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急出了幻觉,她在院子里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泣,立刻冲了出去,正看到前面树林里,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过。
她急忙追上去,到了林子边,却什么人也没看到。她正到处张望,就听有人喊她:“前面可是秦少当家?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秦歌回头一看,只见在府衙见过的谭浩山大步向她走来。
这个人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拖油瓶的妈,秦歌还能有春天吗?
☆、土匪们上京
谭浩山就是朝廷派来申明旨意,祭奠雾峰寨兄弟安抚其他山寨的官。
这人统领皇帝左一府兵马,外形就很有说服力。国字脸,剑眉朗目,眼角上挑,英气逼人;声音洪亮,举止也很得体,并不像个粗人。
在他一系列深得人心的安抚行动下,本地山民多数都安定下来,更有几个小山寨主动下山投诚。
他还一再表达朝廷好意,想将秦歌秦萌带到京城安顿,说朝廷定会妥善安排她们母女生活,这也是朝廷弥补屠寨的恶劣影响的举措。
秦歌和阿翠对雾峰寨被屠的事还存有疑虑,自然找借口推脱了。
眼下却不一样,多一个人帮忙多一份机会。秦歌忙把秦萌不见的事说了,谭浩山二话不说让人帮忙去找。
秦歌焦急地在树林外徘徊着,等着阿萌的消息。
谭浩山安慰道:“少当家不必焦急,小大娘吉人天相,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喊了一声:“小大娘找到啦!”
秦歌转头望去,谭浩山的手下正抱着个孩子大步而来,不是秦萌又是谁?
秦歌又惊又喜,扫了同样惊讶地谭浩山一眼,飞快地跑过去。
秦歌抱着秦萌回到屋里。
这段日子秦萌经受了太多的惊吓,到了秦歌怀里,像是吓懵了,身子还发着抖,眼神充满畏惧,腮帮子挂着一颗泪,秦歌怎么看怎么心疼。
这一段混乱的日子里,秦萌多数时候表现得太懂事,太乖巧,秦歌也没有和小孩打过太多交道,有时会忘了她还是个需要人全程照顾保护的孩子。
这让秦歌有点愧疚,自己占了别人身体,却没把人家孩子照顾好。
秦歌座位的另一侧,谭浩山正在询问手下找到秦萌的经过。
照他手下的说法,他们在四周搜寻就听到不远处有哭声,沿着河岸追过去,只见小大娘孤零零站在水边的乱草丛中哭。看到他们的时候吓得乱跑,还差点落入水里,等见到路是往家这边走,又望见秦歌的身影才止住了哭。
谭浩山点点头,目光转向秦歌:“少当家,只怕是贼人丢下孩子后逃走了,可需在下派人去追踪下落,将事情弄个明白?”
秦歌微微一怔,这人还挺敏感,大概是自己那时候看了他一眼,被他看出自己的疑虑,特意撇清关系。
这也不能怪她多疑,谭浩山出现得太巧,白虎寨的人刚走,秦萌突然失踪,他就冒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若派人跟踪,自然会知道她拒绝了白虎寨的拉拢;秦萌被拐走的事,若是他设计的,无论什么动机,都不会这么快把人放回来才对。
其实秦歌主要怀疑的还是白虎寨的人。
“多谢谭统军相助。”秦歌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转头问秦萌,“你怎么会跑出去了,一个人在水边哭?”
秦萌怔了半天,说:“……大叔说带我看鱼,我要阿娘,哭起来,大叔就不见了,然后阿叔抱我回来找阿娘。”
“什么样的大叔?你以前可见过?”
秦萌茫然摇头。
秦歌心里明白,很有可能是白虎寨那群人声东击西,趁着她们争执没人注意,其中有人偷进后院把秦萌拐骗出去,大概秦萌哭闹,又有人追来,那人见势不妙,才丢下孩子跑了。
谭浩山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秦萌看他说话,立刻伏在秦歌怀里不出声。
这孩子自见到谭浩山,就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时时畏惧地看向他,又飞快地移开目光。是对被追杀的日子心有余悸,见到陌生男人便有些惧怕。
谭浩山略有几分尴尬,秦歌笑了笑,道:“谭将军莫怪,这孩子前段时间受了太多惊吓,见了生人就怕。”
过了半天,秦萌才结结巴巴说:“有胡子,这么高,眉毛粗粗的……”
她说得那些特征太普通了,秦歌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谭浩山却颇为认真听了,立刻吩咐手下去查,起身告辞道:“有任何消息,谭某都会命人知会少当家。今日少当家与小大娘受惊,宜早些休息,谭某改日再来拜会。”
秦歌再次道谢,将他送出院子,目送他上马远去,又让小厮立刻给戚凤崖报信。
回到后院,秦萌乖乖靠在阿翠身边。阿翠抚着秦萌的头发,半晌才问秦歌:“少当家,小大娘差点被白虎寨的人抓走了?”
秦歌一看这事也瞒不住她,又怕她不安心养伤,说:“别瞎猜,我看倒像是拍花子的来拐孩子。”
又拉过秦萌,叮嘱她:“今后不可以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走。就是认识的人,也要先问过阿娘和翠姨才可以,若有人强拉你走,你便大声哭叫救命,记住了?”
秦萌点头。
阿翠靠着床沉默着,秦歌发现这个火爆辣妹有时候相当固执,她肯定不相信自己的话,可碍于秦歌少当家的身份,才不吭声。
到了夜晚,秦萌睡着了,秦歌正想抱她回房间,阿翠突然说:“少当家,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那白虎寨的人不会这么轻易便算了,只怕还会对小大娘不利;朝廷的人也不可信,你带着小大娘,还是跟戚大侠走吧!”
秦歌一怔,问道:“我们走,你呢?”
阿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自然是报仇!我定要查出屠寨的真相,为大家讨回公道!”
秦歌张了张嘴,没说话。
雾峰寨被屠寨的事,她们和戚凤崖一起分析过,很可能是朝廷什么人和雾峰寨有私怨,便趁这个机会报复。不然为何同为匪寨,有的接受招安,有的顽抗之下被攻破,却也并没有发生惨绝人寰的屠杀事件?
而随之传来的消息却越来越验证这个可能性。
那位下令屠寨的将领被押解回京后没有处斩。朝廷查明他下令屠寨时还不曾接到旨意,又曾为新朝立下大功,罪不至死。最后将他调往偏远南疆平山民之乱去了。
这里面肯定有黑幕,秦歌却不认为阿翠能弄清楚,到最后只会白白搭上她的性命。
阿翠却想得很开,淡淡一笑:“若能查得出来自然好,查不出来,我便到南疆杀了那屠寨的狗贼偿命!就是一命换一命也成,横竖我留在寨子里也是死!”
她抬头来看秦歌,说:“少当家,戚大侠侠肝义胆,既然肯回头找你,寨子也没了,自然会护你和小大娘周全,我也没什么担心的。”
秦歌一听这话,很有故事啊。却知道不是追问的时候,转而想到另一样,说:“阿萌一直闹着要找她阿爹,我们……”
阿翠立刻紧皱着眉摇头,道:“大当家当初虽是亲自把这男人抢上山来,可他轻易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怎么肯认小大娘?何况那人姓名身份家在何处都无从知道,便是要找也找不到。”
抢来的男人?还属于三不知人员?
秦歌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脑子嗡嗡响。
半天回过神来,真想高呼一声苍天啊,她很遗憾没有和大当家这样的超现代女性多打一点交道。就是搁到现代,这样潇洒的女性也是极少数啊!难道秦二娘的爹也是抢来的么?
秦歌受了强刺激,反而果断起来,眼看阿翠心意已决,还要继续那套报仇的言论,打断她,说:“你既想清楚了要报仇,那便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们便一起上京!”
这回轮到阿翠一惊:“上京?不行,只怕朝廷那些狗官不安好心!”
“若是真有人不放过我们,我和阿萌躲到哪里也没用。现在来看,要查明真相,便只能到京城去。你一个人又能查出什么?你想为雾峰寨报仇,难道我和阿萌就不该为雾峰寨做点事了?”
秦歌劝阿翠,自己越想也越觉得去京城是个好主意。
一则秦萌想去找她爹,这个其实犹如大海捞针,秦歌也没当真,但是总该让小孩子有点盼头;二来,真相查不查得出来不要紧,到时候给阿翠多找点事做,也不会陷在她那狭隘的念头里越来越极端;至于自己,穿越女嘛,在京城那种繁华之地才能混得风生水起啊。
等秦萌忘了要找爹,阿翠也被消磨了报仇的念头,自己也发了财,就带着她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这可是现代人趋之若鹜的田园生活啊。
秦歌说服了阿翠,一出门,却见戚凤崖就在门外,看那神色,估计是她说的话都听到了。
秦歌倒没什么,只是戚凤崖像是生离死别的眼神,让她有点不自在。
“你打算去京城?”戚凤崖开口了,似乎有些艰难。
秦歌点头。
“为什么?”
“……”秦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如果他听到她和阿翠的话就该明白啊。
不过事实上,当戚凤崖这么一问,她也意识到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想换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
无论是跟着戚凤崖,还是投靠白虎寨,事实上她都必须在秦二娘这个身份下生活,虽然现在没人怀疑她,可是日子久了,她和秦二娘是性格思想乃至生活习惯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阿翠一向唯秦歌马首是瞻,目前她的一切反常阿翠暂时没有表现出异议。而况京城,那是秦二娘和阿翠都陌生的地方。在一个陌生需要适应的环境里有什么反常都易于理解一些,相处久了,阿翠更不会觉得奇怪了。
至于戚凤崖,秦歌也只能说他和秦二娘没缘分。
戚凤崖看她一直沉默,终于问道:“你只是想替雾峰寨查明真相还是……是为了要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
看秦歌一脸疑惑,戚凤崖顿了顿,说:“……阿萌的爹。”
秦歌哑然失笑,实话实说:“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也没打算去找那么个人。
她也不知道是干脆断了戚凤崖的念头好呢,还是说实话好,最后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屠寨的真相,其他的我没有想过。”
戚凤崖点点头,道:“那么,我陪你去就是。”
秦歌一听,有点后悔,她该说假话的,连忙摇头:“不必,你有你的事,不必为我耽误……”
戚凤崖一声苦笑:“你这是在怪我?怪我当初远走他乡?”
他望天长叹:“我那时不该负气离开,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大当家这么快就替你安排……你竟也肯听她安排?”
这话说的,秦歌保持沉默。
大概戚凤崖和秦二娘两情相悦,可是呢戚凤崖是个浪子,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若为自由故,爱情可以抛。等回来的时候爱的人已经嫁做人妇他又接受不能了。
不对,秦二娘这种情况不算是嫁人,是招赘。
难道戚凤崖是因为不肯入赘所以才被大当家给pass了?
打住,秦歌收回思绪,她不想跟戚凤崖走,就是怕他随时要忆当年,自己总不能老拿想不起来做借口吧。
明月凉风,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清静适意的夜晚,然而戚凤崖的表情,让秦歌觉得有点萧瑟。
那晚之后,戚凤崖恢复了常态,并没有显出过多儿女情长来,秦歌松了口气。至少目前,她们还需要他的帮助。
她们还担心白虎寨的人会再来纠缠,没想到那些人就此没了消息。
“他们劫持小大娘不成,自然心虚。”阿翠说。
秦歌也觉得有可能,又认为随时保持警惕比较好。自从发生拐骗事件后,秦歌时刻保证秦萌在她眼前或者在阿翠面前,不敢疏忽。
阿萌依偎在她怀里,问道:“阿娘,我们什么时候上京?”她知道他们即将到京城去,兴奋得很。几乎天天都要问一遍。
“很快,要等翠姨的伤好了,我们就上路。入秋了凉快些。”
兴许是有了目标,阿翠的伤痊愈的也很快,不过十天,下地走路已经稳稳的,只是因失血过多,脸色还是不大好。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开始商量要带什么东西。
秦歌先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她试着做的烧饼。
“阿娘,好硬!”秦萌咬了一口,小脸皱着一团。饼烤的很干,没法嚼。
秦歌端出热腾腾的汤,教她掰碎了泡汤里吃。
这个朝代泡馍还没盛行,她这也算是个新点子了。主要是路上带着方便。
阿翠接过来试了试,也点点头。
阿翠大概对她做饭本来还有一些疑虑,不过看她捣鼓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也就认为她其实都是乱来的,就释然了。
就着汤羹吃着饼,一早出门的戚凤崖脸色凝重地进来,见阿萌也在,欲言又止。
秦歌随他出来,问:“你不是说今天晚些回么,发生什么事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虎寨又有什么动作。没想到,事情的确和白虎寨有关,只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些人全死了?”秦歌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戚凤崖道:“至少有十天,尸体已经腐烂。只怕就是那日离开这里之后……”
那些人一直隐匿在镇外一处废墟,少有人去,因而一直没被发现,还是一个猎户路过那里,闻到臭味,报了官,武侯本也没当回事,不料却发现里面十几具尸体。
戚凤崖忧心忡忡,那些人多数是一招毙命,见血封喉。只是下手力度不一,可见不是一个人干的。这些人显然都是专业杀手。
但是最糟糕的不是这个。
“阿翠的伤如何了?”戚凤崖突然问。
秦歌说:“好得差不多了,还需调养——怎么?”戚凤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戚凤崖踌躇着,还是说:“白虎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们只怕会以为……”
秦歌一想就明白了。
她不和白虎寨的人合作,戚凤崖又因为阿萌失踪差点和那些人动武。现在那些人不明不白死了,白虎寨理所当然会怀疑是他们干的。
戚凤崖武艺再高,只是带着忘了武功的秦歌,还有受伤的阿翠和孩子,难免顾不过来。
“我们立刻走。”秦歌当机立断。
阿翠没有异议。
然后他们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秦歌心底还是有疑问的:
抢来的新郎……怎么入洞房?
☆、帝都不易居
毕竟有伤员和小孩,秦歌争取多住客栈,理由也是现成的:好歹客栈人来人往,就算有人欲行不轨也要顾忌一二。
这一天到了离京城不过百里的小镇,入秋之后凉快了,路上行人也渐渐多起来,镇上客栈生意很好。
戚凤崖去四周查看,阿翠带着阿萌在楼上歇息。
秦歌则带着戚凤崖的小厮在楼下准备吃食,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一群士兵停在对面的驿站。
驿站都是朝廷官员准备的,来的人阵仗大也正常,但这一回动静格外大,十几匹马把街道占满了。
秦歌抬头,看到领头的那个人有点眼熟,再听那人吩咐杂役的说话声,立刻想起这个人就是她和阿翠逃下山遇到的铠甲男人。
那个男人正好往这边打量,秦歌连忙转身背对着他。
等那些人进去了,她才慢慢转回头来,心里无数念头闪过。
逃下山时她和阿翠明明在河边听到守卫的人说妇女和儿童要留活口,怎么后来会屠寨呢?现在再想,难道就是这群人上山,才发生了屠寨的事情?
那么,这些人就是凶手,也是查出真相的线索?
秦歌心里怦怦跳。大当家的死,还有阿翠娘最后的面容,都在她面前浮现。
秦歌想了一下,放下茶水,拿着一点钱走到门外,到门口的小摊上假装买东西。
看到对面杂役出来倒水,她立刻凑上去搭讪,那些杂役正在忙碌,哪有空理会她。
秦歌不死心,等了一会,却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少当家?”
秦歌回头,竟然看到谭浩山站在面前。
秦歌他们走得仓促,不过秦歌还是多了个心眼,为了免得官府误会,还是托人带了封信,好歹是个交代。没想到谭浩山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