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让殷扬叹道,张三丰虽属武学大家,可道士的本职工作却不怎么尽业。武当山,最近这二十年来的风水,真算是差得不行了!
原书中,张三丰座下七弟子,虽被武林同道尊称为武当七侠,声名不凡,但其结局却是一个比一个的不幸。
宋老大的爱子,为了个女人同室操戈,混帐事一件接着一件,最终被张三丰亲手击毙。之后,更是连累老宋被撤了武当代掌门之要职。
俞老三,残疾了大半辈子,十年后虽被张无忌成功治愈,却仍是落得个武功尽散的凄惨下场。
张老五得悉真相,心怀愧疚,自刎而死,妻子随之殉情。而他的儿子,则被留在世间任人欺负,一个智商极高的天才神童,长大后笨得跟头牛似的。
殷梨亭初恋破灭,老婆被抢,帽子上一直涂着层春意盎然的鲜亮绿色。所幸一十六年以后,又娶了原来法定未婚妻与强悍情敌结合所生的萝莉女儿。却不知,这算得到补偿,还是赚了?
莫声谷排行老七,气概豪迈,可还没娶上媳妇儿,为老莫家传宗接代呢,就死于自己好色师侄的凶手偷袭……
心里暗想着武当五侠“历史”上的不幸事迹,殷扬望向已将人生中的大好年华,都浪费在了椅子和床上的俞岱岩,好奇地问道:
“你,不想叫其他人来么?”
“你轻功极高,我刚才能够听见,是因为未曾睡着,又离得极近。”俞岱岩并没有见过殷扬,此时正努力地想要看清来客隐隐藏于黑暗中的神秘脸庞,一边嘶哑地出声说道。
言下之意,却是生怕他一喊之下,殷扬便会暴起伤人,再仗着轻功逃跑。
其实,他本来伤得极其严重,就连普通的说话都是不能。全靠张三丰以一身精纯无边的内力输入到他体内,才能够慢慢地开口人言。其嗓音尖锐难听,想来是因为他喉部软骨处,曾经受过创伤的缘故,乃至于发音尚不能像以往那样标准。
“俞三侠六识敏锐,好本事便是好本事,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殷扬微微一笑,对于他来说,俞岱岩是真的睡不着觉,还是故意托辞,予以示弱痹敌,都跟他此来所为之事无关,只是轻声念道:
“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
听见眼前这位夜半来客,突地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俞岱岩微微楞神过后,身子便是猛地一震,努力抬起头来,挺向前方伸去,但听那神秘来人,已然自顾自道:
“第二……”
第三卷 百岁寿宴生辰纲 No。048 三侠
“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
“第二,自临安府送到湖北襄阳府,必须日夜不停赶路,十天之内送到。若有半分差池,嘿嘿,别说你都总镖头性命不保,你龙门镖局满门,没一人能够活命。”
俞岱岩听着这段埋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语,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起来。一双凸目,更是几乎圆瞪而出,眼色中,不断透射着各种异样的光芒,又似痛苦,又似怨恨,显是想起了那件毕生的恨事。
十年之前,俞岱岩奉师命,在年初的时候前赴福建,诛杀一个戕害良民、无恶不作的凶恶剧盗。那剧盗听到风声,立时潜藏隐匿,费了他将近两个多月时光,才找到剧盗的秘密巢穴,将之十招刀杀。
当时,恩师九十寿辰在即,自己急忙赶回武当的途中,却发现了行踪诡秘的海沙派。接着,又先后遭遇金刚门的刚英、长白三禽、李天垣等人的夺刀之争。
后来,更被天鹰教用毒放倒,昏迷不醒,经由受到雇佣的临安府龙门镖局都总镖头,亲自送上武当。直至那恶人,装作武当七侠中人,蒙骗了都大锦,将自己带到密林之中,施以酷行逼问,终将自己的全身骨骼,一根一根的残忍捏断……
“夜来此间,藏头露尾。阁下究竟是谁!?”
俞岱岩残废已达十年,从一个武林健者,变成现在这样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无用废人,本以为自己对这一切也都惯了。可直到今夜,又再次听到那段熟悉至极的委托之语,他才真正的明白,自身的心中并未如同想象的那般平静。
“我是谁,并不重要。”
听着俞岱岩心潮冲动中,刻意压抑自我情绪的冰冷问话,殷扬不答反问道:“对你而言,真正重要的,却是刚才那番话的主人是谁。”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俞岱岩的声音,愈加冰冷枯哑,其中的滔天恨意,即便是距离他甚远的殷扬,都仿佛错觉般的能够清晰感受得到。
想想也是,本来一个前途无量的武林高手,却像如今这般一动不动,浑身瘫痪的软在床上。就算是再怎么开朗的人,恐怕也会抑郁生殇,暴躁欲狂。
原书里,张翠山夫妇与他这个三师哥初次见面时,俞岱岩只凭着“谢谢三哥”这短短的四个字节,就能立刻判断口音,认出殷素素来。可想而知,这十年以来,俞岱岩究竟是在怎样的一种懊怒激愤当中痛苦度过的。
而书中描写,他对殷素素恨之入骨,其实亦不难理解。
俞岱岩苦于十年之后,在己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乍见心目之中,与自己残废之事大有关联的罪魁祸首。能够顾念到自己和张翠山间的兄弟亲情,仅是悲愤而无责骂,最后只单单地道句:
“你便不用说了。反正我已成废人,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碍你夫妇之情?你们都去罢!武当六侠会斗少林高僧,胜算在握,不必让我徒担虚名了。”
便且就此罢休,确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大丈夫行径了。若换作别人,面对着几乎造成自己一生不幸的仇敌,必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肯简单揭过。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她便是天鹰教前任的紫微堂主殷素素。”殷扬朝着正在等待他的答案,并且面色阴沉,沉默得可怕的俞岱岩,平稳地说道。
“天鹰教?”
张翠山回山之后,看望过俞岱岩好几次。俞岱岩对于这位为了自己身残之事,愤愤下山,前往江南调查真相,从而负上了一身脏水指罪不说,更为自己之事,牵累得孤悬海外已近十年的年轻师弟,也是极为亲热。
只是,殷素素因为心中有鬼,又在一行人回到武当山的路途上,被殷扬屡次暗示,所以每次都会推托身体不舒服之辞,欺骗丈夫,至今从未来过。再加上,其他几个师兄弟也不会重点提醒,五弟的妻子乃是天鹰教主之女。
是以,俞岱岩并不知晓,这位素为谋面的五弟妹,就是间接害得自己残疾卧榻的重大仇人。而其对天鹰教的印象,则仍是停留在当年抢夺屠龙刀时,杀伐果断,阴险狡诈的邪教一流。
“她也是我的姑姑。”殷扬并没有理会俞岱岩的猜测与疑惑,接着说道。
俞岱岩听得一愕,第一认真地分析起,这个神秘客人此行之用意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耳中这个年轻的嗓音,恐怕还将有惊人之语,等候着他。
“她还是你五弟的妻子,你无忌侄子的母亲。”
“什么!”俞岱岩果然又是一愕,被这一个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首次失声惊道。
殷扬似乎还嫌他不够受刺激,继续道:“因那龙门镖局途中出了差池,误信歹人,反而连累得俞三侠如此……是以,姑姑早在十年之前,便将他镖局中的老老少少一起杀光。”
俞岱岩也听说过此件惨案,更加知道,少林僧人曾把这起血案,算在了自己的五弟身上。至于小侄无忌,亦曾跟着他爸爸前来见礼过。而俞岱岩对于聪敏可爱的张无忌,也很是为张翠山感到欢喜。此时徒闻真相,不由怔怔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冷冷的道:
“她如此待我,又是为了何故?”
透过夜色,看清楚俞岱岩脸上犹豫表情的殷扬,知道他此问,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借口,不去记恨那已然成为自己弟妹的殷素素。
第一次,对这位遭遇凄惨的可怜人,生出强烈好感的他,叹了口长气,说道:“俞三侠,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那日在钱塘江中,躲在船舱里面,以蚊须针先行施毒,后来再以掌心七星钉伤你、并骗了你手中屠龙宝刀的人,正是家父殷野王。”
“为了屠龙宝刀?”俞岱岩脸上的肌肉,又是一阵抽搐,旧事重提,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低沉着声音问道。
殷扬也不顾他能否看见,点了点头,便道:“我们天鹰教跟武当派素无仇冤,屠龙宝刀既得,又敬重你是位好汉子,是以事后,即叫龙门镖局将你送回武当山。至于,途中另起风波,却是我父亲与我姑姑,始料所不及的了。”
顿了顿,又道:“而此事……我姑姑却也一直将张五侠瞒在鼓里。她是怕……姑丈知道之后……”
“你不必再说了!!”
第四卷 武昌黄鹤楼头上 No。049 四月寿宴
“你不必再说了!!”
俞岱岩低声喝断道。
他听见殷扬,先用“张五侠”、后变“姑丈”的明显区别称谓,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正处于黑暗之中的来者,正是要提醒自己,这个已然无法忽视与转圜的即定事实。
挣扎的神情,使俞岱岩的面色忽暗忽明,变换不定。那张由于虚弱而显得憔悴的脸上,早已因其起伏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源源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水来。
俞岱岩骨气极硬,自从受伤以来,从不肯呻吟抱怨半句。
在师傅的治疗下,可以渐渐开口说话以后,更是对当日之事,始终绝口不提。但在他此刻的心里,却是经受着自己矛盾心绪的接连冲击。若非他的自我克制力极强,恐怕早已心躁情狂地仰天高呼起来。
定定压抑了半晌时间,俞岱岩这才重新地冷静下来,哑着嗓音,嘶声言道:
“你来此地的用意,我已尽知。你且放心,我也不愿五弟和……弟妹,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废人,生出什么间隙。再说,当初你姑姑交拖龙门镖局,护送我回到武当,本也是一番好意,并非为那残害我的真正凶手。以往种种……嘿嘿,往事不可追!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便罢。你亦不用担心,一个连床都爬不起来的废人……”
既像是为殷素素解释,又似是替自己宽慰,俞岱岩话说到后来,声音逐渐低沉,神色愈加落寞,就连他双眼中的神光,也又一次地暗淡下去。
“俞三侠,您不会一直是个废人的。”望着状似一切皆已看开的俞岱岩,殷扬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出声打断道。语气之中,自有一股斩钉截铁的威势。
苦笑连连的俞岱岩,被他说得一愣。微然滞涩的大脑,努力并且小心地思索着对方话中的真意。自他心底,猛然浮现出一股极为激烈的剧大渴望。不过只是须臾,他就将自己刚刚升起的,做回正常人的念想,给牢牢压制住,反而寒声道:
“我武当俞三,如今虽然手足废残,但却也知道人无信不立,向来说一是一。答应了你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说过不认得弟妹便从未认得。你又来施饵引诱,欺我作甚!恩师能让我俞岱岩得以重新说话,已是上天之幸,俞某倒也不敢再多奢望其他。”
殷扬听出,俞岱岩的言下之意是说,就连旷古硕今的张三丰,也只能恢复他说话的功能而已,自己又凭什么可以肯定,能使他不再当这残障废人,恢复其行动能力?
“在下与俞三侠一般,同样亦是言出必行之人!”
这句话,殷扬虽是缓缓说来,但其口气却是霸道至极,令人丝毫不敢怀疑其中的坚定意味。
俞岱岩终于动容,干枯的嗓音,止不住地有些抖颤:“难道……你真的有办法,能够治好我?”
对于失去正常人的行动能力,已达十年的俞岱岩,忽然听见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自己不用再当废人了。心中的渴望与奢求,根本不是原本想以此缓和双方关系的殷扬,所能够预料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都一个身体健康,酷爱运动的人。
看见残疾人时,或许会生出些同情怜悯的心绪,但是无论他怎样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都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到,俞岱岩此时此刻,那种既有渴求,却又生怕失望的忧患心境。
原书中,并没有描写到张翠山夫妇死去以后,间接促成了此件惨剧的俞岱岩,是如何的一个心情。不过,他的后半辈子里,想必是非常自责悲痛的。他的伤势,虽然是因殷素素而起,其实说到底,却还是被那朝廷鹰犬所为。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张翠山夫妇的死亡,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完全,是为了满足剧情发展的需要与故事合理性的增强。
觉得对不起俞岱岩而自杀身亡的张翠山,其实是很遗憾的。因为直到他横剑自刎的那一刻,依旧并不知晓,真正害得他三哥如此的罪魁祸首,其实确是那个汝阳王府属下,化名为“阿三”的金刚门老三——刚性。
这般大仇未报的替罪而死,却要怪张翠山貌似仁厚的外表下,真实的个性实在太过刚烈!
后来,俞岱岩在武当山上,见到了张无忌和赵敏手下的刚性比武,看出对方所使用的手法,正是当年捏断自己全身筋骨的大力金刚指时,那一句“我那可怜的五弟!”,充分地表明了他当时那种极为深刻的懊悔与悲伤。
往完美方面的可能性说,若是当年的俞岱岩,能够再大度一点,干脆装作不认识五弟妹。亦或者,干脆认了,心胸开阔一点主动劝解,也不会造成如此惨祸。
可实际上,真想让一个瘫痪十年,手足俱不能动,平时所做之事,只是在脑子里回忆过去,幻想复仇的极端抑郁者,如此豁达的不去钻牛角尖,却也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殷扬想来,既然已经铸成大错,现在所能做的事,也就是尽己所能,努力挽回了。让俞岱岩重新恢复行动能力,甚至,恢复其当年的一身武艺……兴许,正是最确实的手段了。
“待张真人此次寿宴过后,俞三侠即可得以医治。想来不久之后,便可重新站立起来。”殷扬放缓口气,轻声说道。
“为什么定要在寿宴以后?”
听见对方的语气里似乎极有把握,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今夜面对殷扬的不请自来,都一直表现得极为沉着冷静的俞岱岩,在心中所欲,被对方牢牢把握住后,突然表现得非常的患得患失和急切失措起来。
殷扬知道他想问什么,也了解他想问的事情很多。但是现在,确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于是,只是简略地跟他说明了下大概的情况,便干脆地最后总结道:
“今日已是四月初七,大后天,就是令师寿诞。俞三侠只须安心静候即可,晚辈言出必践,绝对不会自食其言。话尽于此,在下暂且别过了。”
不等俞岱岩追问,殷扬一个倒纵,跃出内室。借着惯性向后倾倒之势,几乎平行着扭腰转身,单足在地下轻轻一点,身形宛如一缕轻烟,自一打开的窗柩处,无声无息地飞出了屋子。
身披着柔和的月色,以极快的速度,于武当派内,高低错落,格局紧凑的房舍屋瓦上横行而过,殷扬心道:
明天,就是偶像出关的日子了。
第四卷 武昌黄鹤楼头上 No。050 七大保镖
四月初八。
因为殷扬先前提出,要以天鹰教卿客,以及殷素素亲属的双重身份,独自一人,跟随武当七侠前往武当后山的张三丰闭关之处敬礼拜见的合理请求,早已被七侠一致通过。所以,一大清早,就有人来叫。
会合相见之时,被人抬着的俞岱岩,经由张翠山重点介绍,发现昨夜的神秘人,竟是一个年纪只不过十几来岁的半大少年,面色不由地变得古怪至极。
意识到自己的这张小脸,貌似信用度不高,自觉给人安全感不强的殷扬,只好抽了个空,隐秘地对这位俞三侠微微一笑,使得俞岱岩终于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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