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街上热得像下了火,可高档空调制造出的冷气使四方旅行社总经理办公室里凉爽宜人,几只色彩斑斓的肥硕的金鱼在玻璃容器里舒惬地甩着尾巴。苏江礼正在观赏着它们,随着一阵敲门声,曾晖走了进来。
“舅舅,马三儿为我们找了一个人。”曾晖的语气里很有一种成就感。
苏江礼把目光从金鱼上收回来,望着曾晖,问:“什么样的人?”
曾晖认真地说道:“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家里有老婆还养了一个靓妞儿,马三儿为争这个靓妞儿和那个小老板在歌舞厅里干过一架。”
苏江礼踱了几步,说:“人哪,有时候是朋友,有时候是敌人。那个马三儿还算是有点儿能力。”
曾晖从舅舅的脸色上得到了鼓励,继续说:“他现在是落魄的凤凰,老家在黑龙江,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人被判死刑,从看守所里逃出来后跑到了咱永平市,在歌舞厅里认识了我,我们也算是投缘吧。我让他做事他还算听话。”
苏江礼一字一板地说:“你要让他永远听话!”
曾晖胸有成竹地说:“他就是不听咱们的话也得听钞票的话,他想逃出国去,缺钱,咱们让他贩毒挣钱是在帮助他!话说到这儿,我总觉着我们出手太慢了。”
苏江礼分明不满意曾晖这样说话,问道:“我也想把那些‘货’一下子转手卖出去,可是现在公安局查得死紧,你能保证我们不出事吗?”说完,不等曾晖回答,又说道:“你不能保证的,还是听舅舅我的话吧!”
曾晖嘴上虽然没有反驳苏江礼,可心里却很不服气。他想尽快把马晓强用命换来的那十公斤海洛因一下子出手,挣大钱。
就在苏江礼和曾晖密谋贩毒事情的时候,杜桥和马三儿在办公室里又一次刚刚吸完了毒,一时间,两个人都像是充足了气的皮球,浑身上下每一个汗毛孔都散发着精气神儿。
马三儿试探地问:“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杜桥神采飞扬地说:“真过瘾,你还有吗?我要他几包!”
马三儿讥讽地说:“说到底杜老板还是没入门儿,这东西可不是面粉,奇‘货’可居,不仅要花大价钱,还要等时机才能买得到。有不少人都为倒腾这东西稀里糊涂丢了小命儿,前几天郊外槐树林那个……警察控制地严着哪!”
杜桥知道马三儿说的不错,可还是忍不住说:“你能买到吗?你去买,我出钱!”
马三儿以好朋友的口气对杜桥说:“我不是不让你买,而是让你挣大钱!”
杜桥一时间不明白马三儿话里的意思,问:“挣什么大钱?”
马三儿诡秘地笑了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马三儿在杜桥的办公室里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到宏海贸易公司去找曾晖。
曾晖坐在办公桌后,扔给马三儿一根烟。马三儿点着烟,得意地对曾晖说:“姓杜的那个小子很好钓,几句话就咬钩儿了,他尝到了玩儿那东西的甜头儿,慢慢地就会顺着我走了。”
曾晖也高兴地说:“好,继续钓牢他。不过你别忘了,我们钓他的目的是让他帮我们销‘货’,可不是让他享受的,要说享受还轮不到他呢!”
马三儿央求地对杜桥说:“你再给我点儿‘货’吧,我手里快‘断线’了。”
曾晖双手一摊,为难地说:“现在正是禁毒日前夕,公安局查得更紧了,我手上也没有散‘货’了!”
马三儿提醒地说:“你手上不是有那些吗?”
曾晖摇摇头,坚定地说:“你呀,趁早儿别掂着那些‘货’了,我舅舅发话了,不能轻易出手!”
马三儿阴阳怪气地说:“又是你舅舅,他姓什么叫什么呀?”
曾晖戒备地说:“你小子又多嘴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反正听我舅舅的话一定没有错儿!”
马三儿鄙视地说:“听你这口气,你舅舅好像是救世主,他那么有本事,为什么连名字都不敢往外说?”
曾晖抬高了声音,说:“马三儿,你少他妈废话,不该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干脆别打听!”
马三儿也翻起了眼睛,说:“曾晖,你跟我狂什么呀?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背后对我指手画脚!”
在市区一间出租房里,杜桥和徐兰娟做爱完毕了。
杜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忽然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想起来落在公司沙发上了,便对徐兰娟说:“宝贝儿,我去公司里拿手机,先回去了,你开车随意去兜兜风吧。”
徐兰娟也把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套好,说:“杜桥,你是不是想回家向你那位漂亮妻子磕头认错啊?”
杜桥冷笑了一声,说:“磕头认错?我杜桥可不是轻易认错的人,事情做就是做了,不管她怎么想,我是不会甩掉你的!”
徐兰娟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托着腮,望着杜桥,没话找话地问:“杜桥,你为什么和我好呢?”
杜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没法儿告诉你原因,只能对你说我需要你。需要,懂吗?你不是说只凭自己的性情做事吗?难道和你在一起不是我的性情吗?”
徐兰娟手里摆弄着一支口红,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杜桥回头望了一眼徐兰娟,说:“算了,你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有些事情不明白反而更好,再说我也不需要明白什么。我不认为我和你好上了就是对我妻子的背叛,我要面对的是现实,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的现实。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别忘了,你是一个……”
徐兰娟“呼”地坐起身,双眼怒视着杜桥,等待下文。杜桥知趣地停住话头,走了出去。
徐兰娟自言自语地说:“杜桥,老娘要把你捏在手心里,你他妈的有钱吸毒就得有钱养着老娘!”
杜桥打了一辆
出租车回到了公司,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地上扔着一封信。他拿起信,见是妻子齐凤瑶的字迹:“杜桥: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还是以这种方式和你交谈的好。作为爱你的妻子,我有一百个理由指责你、痛骂你、怨恨你,因为你做出了令我痛苦万分和蒙受屈辱的事情。最初知道你把车过户给一个叫徐兰娟的女人的时候,我就想好好和你吵一架,以此来阻止你和她的交往,维护我的尊严。但我没有这样做,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攻击手,我要让理智和道德战胜你,让你感到羞愧并从此改正错误。你知道吗?这几天里,我一直在痛苦的泥潭里挣扎,我不愿相信你背叛我的情感是事实,我的泪水偷偷地流了许多、许多,我的心被你撕扯成了碎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包养别的女人,也许她比我年轻、优秀,但这不是你的借口和理由……杜桥,当我从阵痛中慢慢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我心里依然深爱着你,尽管你重重伤害了我,但我宁愿相信这是你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我宁愿失去身外之物包括金钱、轿车也要你离开那个本来就不应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我只需要一个完整的你来维护我们这个小家庭。难道你不知道吗,华华幼小的心里是多么地爱爸爸妈妈啊,她在梦中梦见过失去了爸爸妈妈,你真的想让华华的梦境成为现实吗?杜桥,我愿意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可悲的一幕,愿意让这一切化成一缕微风,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回到华华身边,你依旧是值得我付出真爱的丈夫。杜桥,你的妻子虽然是一个下岗工人,可你在她心中比什么都重要,她懂得怎样去生活,懂得怎样爱丈夫和女儿……”
杜桥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他把信纸扔到办公桌上,抓起沙发上的手机走出了办公室。他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一切都被妻子知道了,但他已经不可能也不想回头了……
在这个夜晚里,齐凤瑶家预感到齐小梅会给她打来电话的。那个电话将是她的希望。
7点15分,电话铃响了。守在电话机旁的齐凤瑶迅速拿起听筒,里面果然传来了齐小梅的声音:“是凤瑶吗?”
齐凤瑶不知道齐小梅将告诉她一个怎样的消息,一颗心提到了嗓眼,说:“小梅,是我,我在等你电话……”
电话里,齐小梅用探询的口气说:“凤瑶,我把你做旅行社缺少资金的事情跟爸爸说了,他非常赞同你,也同意投入资金,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齐凤瑶急忙问:“什么条件,只要我能接受的一定答应。”
齐小梅说:“爸爸说你的旅行社做成后要归入他开的一家化妆品公司的旗下,成立一个集团公司,只有这样他才能为你投资。凤瑶,你考虑一下,这样做可以吗?”
齐凤瑶几乎一秒钟也没有思考,说:“小梅,我现在就请你转告齐叔叔,就说他提的这个条件我很难接受。我做旅行社是要自己做事业,所以一定要有独立的法人资格,否则我很难实现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我缺少的只是注册资金,不是寻找合作伙伴。”
齐小梅劝慰地说:“凤瑶,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知道你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注册资金来,你可以先和我爸爸合作,然后再图发展,我觉得这样你会少走弯路的。”
齐凤瑶依然坚定地说:“小梅,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实在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让步,我已经有了二十三万元,虽然那七万元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去筹集的。我欢迎齐叔叔投资帮我做旅行社,但我坚持我的说法,绝不做别人的分支企业!”
齐小梅在电话里说:“那好吧,凤瑶,我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你,其实从我内心里来讲还是赞同你这样做的。那你下一步想怎么办呢?”
齐凤瑶眼里涌出了泪水,她强压抑着,尽量不让电话那头的齐小梅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说:“说实话,小梅,我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不知道该怎样去做。我的心都快急飞了,你想啊,咱们永平市是一个旅游季节与非旅游季节差别非常明显的城市,如果不尽快注册,旅游的黄金季节就要过去了。”
齐小梅轻轻叹了口气,说:“凤瑶,你真难,可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帮助你。”
齐凤瑶感谢地说:“小梅,你不用为我着急。对了,你是华华的班主任,对她可要严加督促啊。我们再见吧!”
齐凤瑶放下电话,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此刻,她感到自己就是一只背负着沉重硬壳的蜗牛一样在人生之路上慢慢爬行着。丈夫对她的背叛、事业的受挫使她承受着从来没有承受过的痛苦。她从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母亲送来的那三万元钱,轻轻抚摸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心底渐渐涌起来,她对着钱小声说:“妈妈,我一定把旅行社做起来,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
齐凤瑶忽然感到非常困倦,连澡都没有洗就躺倒了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梦见了波光潋滟的大海……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永平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里,一个名叫白文杰的中年男子正在接受林伟和毛建强的传讯。他是作为槐树林枪击案涉案者——永C99900“
桑塔纳”轿车车主被“请”到刑警队的。
毛建强望着白文杰,严厉地问:“白文杰,刚才对你进行拘留的时候你不是说要老实交代吗?现在你可以坦白了!”
白文杰低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向政府坦白交待我的罪行……你们一到我家里我……我就知道那件事……瞒不住了……我作了孽啊!”
毛建强把马晓强的照片举到白文杰面前,问:“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吗?”
白文杰抬起头看了一眼照片,说:“不认识。”
林伟生气地说:“白文杰,你别跟我们耍花招,你几天前开着车号为永C99900的“桑塔纳”找过他吗?”
白文杰慌得双手摇得像风扇一样,说:“这几天我和几个朋友一直整天打
麻将,除了上
卫生间连麻将桌都没有离开过,怎么会去找这个不认识的人呢?我朋友可以为我作证的!哦,对了,你们刚才说到了车号为永C99900的“桑塔纳”,那辆车两年前我卖给别人了,车主已经不是我了,不信你们去查嘛!”
毛建强冷笑了一声,说:“我们当然不信你的话,我们到车管所去查过了,永C99900“桑塔纳”的车主就是你白文杰,而且已经两年没有进行车检了。别以为照片上的人死了我们就不知道你去找过他,实话告诉你,你现在就是槐树林故意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怎么样,还想抵赖吗?”
白文杰越发颤抖的声音里带出了哭腔,说:“我……我是有罪,可……可不是故意杀人,也不是在槐树林里,而是在街上啊。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呀,我是酒后开车撞死人逃跑,真的不是故意杀人哪!前年夏天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在饭店喝醉了酒开着新买的永C99900“桑塔纳”在路上撞死了一个老头儿,当时我见四周没有人,就开着车跑了,我满以为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是第四天下午,有个男人给我打电话说他看见我撞死了人,让我三万块钱把那辆“桑塔纳”卖给他,他就不向公安部门检举我,否则……这还用我多说吗?为了不进监狱,我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讹诈我,可还是按他在电话里说的把车开到了郊外,从一棵树下抠出了三万块钱,拿上钱留下车走了……两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我只说躲过了一劫,没想到你们……你们办杀人案把我……唉,什么也别说了,事到如今我认罪服法……”
林伟和毛建强失望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林伟继续问白文杰:“你以后也没有和讹诈你的那个男人见过面,是吗?”
白文杰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几天我害怕极了,哪敢见人家呀?”
“这两年里你见过那辆“
桑塔纳”吗?”
“我心里有鬼,一年四季很少出门……”
……
白文杰被押下去了,毛建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没抓着老鼠,逮了只蚂蚱!走,我们向队长汇报去吧。”林伟和毛建强走进姜正的办公室,正巧赵青华也在向姜正汇报工作:“队长,我去唐山市乐亭县查了,死者确实名叫马晓强,是个吸毒者……”
姜正满意地点点头,见林伟和毛建强走进来,示意赵青华稍微等一下,对林伟说:“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传讯白文杰的结果。”
林伟脸上罩着一层暗灰色,有些沮丧地说:“队长,这件事麻烦了,我们抓的这个司机兼车主白文杰两年前就把车低价卖给了别人,详细情况有时间再向您汇报,去找死者马晓强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姜正的眉毛也拧到了一起,说:“你们下一步的重点是查找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磨破十双鞋底也要把那个人找到!十公斤海洛因流失到了我们永平市,我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我就不重复了了,归根结底一句话,贩毒分子必须抓获!”
毛建强的手机响了。毛建强接听完手机后对姜正说:“队长,又有麻烦了!刚才车管所的人在电话里说有人在垃圾箱里捡了一副车牌子……”
林伟插话问:“是永C99900?”
毛建强点了点头。
姜正气愤地说:“狡猾的东西,想得还真周到!”
国家重任 第三章(1)
一个星期过去了,永平市旅游黄金期马上就要来到了,可是齐凤瑶注册旅行社的资金仍然没有全部落实。
周三的晚上,齐凤瑶安顿好华华睡下后又陷入到了孤独之中。自从那天下午她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写在纸上塞到杜桥办公室里之后,她就一直盼望着杜桥能够回家,向她承认错误,那样,她依然会爱他。但是杜桥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齐凤瑶的心被一种惶惑紧紧笼罩着,既充满着期待又心神不宁……此时,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连看电视的兴趣都没有了,喃喃自语着:“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的家庭、我的事业,一切都离我那么遥远,生活仿佛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