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不至于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吧?最近国家新出笼了救助法规,他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去救助所,然后就能回北京。”贾六六不服气地说。
“法规没准是北京制订的地方性法规,谁知道保平有没有这种规定。”贾七一依然在抬杠。
此时舅舅心疼地摸着表弟的脑袋道:“你们俩都行啦,他是个孩子,才十五。好几百里地呀,真可怜!没出大事就是个便宜。”
此时表弟终于吃饱了,他红着眼道:“我现在就去东风西路,我饶不了那个总经理,我要把他儿子饿上四天,我连水都不给他喝。”
贾七一笑道:“人没儿子,只有一个闺女。”
“那就不让她洗澡,臭她一个月,让她自己把自己臭死。”说着,表弟火火地站了起来。
舅舅一把抱住他:“人家给钱啦,已经给啦。”
“给啦?”表弟大惊。
“真给了。”贾七一也怕这孩子再跑了,赶紧拍了拍自己的钱包。“已经打进我的信用卡了,二十万呢,够你们家打发工人的。”
“可还有不少钱呢。”表弟依然两眼放光。
“下回,下回他再不给,你再绑他闺女也不迟呀。”贾七一坏笑道。
“真没劲,怎么给钱了?”表弟非常失望,似乎总经理犯了个大错误。
当天晚上,贾六六等人坐火车回了北京,两个钟头后,大家便回到了北京。出了北京站,舅舅千恩万谢和贾氏兄弟道别。贾七一答应他,明天就把钱打到施工队的账号去。
表弟本来想在市区再玩儿几天,舅舅怕他再生出些事端来,死拉活来把他拽走了。
贾六六本来要和贾七一一起回老妈家,把豆豆接回家去。可他觉得身心疲惫,就像跑了个马拉松之后,又被人痛打一顿似的,浑身酸疼,骨头缝儿里都痒痒。于是决定自己先回家吧,好好地睡上一觉再说,所以哥儿俩也在火车站分手了。
贾七一回家后,本想把这次传奇经历好好吹一吹,没想刘小灵似乎比贾六六还要疲惫,根本听不进贾七一的吹嘘。
无奈贾七一只好去找老妈闲聊,让他更郁闷的是老妈遇到的事似乎比刘小灵的还要复杂。此时她正扳着豆豆的脸,在台灯下一寸一寸地观察着,手指还不时地胡噜几下。
“您找虱子呢?”贾七一笑道。
“小兔崽子,就知道跟你妈闹。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说着老妈将豆豆的脸交给了贾七一。
贾七一大大咧咧地问:“豆豆怎么啦?”
“我没怎么样,奶奶没事可干,就抠我的脸玩儿。”豆豆很不满。
“呸,我怎么没事干了?这孩子,好像是我没事找事似的。别动,让你二叔好好看。”老妈道。
贾七一不得不仔细看了看豆豆,果然见五六个米粒般大小的小红点散落在豆豆脸上,那红点顶端是黄褐色的,居然还是半透明的。
“这是,这是青春痘。”贾七一惊道。
“我看着也像。可咱家豆豆才七岁,怎么就长青春痘啦?”老妈茫然地问。
贾七一想起来了,贾六六说过,豆豆七岁就有了要长青春痘的迹象,所以每个星期都要带豆豆去医院打针,据说光打针的钱就是一年两万呢。不对呀?既然已经打针治疗了,豆豆的青春痘怎么还是长出来了呢。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断定了,绝对是青春痘。贾七一不得不赶紧给贾六六去了电话,告诉他青春痘终于不幸地出现在豆豆脸上,让他马上想办法。
贾六六无精打采地问:“老妈这两天给她吃什么了?”
贾七一问老妈,老妈竟心疼起来:“天天吃什么鸡呀,什么老呀的快餐,可贵啦!一个小馒头,夹片肉就七八块钱呢。这小东西一顿能吃好几个,我都怕给她撑坏了。”
贾六六道:“对,就是吃那玩意儿吃的,现在的孩子全早熟了。”
“嘿?”老妈一听就不干了,怒道:“我给她吃好的,我还错啦?真难伺候,明天赶紧把你们家孩子接走,我还不管了呢。”
此时好久没言语的豆豆说话了:“二叔,告诉爸爸,我数学考试得了99分。”
贾七一又把这个消息传递过去,贾六六兴奋地说:“好,豆豆的数学有进步,总算有出息了。明天吧,明天我去学校接她。”贾六六把电话挂了。
老妈没好气地问豆豆:“就知道拿这回99的,上回87分的怎么不说呀?”
豆豆闭着眼,不说话。
贾七一担心老妈在自己身上找出不是来,赶紧悄悄地溜了。
第五部分第四十二章 为了孩子为了钱
第二天,贾六六到学校把豆豆接走了,医院得知豆豆旧病复发,不得不加大了药量,本来是一月打两次针,往后必须得打四次了,这一来慧芳家不得不每月又得多拿出一千五。
还有让贾六六更伤心的事呢,老师告诉他,豆豆的数学考试才得了87分,应该多加努力。贾六六一听就急了,当时就把豆豆99的卷子拿了出来。老师一看就乐了。原来豆豆把同学的卷子拿家去了,然后用橡皮把同学铅笔写的名字擦掉,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贾六六质问豆豆是怎么回事,豆豆竟说,她根本不记得这事了。
为此贾六六和慧芳商量了好几晚上,也没找到挽救豆豆的办法。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贾六六还在当作家,贾七一认为四等男人虽然不体面,但总比得了非典强,总比保平建筑公司的经理强,总比狗子沟的老板强吧,他们都是一等男人,结果怎么样?于是贾七一心甘情愿地当上了四等男人,每天下班都回家。
只有刘小灵除外,因为超佳又杀了个回马枪。
在认捐大会胜利举行后的第三天,超佳又来到了群工部的办公室。
他手里举着报道认捐大会的报纸,见面就问:“刘姐,听说你们为超然和他妈骗到了九万多块钱呢?”
刘小灵自然不会被他挖苦,冷冷地说:“您上学的时候肯定成绩不好,报纸上明明写着呢,那叫募捐,您不认识这两字吧?”
“不管怎么说,反正是牺牲了别人的利益,成就了你们呀?您说这是不是骗呢?”超佳全然不是头一次来的拘谨样了,口气中搀杂了不少要挟的味道。
“您有事就快说,我忙着呢。”刘小灵对这家伙一直就没什么好感,有时她想:超然他妈固然可气,这个当爹的也不怎么样。估计又是听信了什么人的高见,觉得自己亏了,专门跑来讹钱的。
“行行,咱们长话短说吧,超然的事解决完了,我呢?”超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怎么了?”刘小灵才不怕他呢。这小子已经在协议上签字了,难道后悔啦?后悔也晚了。
“我替超然和你们背了这么大黑锅,你们怎么也得给我点儿吧?您看看,昨天的报纸上又说我是陈世美呢,陈世美是反面人物啊。”超佳把报纸抖落开,手点着超然他妈的照片,指给刘小灵看。
“不是我们的记者说的,是你老婆——不,是你前妻说的。”刘小灵突然产生一股厌倦感,甩手把报纸扔到地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为了给超然母子解决现实困难,主要为了你儿子上学,咱们大家就都担待一下,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呀?”
“我是想分一点儿,九万多呢,她们娘儿俩一时半晌地也花不完呀。我跟您说吧,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特要强。最近我听说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现用现……”
“你到底要干什么?”刘小灵很不耐烦。
超佳看了看外面,小声道:“大姐,我虽然没本事,可咱也是男人呀!是吧,总不能做四等男人吧?再说您说我回家找谁去?我老婆跟我离了,没错,她是胡说八道,可咱们是有心没力呀!您的手指头缝儿这么一哆嗦,从里面漏出点儿来,我就够了,好歹咱也做回三等男人。”
“我为你凑嫖娼的钱?”刘小灵斜着眼看他。
“您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就是不想当四等男人,太丢人了。”
“那是你儿子的钱,你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钱啊?”刘小灵极其愤怒,心道你还想做一等,你长那个脑袋了吗?
“我为了钱,我儿子有钱,我就应该有钱,那钱也有我的份啊。”超佳忽然兴奋起来。“您想啊,我儿子跟我不是外人,我也是他的监护人呀,那钱我也能监护呀。”
“找你儿子要去,别烦我。”刘小灵推开门要请他出去。
“我找啦,我真找啦。我跟他说,你就甘心让你爸爸做四等男人,他妈的那小东西的就给了我一只烤鸭,还说是特级的。妈的,早知道他这德性,小时候就应该掐死他。”超佳竟然凶恶地瞪起了眼睛,浑身的骨头节啪啪直响。
刘小灵哈哈笑起来:“一只烤鸭不少啦。”
“您这是骂我呢吧?我是穷,可我也不在乎一只烤鸭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没钱,我儿子有钱了,就应该分我一点儿,我还养他了呢,他不得赔我点损失啊?得把抚养费还给我。我今儿找你们,就是想找你们帮我出面,要出点儿钱来。”超佳忽然做出一副无赖状,嘴角撇到了腮帮子上。
“凭什么呀?”刘小灵明白了,这人想钱都想疯了。在九万多块钱面前,超佳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超佳了。
“你们撒谎啦,你们欺骗读者啦,这些钱都是你们骗来的。”超佳把报纸抖擞得哗哗响。
“你在协议上已经签字了。再说,我们没撒谎,撒谎的是你儿子和你老婆,找她们去呀。”刘小灵哼了一声。
“我不去法院,我不那么傻,我搭不起那个工夫。我们一块儿修车的朋友说了,对付你们就得以其人——人什么道,还给你们。我到别的报纸上去臭你们,让他们把事捅出来。你们信不信,到时候全北京都知道你们是一家专说瞎话的报纸,你们信不信?”超佳单挑大指,似乎要干一件很伟大的事。
“我不信!您走吧,愿意找哪家报纸就去找。不知道人家在哪儿就打114查电话,打听清楚了再去。”刘小灵肆无忌惮地推开房门:“快走快走,不走我可叫保安啦。”
“嘿!这可是你们逼的。”超佳满面屈辱地飞跑出去,似乎是要跳楼。
刘小灵冷笑一声,这个笨蛋一看就是个外行人。北京的报纸没事跟本地的另一家报纸找什么事呀,都挺不容易的。
突然刘小灵又想起了四等男人的话题,心里琢磨着,这事绝对不能告诉贾七一,他绝不会甘心和超佳划上等号的,弄不好再萌生些别的想法就麻烦了。
刘小灵独自坐了一会儿,真累呀!她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碰关于孩子的新闻了。真真假假的,太费脑子了。
刘小灵正准备向总编汇报处理超然事件的经过,竟又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原来是那个找过自己的江苏女人。
江苏女人一把拉住刘小灵的手:“小刘,我那个事你给反映了没有?我们没学费了,老师已经不来啦。”
刘小灵原地站着,全身都要瘫痪了。
2003/12/25初稿
2004/7/5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