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儿见自己的事情办完了,不想再和这对男女呆下去了,站起身往外走。杜桥说:“马三儿,你可得小心点儿,我看见街上贴着你的通缉令,当心警察抓住你。”
马三儿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弄一笔钱跑到南方去,然后能出国就出国,顶不济身上挨几颗枪子儿。你们想办法吧,我得走了!”
“等等。”杜桥再次叫住了马三儿,抽着鼻子问:“马三儿,你身上有股什么味道?”
马三儿打量了几眼自己,奇怪地说:“什么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到……没有啊?”
杜桥下了床,走到马三儿身边,肯定地说:“有,绝对有。这种味道我非常熟悉,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味道……”
马三儿皱着眉头对杜桥说:“女人的味道?你说我玩儿女人?笑话,我不像你那么风流成性,我早就对你说过,除了我老家那个寡妇,我对其他女人都他妈不感兴趣!我就对钱感兴趣!”
杜桥摆摆手,说:“哦,马三儿,你走吧,也许我听错了。”
马三儿走了,杜桥依然站在地上发呆,而且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明明他身上是有一股我所熟悉的味道……”
徐兰娟一边把杜桥往床上拉一边说:“算了吧,他都走了你还发什么神经?咱俩赶快合计一下怎样把那辆‘奔驰’车卖掉吧!”
杜桥像一个大木偶似的被徐兰娟拉坐在床上,但嘴里还在喃喃着:“那股味道像谁的呢?她……”
徐兰娟不耐烦地冲他叫起来:“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哪,我和你商量正事呢!”
其实,杜桥并没有说错,马三儿身上确实有一股淡淡的
香水的味道,是齐凤瑶的味道。
齐凤瑶和苏江礼被绑在树上四个多小时了,这期间,他们都曾挣扎过,但被绑得死紧的绳子使他们的努力无济于事。他们渐渐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奇怪的是,齐凤瑶并没有多少恐惧,要不是牵挂着女儿华华,她甚至连泪都不想流了。一切皆因这个她心里一直暗恋着的男人在身边,他给了她无形的力量!
苏江礼心里则充满了浓重的悲哀,他实在不甘心完蛋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劫匪手下,但现实又使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这里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渴饿而死。真他妈的没办法。不过,能和这个美丽的少妇一同走向天国也算是有些幸运了,何况他还那么爱她。
他们又渴又饿,身子被绳子绑得又酸又软,别说他们不想用语言交流,就是想交谈也没有力气了,只有用目光和对方交谈着。
“江礼,我们就这样等待死神的来临吗?”
“凤瑶,你怕吗?”
“我不希望这样没有价值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的女儿和我的旅行社啊……”
“我的心情和你一样,这里不应该是我们的墓场,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我在努力挣扎,可是……”
“是的,绳子绑得太紧了……凤瑶,如果我们能够活下去……”
“如果我们能够活下去,我要给你快乐和安慰。”
“不再等待?”
“是的!”
一条蛇向齐凤瑶的腿部爬来,齐凤瑶吓得大叫起来,下意识地使劲挣扎。蛇爬走了,齐凤瑶惊魂甫定,汗水湿透了衣衫。
“凤瑶,看着你遭受这么大的痛苦,我倒真的想立刻死去了。”苏江礼苦楚万分地闭上了眼睛,轻声说。
激动的泪水再次从齐凤瑶眼里涌出来,她望着苏江礼头上的伤,问:“江礼,你还疼吗?”
苏江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说:“我没事,和你在一起,再重的伤我也不觉得疼……”
苏江礼的话还没说完,齐凤瑶突然叫了起来:“江礼,我的手能稍微动一点儿了!”她说得不错,刚才还被捆得紧紧的两个手腕现在稍微有点松动了,尽管活动的余地很小,但毕竟有了希望。
苏江礼眼前一亮,鼓励齐凤瑶说:“这可能是刚才你使劲挣扎的结果,再试试吧,或许会成功的!”
齐凤瑶不停地挣扎,两个手腕都被绳子磨破了,但她依然咬紧牙关努力着。十几分钟后,绳子终于被她挣脱了。
齐凤瑶刚一自由,顾不上察看自己的伤口,忙跑到苏江礼身边,以极快的速度把他的绑绳解开了,边解边兴奋地说:“江礼,我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
苏江礼把那条可憎的绳子甩到一旁,说:“一定是方才你看见蛇时使劲挣扎的结果,老天真是有眼啊!”
“这么说……我们应该感谢……那条蛇了?”齐凤瑶抬起胳膊,为苏江礼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喘息着说。
“凤瑶,我们告别死亡了。这个荒芜的鬼地方我们再也不来了!你的伤……让我看看!”苏江礼说着,一把把齐凤瑶搂在怀里,不由分说捉住她的双手仔细地察看手腕处的伤情。只见齐凤瑶两只手腕处白皙的皮肤被磨得血肉模糊,他心痛地要用嘴去吮吸血珠。
齐凤瑶晃了晃手,以此表示自己的伤无关紧要,倒是焦急地对苏江礼说:“江礼,我们快打电话报警……”
“不能报!”苏江礼几乎不假思索地打断了齐凤瑶的话。
齐凤瑶不解地问:“为什么?”
苏江礼依然紧紧搂着齐凤瑶,说:“我不想闹得满世界人都知道四方旅行社的老总在鬼门关前游荡了一回,这将成为许多人酒桌上的话题。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这样!”
齐凤瑶虽然不反对苏江礼的说法,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可那是奔‘驰车’啊,难道就这样被歹徒抢走了?”
苏江礼望着齐凤瑶,眼里又漫起了潮水般的柔情,说:“丢一辆‘奔驰’车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何况我也许还能让它回到我手中……这不是你们女人要懂的事情。我们还是快回市里吧,这里离市区不到十公里路,我们就是走也能走回去了。来,凤瑶,拉紧我的手……你的手好软、好热,让我的血都快沸腾了!”
齐凤瑶疲累地把身子靠在苏江里的胸脯上,颤抖着嗓音说:“江礼,我们死里逃生,真像你说的那样,连老天爷都在帮助我们。”
苏江礼紧接着齐凤瑶的话茬说:“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把你赐给了我。凤瑶,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齐凤瑶由衷地点点头说,:“上天也给与了我许多,你是最最珍贵的!”
苏江礼双手捧住齐凤瑶的脸,微笑着说:“凤瑶,回到市里我们最先去海边,让大海见证我们的两颗爱心!”
齐凤瑶也笑起来,说:“好的,你总是这么富有诗情。”
“不,不是诗情,是激情!”苏江礼一字一顿地纠正道。
他俩相拥相依着慢慢走出了这片给了他们恐怖同时又拉近了他们之间距离的树林。
两个半小时后,齐凤瑶和苏江礼相互拥抱着坐在了沙滩上。
由于连续行走,他们都显得很疲惫了,苏江礼轻轻抚拍着齐凤瑶的肩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兄长哄劝玩耍累了的小妹妹一样,说:“凤瑶,你累了,闭上眼睛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
齐凤瑶果真把身子躺在了苏江礼怀里,并且闭上了眼睛,铅华洗尽般地对苏江礼说:“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使我彻底走进了你,你是我生命的支柱,但我同时发现自己钻进了一张无形的网,我不敢面对它,它让我沮丧、让我胆怯。江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苏江礼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及早为你撕破那张网的。”
齐凤瑶仿佛怕苏江礼从身边消失掉一样,紧紧抱住他,说:“我会不会成为别人眼里一个可悲的角色?会不会?你对我说实话。”
苏江礼把目光投向辽阔的海面,说:“爱有时候就是一种勇气的表现,像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英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齐凤瑶眼角再次涌出了晶亮亮的泪珠,嗓音缓重地说:“他们的故事非常感人,但那是遥远的,更是虚无的,我面对的是现实,是可怕的现实。”
苏江礼把目光落回到齐凤瑶的脸上,抬高嗓门,说:“凤瑶,战胜它!”
不知为什么,齐凤瑶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望着苏江礼,眼光里含着浓浓的哀怨,说:“我没有勇气,江礼,我真的没有勇气……”
“爱会给你勇气的。”
“爱让我脆弱……”
齐凤瑶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离她和苏江礼不远处的海滩上,丹明面海而立。此刻,他的心情既轻松又沉重,轻松的是市旅游局已经作出了撤销对碧海旅行社进行处罚的决定;沉重的是齐凤瑶离他越来越远,他内心里涌荡着一股浓重的悲哀,默默地说着:“凤瑶,你在哪里?你知道吗,你躲过了一场暴风雨,可我面临的依然是痛苦与悲伤,我爱你,爱你,爱你!我心中对你的爱是永远那么晶莹剔透的,这些洁白的浪花就是我对你的爱……我愿意品味孤独和痛苦,我想让爱和我的灵魂一起融进这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大海!凤瑶,你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吗?凤瑶,接受我的爱吧,我期待着,永久地期待着!”
海风吹湿了丹明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把头扭向了一旁。猛然,他的眼睛像被钢针扎了一样剧烈疼痛起来。这种痛几乎令丹明窒息了: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齐凤瑶正和苏江礼拥抱在一起,两个身子贴得那么紧……
丹明无法再看下去了,他猛地转过身,流着泪水跑走了。
齐凤瑶和苏江礼在海涛声中度过了一个夜晚。早上,她和苏江礼分手后,径直去了碧海旅行社。
坐在熟悉而冷清的办公室里,齐凤瑶的胸腔又被失落、无奈和痛楚塞满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办公室空了,我的心也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眼前一片迷雾。是谁打伤了游客,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承担痛苦的是我呢?”
随着一阵敲门声,上次送处罚通知单的那两名市旅游局监察大队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齐凤瑶望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你们是来催罚款的吧,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们可以勒令我停业,但我拒绝交罚款,你们把我抓到哪里去我都不怕!”
一名工作人员冲齐凤瑶友好地笑了笑,说:“齐总,你不要激动,我们不是向你催罚款的,我们是来通知你,你们碧海旅行社可以正常开业了,自然也涉及不到罚款了。”
齐凤瑶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诧地问:“什……什么?你们准许我……营业了……”
另一名工作人员也对齐凤瑶说:“经过调查,在保龄球馆闹事的人与你们碧海旅行社没有关系,所以今天撤销上次的处罚决定,希望你继续合法经营。”
那名工作人员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可齐凤瑶依然没有完全从惊诧中走出来,她喃喃地问道:“这……这是……真的吗?”
先前说话的那名工作人员郑重地说:“我们是执法部门,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吗?”
齐凤瑶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泪水,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认真调查,还我和我的旅行社清白!”
那名工作人员说:“你最应该感谢的是晚报的丹明记者,我们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没有丹明记者,碧海旅行社不会这么快重新营业的。至于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冒充你的员工在保龄球馆闹事,我们已经正式提请公安部门调查了。昨天的晚报上登了丹明记者的文章,你看看就知道了。好,我们走了。”
市旅游局的两名工作人员走后,齐凤瑶跑到走廊上,从信报箱里取出昨天的晚报,迫不及待地翻开,果然在一版看到了一篇文章,标题十分醒目:《保龄球馆海南游客遭殴打碧海旅行社未曾参与其中》,标题下的署名是:本报记者丹明。
望着“丹明”这两个字,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荡漾在了齐凤瑶的心里,她喃喃自语地说:“丹明……我该怎样面对他呢?”
这时,脚步声响,张婷婷走过来,调皮地冲齐凤瑶做着鬼脸。
齐凤瑶抬起头,望着张婷婷,惊奇地问:“婷婷,你怎么来了?”
张婷婷像一只纤灵的百灵鸟一样扑到齐凤瑶怀里,高兴地说:“凤瑶姐,我在晚报上看到了丹明大哥为咱旅行社澄清事实的文章了。我想既然事实澄清了,市旅游局就没有理由处罚咱们了,我自然就该上班了!”
齐凤瑶拿着报纸和张婷婷走进办公室。齐凤瑶抚摸着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报纸,问张婷婷:“婷婷,我该怎样感谢丹明呢?”
张婷婷认真地对齐凤瑶说:“凤瑶姐,丹明大哥爱你,他不需要你感谢的!”
齐凤瑶沉吟了几秒钟,说:“可是……可是我早已经对他说过了,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他不是我心目中的伴侣。”
张婷婷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齐凤瑶,直言不讳地说:“凤瑶姐,你爱上苏总了,所以你拒绝了丹明大哥。是这样吗?”
在张婷婷面前,齐凤瑶不想隐瞒自己的一切,她说:“婷婷,我是爱上苏总了,尽管我知道他是有妻室的人,但他答应我很快就会离婚的,因为他的婚姻非常不幸福。”
张婷婷把一杯纯净水递到齐凤瑶手里,说:“我总觉得丹明大哥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齐凤瑶接过杯子,对张婷婷说:“我承认丹明是一个好人,可我和杜桥失败的婚姻告诉我,婚姻应该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现实的事情,现实使我应该放弃丹明对我的爱。我始终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张婷婷不知道自己还应该继续说什么,一时停住了话头。齐凤瑶也不想再继续谈论感情的话题了,就说:“婷婷,不管怎么说,市旅游局撤销了对我们的处罚决定总归是好事,我们要抢抓时间做业务,把耽误的损失补回来!”
“是的,凤瑶姐,我也是这样想的,否则我就不会这样着急来上班了。”张婷婷真诚地对齐凤瑶说。
《保龄球馆海南游客遭殴打碧海旅行社未曾参与其中》这篇报道给苏江礼的心头带来了一丝震撼,他看完后,有了一种西洋镜被人戳穿了的羞怒感。为此,他专门打电话把曾晖叫到了四方旅行社。
苏江礼敲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晚报郑重其事地对曾晖说:“那个记者最终还是把事情捅出去了,市旅游局变了口风,警察很可能要调查那件事的。曾晖,你可得盯紧了,千千万万别让警察抓住尾巴,否则这件事够我们喝一壶的。”
很少看报纸的曾晖把晚报抓起来,稀里哗啦地翻了几下,说:“舅舅,你就把心思全用在做那笔大买卖上吧,在保龄球馆闹事那哥几个都藏起来了,警察找不到他们,再说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没事的。那个姓丹的记者倒也是条汉子,腿上挨了一刀还给报社卖命!”
苏江礼把弄着一只手枪形状的打火机,幽幽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把海南来的游客的钱挣到手里了,这是我的胜利。我不是故意害齐凤瑶,这是我的性格,我要赚钱,我不允许别的旅行社做大做强!有时候,在齐凤瑶面前我内心里感到自己是一个罪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爱她,可又在折磨她。我常想,如果她知道我是一个毒品贩子时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我不敢说出这个答案……”
苏江礼的话使曾晖似乎找到了某种根据,他望着苏江礼,问:“我早就说过,你为了这个女人把大事忘掉了。舅舅,你是不是想退却了?”
苏江礼“啪”一声把枪形
打火机扔在老板桌上,嗓音低沉但很坚决地说:“退却?哼,我只有前进,我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做大生意赚大钱的,尽管她是我最爱的人。我答应过你,一个月内发‘货’,绝不食言!”
曾晖满意地笑起来,说:“好,舅舅,你这句话我爱听,也佩服你!”
苏江礼自嘲地笑了笑,对曾晖说:“我的‘奔驰’车被一个王八蛋给偷了,干事的人肯定在市外低价出售,你找几个人,在周边城市看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