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姐妹间的嬉笑之语,谁想突然之间,纪晓芙的身子竟是一阵颤抖,脸色忽尔变得惨白,眼眶中亦有泪珠莹然。贝锦仪看得吓了一跳,还以为师姐脸皮薄,受不起自己的玩笑,当下吐了吐小舌头,不敢再说。
进入大厅,贝锦仪忽觉一道凌厉的眼光,猛朝自己师姐妹的方向扫来。一惊之下,侧首接上,才发现却是一个姿态俊雅的少年,正坐在那里,向着这儿微微而笑。
贝锦仪当是自己师姐妹哪里失态了,便看了身旁的纪晓芙一眼,果见她仍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忙拉了拉这位失神落魄的师姐袖子,才又让她清醒过来。
看到这个情形,殷扬的心里却是想道:这位心忧生愁的白肤美女,便是殷梨亭的未婚妻,光明左使的钟情人啦。而不悔小妹妹,现在也应有五、六岁大了吧。如此看来,这个纪姑娘恐怕还是未婚未姻未成年的低龄妈妈。
想到着里,殷扬不禁暗骂了句,杨大叔还真是个禽兽!
各路宾客,络绎而至,转眼之间,已是正午。
与原著中所不同的是,因为金毛狮王谢逊已“死”的缘故,此次前来武当拜寿的众人,并不是为了那屠龙刀而来。反而,前来长见识,凑热闹为主的江湖人士居多。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群谋共计,暗携兵器。
就殷扬卓越的耳力来说,便听见许多功夫不怎么样的末流人物,似乎正以见到犹如活化石般珍稀无比的张真人为荣。毕竟,于常人,于常时而言,他们这等小人物,又怎能有幸亲眼见着这位,早呈半退隐低调状态,久已足不出户的宅型宗师呢?
大厅之上,众宾客用罢便饭,火工道人收拾了碗筷。
宋远桥站起身来,特真挚地谦声说道:“诸位前辈,各位朋友,今日家师百岁寿诞,承众位光降,敝派上下尽感荣宠,只是招待简慢之极,还请原谅。”
吃得半饱的众人,连道不敢。
嘴早养刁的殷扬,心道那是……
正自热闹之间,忽听观前门外,突地传来一声: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压下嘈杂之声,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鼓。又清又亮,似是从远处传至,但听来又像发自身旁。
殷扬心头一凛,知道今日唯一的大敌到了。
张三丰笑道:“原来是少林派空闻禅师到了,快快迎接。”
门外那声音,接口道:“少林寺住持空闻,率同师弟空智、空性,暨门下弟子,恭祝张真人千秋长乐。”
话音刚落,厅中一片哗然。
空闻、空智、空性三人,乃是少林四大神僧中的人物。今天,除了空见大师早已身死,这三位神僧竟尽数到来,却让众武林人士为之惊愕。
第四卷 武昌黄鹤楼头上 No。053 四大神僧
少林寺源远流长,一向是为中原武林之魁首。
现如今的少林派,寺中空字辈的高僧虽然众多。可是,却也只有“见、闻、智、性”四师兄弟,能被桀骜不驯的武林中人,尊称为四大神僧。实是因为他们这四人,乃是当年无色禅师所传一脉,比起派内同辈僧人,多懂了一样神功。
而四位神僧之间,若论武功最高、佛法最深者,自是早已归天的大师兄空见无疑。
想当初,谢逊在冰火岛上讲起,他使狡计用一十三记七伤拳,错手打死身具“金刚不坏体”的空见大师,语气中除了懊悔惋惜,更多的却是对空见一身高深修为的尊崇仰慕。唬得张翠山,都不禁要认为,这世界上除了恩师以外,便是这空见最强……
不过,在殷扬想来,既然空见即可当成昆那厮的避难师傅,又能被三渡公认为少林派近代少有的良秀之材,想必这已故的僧人定有不凡之处。
就在殷扬,猜测三空的实力究竟如何的时候,坐在他对过的昆仑派掌门何太冲说道:“久仰少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得见,也算不虚此行了。”
门外,另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一位想是昆仑掌门何先生了。幸会,幸会!张真人,老衲等拜寿来迟,实是不恭。”
张三丰虽对少林三僧的到来,心存疑虑,但也依旧以其一贯的谦和口气道:“今日武当山上嘉宾云集,老道只不过虚活了一百岁,敢劳三位神僧玉趾?”
他们四人,隔着数道门户观舍,各运内力互相对答,便如当面晤谈一般。
峨嵋派静玄师太、静虚师太,崆峒派的关能、宗维侠、唐文亮、常敬之等功力不逮,便插不下口去。其余各帮各派的帮主首脑,如坐于殷扬之下的拳震山、梅石坚等人物,更是心下骇然,自愧不如。
殷扬一边饮着香茶,一边听这些个前来制造麻烦的少林秃驴,隔着老大远就急不可待地开始哟喝。心道:
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嘿,更可恶的是,那个姓何的还敢插口附和,助敌营造声势。难道,当我偶像是假的么!
他们也不想想,这是武当,而非少室。连真正的天下第一都在这儿呢,又何时轮到他们发难。心下最讨厌别人耍帅的殷扬潜运内力,轻轻冷笑一声,竟是清清楚楚的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对面的何太冲,听得这声短促的冷笑,心中顿时一凛,双眼一眯,对眼前这个少年再不敢轻视。刚才,西华子与卫四娘两人所诉说的那些,本来并未被自己放在心上的话,即又浮现出来。
殷扬研究“纵声长啸”和“海豚音”那么久了,在这方面或多或少,总归有点造诣。只听他丹田运力,缓缓吐气,将刚才何太冲的话,照搬道:“久仰少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见过,也算不虚此行了!”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皆感殷扬的声音,便有如实质一般,丝丝缕缕地透进至自己耳中。
而殷扬故意在双方实际距离很远的情况下,将何太冲的“得见”两字改为“见过”,则是要讽刺空闻等少林僧人,本为拜寿,却又何必摆出什么臭大架子,弄个隔门相叙的噱头。
隔着几道门,空闻一闻此言,白眉立刻一挑,心头凛然:“此子是谁?内力竟有这般深厚!辨其声音,应属年纪轻轻,难道是武当新收的青年弟子?”
少林寺纵然号称方外僧众,清心寡欲,可好歹已经传承千年。自盛唐以后,每朝每代,俱是执掌武林牛耳。
而方今武当崛起,声势之强,竟是隐隐有盖过少林之意。皆因张三丰百年积威,平生未曾败过,有这等大宗师坐镇,武当七侠又天下闻名,武当一派如何不兴?
但少林千年魁首,又岂会甘心,将领袖群伦的权利让与他人?何况,还是被他们所认为的少林叛徒一手创建的武当派!?
空闻佛法高深不假,可他毕竟还不是佛陀,未修成四大皆空。心中,免不了有了争强斗胜之念,是以所思所想,皆不离争斗二字。一时间,因搞不清传声者的身份,刚才还把自家内力耍得很欢的空闻、空智,互相对视一眼,便即集体哑火。
而这边厅堂中,殷扬却不顾众人偷看向他的眼光,又次悠然自得喝起茶来。那样子,看起来彬彬有礼,不急不噪,可像何太冲等,对他心理上就有些微妙敌意的人,却都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狂了。
只是他们不知,殷扬刚才那句话,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说起来却耗费心力,极有难度。本来殷扬的内力,就没有达到俞莲舟那个层次,能够如此心平气和,貌似轻松地压过何太冲等的威风,不外是因其最近以来,攻略玄冥真气颇有成果,而对音功又早有些独到的理解罢了。
不过,这也只能唬唬铁琴先生,确是瞒不掉偶像滴。
张三丰笑看了眼,表面装模作样,实则调匀内息的殷扬一眼,便率领众弟子,迎出厅外。
这时,以空闻为首的三位神僧,也已率领着九名僧人,缓步走到紫霄宫前。
那空闻大师,白眉下垂,直覆到眼上,便似长眉罗汉一般;空性大师身躯雄伟,貌相威武;空智大师却是一脸的苦相,嘴角下垂。
这让站在师尊身后的宋远桥,不禁暗暗感到奇怪。他颇精于风鉴相人之学,此刻不由地心道:
“常人生了空智大师这副容貌,若非短命,便是早遭横祸。何以,他非但得享高寿,还成为了武林中人所共景仰的宗师?看来我这相人之学,所知实在有限。”
这想法,如被殷扬获知,必会跟他说句,这就叫“逆天”。
却说那边,张三丰和空闻等,虽然均属武林之中的大师级人物,但却从未见过真面。
论起年纪,张三丰比他们大上三四十岁。
若论辈分,从他师父觉远大师算起,行辈叙班,那么他比空闻师兄弟,也要高上两辈。
但他既非在少林受戒为僧,又没正式跟少林僧人学过武艺,当下只好各以平辈之礼相见。至于,宋远桥等几侠,则又十分倒霉地平白矮了一辈。
张三丰迎着少林众人进入大殿。
何太冲、静玄师太、关能等赶忙上前相见,互道仰慕,又是一番客套。偏生这空闻大师极是谦抑,对每一派每一帮的后辈弟子,都要合十为礼,招呼几句。直乱了好一阵,数百人才一一引见完毕。
殷扬不愿凑这热闹,只是躲在人后,看着空闻大师,门面工夫做得出色。而于先前,见过他露了一手之后,就显得更加仰慕的拳梅二人,看他不动,也不好自行离开,便也乖觉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边,未同众人前去热闹。
好在在场的武林中人极多,空闻应付的也极为繁忙。倒也未曾注意到,神拳门和巫山帮的两位掌门帮主,竟然亦不给他这个少林现任方丈的面子,自始至终,都藏在后边,没有甩他……
第四卷 武昌黄鹤楼头上 No。054 三侠冤案
空闻忙了一通,终于同空智、空性两僧坐定。
喝了一杯清茶,似是忘了前刻殷扬的出言挑衅,说道:
“张真人,贫僧依年纪班辈说,都是你的后辈。今日除了拜寿,原是不该另提别事。但贫僧忝为少林派掌门,有几句话要向前辈坦率相陈,还请张真人勿予见怪。”
张三丰向来豪爽,开门见山的便道:“三位高僧,可是为了我这第五弟子张翠山而来么?”
张翠山听得师父提到自己名字,便主动站了起来。
空闻望了张翠山一眼,低眉道:“正是,我们有一件事情,要请教张五侠。”
张翠山一抱拳,道“大师请讲,张五洗耳恭听。”
空闻合什还礼,长眉似乎垂得更低了些,缓声说道:“张五侠杀了我少林派的龙门镖局,满局七十一口,又击毙了少林僧人六人。这七十七人的性命,该当如何了结?还请张五侠赐示。”
未等张翠山作答,宋远桥却先一步说道:“家师原要邀请各位,同赴武昌黄鹤楼共谋一醉,今日不恭之处,那时再行补谢。敝师弟张翠山,远离中原近十载,近日方归,他这十年来的遭遇经历,还未及详行禀明师长。再说,今日是家师大喜的日子,倘若谈论武林中的恩怨仇杀,未免不详,有违诸位大师,远道而来,上山祝寿的一番好意啊。”
空闻的场面工夫,也不比老宋稍差,回道:“老衲一众,皆是出家之人。宋大侠所言的共谋一醉,倒是不必。而今日盛会之期,也正好将事谈开,就不用去那黄鹤楼上了。”
张翠山闻言,知其心意已决,朝着欲替自己解围的大师哥安慰一笑,便对着少林众僧,朗声道:“空闻大师,龙门镖局和少林僧人这七十七口人命,绝非晚辈所伤。张翠山一生受恩师训诲,虽然愚庸,却不敢打诳。”
他这番话侃侃而言,满脸正气。
空闻念了句:“阿弥陀佛!”,心想:听他言来,倒似不假……
看见师兄一时沉吟不语,坐在他身旁的空智,突然说道:“善哉,善哉!张五侠正人君子,不敢打诳,难道我少林弟子便会胡说八道?!”
他身子瘦瘦小小的,出言却声如洪钟,只震得满厅众人耳中嗡嗡作响。殷扬亦是眉头一皱,暗觉敌手厉害,单凭自己,可不好对付。
空闻方丈这时也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今日之事如何了断,还请张真人示下。”
张三丰道:“我这小徒虽无他长,却还不敢欺师,谅他也不敢欺诳三位少林高僧。龙门镖局的人命和贵派弟子,不是他伤的。”
空智一听,苦脸一抽,忽冷笑道:“但有人亲眼瞧见,张五侠杀害我门下弟子。难道,当真是武当弟子不敢打诳,少林门人便会打诳么?”
说着,左手一挥,自他身后,走出三名中年僧人来。
三名武僧,各眇右目,正是在临安府西湖边,被殷素素用银针打瞎的少林僧人,圆心、圆音、圆业。
此三僧,随着空闻大师等上山,张翠山早已瞧见,心知定要对质西湖边上的斗杀之事。果然,这位空智大师没说几句话,便将这三个人证叫了出来。
张翠山心中为难之极,西湖之畔行凶杀人,确实不是他下的手,可是真正下手之人,这时已成了他的妻子。他夫妻同甘共苦,情义深重,如何能不加庇护?然而当此情势,却又如何庇护?
“圆”字辈三僧之中,要数圆业的脾气最为暴躁。本来,依他的心性,一见张翠山,便要动手拚命,此刻碍于师伯、师叔在前,这才强自压抑。
这时,见师父将他叫了出来,当即大声说道:“张翠山,你在临安西湖之旁,用毒针自慧风口中射入,伤他性命,是我亲眼目睹,难道冤枉你了?我们三人的右眼,也是被你用毒针射瞎,难道你还想混赖不成?”
张翠山心想,此时只好过辩一分,便是一分,于是说道:“我武当门下,所学暗器虽也不少,但均是钢镖袖箭的大件暗器。我同门七人,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可有人见到武当弟子使过金针、银针之类么?至于什么针上喂毒,更加不必提起。”
武当七侠出手,向来光明正大,武林中众所周知。若说,张翠山用毒针伤人,上山来的那些武林人物,确实难以相信。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圆业更是恼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那日针毙慧风,我和圆音师兄瞧得明明白白。倘若不是你,那么是谁?”
张翠山道:“贵派有人受伤被害,便要着落武当派,告知贵派伤人者是谁,天下可有这等规矩?”
殷扬的这位姑丈,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圆业在狂怒之下,说话越来越不成章法,将少林派一件本来大为有理之事,竟说成了强辞夺理一般。
眼看两人说僵,一边的张松溪,适时接口道:“圆业师兄,到底那几位少林僧人伤在何人手下,一时也辩不明白。可是敝师兄俞岱岩,却明明是为少林派的金刚指力所伤。各位来得正好,我们正要请问,用金刚指力伤我三师哥的是谁?”
圆业张口结舌,说道:“不是我。”
殷扬听得一笑,觉得此人实在够浑,这话一出,岂不是让张老四抓你把柄?
果听张松溪,接着就冷笑道:“我也知道不是你,谅你也未必已练到这等功夫。”
他顿了一顿,又道:“若是我三师哥身子健好,跟贵派高手动起手来,伤在金刚指力之下,那也只怨他学艺不精。既然动手过招,总有死伤,又有甚么话说?难道动手之前,还能立下保单,保证毛发不伤么?可是我三哥是在大病之中,身子动弹不得,那位少林弟子却用金刚指力,硬生生折断他四肢,逼问他屠龙刀的下落!”
张松溪的声音,逐渐提高:“想少林派武功冠于天下,早已是武林至尊。又何必非得到这把屠龙宝刀不可?”
他说到这里,已是义正严词:“更何况!那屠龙刀我三哥也只见过一眼,贵派弟子如此下手逼问,手段也未免太过毒辣了。当年,我俞三哥在江湖上面,也算薄有微名,生平行侠仗义,替武林作过不少好事。如今,却被少林弟子害得终身残废,十年以来卧床不起!我们几兄弟,正要请三位神僧作个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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