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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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晷-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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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酌手上一僵。在墨钧过去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分神注意那边。
  是以墨钧的惊呼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是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那时候在相柳城外。
  她不想曲蘖死。这想法从何而来,她不知道,她就是不想她死。  
  不!!!!!不行!!!!!!!!!!
  心中嘶喊着这样的声音。
  如果曲蘖死了的话,如果她死了的话——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心底的某个声音这样叫嚣着。
  上一次这样,因为曲蘖。然后,时间就变慢了一些。
  然而这一次。一点变化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
  清酌觉得心里一个声音在咆哮着,焦虑地怒吼:“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姜茂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对曲蘖的死有些震惊,而姜元已朝他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夺刀?!”
  时间还是没有变化。
  “为什么没有!!!”这道声音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这声吼夹带了内劲又来得没头没脑,直吼得姜茂就是一愣。
  清酌却觉得思维一下子就清晰了很多。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不好!!!”姜茂回过神来,就见清酌握紧地上的云鹊,手中的云鹊狠狠地撞了上去!
  ——地上那把云鹊断了。
  
  似乎猜对了。自己拿着的这把是真货。
  清酌心中却没有喜悦的感觉。
  她只觉得兜了一圈,似乎努力都变得没有意义。
  ——如果姜元说的是真的。那座塔,真的是后悔药的话。
  ——那么只要她开了门。曲蘖,就不会死了吧?
  姜茂不知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姜元丢下墨钧急急往他这边赶了过来。墨钧顾不得许多也跟了过来,他的脚程比姜元快上许多,却仍然没能赶上,只来得及吼道:“阿酌!你想干什么?!”
  清酌没理会他们。她径直跑到了塔底。专心地,查看眼前漆黑的塔门。
  云鹊正巧塞进塔门上的方形孔。方孔似乎的确是钥匙孔,可以看到四周细细的圆形缝隙,一松手,刀就自动地转了起来,门却没有开。
  清酌往上看,整座塔似乎被拆掉一样往下掉落,周围的事物开始扭曲。
  她熟悉这个场景。上一次看到,是在相柳城。那一次,是曲蘖带她出去的。清酌看向曲蘖的方向,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几人对这场景似乎都震住了。他们惊讶地长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或者是——
  他们都停下了。
  
  清酌没有犹豫。她朝曲蘖跑了过去。然后把她背了起来。
  “阿蘖。你还活着么?”
  “活着呢……”曲蘖弱弱地回应:“我说你,就不能长高些么?这么背有点难受。”
  “我原本指望你背我回去的。”  
  “你想做什么啊……”曲蘖的声音有着无奈,“这跟一开始同意开门有什么区别。我白挨了好多刀……”
  “对不起……”
  “你啊……”
  “你说里面会有什么?”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开门了?”
  “……我想救你。”
  “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么……”
  “我没得选。”
  “……”
  “阿蘖……”
  “嗯……”
  “你怕么……”
  “不怕。”
  “我有点怕……”
  “你都开了……”
  “看墨钧的架势,开门会有严重后果。”
  “……”
  “万一又是相柳呢?”
  “……”
  “……阿蘖?”
  “嗯……”
  “为什么后悔药会是这么大一座塔?”
  “……”
  “阿蘖?”
  “……”
  “喂……”
  “……”
  “你别死啊……”




☆、二十、轮回

  一只手无力地下垂,赤色的液体沿着刀尖往下。
  姜孽没有腾出手去捂伤口。
  而是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将刀横握做出戒备的架势。
  “大伯,对不起。我做不到。”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姜孽知道,她已经是族里的叛徒了。她从眼前的男子,她的大伯,姜家现任族长姜鸣的眼里,读出了深深的失望。
  “我早该想到的。”姜鸣似有叹息,“但你已发过誓了。”
  “……对不起。”
  “你让不让开?!”
  “……对不起。”姜孽咬牙。云酌就在身后,她伤势不轻,自己若让开,等于眼睁睁送她去死——这教她如何能做得到。
  姜鸣正待说什么,云酌忽然一声低呼:“爹爹!”  
  不远处正在打斗的两人此时已经暂分胜负,男子一掌击飞对手,冷笑道:“阿蘖。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才后悔,这算什么?”他是姜鸣的胞弟姜茂,姜家第一高手,被击飞之人正是云酌的父亲云显。
  姜孽默然,却没移动分毫,云酌挣扎地站起来,想要过去,被姜孽拦了下来。
  “你去也没有用。”
  云酌没吭声。
  
  这是长久以来努力的最后了。
  姜孽能感觉到姜鸣的怒意。
  她的母亲死得很早,父亲也不重视她。她原本就该像族里那些不受重视的姐姐妹妹们一样,为了家族的利益嫁出去,但是大伯把她从这样的生活里带出来了。
  姜家一直在培养一个力量只为了做一件事。为了今天努力了很久。
  然而真正抵达目的地的,只有五人。现在,只剩三人了。
  八棱的七层木塔就在眼前,一人却被云酌斩杀,另一人死在了云显刀下。可她仍然在姜鸣将要夺到云鹊之前,拦在了云酌身前。
  她是叛徒。
  
  她曾有过无数次抢云鹊的机会。
  一开始。她不知道要找的就是云鹊。后来,她装作自己不知道那是云鹊,不知道,就不必去夺了。因而当听到大伯说弄到了另一把云鹊的时候,她几乎高兴得跳起来,大伯他们以为自己是为了任务高兴,这让她心里满是负罪感。
  她是两年前才得知这个计划的。
  姜鸣为这个计划准备了很久,直到了最后,才把这个计划告知她——他要用人,只在需要的时候,告诉他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歇脚的客栈,几乎就立刻扑进她怀里的女子欢天喜地地告诉她,已经寻到家人的踪迹了,而后苦着一张脸,在她颈间蹭了蹭,嘟嚷道,“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会怎么办?”
  “大概。会杀掉我吧……”她抬头想了想,回答的却是另一件事。
  不过后来,第一个对她举刀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酌。
  她是叛徒。对哪一边来说,都是。
  
  阿酌现在是怎样想她的?
  姜孽不敢回头去看。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了,这一年多里,数次交手,太快太快,来不及看。可每个终于空闲下来的时间里,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
  如果三年前没有与她相遇就好了,她此刻就会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毫不犹豫地将她斩杀。
  如果那时候只是萍水相逢就好了,她顶多也只是会觉得她有些眼熟。
  为什么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她偏偏还站在与自己相对的立场?
  姜孽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事情已经发生,而立场这个东西,如果干脆不去在乎了的话,是随时都可以变的。
  ——而她此刻,就做出了选择。
  不孝。不义。那又如何。不管了,都不管了。
  ——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斩杀,她做不到。
  
  上坡的林子动了动,窜出一个人影。
  “姜古死了。”姜鸣静静地开口,姜孽只觉得后脊又凉了几分。这份凉意不仅仅来源于姜鸣比之前更盛的怒意。
  来人是个女子,她是认得的。那是云酌的母亲,墨清。
  姜古是作为截杀援兵的小队留下的,若来人是墨清,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姜古死了。
  姜古比自己晚一批进入训练。在这支力量里,他与自己关系最好,虽则后来出任务见面机会较少,两人仍旧是好朋友。而如今,好友死在了墨清手下,自己却在最后关头站在了云酌这一边。
  姜孽抿紧了唇。
  “你与姜古二人自幼感情就好,他也对你多有照顾,我原本,在这事结束之后,是想将你许给他的。虽则你与……”姜鸣顿了一下,越过姜孽,看着云酌:“但你后来发誓,绝没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姜家的事,我也就没多想。阿孽,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毁了姜家十数年的努力么?你对得起死去的族人么?!”
  “我……”姜孽咬牙,侧脸看了看云酌,不知是心境还是伤情影响,她脸色很是难看。
  一时间五味陈杂,脑子里全乱成了一堆麻线,耳边突然听得云鹊一声惊呼:“阿孽!!!!!”
  姜孽一惊,随即胸口泛凉。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是了。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她而停下?大伯虽然是大伯,也是姜家的族长,怎么可能因此放弃?
  一下子想明白过来,心里却忽然轻松了。
  活着有许多的担子丢不下舍不下,临到这时,突然就不重要了。眼里就只剩下那个人惊诧的眸子,和耳边的惊呼。
  “阿孽,阿孽!!阿蘖!!!”
  这称呼虽然时常听,她说出来,总是带了一股暖意。算起来,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她总是直呼她的全名,以一种陌生而冰冷的语气。
  “阿酌……快……”她想说快跑的,可是姜茂的刀比她的话要快,心里很疼,比刚才那一刀还要疼。然而眼中却是云酌轻松的笑容,她抱着她一点也没松开。
  
  耳边很乱。
  间或夹杂了云显和墨清的悲号,他们说着什么,已听不清。周身的温度渐渐地冷下去,她感觉不到云酌了,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了。
  人总归是自私的,责任,家族。就让她在这一刻统统抛开。反正,她已经快死了。
  耳边很乱。
  间或夹杂了云显和墨清的悲号,他们说着什么,已听不清。周身的温度渐渐地冷下去,她感觉不到云酌了,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了。
  人总归是自私的,责任,家族。就让她在这一刻统统抛开。反正,她已经快死了。
  ——若有来世。愿我不再是姜家的孩子。
  ——若有来世。愿阿酌不是云家的孩子。
  ——若有来世。愿我二人都不再为职责所累。
  ——然若有来世,我仍想遇到阿酌。
  ——哪怕。仅是一个普通朋友。
  ——哪怕。仅有一个错肩,萍水相逢。




☆、二十一、逆晷(上)

  白色的破片在空中飞舞。穿过身体,不留丝毫痕迹。
  踏进漆黑的塔门,最后那只脚完全落入塔中的一瞬,黑门轰然关闭。
  尽管在外头看到这座塔是往下崩塌的模样,内里却完全是静止的另一副光景。清酌对此没有多少惊讶,她左右环顾着,搜寻着任何可用的物品。
  抬头可以看到塔顶投下的一束光线。正正落在中央一块八棱形的空地上。光的入口应该就是在塔外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天窗。
  虽然从塔外看有七级,内里却完全没有向上的木梯,仿佛那七层的屋檐,只是一种装饰品。塔内构造是奇怪的瓶颈状,上部墙厚而下部墙薄,墙面似乎涂了反光的材料,使得虽然只有塔顶一束光线,却也能照亮塔内各个角落。
  遗憾的是墙漆脱落的现象很严重,墙砖也从上掉落许多,这塔自然也亮不到哪去。好在似乎在建造的时候,制造者就已经预料到这塔的劫难,塔内虽破坏严重,却也没弄穿塔墙。
  清酌花了一些功夫适应了周遭昏暗的光,目光立刻被从塔顶掉落的塔砖吸引了。
  
  墙漆并非是自然脱落。而是人为破坏。破坏点并不均一。这种破坏并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能造成的,除了破坏力,墙漆上还有焦黑的痕迹。
  能造成这种破坏的,只有一个。
  ——炸药。
  每一个爆破点的威力大致相同,墙上没有固定炸药的位置,这种炸药是在接触的一瞬间引发爆炸的,从爆点来看,甚至没有在惯性的弹开一段距离它就已经爆了。也就是说,这种炸药使用的是撞击式触发器,并且不是旧式的,旧式即使在撞击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才爆炸,这种炸药使用的新式触发器。
  ——但这种触发器六年前才问世。是雷展的得意之作。最精细的一处击发结构则是重金委托丁府门下最擅长精细机关的丁桓设计的。  
  清酌抬头看着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墙砖,怀疑自己看错了。
  ——难不成六年前,还有人来过这里?
  
  正疑惑间,背上的曲蘖却忽然动了动。
  清酌心中一喜,急道:“阿蘖?你还好么?”
  曲蘖没有回她的话,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她没有停歇地说着,清酌凝神听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了一些。
  “……世……不是……家的孩子……我二人都……职责所累……”
  断断续续的话语甚至连不成完整的句子,只有反复出现的四个字被清酌听清楚了。
  “若有来世。”
  轻轻把曲蘖放下,坐靠在掉落的墙砖里。血已经完全止住了,但曲蘖没有醒来。她紧紧闭着眼,脑门上有细汗渗出,嘴里仍然重复着那些清酌不太听得清的话语。那模样像极了深陷在噩梦中无法醒来的人。
  清酌难过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办。云鹊也不在手边。相柳城的时候,还有曲蘖可以想办法,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情况。这种超越常识的力量,她完全束手无策。
  “来世么?”清酌低低道:“阿蘖,我不想期待什么来世。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
  曲蘖仍然睡着。
  咬了咬牙,伸手扶在曲蘖双肩,清酌几乎是从喉咙里低吼出声:“阿蘖!你醒醒!!!来世什么啊!!!这辈子还这么长!!醒来啊!!!”
  曲蘖被她一晃,呢喃停住了。手下的皮肤很凉,但失血太多的症状反而是会发热,这发现让清酌心下一惊,几乎要哭出来:“阿蘖!!醒醒!!!!!”死死拽紧膝盖,一手压住双眼,清酌跪坐着将脑袋埋进双膝:“娘的,不是说是什么后悔药么,后悔药在哪里!!!!阿蘖……阿蘖……醒醒……求你了……醒醒啊……别丢下我……”
  她不喜欢这里,她想离开。她想救曲蘖。可是不再有奇迹了。
  ——别再说什么来世。我只想今生。
  ——求求你。别丢下我。
  清酌将脑袋埋得更紧。
  
  “不会丢下你的。”惊讶地抬起头,眼前的曲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伸手,一把将清酌从地板上拉了起来,还顺手帮她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我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
  “阿蘖?”清酌愣愣的。
  “还没死呢。”伸手捏了捏清酌的左脸,曲蘖笑得轻松。话音刚落,身上就扑来了一个人,死死抱住她的脖子:“阿蘖!!!”
  “你再抱紧点,我就真死了。”安慰性地摸了摸清酌的脑袋,曲蘖环顾四周,“我们是在塔里?”
  “嗯。”
  “我好像做了个梦。或者说,我又看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
  “我看到了我大伯,还有你爹娘。”曲蘖似是回忆:“奇怪的是,我想不起了他们的样子。可之前看到上辈子的时候,我是说如果那是上辈子的话。我看到你,你跟现在的模样也不一样,可我还是记得。”
  “梦里头发生了什么?”清酌抬头,曲蘖一副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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