间,那些东西忽然消失了。
  ——与昨日的情况何其相似。
  “但又有些不一样。”曲蘖忽然道,“你也发现了对么?”
  “不。我完全没发现。脑子里来不及想别的。”清酌道,她抬头,察觉到那几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的目的似乎的确不是她们,但她们已经被城中的几大势力注意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任何一个进入相柳城的外人都会被关注,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在关注的多少罢了。
  “这些东西并不完全是灰色的。昨日在夜里,看不明白。今日可算是看仔细了。在太阳底下的反光里,似乎能看到一些色彩,只是太淡了,几乎察觉不出来。”
  “……”
  “这件事也许并不是我们到来才发生的,或者说是发生很久了,或者说是才刚发生不久。情报仍然太少,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论。”曲蘖分析道。
  “若这些与那个密室有什么关系的话。”清酌拧着眉,“说起来,这些单子都是去找些奇怪的东西。”
  “但我们跟这城里的人还是有区别的。”曲蘖道,“至少有一把钥匙在我们手里。”
  
  不错。钥匙就是那两块八卦镜。尽管目前手里只有其中一块。虽然目前还并不知晓用处,但雇主兴许掌握了什么信息,然而显而易见的,这些信息与如何进入那个密室并无太大的关联——当然,也不在曲蘖与清酌的关注范围之内。
  曲蘖从怀里将八卦镜掏了出来,它看上去与一般的八卦镜并无二致。她之前也递给清酌看过,与清酌当时劫下的几乎一模一样,由于没法两两对比,也无法断定是否完全一致,但至少相似度不会低。
  “并不是指路的。会不会真的只是钥匙?”清酌想了想道,“比如打开门什么的。又或者说一定要另一块在场?”
  “也许。但在找到那个密室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等等!”手中的八卦镜突然泛起微光,曲蘖下意识四下观望,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低头时,那微弱的光芒已经消失了。
  “这是……”清酌拿过八卦镜:“难不成另一块在附近?”
  “两者相互感应就会发光?你曾听说过这种制造工艺么?”曲蘖扯了扯嘴角,将八卦镜拿回手里摇了摇,看向清酌:“这……有什么玄机?”
  “抱歉我不姓墨也不姓丁。”耸了耸肩,清酌一脸无奈:“总之,靠近一定距离就会发光,知道这点就行了,别的别管。”附近有人,八卦镜异象,这推论不难得出。
  “看来果真是另一批人了。这次拿盒子,大概会比预估的更难。”
  “那怎么办?要主动出击么?”
  “虽说对方人在哪里,我们目前也没有头绪,但对方的目标与我们应当是一致的。只要方向没错,就一定会遇上。”曲蘖道。  
  
  仍是回到了客栈。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二人已经没有了再去转的心情。
  回到屋子,清酌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她之前要求曲蘖换房,曲蘖只是敷衍了一下,这下子回来也没了这些心思。
  “老实说,除了阴魂不散这个词我想不到别的了。怎么到哪都能遇上,这地方是酆都么?!”抱着脑袋往床上一躺,清酌抱怨:“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同意接下这单任务……”
  瞥了一眼清酌,曲蘖没理会她的抱怨:“以开锁而言,通常说来,机关的开启除了相契合的钥匙,另外一个条件就是环境。比如温度或者水流变化,而这些条件往往是与时间挂钩的。”
  “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那些灰影会不会也是某种机关?”
  “所以你想确定一下影子的出现地点与出现时间是否固定?”清酌挑眉。
  “若是机关,这城内有这么不得了的机关,大概跟我们要找的东西是有关系的。不过若不是机关——”说到这里,曲蘖顿了顿,不意外地看到清酌的脸色已经略略发白:“话说回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做好准备。”
  “这个不必担心。我有分寸。”清酌扯扯嘴角,不太满意曲蘖的态度。但自己有先例,也不好反驳什么——
  沉默地坐着。距离昨日发现灰色影子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早就打开的窗户——
  太阳的余晖慢慢褪去,城内掌灯的人家渐渐多了起来。
  而后,窗外忽然多出了一段走廊,接着,一个灰色的人影从窗外的一端走进了窗户的视口,他顿了顿,左右张望。
  ——与昨日的所见一模一样。
  曲蘖下意识望了望八卦镜,然而那东西毫无变化,突地听得耳边响动,曲蘖猛然抬头,只见了清酌忽然拿起茶杯朝那人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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