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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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晷-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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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保持着迈步刚要上楼的姿势,他的身边仍旧跟着那位仆从。清酌转到他跟前眯了眼睛。要说她也不是个记仇的人,不知怎么就看这人特别不顺眼。“你怎么都结交这种人……”这话还被她记得牢牢的。抱了胸凑近看,这人长得跟曲蘖倒真有些许相似,清酌冷哼:“这种人……阿蘖还就结交我这种人了怎么的?你待如何?你能如何?”言罢左右看看,正见了店家拿了支笔在记账,一下子玩心上来,就过去抽了笔在两人脸上一人划了一道。一个从额尖沿鼻梁划到下巴,一个从左眼上侧斜下划到右脸下侧。她本想画个什么或者写个什么的,想了想一时选择太多,索性一人一笔拉倒。
  接着把笔塞回去,又踱到那人面前,扬着嘴角:“我这种人,就是我这种人才会做这种事哦!”
  末了想了想又觉不过瘾,伸手在那仆从身上搜了搜,搜出些碎银和几张银票,银票记了姜氏族人的徽记,她不敢用,直接拿过一边的烛台给烧了,剩下的碎银揣兜里,摸了摸下巴,清酌这才比较满意。
  转头又朝向曲蘖的兄长,这一回,财物只有张银票,最值钱的,大概也就是那枚腰间坠着的白玉环了。
  品相极佳,不是凡品,清酌耸耸肩,大户人家,也不会用便宜货就是,环上坠了姜家族纹的结,看来不拆掉这结,也卖不掉的,当然结这种东西,不想保留原样的话,是很好拆的。拿着玉环把玩了一下,清酌觉得自己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玉环上有些细密的纹路,做得很是精致,她忽然觉得这纹路有些熟悉,怔了怔,从怀里掏出之前弄到的那把古董匕首——
  不错。其上纹饰。一模一样。
  
  飞廉。长雨。
  东来客栈。大堂。
  男子坐在窗边,给自己加了一袋烟。他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着衣平平,模样也并不出众,却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压力。他保持沉默已经很久了,与他同桌的人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族长……”良久,那人才犹疑着开口。
  “不是说过了?在外头,无需叫族长。”男子吐了口烟,慢吞吞道。
  “这个情况……”
  “这个情况怎么了?”男子眯着眼睛,看着周围静止的世界,慢慢喝了口茶,“茶还未饮完,你急什么?”
  “是……”先开口的男子应了一声,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刀还在么?”
  “在。”那人应声,手下意识摸了摸手边靠着的一个长条状的盒子,盒子很长,长约五尺,被布包裹,能看出清晰的棱角痕迹。
  “去那边的人怎么说的?”
  “什么也没找到。”
  “是么……”男子抚了抚手边一个布抱着的盒状物事,看了看周围稀疏的人影,道:“这么晚了才出事,也算好事一件。”
  “族长……”那人咬了咬牙,道:“恕茂直言,此番行动……”
  “此番行动怎么了?”
  “……此番行动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阿茂。”男子笑了笑,放下杯子,“你也看到现在了,跟这比起来,那些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神……”唤作阿茂的男子捏紧拳头,“这是神的领域……这不是我们该碰的……”
  “那阿茂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我?”男子重又拿起杯子,轻轻晃着,“阿茂你不也是,一样的么?怎么?事到如今,却害怕了?”
  “我……”阿茂语塞,顿了顿,皱紧了眉,闭了闭眼才道:“我起先,是太过自信了。这种力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创造它的人结局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们又凭什么能够掌控得了。不确定性太大了,现在收手……”
  “阿茂!”男子忽然打断他,“这话,我就只跟你说。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了……”
  “二哥……”
  “已经。没有退路了。”男子双手交握,道,“族里在这方面投入了太多的心力,就这么说收手,你要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不给出一个答案,没法交代。你知道,大哥失踪之后,这件事上本来就棘手不少,好不容易……”
  “……”
  “因为快接近了,所以反而恐惧了是么。”男子起身,“其实我也有点怕。云鹊,还有这个打不开的盒子……还差了什么?为什么大哥的笔记里,非得今年不可?”
  “会有答案的。”阿茂捏紧杯子,“会有的。就算我们不去找,答案也会自己送上门。因为他们,好像急了。”
  “墨家。是么?”男子冷笑,“你看,对面酒馆里那个墨家的人,要是我们现在把他给斩了,会怎样?”
  “……除了墨家,似乎还有一队人。”
  “你是说年?”
  “不错。”阿茂点头,“委托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现在还未可知。若年对此也感兴趣的话……”
  “人手不足,雇佣也是没有办法。我看真的引起注意,还是因为有人在相柳城,做了多余的事。”
  “不如乘此机会一并解决?”
  “但我们都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男子摇头,“先解决一个。”
  “是。”




☆、六、后夜

  清酌醒来的时候,曲蘖就坐在床边。
  “怎么了?”一手扶着额头,她觉得脑袋很沉,眼睛有些发胀,酸酸涩涩的。
  “你不记得了?”曲蘖奇怪地看着她,“你……突然就晕倒了。就在不久前……”
  “昨晚……”清酌想起来了,她走了很远的路,她杀了想夺刀的人,她烧了银票,然后出了客栈走了一段路。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跟在相柳城一样,周围的事物忽然变得扭曲,她觉得眼晕得很,揉了揉眼睛,睁开的时候,曲蘖就在身边,她忽然就觉得很累,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现今想来,那时还是太过吃惊,竟然没想到要从来劫掠的人身上搜到点什么线索。可为什么她走了这么久,还是停在了原地?难道说,时间恢复之后,所有的人都会复原?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寻找云鹊——它好好地靠在床沿。
  曲蘖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皱眉道:“你还记得昨日有人来夺云鹊么?从地下。本来在僵持着,你突然就晕了过去,地面不知道为什么裂了个口子,里面的男子已经被人杀了,我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清酌这才注意到曲蘖手上拿了两张纸,接过来,一张画的是相柳城的盒子,另一张,则是她的云鹊。
  “果然。盯上的是云鹊么……”清酌闭了闭眼,“同一拨人?”
  “不知道。”曲蘖摇头,“现在我怀疑,你参与相柳城的任务,也不是一个巧合。”
  “不,是巧合。”清酌道,“但是,也许因为这个巧合他们才会知道云鹊的。”她说着摸向怀里——那张纸居然还在,那张从曲蘖兄长那拿到的盒子图样。顾不得去深究这其间的门道,只掏出来展平了,才对有些吃惊的曲蘖道:“你的哥哥,你了解多少?”
  
  要说了解。多年未见,即便当年如何的心有灵犀,再见面时,谁敢说谁又了解谁。
  曲蘖摇摇头,记忆中的姜策十七八岁的样子,虽非长子,却有个强势无比的娘亲,可惜到底是书读的太多,宅院里呆着又很少出去,脑子里的想法按曲蘖现在看来,只能用迂腐来形容,不过也托了这的福,他帮了她不少忙——当然这些大多也是后来了解的了,当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唯有他仍在少年时温暖的笑——大约是时间太久总让记忆变得美好的缘故,多年后重逢曲蘖就忽然有一种美好突然崩坏掉的感觉,当然,这层想法她没有与清酌说——
  “我很小就被大伯带走,不说小时候记得多少,这么多年,人能不变么?”曲蘖脱了一边的鞋踩到床上,一手支了脑袋,懒懒地答她。这话题其实她不太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再扯上什么干系了。
  清酌耸耸肩摊了手,她的想法她当然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既然没法跟过去撇干净,你撇干净了我看着就不舒服。”
  “你还真敢说啊你!”威胁性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曲蘖瞪她一眼,道,“然后呢?你是想说什么?”
  “这张纸。是在你哥身上发现的。”
  曲蘖一愣。看了看接过来的图样,半晌才道:“我哥身上?你什么时候练妙手空空了?以姜策的本事,就算你妙手空空,也不一定能偷到东西吧?”
  清酌一下子恼了,用力推了她一下,也没管这人没坐稳竟不慎给推了下去:“你才偷!这话太伤我自尊了!”曲蘖起身拍了拍尘土,也不生气,只报复性地又坐了回去,“敢情是抢的?灭口了没?”
  “不是抢的。”
  “不偷不抢,难不成还主动给你。”
  “刷——地一下。就到手了。”清酌摊手。
  “……”
  “是真的。”清酌睁大眼睛,“刷地一下,时间突然就不走了,然后我走到你哥面前,从他身上搜到了这玩意。”
  “原来如此……”曲蘖点头,两手一伸捏住她脸蛋往两边一扯,“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没好气的把曲蘖的手打开,从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其实她早信了五六成,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相柳城的当事人,接受这事还是比常人要容易些的:“要说几次没开玩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时间就是莫名其妙就不走了。我怀疑就跟这盒子有关系。而且姜策又出现在梼杌城,这也太巧了。之间跟雷展见面的男子,就是雷家现任当家的,这么多人都来了,梼杌,到底有个什么?”
  “谁知道。”曲蘖耸耸肩往后靠在床沿。
  长长叹了一口气,清酌低声抱怨,“你不说来梼杌,我也不会来。相柳也是,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
  曲蘖不说话了。
  这沉默让清酌有些紧张。
  
  愚者千虑,智者千虑,总有疏忽的地方,总有忽然聪明起来的时候。有时候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就发现了平时没发现的东西。  
  曲蘖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她自问不算聪明人,不过怎么的也不会是个傻子。隐隐间想是有一条线,想到了关键点,就全串起来了。
  当时她是想看花灯,于是去查了一下哪里的花灯最好看。于是,查到了梼杌城。接着她邀请了清酌,之后雷展来寻她,问她去哪玩,她便把去梼杌的打算告诉了雷展。之后,石松和惊蛰也加入了——这一点,已经确定是闰的安排——之后,在梼杌遇见了墨钧——还有曲蘖的兄长,以及,雷炎。
  曲蘖习惯在去到一座城之前先查这座城的资料,不错,梼杌是丁府所在,是否与丁府有牵扯?这是一种很容易便想到的惯性思维,当人群中有一个人突然被杀,那么首先被怀疑的,必然是过去有着不良记录的一些人。但事实上,这不全是真相。那么排除掉丁府的影响,又是什么让这些人都到了梼杌城?
  “目的。”曲蘖缓缓道,“一个流民是没有目的的,所以他可能到任何一座城。但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有目的。仅仅只是看花灯?看花灯的,大概也只有我们。”
  清酌闭眼想了想:“那么,是这样。我跟你的目的,是来梼杌看花灯。而石松与惊蛰,则是来看住我们。那么其他人呢?”
  “雷展在听我说看花灯后,说她也想看,就跟来了。雷炎或许是跟着她来的。”
  “那么墨钧就是跟着雷炎来的了。”清酌想到那日见到墨钧,他正在监视雷炎,“最后,姜策又是跟着谁?”
  “我想。是跟着你。”
  清酌沉默了一下,掏出了那把古董匕首,“姜策身上有个玉环,纹路跟这个一模一样。这事,姜家人必然有参与。他们想要云鹊,意图很明显了。仔细想来,三七可是一味中药,倒跟姜家合衬得很。你大约也见过这纹饰吧,我记得你说过,有点眼熟。”
  曲蘖眯着眼睛接过来又看了看:“想不起来了。也就是说,姜家雇了年去找盒子,但半路又派人灭口了?为什么?”
  “关于这件事,你可以详细咨询一下你爹……”
  “跟姜家我是一点关系都不想再扯上了。”曲蘖摊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在想这些事?
  ——明明只关系到云鹊,只关系到我而已。
  ——你不是徐叔,也不是石头,更不是惊蛰。没有年的任何任务。如姜策雷展的警告一样,这件事情即便有牵扯,也牵扯不到你。即便是朋友,也有各自忌讳的事情,你知道,如果退出,我也不会怪罪你。何必要勉强自己?
  清酌抿了抿嘴,没把这些说出口。
  心里很烦,所以,不想曲蘖离开。
  
  这想法没能维持太久。
  “多余的事情不要想。”左颊被不客气地捏住。曲蘖微闭了左眼,“你在想什么?我们操心就可以了,小孩子,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明明是你先说起来的。”也不客气地捏回去,“再说我才不是小孩子!”
  “以你这副样子,出去谁说你不是小孩子?”曲蘖顺手摸摸她的头,“就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就这么丢下你不管啊。”
  “……长得矮又不是我的错。”没好气地打掉脑袋上的手,清酌重新躺了回去,被子一拉转了个身,低低嘟嚷。
  笑着摇了摇头,曲蘖靠在床沿没有动。
  事情是有不对劲的地方的,只是清酌才刚醒,她看她还很累,暂时不想说而已。夺刀的事情最大的不对劲不是来夺刀的人,而是,竟然没有人来帮她们。以闰的手段,不可能没人暗中护着,惊蛰放心的态度也证实了这一点,然而没有人出现。她把晕倒的清酌带回客栈的路上就遇到了惊蛰二人,这两人听后很吃惊,随即便外出查探,她则留在客栈照看清酌。
  有些困。但她还不能睡。
  转头看了看已经很快睡着的清酌,曲蘖笑了笑,挥手弹灭了烛火。




☆、七、多重意外

  夜色不太好,间或有阴云,月亮时隐时现。当然很多时候,天气这种东西一点也搭不上气氛。  
  曲蘖一点困意都没有了。连带被吵醒的还有清酌。
  惊蛰门敲得很急,开门,石松就立刻把门反手给带了。两人脸上俱是凝重。
  清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石松道:“谷雨……死了。”
  “什么?!”曲蘖惊道,“那个谷雨?!”
  曲蘖惊讶是有原因的。看来谷雨就是那个要暗中保护她们的人,也难怪,那时要对云鹊下手,当然必须先解决掉这个人——但那个谷雨居然死了?
  ——那个连徐彪都说想死很难的谷雨,居然死了?
  “有三种以上武器的伤,包括掌伤。袭击者人数保守估计四个。”石松面色沉沉,“我们刚发现他的尸体,就遇到了袭击的人,不过不清楚人数,安全起见先撤回来了。甩开他们费了些工夫,总之,梼杌城不能待了,连夜启程,在码头搭夜船走。”
  “夜里出不了城,码头在城外。”曲蘖道,“梼杌是丁家本家,想要出城没那么容易。”
  “小谷子……我差点都认不出那是小谷子……”惊蛰皱紧眉,“这笔账,记下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倒了杯茶润喉咙,清酌道,“为什么我们要走?”
  此话一出,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没接上话来。
  
  “我得说。”惊蛰微微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明面里打劫的跟我们这帮子暗地里玩阴的,思考方式的确是存在着巨大差异。”
  “先说好,我可不是刺客。”曲蘖摆手,划清界限。
  “那你的意见跟清酌一样?”石松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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