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来个晚报记者,想要给我曝光。舅舅,晚报那边你帮我摆平吧,这边我……我他妈的去找那小妞儿赔个不是哄她玩玩儿,算我栽了一个跟头,有朝一日我非好好教训教训那姓齐的小娘们儿不可!”
电话那端,苏江礼用不急不缓的口气说:“女人嘛当然可以玩儿,不过不是你这种玩儿法,你这是惹祸。让你喜欢的女人心甘情愿地跟你上床,完后还得感激你,这才叫男人的真本事!晚报那边我给你疏通关系。”
曾晖脸上绽开了一朵花,欣喜地连声说:“谢谢舅舅,谢谢舅舅!”放下电话后,曾晖自言自语地说:“舅舅啊,那个姓齐的小娘们儿挺有个性的,你能掌握得了她吗……嗨,我他妈的操这心干什么?”
碧海旅行社里,张婷婷在打电话联系业务,赵姐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中国旅游报》。这时,一脸沮丧神情的小黄走了进来,声音软塌塌地说:“这几天又白跑了,还是一无所获呀。本来有两个单位想和我们签订出游合同的,但都被别的旅行社低价抢走了。唉,都怪我们的报价太死了,这样下去我可坚持不了了!”
张婷婷放下电话,给小黄倒了一杯水,说:“小黄,你不能抱怨我们的报价太死,我们这是合理的报价,别的旅行社低价抢顾客是不当竞争,早晚会被处罚的。我看凤瑶姐给市旅游局写了一封信,向他们反映了旅行社竞争中的不良现象,希望市旅游局能够有效地制止旅行社之间不当竞争的行为。”
小黄接过水,喝了一口,拉着长声说:“婷婷,你觉得这有用吗?我们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可顾客不管这么多,人家是哪家旅行社报价低就随哪家旅行社出游。婷婷,你有本事,你去拉游客吧,我算是没有办法了——”
张婷婷望着小黄,说:“小黄,你可不能灰心,凤瑶姐多难啊,我们真应该好好帮助她的。”
小黄不客气地说:“我帮齐总,谁来帮助我呀?我的难处谁来体谅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团也没有组到,真上火!你说是吗,赵姐?”
赵姐早已经放下报纸等待时机插话了,听小黄问她话,紧忙说:“可不是嘛,我提醒过齐总了,这样下去只能倒闭了。”
张婷婷的心猛地一沉,“倒闭”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一个词汇,可是碧海旅行社目前的状况的确能够让人很容易想到这两个不祥的字眼。
张婷婷还想鼓励小黄几句,未等等张口,齐凤瑶走了进来,高兴地说:“婷婷,我们胜利了,曾晖那个坏蛋承认了错误,他答应来登门道歉了!”
张婷婷望着齐凤瑶,感谢地说:“凤瑶姐,谢谢你为我出了气,我一定好好做业务,不过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个家伙了!”
赵姐解气地说:“那个曾晖道完歉就叫他走人,免得污染了办公室里的空气!”
一句话,几个人一同笑起来。
丹明回到晚报社后,没用半个小时就写好了题为《女导游推介线路在宏海贸易公司遭到侮辱》的稿件,交给了编辑小李。小李把丹明拉到一旁,神秘地说:“哥们儿,有消息说总编想提你当记者部主任。”
丹明笑起来,说:“什么呀,我当什么主任哪,别乱说了。”
小李认真地说:“我的消息绝对可靠,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你的才学和敬业精神在咱报社是公认的。”
丹明打趣地对小李说:“别说以后的事了,李子,我倒是听到消息你就要当新郎了,你还没给我发‘帖子’呢。”
小李拍了拍胸脯,说:“新郎嘛我肯定是要做了,但没确定在哪一天,放心吧,跑不了你的分子钱!”
丹明打趣地说:“咱俩同岁,你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可我还在门外徘徊呢!”
小李郑重地说:“丹明,其实大家都在关注这件事,你是个工作狂,可话说回来,工作咱干,老婆也得找啊,完美的人生是事业和家庭的组合。只要有你喜欢的女孩就去追,约她喝咖啡、给她发电子邮件……坛子怕摔,女孩子怕追。”
电话铃响了,小李接电话:“是我……我的准老婆,你出差回来了?晚上我们去喝咖啡!”
望着小李美滋滋的表情,丹明心里说:“我该请谁喝咖啡呢?”他转身出了编辑部,到记者部自己的办公桌前写起稿子来,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下班时间。
小李走了进来,以一种“悲壮”的口气对丹明说:“丹明,你上午写的那篇《女导游工推介线路在宏海贸易公司遭到侮辱》总编没有签发。”
丹明停止敲击键盘,抬起头来,惊讶地问小李:“没有签发?为什么?”
小李在丹明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这还用问吗,事情明摆着,你想曝光的那个总经理曾晖直接或间接地同咱们报社领导有关系,总编奈何不了他,所以只好把稿子压下来。”
丹明激动地说:“再大的关系也不能凌驾于新闻监督之上啊,那个曾晖所作所为就应该曝光。我去找总编交换意见!”
小李劝解地拍了拍丹明的肩膀,说:“总编已经下班走了,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这你是知道的。”
丹明气愤地对小李说:“你知道吗,我有一种遭受了侮辱的感觉!明明有人做错了事,反而不让曝光,真荒唐!”
小李十分理解丹明的心情,他叹了口气,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关系网的存在毕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以我十分尊崇萨特,因为存在就是真理。哥们儿,别太书生意气了,好多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改变的!”
小李说完走出了记者部,丹明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足有五分钟,无可奈何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袋方便面,撕开,猛嚼起来。
第二天上午,张婷婷和赵姐正在碧海旅行社里忙自己的事情,忽听有人敲门,张婷婷起身拉开门,见是油头粉面、手捧一束鲜花的曾晖站在门口,讨厌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曾晖嬉皮笑脸地跟了进来。
“请问您找谁?”赵姐从张婷婷的神情上判断出来人是谁了,所以故意讨厌地问。
曾晖先是冲赵姐哈了哈腰,随后说:“我是来向婷婷小姐道歉的,昨天我同婷婷小姐开玩笑开过了头儿,引起了婷婷小姐那么一点点误会,请小姐不要怪罪……”
曾晖说着,双手捧着鲜花递到张婷婷眼前。张婷婷沉着脸不接,曾晖尴尬地把花放在桌子上,眼光依然在张婷婷的脸上扫来扫去。
赵姐向曾晖下了“逐客令”:“既然你认错了,我们就不再追究这件事了。我们正在工作,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曾晖讪讪地说:“哦,是的,是的,我告辞。婷婷小姐,我们后会有期,啊,后会有期……”
曾晖退了出去,张婷婷抓起花扔进了垃圾桶里,说:“哼,这种臭男人,讨厌死了!”
曾晖往楼下走的时候,正碰上了上楼的齐凤瑶。齐凤瑶瞟也没瞟他一眼,径自上了楼。
曾晖望着齐凤瑶的背影,咬了咬牙,心中说:“小娘们儿们,等着瞧吧,我他妈非出这口气不可!”
齐凤瑶走进办公室,一眼看见了垃圾桶里的鲜花,故作夸张地说:“哇塞,我们婷婷真是好‘酷’喂,既得到了道歉又得到了鲜花!”
张婷婷苦笑着说:“凤瑶姐,你就别寻我的开心了,我一想起他来就恶心!”
齐凤瑶还想和张婷婷开几句玩笑,这时,手机响了,她按下接听键说:“是丹明吧,我一听就听出来了。大记者,有什么事情吗?”
丹明在电话里歉意地说:“凤瑶,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一件事,给宏海贸易公司总经理曾晖曝光的稿子我们总编不让发了。”
齐凤瑶说:“不发就不发吧,他已经向婷婷道歉了,这就足够了。”
丹明说:“你能理解这件事情就好了,你在旅行社里吗?”
齐凤瑶说:“在,你呢?也在单位吗?”
丹明说:“今天下午没有采访任务,我在宿舍里。有时间我们多联系,好吗?”
“我如果有事情一定还会找你帮忙的,我们再见吧!”齐凤瑶挂断电话后,和张婷婷一起整理起资料来。
下午的时候,齐凤瑶本想去
医院看望一下婆婆,但她又不想再次卷入到那个所谓的“古画失窃事件”中,不管怎么说,自己根本没有偷拿过杜家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杜家的事情,不用惧怕什么,可是她的心因为旅行社的事情已经很乱了,寻求安静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整整一天过去了,碧海旅行社依然没有业务,齐凤瑶在夜色中慢慢走回了家。
晚上写稿子早成丹明的习惯了,他最舍不得浪费的就是时间,尤其是晚上,许多在永平市引起过强烈反响的稿子就是他利用晚上时间赶写的,所以,他在晚报社十多名记者中发稿量是最多的,也是“最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此刻,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丹明穿着短裤在宿舍里写完了两篇稿子后,又开始写起日记来了。他的手指熟稔地敲击着键盘,一行行字在屏幕上像一串串小蚱蜢一样闪跳着:
“今天心情很不好,一篇曝光的稿子被撤掉了,正如小李所说,理由是不言而喻的。那个曾晖能够让总编替他说话,足见他有一定的背景。我知道,总编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也许我还不会对社会中的不良现象用包容的眼光去看待,其实也没有必要去逢迎这些……齐凤瑶是一个很有个性和事业心的女子,作为同龄人,我很欣赏她。
下午又给刑警队打了电话,询问郊区那桩杀人案的侦破情况,刑警队的人说死者已经调查清楚了,名叫马晓强,唐山市乐亭县人,既是吸毒者又是贩毒分子。侦破工作仍在进行当中。每次提到这个案件,我心头总有一种异常的预感,今晚这个预感又来到了,依然那么真实、那么强烈。难道它真的和我或者我身边的某一个人具有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吗?这真是一个可笑的预感!也许到了捉到凶手的那一天,一切才能明白。不管怎么样,作为记者,我必须关注这桩案件……”
丹明关掉电脑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宿舍里很闷热,他忽然想到街上去走走,散一散因那篇《女导游工推介线路在宏海贸易公司遭到侮辱》稿件没能发表带来的不快的心情。
丹明换好衣服,出了宿舍,在街上很随意地慢慢走着。
这时,杜桥和徐兰娟从对面走了过来,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杜桥揽着徐兰娟的腰,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走边发布着“宣言”:“告诉……告诉全市人……人民一个好……好消息,我……我就要……离……
离婚了。离婚有……有什么呀……离了老婆还……还有……有这个……这个‘二奶’呢。我他妈的怕……怕什么……我什么也不……不怕……”
徐兰娟和杜桥一样,嘴里也喷着酒气,她醉眼迷离地望着杜桥,含糊不清地说:“女人爱……男人,男人……男人爱女人,女人就……是属于男……男人的,女人离不开……男人。杜桥,你……你这个傻……傻瓜,我让你离婚……你就离婚……啊,我那是……试探你对……我真……真心不……不真心。嘻嘻……嘻……上当了不是?老娘不是……白吃饭的……”
杜桥把嘴伸到徐兰娟嘴唇上,费力地吻起来。丹明不想看他们这种过分的举止,想转身回宿舍,但是杜桥下面的话仿佛磁石一样吸引得他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
“徐……徐兰娟,你他妈的耍……耍我?呆会儿我……我就把你……把你放倒在……在床上。齐……齐凤瑶要……要跟我离……离婚,我才不……不怕她……我们家里有……有值钱的东……东西……古……古画……”尽管杜桥的喉咙里像塞着一团棉花,可是丹明还是听清了他的话。他听出来了,这个男人就是齐凤瑶的丈夫,一个行为很不检点的丈夫,而且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和齐凤瑶有关。直觉这样告诉丹明。他没有想到,漂亮、要强的齐凤瑶的丈夫居然会是一个对生活和家庭极不负责任的人,心里不由得替齐凤瑶惋惜起来。
杜桥和徐兰娟走过去了,丹明也回了宿舍,却怎么也不能入睡,齐凤瑶的身影、杜桥和情妇醉酒调情的情形交替在他眼前晃动。他无从知晓齐凤瑶是否察觉丈夫有了外遇,但齐凤瑶的影子越来越深刻地印在他脑海中了,那俏丽的面庞、明亮的眼睛、开朗的笑声、飘逸的身影,宛如一团轻柔的迷雾罩住了丹明那颗年轻的心,使他身体里有了一种清清楚楚能感觉到却又说不出来的躁动。
“她丈夫为什么背叛她呢?她知道自己的感情被丈夫亵渎后会伤心地哭泣吗?她是个可爱而又可怜的女人啊……”丹明喃喃自语着,仿佛看到了齐凤瑶为丈夫背叛自己而泪水满面的神情,他的眼睛也潮湿起来,内心里涌动着一种想见到齐凤瑶的欲望——说成冲动更为贴切些。
这个夜晚里,齐凤瑶情感的不幸牵动了丹明的心,他想了很多事情,以至于一夜都没有合眼。
他知道自己失眠的原因。
经过一夜的思虑,齐凤瑶决定亲自去跑业务,这是她能够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连日来,她被忧愁紧紧困扰着,像一个没有水性却落入大海中的人拼命挣扎着,只要不沉到海底就总会有希望。
齐凤瑶走进一栋高档住宅楼内,敲开了一家房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老太太还算客气地问:“你找谁呀?”
齐凤瑶冲老太太微笑着说:“大妈,我是碧海旅行社的,请您看一下我们推出的线路好吗?我们有西南、东南、东北等地五日长线游和本市、周边一日、两日游,还有适合你们老年人的‘夕阳红’专线游,价格也合理。”
老太太上下扫视了齐凤瑶几眼,不高兴地说:“你走吧,我不旅游。你们这些推销员真烦人!”说完,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齐凤瑶转身又去敲对面住户的房门。
这时,苏江礼从外面走进楼道,看见齐凤瑶在敲门,有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一名中年男人打开房门。齐凤瑶照旧微笑着对中年男人说:“先生,您好,碧海旅行社上门为您提供服务。”
中年男人鄙视而戒备地盯视着齐凤瑶,说:“上门服务?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齐凤瑶急忙双手递上报价单,解释道:“先生,我的确是碧海旅行社的,这是我们旅行社的报价单,欢迎您从中挑选适合自己的线路,我们保证让您满意。”
中年男人大声说:“小姐,我们家有个乌龟的屁股——规(龟)定(腚),从不欢迎推销员造访,请你以后不要再敲我家的门!我都快下岗了,旅他妈的狗屁游!”
中年男人恶劣的态度并没有使齐凤瑶失去耐心,她继续用轻柔的声音对中年男人说:“先生,我们的线路……”
齐凤瑶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年男人“哐”一声关上了房门,齐凤瑶干站在门口,眼里慢慢涌起了委屈的泪水。
这时,苏江礼走了上来,齐凤瑶惊诧地叫起来:“呀,苏总,您怎么在这里呢?”
苏江礼望着齐凤瑶,说:“我的家就住在楼上,咱们真是有缘分哪。”
齐凤瑶断定刚才吃闭门羹的一幕已经被苏江礼看见了,脸尴尬地红了,说:“苏总,我……我……”
苏江礼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凤瑶,刚才的事我都看见了,不要和那些没有素质的人计较。到我家去坐坐吧,休息一下,啊?”
齐凤瑶摇摇头,说:“不了,苏总,谢谢您,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苏江礼用不容分辩的口气说:“凤瑶,看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平时恐怕我请你都请不到,今天走到我家门口了,不进去坐一会儿我会感到很遗憾的。别客气了,走吧!”
苏江礼不容齐凤瑶再说什么,轻轻揽住了齐凤瑶的肩头,齐凤瑶只好身不由己地跟苏江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