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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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晷-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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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蘖低忖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边世界居住在城南废料场的人与这边世界居住在相柳城里的人,是相似的。但有一点你别忘了。”
  “什么?”
  “无论怎样,我们都没有亲眼目睹有人从城南走出来。但在这里,我们有亲眼目睹他们走出城门。”
  “你的意思是……”清酌略略睁大双眼看着曲蘖。
  “前提是相柳城的人说的是实话,那要是他们都在撒谎呢?”
  “但他们为什么要撒谎?”
  “你不是问了我,那些人真的是人这个问题么?要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那个吞天阵里发生的事情,又会怎样?”
  “可……商会那边,确实跟相柳城里的人接触过。”清酌摇头,“而我只是怀疑这边世界的相柳城是否真实而已。昨天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差役,这完全不合理。我们不可能在一个集市里动刀子就能把全相柳城的人都杀了的。”
  
  无论怎么推理仍是有矛盾存在。即使已经把“那个人”的能力提升到神的水平,却仍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解释不通。
  大概人的思维都是有局限性的,无论怎么想都无法突破某个范围。
  即使已经想了只要拿到盒子就可以了,却在困在了盒子前的另一个问题里。
  ——不,那并不仅仅是盒子的问题,还关乎性命。
  或者说,因为关乎性命反而更为被动了。
  
  曲蘖终于不耐烦起来,她耐性一向是好的,但现在也开始烦躁,“但人……要怎么解释?”曲蘖觉得难以理解,“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我觉得……”
  “我怀疑的是,这真的是相柳城的过去?这些人是真的那时候的人,还是只是被人布置在这里?”清酌道,“你怎么就肯定,这就一定是完全照搬了七月二十六日期间毫无任何改动?”
  “几个时辰前假设这是真实历史的可是你。”曲蘖揉着额角,觉得头疼了起来。“这就是说我们之前的推想都是错的?”
  “……”清酌沉默了一会,蹲□子手捂在额头,“抱歉。我有点失控了。发现整座城都是吞天之后我情绪就不太稳定……”
  “可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邪门了。”曲蘖摆摆手,也坐下来,“等等,你……让我仔细想想。”
  
  曲蘖觉得她们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状况冲击实在有点大。
  所以不管怎么推理都是朝着怀疑的方向。总觉得这样不对劲,那样也不对劲。
  若真的按照清酌所说,整个相柳城都是吞天阵的话,那么原来世界的那个相柳城是不是也是如此?或者说,只有七月二十六日的相柳城是如此?既然那个人能做到这一步,那么更近一步的改动没准也能做到了——
  虽然这是一开始就被她们排除掉的。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程度已经超过了不可思议的范畴。甚至连无解都不能解释,只能说是神迹。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不好的思考趋势。侧面反映出恐惧已经开始失控。
  
  照镜子时映出的是相同的另一个自己,画像却不一定相似。前者是映照,后者则是创造。这是完全的两种境界。
  ——这样一个人,他真的会留下什么?
  ——他会留下什么?
  既然整个阵都是吞天,他真的有意愿让人把东西拿走?或者说这东西真的存在?
  曲蘖摇摇头。
  ——从昨日子时到今日子时,她们大多数都在推理,打听也是局限在城北的范围。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恐惧的确是一个主要的因素。
  她呼了口气,对清酌道。
  “与其站在这里,我们就去一趟城南。是不是吞天,不是立刻就知晓了?”
  
  实际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也是克服内心恐惧的一个极佳的办法。
  通常情况下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是并非如此,一种是果真如此。一种是希望,一种是失望。并且往往,这两者的程度都是相等的,希望越大,与之相对的失望也就越大,当失望达到最顶,就会变成绝望。
  清酌已经不知道心里的是失望还是绝望了。
  双眼的眼白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血丝。在现下的情境里,曲蘖觉着有些怖人。
  天亮的时候她站在集市里。
  她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仍然只能到市集的程度。
  没错。市集。
  就那边的相柳城而言。是城南废料场外围的空地。
  就像城东城西戛然而止的建筑一样。她们也到此为止。再无法深入下去。




☆、十九、条件

  时间是清晨。
  集市里已经来了不少摆摊的商贩。
  两名女子站在市集。
  占去了一席摆摊的位置,但又并非像是来做生意的。 
  人们在经过的时候或疑问的看一眼,然而很快便会被其中一名女子面上阴沉的神情惊到,再不敢多看,只悄悄地跟旁人在女子的身后低身交谈。
  
  曲蘖并非没有注意到周身的情况,她看了看清酌,清酌整个人绷得很紧,双拳紧握,两眼充血,面上的表情当真骇人。
  但此时她也懒得去管许多了,这并非是寻常的市集,即便被人怎样的指指点点,到了子时,一切都会归零:“阿酌,你想到什么了么?”
  “我在想我要是把这房子拆了,一路走进去,能不能到城南?”清酌表情没有变化,语气却异常平静。
  “你大概得把这所有的房子都拆了,才能到城南。但等不及你全拆完,子时一定会先到。”曲蘖摇摇头,清酌的声音不低,她这话很明显已经吓到了一些人,尤其面前这家店的掌柜,用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们。
  ——若这说话的人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那人的态度估计就是找上一些人先揍了再说了。
  ——不过说这话的是个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虽然她神情并不像开玩笑,但说出来可信度着实很低。
  清酌并不理会这人的目光,继续道:“我担心的是,即使拆光了房子,仍然到不了城南。”
  “……不错。这房子高度齐整,在房顶上行走与在平地上并无二致。”
  二人旁若无人的讨论着,完全视周围目光与指点为无物。
  烦了大不了再开一次杀戒——
  此时二人心中的想法高度一致,紧绷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想找什么砍一砍——
  反正杀了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清酌扭头瞪了一眼边上一个声音稍大的男子,手放在云鹊的裹刀布上,曲蘖瞥眼看到了,却也懒得去阻止,脑里仍旧想着吞天的事情。
  正当时,却听得另一边传来略带颤抖的声音:“二,二位姑娘……”
  清酌闻言转过头来,面上煞气未减,发声那人见了顿时往后蹭了几步,未想脚软了软跌坐在地上,仰首看着清酌,眼中满是惊惧。
  这人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身上背了个包裹,身边不远还有包裹,看样子是个摆摊的,想来是二人占了他摆摊的位置。曲蘖上下打量一番,明白了七八分。看这人模样,他的生活估计并不是怎么的好,大概是磨蹭了些时候才总算有勇气来请二人让位,只可惜清酌这副样子,又把他给吓着了。
  轻轻摇摇头,心中滑过些许不忍,但曲蘖却并没有动。想想那日砍的一堆人里,大约也是有这么一个的,那时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也忌讳去看人的脸,不知道杀没杀他。不过总之,现在自身难保,她也懒得去管别的什么人。
  以普世的道德观而言,清酌和曲蘖都谈不上是好人,甚至也谈不上坏人。作为拿钱办事毫无原则性的雇佣兵与刺客,这一类人从来都是徘徊在黑与白的灰色地带。善恶本就是相对而言,而没有“相对”的这一类人,也无从谈论善恶。若真要分一个“相对”,那便是自己的安全。这不是接受工作的前提条件,而是完成过程中的行动准则。毕竟,死人是不需要钱的。
  诚然,杀错人的时候会歉疚。但。也只是歉疚了。
  而此时的状况,连歉疚都不会有。
  
  老头摔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看着清酌,微张了嘴,正待说什么,忽然被清酌一拿领子拽了起来。
  他身材矮小,只比清酌高了一点,此时脚软在地上,只能仰头看着面前宛如修罗的女孩子——  
  曲蘖并不说话,只抱胸看了,周围的人声忽然变得大了起来,怒斥的有,低声指点的也有,但在曲蘖看来都一样。因为他们仍然没有动。
  ——是冷漠?不。因为不是那个平常的世界,所以也难以用平常的想法去推度。
  ——没有差役,对发生这种情形也只是谈论毫无应对。是这里的人胆小,还是他们从未经历这样的事?
  ——或者,那位创造了这里的人,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计量?
  脚边滚落老头背着的包袱里因为清酌突然大力一扯而从包袱口落出来的水果,他领子被清酌拿着,瘦小的身形看起来尤为可怜。曲蘖毫无意识的看了过去,弯腰捡了个橘子,拿在手里,脑里仍是想着吞天。
  
  “你是……这城里的人对吧?”女孩子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老头被吓得说不出话,只得点头以对。
  “那你说……城南要怎么走?”
  那老头一听此言,颤抖愈甚,直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看得清酌心中火起,怒声道:“你若不带我去,我一刀宰了你!!”言罢云鹊出鞘,直接驾到了老头的脖颈旁——
  曲蘖一旁看着,她听不懂二人的对话,但隐约猜出是清酌胁迫带路之类的。本来不起冲突也能请人带路之类的,但清酌的言行曲蘖却完全没有阻止。因为这种焦躁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
  清酌却在这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老头突然停止了颤抖。
  清酌惊了一下。手瞬间放开了老头的领子。
  老头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好似已经死去。几乎在同一刻伸手探在他脖颈,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没有了脉搏。
  
  “阿蘖……”清酌站起来,眼睛仍是看着老头。“你说他不是就这么吓死了吧?”
  “……比起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我们自己……”曲蘖沉声,“看看周围。”
  清酌这才意识到,身边的方才还鼎沸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消了声,人们都看着她们,但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这种被无声盯住的感觉很让人不适,在最初杀了很多人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情况,但此时视线的聚焦点明显许多。
  ——没错。不是似乎在看她们。
  ——而是的的确确就是在看她们。
  ——没有多少恶意。但就是被盯住了。
  
  正常情况下这是完全无法解释的一种情况。
  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的注视。
  在一个居民死去——有可能是心脏不好之类的——人活着总会有关联的人,对他的死毫无反应是不可能的。
  这种不带感情的注视,并且高度一致的无感情注视完全无法解释。
  ——唯一的解释只有。
  ——这里不是一个能正常解释得了的地方。
  
  人渐渐多了起来。市集里满满当当站满了人。
  各种各样的人。
  唯独没有差役。
  与那边的相柳城一样,即使这边看上去平和,但也一样没有执法者。
  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清酌觉得整座城的人都来了,她看不到人群的外围,但常年的直觉这么告诉她,人还在聚集着:“你说我们那天,不会真的杀了一整座城的人吧?这城……本就不是多繁华……没准那些人真的……是全部了……”
  “……因为死了一个人,所以大家就聚过来了是吗……”曲蘖闭了闭眼,对清酌道:“阿酌,你轻功如何?”
  “还可以。”清酌一愣,“你想……”
  “先出这人群再说。”曲蘖点头,“她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从摊位的柱子上跳到对面的酒楼,然后在楼顶集合。下脚快些,离人群远点,这些人我看着悬,要是被人扯了脚就麻烦了。等上了房顶,我们再从长计议。”说罢足下先动,往酒楼的方向跃去。
  曲蘖的担心是多余的,人们的视线随着二人的动作移动,但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动作。
  她的身法比清酌好上许多,清酌才刚翻上房子斜顶的边沿,她已经在房脊站了好些时候了。
  曲蘖的背影让清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足下疾走几步上去,适才明白了这种不对劲是为何。
  以市集为中心的相柳城,好似透过高温所见的景象一般扭曲着。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扭曲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个形容或许并不恰当。
  但用另一种的话,又说不出的怪异——
  建筑群,像波浪一般起伏着——
  好似那些组成建筑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水——  




☆、二十、破而后立

  “阿蘖……这……”清酌扯了扯嘴角,有些绝望,虽说从到这里开始就在挣扎了,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们在这座吞天阵里,是如此的无力,“娘的……”
  此时曲蘖想的却是别的事情,情况越是紧张她脑子反而越是清醒,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这种在危机里仍然能保持冷静的心态已经成为强迫症一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已经是烙在骨血里的本能:“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兜圈子了。”
  “什么?”已经有些崩溃的清酌看向她,眼睛开始亮起来:“你想到什么了?”
  “刚才那个人似乎是某种触发条件,可能固定是他也可能不是。总之也是因为他人们聚集起来了。不过这个先撇开不说。你看,这些不正常的建筑,是以我们所处在的地段为中心的。”
  “但也可能是以这些人为中心的。”扭头看了看集市里聚集起来的人们,清酌愈发地觉得那日晚上她们杀了一整城的人。
  “不。你仔细想想,那天我们转了很久都转不出去是为什么?其实不是因为我们走的方向不对,而是我们在动,这座阵也在动。”曲蘖看着涌动的建筑物,道:“你觉得,事情都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这还会是一座靠走位或者死路来困住人的阵法么?”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样?”清酌重重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曲蘖找到了解决的法子,没想到说的居然是这个:“就算这连相柳城都不是,只是一座跟相柳城相似的城;就算这些全都是假的,那又如何?已经不是怎么完成任务的问题了!要是死在了这里别说这次能不能拿到报酬,以后的报酬也别想了!”她说着愈发激动,把手往曲蘖面前一伸,道:“干粮呢?”
  “给。”看清酌的神情,曲蘖不好违拗她,只得递了份干粮过去,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死了也让我做个饱死鬼吧?!”狠狠咬了一口干粮,清酌没好气道。
  “事情尚有回转余地,何必把话说的这么绝。”曲蘖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回把你的份吃完了,等返程的时候,别要我分你吃的。”
  “你还笑!!!”清酌瞪眼,她满嘴塞了干粮,说的时候太激动没歇住咳了起来,曲蘖忙过去给她拍了拍背:“没水还吃这么急,你没事找罪受么?”
  “还不是你……咳……害的!”努力把食物咽了下去,清酌火大起来:“说起来就是你拖我下水的!!!现在快死了,你还笑!!!”
  “但不还是你自己答应的么?”虽说清酌只比自己小一点而已,可曲蘖对着这看上去怎么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实在发不起脾气:“你冷静点,冷静地想想。既然有九瓣莲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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