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贾七一去广州出差了,妻子刘小灵照旧上班。
这天她在单位收到了一条短信,只看了两眼就乐喷了。短信的内容是:“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现用现抓,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五等男人回家碰上她和他。”
现在无聊的人太多了,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几天前刘小灵收到了一个同学的短信,号称自己的手机没电,但有重要的消息关于贾七一的事要通知她,然后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刘小灵急急地打过电话去,原来是爱滋病、性病援救中心的电话,刘小灵这叫气,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关心老公呢。
她捧着这条短信笑了半天,忽然觉得应该刺激刺激贾七一,看看这家伙的反应,于是把短信发给了他,并在最后加了一句:你是几等男人?
不一会儿,贾七一从广州打来了电话,他颇不服气地嘟囔着:“虽然我不是前三等和最后一等,但我也不是第四等男人。”
刘小灵明白,贾七一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于是挑战似的问:“你既然不想做第四等,那想做第几等?说!”
贾七一沉思了三秒钟,突然高兴起来:“前三等男人的事我不干,可我下班也不回家呀。你想想,我一个礼拜能回家几天呀?顶多两天。所以我最少也是三等半。”
“你不回家是为了什么?”刘小灵不动声色地问。
“工作。”
“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吃。”贾七一理直气壮地说。
“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为了什么?”刘小灵又问。
“也是——也是为了吃。”贾七一已经气短了。
刘小灵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啪”地就把电话挂了。她很高兴,贾七一就是个四等男人,他是把吃当做人生的第一目标,这种人不是四等男人都怪了。
这时电话又响了,还是贾七一打来的,他绝口不提四等男人的事了,而是埋怨刘小灵不该这么快挂电话。再之后贾七一委屈地说:自己在医院呢。刘小灵赶紧问其缘故,贾七一说是重感冒,医生说要打几天点滴,估计自己会在广州多停留几天。刘小灵安慰了他两句,大多是好好静养、尽快归来之类。是啊,有几个中国人能把感冒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刘小灵接待了一个很特殊的客人,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半大老太太兴冲冲地跑来,希望报社为她做主,为她主持公道。
顺便说一句,刘小灵的工作单位是报社,她主管投诉。这个活儿虽然是幕后性质,但在报社是不可缺少的,是窗口部分。她专门接待各种客人的投诉,当然主要是为了把客人打发走,另外使投诉者全部免诉。
老太太略带兴奋地拉住刘小灵,希望报社把坏人正法!刘小灵忙问原因,老太太号称他们单位里有个副处长,每天每的都在调戏她,而且动用了国家行政资源。这一点儿颇有些搞笑,刘小灵并不相信。但老太太却比谁都认真,她甚至把事情的经过搞成了书面材料,而且恭恭敬敬地交到刘小灵手里。刘小灵只得硬着头皮看。
“我是市政处2002年退休的一名会计。在2000年新年的时候,我曾寄给一位副处长一张新年贺卡。贺卡上写有“我爱你”的字样。
“寄出这张荒唐贺卡的主要因素是我产生的逆反心理。因为在我接触异性、尤其是接触异性领导的时候,常常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面对恶意诽谤,我选择了一种反向抗争,贺卡是抗争的爆发点。当然我不否认也有感情因素在里面,但我没说要同丈夫离婚,更没有说要嫁给他!再退一步说,如果是我的贺卡误导了他,他也不该用这种野蛮下流的方式对待我。我发誓:我同他之间除了一张贺卡之外,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因为我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我同他只见过三四次面,都是在单位里的公开场合。
“退休后我的噩梦开始了。副处长利用自己的职权,制造我丈夫同女邻居相好的假象,再让女邻居和她的丈夫一起大声起哄,说要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在我同丈夫发生争吵后,副处长在我经常收看的两个电视栏目里适时地露面了(工程采访)。这让我一下明白了是他设计并制造了这场阴谋。
“我呆在家中,他们制造各种噪音骚扰我。从我退休直到现在,噪音骚扰没有停止过。甚至夜里我去卫生间,邻居和楼下的汽车都要发出响声骚扰我。小区的环境一度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野蛮的施工声、狗吠声、口哨声、哄笑声、汽车的报警器声不绝于耳,像是回到了野蛮的原始状态。
“我在阳台上晾衣服,楼上就往下滴水;我骑自行车上街,他们在我身边开飞车威胁我的安全;我打太极拳或是跑步,他们是:人挡路狗扑我、男人朝我解裤子撒尿;我去早市、超市购物,他们用身体撞我,我常购买的东西不是涨价就是断档;我去餐馆吃饭,清洁工在我旁边扫土扬尘;我去一条深巷买菜,出来时汽车会把路堵死;我上楼乘电梯,电梯会空跑到顶层长时间不下来;他们跟踪、盯梢,窃听我家电话,日夜监视我的行踪;砸我的自行车并扎我的轮胎,他们用射枪打碎了我家阳台的玻璃;他们威胁我女儿,逼走了我丈夫,切断了我同他的联系并强迫他同我离婚。
“我向我的单位、妇联、居委会、环保局反映情况,拨打城管热线、向派出所和打110报警,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才扛到了今天。尤其是警方的介入,使这群不法之徒拆散我家庭的阴谋无法得逞,同时也给公安机关招来了麻烦。
“我要站出来说出真相,揭露不法之徒的真实面目,还我一个清白,以正视听!
“副处长无视国法,利用手中职权买通众多爪牙,采用暴力手段拆散别人家庭,做出了种种下作之举,达不到最终目的就疯狗乱咬人。如此卑鄙龌龊,不仅有失副处长的身份,还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心理严重失衡的变态狂!大流氓!我渴望媒体的帮助和呼吁:呼唤正义,荡涤邪恶,维护法律的尊严。也愿用我的遭遇能警示他人。”
刘小灵看完这篇东西,惊得舌头差点掉出来,这些事不像个副处长干的,像美国总统干的,这世界上除了美国总统,估计别人是没有这么大能量的。
此刻她断定面前的老太太是个臆想狂,搞不好还是个神经病呢。但刘小灵是个什么事都要争出个一二的人。所以按捺不住与她争辩的愿望,于是问道:“超市里货品涨价和断档的事,也是副处长干的?”
“是他,就是他,他利用他的爪牙干的。”女人突然神秘起来,凑到刘小灵耳边道:“他还发明了一种病呢,已经从广州传过来啦,听说死了不少人啦?”
“他还能发明病?”刘小灵更吃惊了,这个副处长还是个科学怪人呢。
半大老太太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这个病就是冲我来的,他想把所有人都害喽,最后一个害我。你说说,这种人有多恶毒啊!”
“全得生病?”刘小灵惊了,这么说自己和贾七一也跑不了。
“全完,肯定全完,现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不少人了。你快点通知记者吧,把这条消息发出去,把他抓起来。要不,咱们就全完了。”半大老太太煞有介事。
“好,我现在就通知。您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准备住院吧。”刘小灵想把她赶紧打发走。
老太太果然站了起来:“我已经豁出去了,我主要是心疼你们。”
“是是是是。”刘小灵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出了门。
刘小灵坐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突然刘小灵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于是赶紧给贾七一打电话,但手机没开。
刘小灵通过查号台查到了医院的电话,打进去以后,护士说:“贾七一先生跑了,如今医院已经向北京方向发出了红十字通缉令,希望家属尽快配合。”这一来刘小灵慌了,感冒还需要通缉令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贾七一已经在北京机场被截获了,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医生将他送上了急救车。再后来,贾七一想证明自己没病,挥拳要打医生。然而贾七一的身子骨实在是虚弱得很,拳头在人家头顶上晃了晃,还没打下去,自己两腿一软,顿时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来时,贾七一已经躺进了北京一所医院的特护病房。一直到现在贾七一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真是个毒王?”
是啊,现在三等半男人贾七一是欲哭无泪啊!自己在纷杂的人世间瞎蹦跶了三十来年,操心操得脑子抽筋、受累累得腿缺钙,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四等男人的称号。如今没折腾成大款也就算了,可怎么能混成毒王呢?这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差事啊!
在广州,贾七一最后一次被送回病房时,电视上回放着毒王放毒的镜头,几个医生救火一样在毒王身上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被子。
虽然病房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虽然那个可恶的毒王依然缩在被窝里,并且戴了好几层口罩;虽然大夫个个全副武装。但病房床头上那只眉开眼笑的铜猪,病人眉梢上那颗倒霉的痦子,大夫后背上那个闪亮的红色商标都是有力的证据,他贾七一就是上了电视的毒王,更可气的是每个频道里都有他光辉的身影。
是啊!贾七一属猪,铜猪是刘小灵上个月从五台山特地给他求回来的,他天天带在身边。据说刘小灵当时给了二百块,和尚竟嫌少,硬说佛祖喜欢三六九,刘小灵不得不又掏了一百。此后铜猪成了贾七一的随身之宝,住院后就一直摆在病房床头,号称百魔止步。而眉梢那颗痦子则是贾七一从小到大的标志,前几年,他本想用激光把痦子除掉,但听说激光能把人脑袋射穿,就此再不敢提这事了。更无法诋毁的是,昨天正是贾七一一时兴起,将自己衣服上的一枚红色商标偷偷贴在大夫后背上。他本想让医生出点儿丑,没想到却成了摄影师的杰作。倒霉!一切证据都证明,他贾七一就是那个人见人怕的毒王!
第一部分第一章 毒王(2)
别管什么东西,一旦名字后面加上个“王”字,绝对是件不得了的事!他们都是特等男人!真是惭愧呀!贾七一努力了三十多年,吃掉了好几吨粮食,就从没当过什么王,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不信你就琢磨琢磨吧。
棋王,了得吗?全国几百万号下棋的,就一个棋王。
球王?那就更不得了啦,据说人家球王娶的媳妇,一个赛着一个漂亮,光儿子就生了一个排。
帝王?那简直就是活神仙,没得比。听老人们说,这皇宫就是天下最大的妓院,那里总有好多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在供人享乐。而嫖客就是帝王一个,更让人眼红的是,这小子不用花钱。哎呀!那可真是想是谁就是谁,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阿Q的理想社会是人家的现实生活。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做帝王呢?美极啦,妙极啦,真是OK顶瓜瓜!
听说连猴王都高猴一筹的,手下总得有几十只母猴摇尾乞怜,跟它屁股后面瞎转悠。
贾七一活了多半辈子都没和“王”字发生过关联,他连孩子王都没当过。这回倒好,成毒王了!
贾七一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儿,越不是滋味儿越瞎琢磨,他觉得这是有人在陷害他,是张萌要他的好看。于是贾七一决定逃跑,跑回北京,我贾七一就是正常人了,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贾七一上演了潜逃北京的一幕,其结果是一飞机的人被他连累了,统统被隔离。
在北京的病房里,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好使多了。因为贾七一想明白了,“毒王”这个称号似乎不大贴切,在语法上有问题。别的东西称王称霸,都是主动的管理者,都是修理别人的主儿,真的假的,也都会受些尊敬。可自己这个毒王呢?是在修理病毒,还是被病毒修理呀?显然是后者!而且根本不是修理的事,是被病毒折腾、蹂躏、摧残,眼看就快弯(羞辱的死)回去了,所以自己应该被称为“中毒王”才对。
他决定应该找个记者聊聊,以便给自己正名。
于是贾七一给刘小灵所在的报社打了电话,但刘小灵的同事听说是他,差点把听筒扔窗外去。贾七一赶紧告诉人家病毒无法通过电话线,同事依然哆哆嗦嗦地说:“刘小灵已经回家了,是报社领导特批的。”贾七一立刻明白,这事跟自己有关系,于是又打了老婆的手机,刘小灵却根本没开机。
贾七一有了种被抛弃的感觉,现在他与世界的惟一联系就是电话,他不清楚那缥缈不定的电波是否真实存在,是否能把自己牢牢拴在这个人世,是否能把自己拉回家去。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哭两下而眼睛却生涩得厉害,上下眼皮几乎都合不上了。他想叫两声,嗓子眼儿里却只有呼噜呼噜的喘息声。
这时房门开了一条缝儿,“贾七一,把面罩戴上!”
贾七一明白,护士来查房了,于是赶紧把一只透明塑料片做成的面罩扣在鼻子上。护士身法极快地冲了进来,然后便在贾七一床前打开了八卦掌,满天是飘舞的白色手套。贾七一还没看明白,架子上已换上了新药瓶,紧接着瓶子里的液体就滴答滴答地喘息起来。
贾七一静静地注视着护士的一举一动,就跟没这回事似的。也是,他根本觉不出疼。半个月来,贾七一的两条胳膊在广州快被扎成筛子了,全是窟窿眼儿,跟吸毒的似的。护士换完药瓶子,又把一支体温表塞到他胳肢窝里。贾七一忽然点了点头,从护士的手法中,他知道了,这个护士就是昨天来的那个,一点儿错都没有。前天那个手法太重,这个温柔多了,看样子她身体挺皮实的,硬是把自己的毒素击退了。
昨天上午看到电视新闻时,贾七一就全明白了,半个月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结果。那些忽然失踪的医生、护士保证是被自己毒倒了,于是医护人员换了一拨又一拨。如此看来,被贾七一毒倒的至少有七八个,要不他们怎么把自己叫毒王呢。
从广州到北京,贾七一住院已经半个月了,他的境遇是越来越差,到现在贾七一真不敢把自己当人了。没错,自己不是人,是毒王,是喷洒毒药的机器,是最不该出现在人间的玩意儿。
在广州刚住院的时候,贾七一的病历本上写的是“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医生也罢,护士也吧,对贾七一都是有说有笑的,全然没把他当毒王,而且穿得也不那么严实。贾七一也没拿感冒当回事,嘴一闲下来就跟护士、医生闹着玩儿,而且一个劲儿张罗主任要给小护士找个北京对象。由于贾七一嘴皮子利落,人长得喜性,大家对他的感觉不错,送饭的时候往往能多给上两勺。
但没过几天,一切就在悄悄中发生变化了。
先是贾七一的发烧症状越来越重,鼻涕总有半尺多长,跟抻面似的坠在鼻子上来回逛荡。然后刚刚和他混熟的护士、医生相继失踪,新来的大夫都戴上了口罩,而且逼着贾七一也戴。但过不了两天人就又失踪了。再后来,同房的老张被他们莫名其妙地搬进了特护病房。
贾七一搞不明白,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流感,凭什么特护?难道他们家有人托了关系?可自己在广州没有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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