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喵,过来!”白丁晃了晃手里那只粉红色的玩具老鼠。
白小喵对白丁拎在手上的那只十分可爱的粉红色玩具老鼠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在自己利爪下瑟瑟发抖的花面狸比较感兴趣,便继续埋头不停地用爪子拨弄它。
居然嫌弃她特意给它带回来的礼物!
“咕……”
什么东西在叫?
白丁四下里环顾了一番,便看到正可怜巴巴地趴在门边,一脸渴望地町着白小喵食盆看的花面狸,“你也想吃?”
被白小喵挠的有些狼狈的花面狸吞了一口口水,犹豫了很久,才怯怯地点头。
白丁找了碗来,倒了些猫粮出来放在它的面前。
那花面狸嗅了嗅,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
一只吃猫粮的妖……白丁纠结了。
更令她纠结的是,她银行卡上钱不多了,因为她把爸爸打给她的生活费全花在了那只胆小鬼花面狸身上。
那边,吃完了猫粮的白小喵舔了舔嘴巴和爪子,动了动耳朵,昂起小脑袋,优雅地迈着猫步踱出房间,在看到不但侵占了它的领地,还抢夺了它食物的花面狸时,它不爽了,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呼声,它浑身竖起毛来,眼见着便要扑上前又一顿猛挠,幸好白丁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才免得它继续欺负花面狸。
花面狸却是突然抬起快要埋进食盆里的脑袋,盯着房间的方向开始一个劲儿地发抖,抖得跟筛糠似的。
“不用怕,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白丁见它这副胆小鬼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花面狸还是在抖,抖得趴在了地上站都站不稳了。
它感觉到了强大的威压,这个房间有一个极为可怕的存在……一只穿着一次性拖鞋的脚从房间里踏了出来,白丁扭头看了一眼,“你醒了?”
“嗯。”白乙点点头,睡得有些皱皱的衣服和有些凌乱的长发给他添了些许的人气,不再显得那么清冷和高不可攀了。他不经意似的看了一眼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花面狸,“这是什么?”
“上次从我狐火下逃生的那只花面狸。”白丁没好气地道,“花了我一千块从宠物店里救出来的。”
白乙点点头,走上前。
看那个男人渐渐逼近自己,花面狸整个身子都僵住,然后“砰”的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竟然是昏厥过去了……白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只花面狸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小,居然被白乙生生地吓昏了……白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花面狸。
“冰箱里有梨子,想吃的话就自己拿出来削皮。”白丁一边安抚着喵喵乱叫的白小喵,一边将昏厥过去的花面狸拎到沙发上,绝口不提她去找书吧大叔,而书吧大叔又不在的事情。
白乙点点头,打开冰箱取出梨。
坐在一旁,他手里握着水果刀,慢慢地削着手中的梨。他削水果的技术很好,可以将水果皮削成一圈,还不会断。
看着那长长的果皮一圈一圈地荡了下来,白乙的神情有些恍惚,依稀仿佛间,他又回到了那个依山傍水的茅草屋,茅草屋前用矮矮的竹篱笆圈出一个院子,院子里栽着几株枝繁叶茂的梨树,有硕大的青梨结在树头,令人望而生津,煞是惹人馋。
削下一片梨放入口中,冰凉微甜,不如记忆中的好吃。
记忆中,那红衣的少女总会摘下梨子,削皮去核,切成几块,然后送到他的唇边,哄他吃下。只是每次这样,都必是她做了亏心之事……那梨,真的很甜,如蜜一般。
想着,他又削下一片梨,还没有来得及送入口中,便被一只手儿半途截走。
白乙抬头,只见白丁随手将那片梨塞入口中,神情微变,他伸手放到她的唇边,“不要吃,吐出来。”
“不就吃你一块梨么?你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我都没有说什么!”白丁含着梨含糊不清地道。
“梨子不可以分着吃。”白乙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还有些冷凝。
“哈?”白丁愣了一下,随即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分梨分离吗?谁跟你说的啊?”
是你,前世的你。
那时,那个红衣的少女伏在他的肩头,摇着脑袋道:人常说,梨子不可以分的,分梨分离,白丁不和白乙分离。
白乙静静地看着她,终是没有回答。
“那种话相信来做什么呢。”白丁耸耸肩。
“我信。”白乙看着她,“吐出来。”
白丁愣住,随即又失笑,“吐出来。”他坚持。
白丁笑不出来了,她忿忿地将口中含着的梨片吐在他的掌心,转过身去掩住心里的悸动与涩意。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苏柔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一只畜生都会选择白丁,再想想上次叶天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还有不知为何远走英国的叶幸,苏柔更加郁闷了。
她觉得自己和白丁上辈子一定结了很大的仇,才会这辈子也这么讨厌她。
走出宠物店的时候,本来应该在门口等她的司机不知道去了哪儿,她不由得更加恼火起来。
之前还人来人往一片繁华喧嚣的大街上忽然一片寂静,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苏柔气得直磨牙。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车铃声,一辆黄色帆布顶棚的人力三轮车慢悠悠地驶过来,大概是因为天气很热的原因,那车夫戴着草帽,用毛巾裹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姐,坐车吗?”他问。
苏柔左右看看,别无选择之下,她抬脚踏上了三轮车。
车速比她想象中要快许多,迎面吹来的风竟然也不是热得那么令人难受了,苏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掏出纸巾来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
这时,迎面吹来的风中夹带了一张薄薄的纸贴上了她的额头,苏柔不耐烦地伸手取了下来,然后愣了一下,她拿在手里的纸看起来很奇怪,更像是……一张符?
正看着那符纸发愣,突然“喀啦”一声,三轮车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就这样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双阙山紫云殿上,美貌的古装少女笑吟吟地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摸了摸胡子道:“佳客,这是你师兄白乙。”
那是她和他的初见。
白乙哥哥……太子的生辰宴,京都里的名媛淑女都到齐了,说是要给太子选妃,身为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皇后娘娘点名要见她,她不以为然。宴上,她被大皇子缠着说了一阵话,一扭头,便见着了她的白乙哥哥。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穿着简易的白袍,而是一身华服。
只是那身华服也掩盖不了他清越出尘的气质。
在一片灯火辉煌中,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在众人的包围中也是那样的温润有礼。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欢喜地跑到他身边,像往常那样拉住他的衣袖,“白乙哥哥!”
……宛若仍是双阙山紫云殿那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小丫头。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了。
她心里有了连漪,也许那连漪早就不存在了,只是现在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快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眼见着便要将她吞没了。
她想要他!
她要白乙哥哥。
只要白乙哥哥。
她嘟着嘴,拉着他的衣袖,问她的白乙哥哥抱怨:“我连太子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凭什么让他选我呀,万一他是了脑满肠肥的小笨蛋怎么办!”
白乙哥哥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
她扁扁嘴,又凑近了些,悄声道:“我啊,听人家说太子又懦弱又胆小,还长了满脸麻子!”倒是听说大皇子不错,不过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早有了意中人,并且决定了非他不嫁。
白乙哥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正考虑着要不要继续抹黑太子殿下表明她的心意时,大皇子寒着脸走了过来,“太子,你跟苏小姐很熟么?”
“太子?”
她左右看看,然后视线落在白乙身上,眼睛越瞪越大。
白乙微笑颔首。
她一下子红了脸。
她的白乙哥哥竟然是太子殿下……原来关于太子的传闻都是假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太子殿下有多好。
于是她一反常态地讨好皇后娘娘,博得了皇后娘娘的喜爱,并得到了皇后娘娘亲赐的令牌可以在宫里自由出入。
她想要的,没有人可以与她相争。
她想当太子妃,太子妃就一定会是她!
她是如此坚信着。
可是……她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当上她的太子妃时,大皇子白甲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他趁着皇帝病重,领兵逼宫,废了太子白乙,将他软禁在寝宫。
她买通了御医,得知皇帝病重,大皇子又在药里动了手脚,最多撑不过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四处打点,准备了出城的通行证、腰牌,还联系了许鼎幅,许鼎幅是她一个远房舅舅,曾经因为杀人被判了绞刑,是她将他暗中救了出来,安排在云来镇,表面上他开的是药铺,实际那是一个杀手组织。站在这个组织幕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苏丞相。
父亲说混官场不易,他必须有底牌自保。
在她的坚持下,一贯疼爱她的父亲选择站在废太子阵营,遣人弄出了皇帝的遗诏,并且同意了她将白乙安排在云来镇的想法。
白乙走后,迫不及待登基为新皇的白甲为了安抚她的父亲,下旨册封她为王后。
她不以为然,她相信白乙一定会回来,回来取回他所应得的一切,包括她……可是……她一直等到新婚之夜,等到她的新郎踏上她的婚床。
他……没有来。
她为他筹谋了一切。
她傻乎乎地守着宫里那个位置等他回来。
她以为他会回来。
她以为他会登基为王。
她以为她是他的王后。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归来。
他竟然将她独自一人抛弃在冰冷的后宫里,而选择了一只低贱的狐妖!他竟然想与那只低贱的狐妖一起修仙!
她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一切在她的计划之中完美地发生着,就如她轻而易举地将后宫的宠妃一个一个不着痕迹地清除干净一样,她也要那只狐妖死无葬身之地。
胆敢跟她抢东西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白乙哥哥亲手将利剑刺入那狐妖的心口时,当她看到那狐妖不敢置信的悲切神情时,她感觉自大婚那日便如剧毒一般缠绵于她胸口的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算计好了一切,可是她终究没有算到白乙的心。
就如当初她替他筹谋了一切却没有料到他根本对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屑一顾一样,她没有料到白乙会为那个狐妖做到那一步……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一贯温和的白乙用一种厌憎的眼神看着她,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会杀了她。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她,旋即转身随那狐妖纵声跃入了万丈深渊。
他的目光再也不会在她的身上留恋。
这一回,他是真的不要她了,连半点怜惜都不剩。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无论她怎么寻找,都没有再见过他。
那是他对她最深重的惩罚。
因为她杀孽过重,师父将她逐出了师门,于是她只能在这个人世间庸庸碌碌地活着,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后宫中一日日老去,看着一批又一批年轻貌美的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
她守着那个她不爱,也并不爱她的丈夫,守着那个如牢笼一般的后宫,把妄想夺取她后位的女人一个一个清理掉。
直到皱纹爬上她的眼角额头,直到她如云的青丝间出现根根白发,直到白甲死去,直到她的儿子,她的孙子登上王位……她垂垂老矣,却始终不死。
她知道一定是那只狐妖临死前做了手脚。
于是她不断重复着那如噩梦一样的生活……她活成了人瑞……不明真相的民众对她顶礼膜拜,而她……只想死。
最终,她在无尽的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女人是谁?
“那是你的前世。”冥冥中,似乎有人这样回答她。
三轮车又狠狠地颠簸了一下,苏柔猛地惊醒了过来,她四下环顾一番,发现三轮车才走了没有多远,回头还能看到刚刚走出来的那家宠物店。
刚刚……那是梦么?可却是那样的真实……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苏柔怔怔地坐在三轮车上,心底一阵一阵地绞痛起来。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啊?”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来慢慢停在三轮车的旁边,司机摇下车窗,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
“我还要问你呢,不是让你在门口等么?跑哪儿去了!”掩住心底的惊惧,苏柔跳下三轮车,怒道。
“我一直都在店门口啊……”司机十分无辜地说着,赶紧下车替她开了车门。
苏柔闻言,心底一冷,却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上了轿车。
直到车子驶出好远,苏柔才敢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正好看到站在原地的三轮车夫慢慢摘下了裹着脸的毛巾。
毛巾下那张脸……竟然是高三一班的李斯新!
期末考试
在紧锣密鼓的复习之后,期末考试来临了。虽然那个即将到来的暑假令人雀跃不已,但是对于期末考试以及考完后的成绩贴榜,同学们还是有些发怵的。
而白丁,上学这么久,第一次尝到了胸有成竹的滋味。
考试中的她对着试卷下笔如有神,把监考老师看得一愣一愣的,直怀疑她是不是打了小抄,在白丁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动,这才满腹疑问地走开了去。
为此,白丁对李斯新更好了,和颜悦色得很,把李斯新弄得是受宠若惊。
白乙这两天心情似乎有点不佳,连他平日最喜欢吃的梨子都没有再碰了。这会儿,他正一个人静静地打坐,白小喵舒舒服服地卧在他的膝上打着呼噜。
花面狸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缩在离白乙最远的角落里,白小喵不屑一顾的那只粉红色的玩具老鼠正被它像宝贝似的圈在两只爪子中间,一副很珍视的样子。
白丁丢开手中的书,盘腿坐在床上摇了摇储蓄罐,里面一阵丁当作响。原来修仙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她就不必花钱吃饭了……想到这里,她瞄了缩在角落里的花面狸一眼。
可怜的花面狸被那怨念的眼神看得又是一个哆嗦。
白丁正纠结着没有钱要怎么过日子,忽然看到了被她丢进角落的那本小说,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小说扒了出来,拿出那张夹在书里当书签的名片。
琳达,七月影视文化公司娱乐总监。
她说要她去试镜拍电影?
拍电影的话应该有钱拿的吧……如果利用暑假时间去打工的话,那不就有钱了?
想到这里,掉进钱眼里的白丁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期末考试之后,盼望了许久的暑假终于来临了,因为李斯新的笔记,白丁竟然爬进了前二十名里,这让她捧着成绩单傻笑了好几天。
最令人意外的是,优等生苏柔的成绩居然滑出了全年级前十名的名单。
试镜
有句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又有句话说,无巧不成书。
白丁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两句话的时候,正和白乙一道站在七月影视文化公司的大厅里,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是面色惊喜又有些欲言又止的叶天,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则是她的老冤家苏柔。
虽然大厅明亮而宽敞,可是此时,白丁却有了一种狭路相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