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拿见他态度傲慢,很是不忿,德昌按住他,先笑道:“谭将军,不知我们何时可以见到齐王殿下?”
谭浩山道:“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殿下常在宫中侍奉,暂时不得空。”
阿拿嚷道:“怎么示扈的人能见到他?”
谭浩山见阿拿粗蛮的乱嚷,不知在说什么,皱了皱眉。
德昌狠狠瞪了阿拿一眼,向谭浩山赔礼:“阿拿不知礼仪,请谭将军见谅。”
示罗突然笑道:“我要多谢谭将军指点,那比武招亲的秦二娘确实有些意思,可惜还不曾领略她铸炼宝刀的秘技。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比武招亲?换了在我们胡地,我定要娶她做阏氏!”
谭浩山见他肆无忌惮谈论秦二娘,心里不悦。
然而事情的确是他告诉示罗的,当时他也不知自己如何想,只以为这胡人必能破坏了比武招亲,却没想到袁湛会带着受了重伤的戚凤崖回来。
戚凤崖没死,此事终有些棘手。
他也无心再与这几个胡人牵扯,只是齐王那边还无定论,他也只好先将他们安抚住,便道:“近日你们不要四处乱走,有了消息我会派人去找你们。”
那示罗也不显得很失望,临走却又问道:“那袁七郎与秦二娘可有什么关系?”
“他们毫无关系!”谭浩山不假思索便冷冷道。
示罗微一怔,哈哈笑了几声,拱手道:“示罗等着谭将军的好消息!”说罢领着胡人走了。
谭浩山若有所思。
昌明坊与西市相连的路口,一个络腮胡子瘸着腿的高大男子从药房里出来,提着药包走过拐角。
谭浩山从角落里走出来,沉声唤道:“陈大郎。”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周末愉快~!
☆、自制防狼器
戚凤崖静静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好歹嘴上多了些红色。
秦歌等人殷切地看着老医师,老医师捋了捋胡须,道:“昨夜无事,看样子是缓过来了。”
“但是他怎么还没醒呢?”秦歌问道。
“这位郎君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身体虚弱,故而昏迷不醒。既然他口里已能灌进药,想来今明二日就能醒来。只是上药却不能马虎了。”老医师慢条斯理嘱咐着,大家频频点头。
陈大郎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进来,秦歌走过去接过来。
“慢着!这是哪里的药?”袁湛从门外抢进来,厉声问陈大郎。
陈大郎看秦歌。
秦歌道:“这是照穆医师说的方子去药房抓的药。”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袁湛冷笑一声,道:“你不动脑子么,这样从外面拿进来的药,随便就敢给他喝?若是出了事,是不是又要算在我头上?”
秦歌看一眼陈大郎,陈大郎低着头,仍是一脸木讷,沉默不语。
她叹一口气,对袁湛道:“你不是早就承认是你害的吗?还需要再算?”她实在看不过此人昨日那般嘴脸,自己还没说他如何,他就一副比窦娥还冤向人讨公道的神色。
“你!”袁湛气结,劈手将秦歌手上的药碗夺过来朝外一摔,喊了自己的人进来,道,“以后买药熬药让他来,若这药出了问题,才算我的!”
秦歌嗤笑一声:“你以为如此就脱得了干系么?你自然要装作无辜,省得晋王殿下要找你算账!你也不必做什么,等戚大哥醒了一切都好说!”
说着喊了苏婉月:“熬药买药的事就交给你和阿介,一步也不要离开。”让苏婉月做点事,也比让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好。
“至于袁长史,既然此事与你无关,就请你不要进来了,最好避嫌!”秦歌说着,让阿翠赶人。
袁湛被她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悻悻出来,去找孟坦之:“多派些人手,谭浩山不会就这此罢休的,这一回我要抓他个正着!”
孟坦之道:“他生性谨慎,就算动手,只怕也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袁湛哼道:“他手中那些死士,别人不知道底细,我们还不知道么?他谨慎又如何,这回我倒要看他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临冬,天色暗得早。
苏婉月坐在戚凤崖的床头边托着他抬头,秦歌把药一口一口灌进他嘴里。一碗药顺利下去了,苏婉月欣喜不已,师兄内力浑厚,过了一天一夜,看着已好很多,只是还没有醒来,又始终让人不能放心。
“秦娘子,今晚我来守着师兄。”苏婉月道。
秦歌犹豫了一下,道:“好。有什么事,你叫我们。”
秦歌轻轻出来,掩上门,回了房间,换好衣服收拾了东西。
她让阿萌他们回家去了,那里离私学近,明日他们照常上学。
看看时候不早,她熄了灯。过不多久,一个身影悄悄到了她窗前。秦歌一直留心着,听到动静,打开一道窗缝。
“都准备好了?”她问。
“嗯,苏娘子已经睡着了。”阿翠悄声道,又左右看了看,打开窗户,让秦歌出来。
两人从窗户钻进戚凤崖房间,昏暗的烛光下,苏婉月伏在床前,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秦歌看了看床上侧身静静躺着的戚凤崖,问道:“那迷药……能维持多久?”
“两个时辰左右。”阿翠答道。若是有人要来偷袭,必要在半夜,苏婉月留在这里,就是起得麻痹凶手的作用,两个时辰尽够了。
其实秦歌担心的是这迷药有没有副作用,毕竟阿翠往房间里喷迷药,戚凤崖也在。
但是想想也算了,听阿翠说这迷药原来山寨中劫人常用的,既然要活口,大概无碍。
秦歌道:“来,你帮我把戚大哥抬到后面去。”
阿翠看着秦歌身上的衣服,犹豫道:“阿姐,还是让我来吧,万一……”
“不要说了,换来换去又费时间,快,说不定他们要来了。”秦歌催促阿翠,先将苏婉月挪到一旁桌前趴着,走到床边去扶戚凤崖。
一只手忽的抓住秦歌的手,紧接着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秦歌睁大眼睛,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袁湛,他一脸坏笑。
秦歌转头,看阿翠也被袁湛的小厮给牢牢制住了。
那个小厮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一瞬间,无声无息!
“你想干什么?”袁湛打量秦歌身上穿的和戚凤崖相近的衣服,她还束了一个男人头发,看着便和往日有些不同。
秦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尤其那目光扫过她略有些紧绷的胸口,带着揶揄地笑。
她甩开他的手,恼道:“你想干什么!戚大哥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看来我们是想到同一个法子了。”袁湛松开她,一骨碌从床上下来。
“只是就凭你,杀手来了,你抵挡得住?只怕还没看清楚就做了刀下鬼!”袁湛嘲讽道,又示意安平松开阿翠,“嘘,别嚷。我已放出话去了,说明日戚凤崖必会醒来。所以他们今晚一定会来。你们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秦歌见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都不顺眼,道:“我如何知道你不是监守自盗?你不希望我怀疑你,我自然就要在这里看着。”
袁湛脸一黑,他还以为这女人终于聪明了一回,却不想还是不相信自己,气道:“看什么看?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岂不是等着被人暗算?”
“我自有办法。”秦歌也不想送死。
“什么办法?迷药?除了那个你们雾峰寨的还会什么?”袁湛提到迷药,想到自己也曾着过道儿,脸色就不很好。
秦歌一抿嘴:“不是。”迷药也要三步倒,哪来得及。
“那是什么?要不让我见识见识?”袁湛扬扬下巴,又嗤一声笑。该不会又是用腿踢人吧,她以为自己多厉害啊。
“快点啊,让我见识一下,来啊!”袁湛也不管后面还有阿翠和自己的小厮,缠着秦歌。
秦歌看他嚣张欠扁的那样子,就像在叫嚣:“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忍无可忍,秦歌抬起手,吸一口气对着手里的铜管猛地一吹。
那袁湛看到她的动作,立刻屏住了呼吸,却不想那铜管喷出一大团黑雾,直冲眼睛,一阵强烈的刺痛迅速从眼睛窜进了脑门!
“啊——”袁湛大叫了半声,又赶紧咬牙忍住,捂着眼睛在屋子里乱窜,一会俯身一会仰头,恨不得拿脑袋往墙上撞。
安平一时也瞪大了眼。还是秦歌心里有数,从旁边盆子里捞出一块毛巾,拧干了水,抓住袁湛的衣领:“别跑!”给他擦眼睛。
这样总算好受了一点。袁湛勉强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眼睛里布满血丝不说,眼四周也红肿了一大片。
他自己抢过毛巾,胡乱又擦了几下,气急败坏道:“这是什么?”
“盐,芥末,花椒粉之类的吧……”秦歌也有点心虚。
她知道这些东西到眼睛里肯定不好受,可是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到实践中。袁湛痛得手指都扭曲了,要不是碍着有旁人在,他可能要满地打滚。
袁湛抓狂:“你把我的脸当什么了,你做的烧饼?”
秦歌差点想笑。
她还真是白天和阿翠给大家做烧饼想到的主意。现代的防狼器好像用的也是类似的刺激物。致命不可能,但是及时管用。
她是准备自己躺下作诱饵,阿翠躲在旁边辅助的。
现在想来,还是无知者无畏。看到袁湛的一个小厮就能轻而易举制住阿翠,秦歌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太冒险。
“里面没有毒吧?”袁湛缓过来了还不放心,拿过秦歌手中的铜管,仔细看构造。
秦歌摇头。
袁湛从秦歌手里又拿了一包粉末灌进去,吩咐安平:“你下次弄点毒药来。”
秦歌:“……”
思虑再三,她和袁湛达成了一致,和阿翠一起躲在床后。
四周恢复了安静,烛火也熄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歌的位置正在床头,能清晰听到袁湛的呼吸声。外面的光亮隐约透进来,看得到他侧面的轮廓,高挺的鼻子,饱满的额,还有,居然挺长的睫毛。
秦歌看了几眼,挪开目光。
戚凤崖被挪到了屏风后面,那里离火盆远了。秦歌也不知道他垫的褥子和盖的被子够不够,只希望这事快些结束,免得他冻着了。
忽然之间,外面传来响动,声音越来越大,还有火红的光摇晃着照进来,越来越亮,秦歌看着心下惊疑,紧接着便已有人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秦歌一惊。
“别动,有人来了。”袁湛轻声道。
便有人从窗口跳进来,身手矫健,他手中的刀划过一道银光。
那人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先看到一动不动趴在桌边的苏婉月,接着慢慢走到床前。巨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的亮光。
秦歌不由提起心来,握紧了手中的刀。
黑暗之中她什么也没看清楚,就听到一声闷哼,那道身影倒下了,外面的火光照着袁湛跃起的身影。
袁湛道:“安平。”
“是!” 安平应声,闪身从窗口跃出去了。
重新点了灯,秦歌和阿翠走出来。
袁湛将栽倒的杀手拖到亮光处,三人一看,这个魁梧的杀手竟然是他们见过的胡人阿拿。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周末愉快!
这场纷乱很快就要过去了。
☆、远大的目标
秦歌万没料到这件事还和胡人有关。这样说,示罗参加比武招亲,也是冲着铁矿来的?
铁矿让她都快变成一块人人要抢的香饽饽了。
阿拿醒过来,脖子上架着他带进来的那把刀。他呜哩哇啦叫嚷起来。秦歌和阿翠听不懂,都看向袁湛。
袁湛道:“就是那些废话,什么放了我不然如何如何之类的,哼!哦,对了。”
他从怀里把铜管摸出来,对着阿拿脸上一吹。
阿拿猝不及防,一声惨叫,捂住眼睛蹬着腿,在地上打起滚来,哀嚎连连。
袁湛觉得心里平衡了,啧啧几声,鄙视道:“至于么,这又没毒,哭爹喊娘的!”
见秦歌看自己的眼神略带鄙夷,不服气道:“你不就是用来对付他的么?”
他现在眼睛那里还有隐隐约约的难受呢,一想就不忿,偏偏这回是他自己招的。
阿拿受了这一场折磨,缓过来老实多了,只是不停地眨巴着红红的眼,泪如雨下,半脸的胡子都成一了一小卷一小卷的,令人不忍直视。
秦歌看他可怜,想给他擦一擦,袁湛却幸灾乐祸不许。
秦歌和阿翠把戚凤崖搬回床上,把火盆生旺一点。
没过一会儿,孟坦之还有袁湛的侍卫带着了两个胡人进来,正是示罗和德昌。
他们见阿拿的狼狈模样,以为他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
袁湛淡淡道:“不必慌,他就是尝了些烧饼滋味而已,一会就好了。诸位今晚来此,到底是想杀人栽赃还是想偷盗兵器?”
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不差。但是示罗带着人亲自去兵器铸炼的地方,只派不太机警的阿拿来杀人,就不大好说他们看重的到底是哪边了。
示罗被人抓个正着,也不急,大大方方承认道:“杀人是受人指使,不得不为;至于偷盗也说不上,只是听说秦二娘有这样的好本事,总要眼见为实。”
袁湛点头,收刀放了阿拿,阿拿立刻跑到自己同伴身边。示罗和德昌见他如此老实,并不试图报复,都有些惊讶。
秦歌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幕后凶手是谁?
示罗笑嘻嘻看着她,道:“二娘不知道什么人想杀他么?”
“二娘不是你叫得的!”袁湛打断他。
示罗饶有趣味看看袁湛,道:“袁郎君是晋王那边的人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袁湛见他说出自己身份,便笑道:“莫独单于言过其实,在下有赖晋王殿下照应而已,担不起什么大名。”
示罗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顿时一怔。
秦歌也才知道这个胡人竟然是单于!他只带着十来个人闯入京城,就算如今皇帝坐视不管他们的争斗,他也还是冒险了一点。
袁湛却有些小得意。
谭浩山知道自己那群死士可能会被袁湛等人抓住把柄,竟然想借他们来杀人。
示罗听从谭浩山的驱使,可见他们形势的确不妙;但他又并不甘心受谭浩山利用,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袁湛虽然没想到今晚会是他们来,但他和孟坦之的猜测却不会错:齐王根本看不上示罗的小势力,他更倾向于示罗的叔叔那一派。
所以这是晋王他们拉拢示罗的好机会。
而示罗也看出齐王无意与自己合作,假装答应为谭浩山杀人,其实也有心和袁湛等人接触,探探路。
两边都有意向,歪打正着。
“汉语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惜晋王殿下这棵树还未长大,袁郎君靠得住吗?”示罗直白说道。
袁湛笑道:“单于何必心急,根深才能叶茂,不要只看眼前啊。”
“但是齐王殿下年长,手中有兵权,朝中有帮手,与他争斗,岂不是自不量力?”
袁湛笑了笑,看一眼孟坦之,悠悠道:“如此说,单于又何必冒险到京城来呢?应该回去向你的阿兄俯首称臣。”
示罗脸色一变。
示罗是老单于不受宠爱的小儿子,早年被送到东胡去做人质,差点被打死,后来自己偷了马跑回来。老单于赏识他的胆识,就给了他一支人马,后来对他渐渐倚重。
老单于一死,长子就想除掉自己的弟弟,示□□脆抓住时机说是他谋害了父王,宣布为父报仇,然后自立为单于。
如今袁湛和他说开,双方一阵静默,心照不宣,忽然一齐大笑起来。
秦歌沉着脸看着这两边的人,戚凤崖还在这里休息,他们倒是没有顾忌,谈话都不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总算孟坦之发现不妥,立刻和那边德昌一起,引着大家出去,还有事情相商,院子那头还要清点被烧坏的东西。
示罗看向秦歌,又问袁湛:“我们那一架,还打不打?”
袁湛立刻道:“打,以后打。这是两回事!”
“好。”示罗看一眼秦歌,说,“你这样也好看。”大笑着出去了。
秦歌哑然一笑。
袁湛见她如此反应,脸色又不好起来,道:“害戚凤崖的人是谭浩山,这个示罗也不是好人,以后你自己小心点!休要听几句好话就脑子犯糊涂!”
此时天色渐渐泛白,青白的光从窗缝透进来,两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对方朦胧的脸。
秦歌被袁湛这两句话触动,她亲眼目睹政治谈判,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