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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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2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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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怀信心地往前走。他想,只要上级领导把生产自救的门路给打开,互助组一定积极带头干;只要副业生产干起来,有了口粮,就一定能够夺到丰收;丰收了,才能使组员们象地里的青苗那样扎下根子,才有抵抗天灾人祸的力量;同时,“组织起来”这条道路才会象天上的云霞一样大放光彩,才能使走上这条道的人更铁了心地走下去,又招引更多的人跟他们一块走… … 短墙那边哗啦一声响,出现一个二十岁刚出头、长得象石碌磷似的小伙子。他一纵身跨上墙头,一旋腿又跳了过来。高大泉收住步说:“铁汉,我正要找你。”
  朱铁汉用胳膊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说:“我知道了,梁书记有指示,谷县长来蹲点,贷款不能乱花,钢得使在刀刃子上,对吧?护,
  高大泉笑笑说:“周忠大伯回来就告诉你了?你怎么个看法?〃 
  朱铁汉说:“我的看法你还猜不到?搞起副业生产,能顾上嘴,又使上牲口,保险接上秋收了,这是喜事儿呀!没别的可说,上级怎么指示咱们就怎么干叹!”他说着,打个沉,“喂,那一件喜事,可是要吹,你知道了吧广
  高大泉猜到朱铁汉指的是高二林的婚事,就点点头。! 口
  朱铁汉说:“我乍一听,挺趁心,细一想,又挺别扭。二林再没出息,也是咱们一条蔓上的苦瓜,别人糟蹋他,咱们袖手旁观,还挺高兴,那叫什么玩艺儿,太没穷人味儿了。”
  高大泉听到这句可心的话,不由得看了朱铁汉一眼。朱铁汉说:“跟你说,我想了个主意。”
  高大泉看他一眼,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警惕。
  朱铁汉已经看出对方的神情,大手一摆,说:“先告诉你一个底数,春天我使过这个主意,老周忠坚决反对,刚才我跟他一说,他拍手赞成。这回可要看你的了,你是反对还是赞成呢?〃 高大泉说,“你这不是征求意见,是一让人猜谜儿;你还没樱出主意是什么,我可怎么表态度呢?〃 
  朱铁汉也发觉自己因为心急有点颠三倒四,就摸着脖梗子笑笑,压着声说.“简单明自地告诉你,我们团支部和民兵这回要出面干涉这 牛事J! ― 派周丽平为代表,找钱彩凤,摸清底细,能说服就说服,该支援就支援,要斗争嘛,咱们就摆战场,痛痛快快地干一家伙!你快表明态度,怎么样?〃 
  高大泉想了一下说:“我同意… … ”
  朱铁汉一巴掌拍在高大泉的肩头上.“好,一言为定!〃 高大泉的肩头上立刻出现五个鲜红的大手指头印儿。他一边揉着一边叮嘱:“先仔细摸底,再耐心说服,别的办法,咱们研究一‘「再使。”
  朱铁汉又摆动着大手说:“放心吧!夏天不是春天一r ,我铁汉也不是先头那样了,不会蛮干。再说,我们已经有了后台:老周忠推举的,让邓三奶奶跟丽平紧密配合。”
  高大泉心里边忍不住地叫好。
  朱铁汉又一纵一旋,消失在短墙的那边。
   
  高大泉望着那一枝伸到墙外的红石榴花,满怀喜悦地想;铁汉真是个好家伙,会爱,会恨.爱什么,恨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从来没有半点含糊。他十分惋惜地思忖着:我那个亲兄弟二林的身上,要有一点点铁汉的气质也好哇!他朝前走着,又接着想.人是变的,心地上那些没用的东西,大家可以帮他铲掉,心头上该有而没有的东西,大家可以帮他生发;象大荒草甸子一样,经过犁垦、播种,就长出绿油油的小苗… … 
  二有苦难言
  身旁没有人的时候,紫茄子不断地叮问冯少怀:“我说当家的呀,这半年,你不顾风、不顾险,光着眼子跟高大泉斗一回又一回,咱们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呢?〃 
  冯少怀先看女人一眼,咧开嘴苦笑一下,不做正面回答。接着,他把鼻子一耸、脑袋一晃,使劲儿“哼”一声,做出一副他是个“得胜的将军”,起码是一种胜利在握的表情。
  紫茄子不识好歹,又叮问。
  冯少怀火了:“你急什么呀?心急吃不了烂豆粥,你就等着揭开锅看吧 我来芳草地几十年,没有一个人能把我踩到脚底下去,不撂倒他高大泉,我死也不能合眼!〃 
  紫茄子只好闭上嘴巴不开口了。
  这一程子,冯少怀确实是有苦难言的。春天,土地改革的热闹劲刚过去,谷新民县长就把那个“发家致富”的指示,通过区里! 
  二~; ‘自六· 门唯八矛卜确卜、~朴‘; ' 
  的王友清、村里的张金发下达到芳草地庄稼人的耳朵里。当时的冯少怀觉着喜从天降。他死而复生,如同当年要跟地主歪嘴子“夺魁”、想称霸芳草地那样,心比夭高,胆大如虎,凶恶似狼,恨不能一伸手就把芳草地的所有房屋、土地,还有人,统统抓住,塞进自己的腰包里,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那个时候,他朝高大泉张开了弓,满有把握的要“一箭双雕”:让高大泉跟他重归旧好,借那块共产党员的牌子给他装门面;让高二林这个棒劳力替他赶车,还有钱彩凤这个手巧的女人给他当使唤丫头。没想到,高大泉从北京火车站回到芳草地之后,就把他冯少怀的如意算盘打乱了:高大泉紧紧地跟穷人站在一块儿,那颗“铁石”般的心肠是难以收买的。冯少怀被逼不过,只好退一步,闹个“一箭一雕”.甩下高大泉,抓住高二林和钱彩凤。高大泉从燕山区回到芳草地之后,再一次把冯少怀的如意算盘打乱了:从高大泉身边裂出一个兄弟,却有几十户穷人跟他变成一条心。冯少怀想:如果眼看着钱彩凤和高二林照着自然形成的局面,稳稳当当地结了亲,他冯少怀就会闹个空发一箭,一无所得,成了赔本的勾当。为啥会有这样的结果呢?冯少怀以为从长远的方面看,高大泉会很有把握地把住在隔壁的小两口牵进他的互助组,他们又成了一家人,冯少怀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冯少怀哪能受住这样子的打击和失败呢?可是,他除了暗地里咬牙切齿地骂高大泉,心里的话不能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分毫,包括贴心的女人紫茄子。对于紫茄子,他不怕露馅,而是羞于出口,在芳草地曾经赫赫有名的冯少怀,解放前咬败过首户地主歪嘴子,解放后蒙骗过县长谷新民,闯过大江大浪,如今却让一个只会稽锄杠的高大泉斗得落花流水、走投无路,简直把脸丢尽了!
  冯少怀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思苦想之后,又搞出一个新的花
  招,正用阴的、阳的两掺和的手腕,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地推行着。
  钱彩凤,这个可气又可怜的女人,自然又成了冯少怀的手中枪,任着意地耍来耍去。
  这一天,两个有情人在高家东院那间小屋子里嘀咕了好久,只能不欢而散。钱彩凤走出那个小院子,一直没停步,也没回头;被留在屋里的高二林,既没喊她,也没有送出来,这越发增加了女人的难受。她在街上走着,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喊喳喳,不用品味,也能知道那是属于嘲笑和指责的。她委屈得想哭,加快步子,赶紧走进姐家的大黑门道。
  紫茄子正在院子里翻晒她的小皮袄和几件怕潮湿发霉、怕虫子咬的衣服,一面察看钱彩凤的脸色,一面笑嘻嘻地问:“回来啦?二林到底打算怎么办哪?〃 
  钱彩凤朝那些五光十色的衣服看一眼,回答说:“他手里捏着两把指甲,有啥办法?〃 
  紫茄子跟在钱彩风的身后,又问.“他乐意等到秋后再办喜事了?〃 
  钱彩风摇摇头,进了屋。
  紫茄子追进来,故意长叹一声:“我早估计他不会乐意。难怪呀,二十五、六岁的光棍,一个人孤伶伶过那冰冷的日子,怎么会不急红了眼睛要娶媳妇呀!〃 
  钱彩凤匆忙地收抬自己的小包袱。
  紫茄子又说:“你由着他了?唉,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事儿啦,拿柴禾棚子当洞房,实在寒掺.往后就在那个有吃的地方、没拉的地方过日子,更窝囊。我看还是你姐夫的想法对,苦干一年,攒几个钱,秋后把房子翻盖翻盖,阔阔气气地办办喜事。让恨着 凄
  你们的人看看,在芳草地露露脸,扫扫风言风语,这有多好呀!〃 钱彩凤系着包袱,皱了皱眉头。
  紫茄子的神情一转,说:“事清得两边看少主意得往宽里打,你真忍心让二林难受?〃 
  这句话捅在钱彩凤的心上,难过,气恼,有苦难言。本来他们订妥麦收后成亲,冯少怀两口子说这样太丢脸,使得钱彩风改变主意,想秋后再办喜事。可惜,高二林硬不同意,事情就僵在这儿了。钱彩风违着高二林的心愿吧,实在不忍,由着高二林马上拜天地吧,既不好意思在姐夫、姐姐面前改口,也怕得罪了姐夫、姐姐― 玛少怀如果撒开手不管他们,她和高二林就会变成上不 ,下不下,那就要彻底丢人现眼了。这会儿,钱彩凤听到紫茄子说一些“来回转”的话,真想堵她几句,转念一想强忍下,话到舌尖改了词,说:“反正我们俩得靠着姐夫姐姐这根竿子立着,婚事到底怎么办合适,你就明明自白地给我们拿个主意,干脆利落地决定下来得了。”
  紫茄子“嘿嘿”一笑:“你姐夫常说嘛,大主意得你们自己拿呀!〃 
  钱彩凤绷起脸来:“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件害人的事儿,你们肚子里有谱不往外拿,我可有啥主意呢?〃 
  窗户外边的玛少怀搭了腔:“这么一丁‘点小事情,至于把你们折腾得这副样子吗?真是林秸秆当门栓,经不住推,也搁不住撞!〃 
  紫茄子朝钱彩凤挤挤眼,冲着窗户纸儿,甜言蜜语地说:“孩子他爸爸,你就快搭个手吧。我妹子就是你妹子,你平常那么疼她,如今她遇到难处了,不快着拉她一把,还等着我们姐妹两个跪在地下哀求你呀了”
   
  玛少怀手里提着拴牲口的搐绳,出现在门口。他故作好汉的姿态;虚胖、有褶子的窝瓜脸绷着;箍着白线背心、露出一撮黑毛的胸脯子挺着;一脚迈进门槛里边,一脚停在门槛外头,正好把门口塞满.加上手里那团绳子,根本不带好汉样,倒象一个捉人的、绑架的凶家伙。
  他说:“彩凤,我是送人送到家呀。这样吧,你们就在我的厢屋成亲,一个钱的花销也不用你们掏。过几年,攒够了钱,选一块好宅基,盖上三间大瓦房,你们就过美日子去吧t 〃 
  这番话先把紫茄子说得咧着嘴巴乐:“哎呀呀,你真是西夭如来佛的好心肠啊!说实话,我早有这份心,怕你不愿意,干在肚予里打转转,没敢让它出嘴唇。这样一办,省了钱,露了脸,遂了二林的心,也如了彩凤的愿,两全其美,跑破了鞋难找的好事儿。”
  冯少怀看钱彩凤一眼说;“你跟二林商量商量,要办,择个日子就办,别总是夜长梦多的,别人也得跟着劳心伤神。”他说完,又回到院子里摆弄他的黑骡子去了。
  紫茄子见钱彩凤打楞,就从她手里扯过小包袱,推着她说:“还楞着什么,快去吧,快去吧,早商量定了,早做个准备,我们大伙也好放心。”
  钱彩风倒被这两口子给闹腾得不好意思了。这是为什么,是高兴,还是感激?她自己说不清。她被紫茄子推到堂屋门口,再也不肯走,手扳着门框,红着脸,小声对紫茄子说:“我干嘛老是上赶着找他呀,等过响再说。他来找咱们,就商量,他不来的话,我要回香云寺散散心去了。”
  紫茄子说:“别耍小孩脾气、说气话,谁亲也不如两口子。二林对你那份心,我看天下难找对儿,你还挑他的礼儿干什么?快 
  去吧,快去吧,你不着急,我还替你急哪!' ' 
  钱彩凤见姐夫冯少怀牵着大黑骡子走出二门,又出了大门道,这才用,一种不十分情愿的样子,慢慢腾腾地往外走。己经到了贴近晌午的时分,太阳热辣辣的晒人,鸡群卧在树下边的浮土上梳理羽毛,黄狗趴在台阶上大口地喘气。洋槐花开了,开得挺旺盛,一嘟噜,一串串,散发着清香,招来一群一伙的小蜜蜂飞舞奔忙。
  钱彩凤看着这些鸡狗花虫,还有街头上寂静的景象,心里刚刚有点着落的思绪又波动起米。她白然品不出滋味,却影影绰绰地感到自己忽而烦闷,忽而疲倦,又不能不强打精神奔忙,这是十分不幸运的征兆。她怕大街上人多眼多,就绕小胡同走,同时赶忙挺起腰杆,向着冯少怀夫妻指的那一星点似明似暗的目标快步奔走。
  “钱彩凤!钱彩凤! 〃 
  胡同口有人喊她。她抬头一看,竟是一个想不到的人招呼她,就迟疑地收住步子,眼盯着那个渐渐移近的姑娘。招呼钱彩凤的人是周丽平。她那乌黑的头发,通红的脸蛋,明亮的眼睛,以及那碎花的半袖小衫、天蓝色裤子和带着撵的黑布鞋,都透着一股子朝气勃勃的鲜亮劲,让人看了眼目一新,感到舒服。
  钱彩凤心里边打转。从打她到芳草地来,跟周丽平常常碰面,却从来没有说过话。她知道周丽平一些根底,团支部委员、没迸过学校门的文化人,爸爸是老积极,哥哥是治安干部。周丽平给她的印象是能说会道,清高傲气。她想:周丽平叫我、还往跟前走,为什么呢?
  周丽乎停在钱彩凤跟前,上下地打量着钱彩凤,挺郑重地 犷
  说:“我喊你好儿声,为什么连头也不回呢?〃 
  钱彩凤抱歉地一笑:“我没听见,光顾走路了。”
  “这么急,! 哪儿去?〃 
  “上后街,· · … ”
  “噢,找二林去吧?他家锁着门,也许是从大街上走,找你去了。”
  “那我就回去吧。”
  “等一卜。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哪?〃 
  “没有一定哪。”
  ; ’哟,这还保密吗?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个准日子。”“真没定… … ”
  “过去二林跟我们民兵和团支部一起活动,闹得很不错,他这回结婚,我们要给他祝贺祝贺。要是没人闹闹,太冷清了,你们的脸面也不好看吧?' ; 
  钱彩凤见周丽平的态度诚恳,听周丽平的话合情合理,就点了点头说:“我对你说的是真的,真没有准日子。”
  周丽平来执行团支书朱铁汉和爸爸周忠交给的任务,是帮助高大泉解除忧烦的任务,也是给翻身户争气的任务,尽管对跟前这个人实在有点瞧不起,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全村早就传开了,说你们麦秋后成亲,怎么又没有准日子了?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奥妙,对我吐一吐,行吗?〃 
  钱彩凤叹口气:“实话说吧,我们不能在那个小棚子里办一辈子就这一回的大事· ,· … ”
  周丽平立刻抓住这句话不放:“就为这个才把成亲的日期改变了?再没别的原由啦?〃 
  钱彩凤摇摇头:“没别的。秋后我们要尽着自己全身的劲儿, 
  办得遂心一点。当然啦,我们正想别的办法。我们俩都是没亲没近的苦人,只有我们自己张罗… … ’,她说到这儿,眼圈红了,朝她走来的那个方向走几步,转回身,“谢谢你周家妹妹,等有一定日期之后,我保证先告诉你… … 我是喜欢热闹的,过怕了冷清日子。我料想二林在芳草地役惹着谁,也没伤过谁,不至于没有一点人缘· · 一”她的话没有吐净,顺着小胡同走了。
  周丽平呆呆地望着钱彩风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对这个使她最看不起的女人产生一股怜悯的情绪,那两只红了的眼圈、忧郁的神态、发颤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脑子里边转悠。她想,也许爸爸对钱彩凤的看法是对的,要不为什么连朱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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