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在空中停留了许久。
萧东楼笑道:“我的兄弟在催我了,我要出发了。”
凤夕舞道:“我送你。”
观鱼山庄门前。
大雨似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萧东楼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凤儿你回去吧。”
凤夕舞将一把淡紫色的伞递在萧东楼手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
“江湖风雨多,大哥多保重。”
快马。
两匹快马在雨夜中急奔。
一路上只留下俩人豪迈的长笑,久久不肯散去。
暮色渐浓。
萧东楼和司空摘花远远的站在一处山坡上。
暮色中,山下一座连绵不绝的庭院。
按照龙尾的地图,这里就是江湖第一大杀人组织温柔乡。
他们在等。
等天色黑透。
夜已静。
但是,这静夜里到处都可能有埋伏陷阱,随时都可能有杀人的弩箭射出来。
“温柔乡的护院高手,实际有六百六十个,值夜时分成三班。”
“每班两百人,又分成八队。”
“这八队人,分别或四下巡逻,或守在总舵大厅外,大多数埋伏在院中。”
“大当家屋外的一队人,共有六十四个人,每八人一组。沿着楼外四周交错巡
逻,其间最多只有一盏茶的空档。”
龙尾的地图很清楚。
院子里有几排平房。不时有一阵阵鼾声传出,后面的厨房里还亮着灯光,显然
有人正忙着为要交班回来的兄弟准备宵夜。现在正是第一班和第二班换岗的时候。
第三班睡得正沉。
换岗的时候总难免有些混乱,混乱中就难免有疏忽。疏忽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萧东楼早已从地图上找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直达总舵后院。
他们的行动当然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路到了这里,似乎已经断了。
龙尾的地图在这里只是标记了一片树林。
原来这片树林是没有路的。
他们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打着转。
摘花道:“干脆我们掠到树梢上……”
萧东楼一把拉住了他:“树上十有八九会有机关,而且就算没有机关,一但掠
起,很可能就会成为箭靶子了。”
可是,路呢?
还是没有路。
萧东楼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终于在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块摸起来手感突兀的树
皮。
萧东楼微笑着拧开树皮,树林竟然向两边分开。
俩人相视一笑,向前掠去。
他们的脚刚刚踏出去一步,就发现脚下原来是可以陷人于无形的沼泽。
大惊之下,二人身形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四周升起了几十盏雪亮的孔明灯。
霎时间,如同白昼。
萧东楼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笑靥如花,一个银衣女子冷面如霜地从树林的另一端
走了出来。
她们的身旁还站着几排黑衣人,手里都端着黑黝黝的匣子。
弩阵。
俩人的身形开始下沉。
他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十二章 曲终人散笙歌尽
他们只有落在树上。
好在树上没有什么机关。可是,弩箭全都瞄准了他们。
萧东楼笑道:“小兰姑娘,安言姑娘,别来无恙?”
兰俊嫣笑得花枝乱颤:“萧公子,你好啊!”
安言冷冷道:“萧东楼,深更半夜,你跑到这里来,有何企图啊?!”
萧东楼笑道:“上次两位深夜造访寒舍,今天我跟我兄弟来回访一下,也是应
该的。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安言一时失语。兰俊嫣笑得似乎也有点勉强,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神色:“萧公
子为何不从大门叫人来通传一下,这样小兰也好出来迎接一下二位啊。”
萧东楼对着司空摘花眨眨眼,道:“上次小兰姑娘说温柔乡有醇酒美人招待我
们。”
兰俊嫣道:“有啊有啊!”
萧东楼微笑道:“我跟小花商量了一路,觉得还是摸黑进来的好。”
兰俊嫣道:“哦?为什么?”
萧东楼道:“因为顶级的美酒通常都是被主人藏起来的,”他看了一眼兰俊嫣,
接着道,“至于美人,更是偷来的比送来的好。”
兰俊嫣目光流转,笑道:“萧公子果然懂得醇酒美人。”
司空摘花抹了把汗,大声叫道:“你们的待客之道不是这么差吧?让客人在树
上喂蚊子?!”
俩人不停说笑,似乎真是来访客的贵宾。
唐方和温柔坐在马车上,一脸的焦灼。
新月如钩。
繁星满天。
唐方时不时揭开马车上的布帘,望着窗外。
木叶的芬芳自远处隐隐传来。
温柔低头把玩着发梢,似乎已无力去开口说些什么。
他笑吟吟的看着树下的人众。
“小兰姑娘,你们两位当家觉得有把握擒得住我们兄弟吗?”
兰俊嫣笑道:“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萧公子你又觉得有把握逃出来么?”
司空摘花大声道:“他奶奶的,我们干什么要逃?!”
萧东楼笑道:“说得好!我们干什么要逃?!”
兰俊嫣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啊!反正是逃不掉,为什么还要逃呢?”
安言冷笑了一声,道:“跟他们逞什么口舌之利?”
说完,安言从怀中拿出一把银色的令旗,高高地举了起来。
所有的弓箭手都扣紧了弓弦。
只听得弓弦在静夜中“吱吱”作响。
龙尾给江别离斟了一杯酒,笑道:“恐怕这会儿萧东楼他们已经入斛!”
江别离微笑道:“好!很好!”
一饮而尽后,江别离又问道:“那两个丫头呢?”
龙尾躬身道:“‘三尺刀神’司马愁已在途中伺候…”
江别离忍不住走过去又给自己斟了杯酒,脸上不停的微笑着。
龙尾的脸在灯下也是笑容可掬。
萧东楼握了一下摘花的手,小声道:“不必紧张。”
摘花笑道:“我是在担心唐方她们。”
萧东楼道:“是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安言的令旗已作势挥下。
剑拔弩张。
马车忽然停了。
唐方和温柔一个猝不及防,差点直飞出去。
布帘被拉开。
赶车的马夫将自己的斗笠拿下来扇着汗。
他转向两位姑娘:“二位莫见怪,这畜牲忽然发了脾气不肯走。”
畜生终于还是听了劝告,继续上路。
唐方悠然道:“原来马也是要哄的。”
温柔吃吃的笑道:“我觉得这匹马的脾气很像小花。”
唐方板着脸道:“小花哪有这般可爱?”说完,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马车又一次骤停。
并且前倾下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凄惨的马嘶。
唐方和温柔跳下车来。
月光下,一个不满三尺的矮子正迎面而立。
但触目惊心的是,他用两手握着的那把斩马刀却足有七尺。
那匹马已被生生斩为两截。
马夫似已吓得呆住。
长刀卷着血风雷霆万钧,直直斩落下来。
安言的令旗已挥下。
萧东楼和摘花的衣服后背早已湿透。
灯火摇曳。
江别离从暗隔中拿出一把长刀。
他轻轻抚摸着,神色中有着许多感慨。
龙尾肃然问道:“老爷子,这就是你的别离刀?”
江别离将眼神放落远方:“不错,这就是我的别离刀。”
龙尾道:“多情自古伤离别,一将功成万骨枯。”
江别离叹道:“可惜你自幼废了左手经脉,不能练左手刀,而别离刀又偏偏要
练左手。”
龙尾尊敬道:“老爷子你传了我黯然销魂枪,龙尾已经知足。”
江别离叹息着将刀放在桌上,龙尾小心地将刀捧在手里,神情中满是尊重。
江别离端起酒杯:“只要东花一灭,我们就按照计划迅速铲除异己。武林早晚
是我们的。”
龙尾道:“是!”
江别离忽然柔声道:“我没有儿子,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的。”
龙尾感动道:“我知道。”
江别离继续道:“武林迟早也是你的。”
龙尾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显是心情激动,难以平静。
温柔和唐方相视无言。
斩马刀已迎面劈下。
唐方迎风抖出长袖,“彩练当空舞,在水一方人”。
长袖竟然以柔克刚兜住了七尺长刀,并顺势翻转,将长刀引向了一边。
温柔短剑出手,温柔伤心雪。
雪光过后,竟然直刺那瑟瑟发抖的马夫。
马夫长编挥出,迎上短剑,却是慢了一步。
安言令旗挥下,竟然毫无反应。
她的命令一向短促而有效,,可是这一次却丝毫无用,连一个人都没有动。
标枪般站立的弓箭队,忽然一个接一个慢慢倒下,就像是一串串被人拉倒的木
偶。
安言神色大变,冲过去察看,才发现六十四位弓箭手居然呼吸早已停顿,连尸
体都已僵硬冰冷。
他们刚才没有倒下,只不过因为每个人身后都支着一把长枪,长枪后都藏着一
个人。
安言呼吸都已停顿。
龙尾忽的抬起头,窗外有信鸽飞进。
两只。
他接下后,分别察看。
片刻,他微笑道:“老爷子,计划顺利成功。”
江别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窗户突然封死。
龙尾不禁黯然失色,回手去操长枪,却捞了一个空。
江别离微笑道:“你的枪在西厢房。”
龙尾面如死灰:“飞鸟尽,狡兔死?”
江别离狞笑道:“既然计划顺利,你知道的就太多了!”
温柔短剑一击成功,顺势再进。
马夫长鞭无法顺势收回,只有绕成环状,兜向唐方。
竟是一幅同归于尽的手法。
可惜的是,司马愁的长刀斜劈了过来,七尺长刀,竟是避无可避。
避不开就只有死。
那马夫居然被长刀猝不及防的劈成了两半。
血溅了温柔和唐方一脸。
司马愁咧嘴一笑:“你们就是龙尾说的两位漂亮姑娘吧?”
安言呼吸都已停顿。
她忽然凌空跃起,手中的短刀毒蛇般刺向萧东楼。
江别离的颈部缓缓渗出血迹。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龙尾。
龙尾手中握着那把别离刀。
左手。
安言的短刀速度奇快。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脉脉杀人眼。
可是,萧东楼没有动。
司空摘花也没有动。
然后,安言就倒下了。
滴滴兰花泪。
兰俊嫣的剑就插在安言的脖子上。
安言倒下去的时候还愤怒的看着兰俊嫣。
可是兰俊嫣在笑。
笑得十分迷人。
萧东楼叹了口气。
司空摘花也叹了口气。
兰俊嫣居然也跟着叹了口气。
长枪的背后自然是枪的主人。
一十八名龙翼子弟如他们手里的枪一样,站得笔直。
萧东楼笑道:“我一直还在想,龙尾的地图是从哪里找来的。”
兰俊嫣笑道:“萧公子没有期望过这个自己人是我吗?”
萧东楼笑道:“不是没有期望,是不敢奢望。”
兰俊嫣笑得花枝乱颤:“萧公子说话果然让人听起来舒服得很。”
司空摘花看着兰俊嫣,忽然道:“我们是不是可以下来了?”
唐方笑眯眯的看着司马愁:“原来刀神也是这般的和蔼可亲。”
温柔笑道:“而且还很可爱。”
司马愁咧嘴大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东花里面居然有两个如此美丽可人的小
姑娘。”
唐方忽然道:“刀神斩了我们的马,我们该怎么赶去温柔乡呢?”
司马愁居然眨了眨眼睛,道:“自然还有一辆马车啊!”
温柔愁眉苦脸地道:“可是我们都不会赶车啊!”
司马愁板着脸道:“你以为只有鞭神西门灵才会赶车么?我以前也赶过几年马
车的。”
司马愁的技术果然好得很。
马车果然也舒服得很。
车现在就飞快的、平稳的向苏州驶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龙尾微笑着擦拭掉别离刀上的血痕,赞叹道:“果然是好刀。”
江别离喘息着,呼吸已经十分困难:“你的左手?”
龙尾道:“我的左手很好啊。”转而厉声道,“为了瞒过你,我不惜自废掉左
手经脉,否则你这种老狐狸哪里会信得过我?”
“可是……”
“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在断掉经脉三日内将之接驳。”
“叶天士?”
“不错。恰巧我曾经在少年时替他的老来子挡过仇家的一刀。”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投入我门下?”
“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
江别离呻吟道:“很好。很好。”
他挣扎了一下:“屋里自然早就被你下了君子香。”
龙尾微笑道:“对付你这种人,自然要小心一点。我还在酒里下了‘淡如水’。”
江别离道:“温柔乡里也有你的人?”
龙尾道:“确切地说,也有我的同道中人。”
江别离嘶声道:“刀神自然也早已被你收买?”
“不用收买,其实我本姓司马。”
“那么你也猜到我会安排西门灵去?”
“你一向谨慎,也一向不会信任任何人。这一点我学得很快。”
“很好,”江别离吃力地挣扎着,“那信鸽也是假的?”
龙尾笑了,笑得很愉快:“是真的。是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说完,他拿起别离刀。
刀光过处,江别离已经永远的与这个世界离别了。
但他的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嘲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别人,或
者,是在嘲笑这个可笑的世界…………
龙尾舒展了一下腰,打开窗户,望着远处:“现在,眼睛应该与东楼接上头了
罢。”
萧东楼和摘花现在就坐在兰俊嫣的客厅里。
酒果然是好酒。
三人都喝得微有醉意。
摘花同身边的两个美女调笑着,不停的往嘴里倒着酒。
兰俊嫣醉态可掬,媚眼如丝:“萧公子,不如早点歇息。”
萧东楼笑道:“好啊。”
俩人站起身来,萧东楼一阵晕眩,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脚。
兰俊嫣上前扶住他。
萧东楼大笑道:“我醉欲眠君且去!”
弯刀忽然出手,堪堪迎上兰俊嫣斜刺而来的短剑。
摘花那边也回手制住了两个女人。
短兵相接,一合即分。
兰俊嫣冷笑道:“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你是怎么察觉的?”
萧东楼与摘花背对而立,笑道:“安言才是我们的人,对吧?”
兰俊嫣道:“对。”
萧东楼道:“你在最后的瞬间还是把握住机会,先下手为强。”
兰俊嫣道:“不错!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不是你们的人的?”
萧东楼道:“有时候死人会告诉你很多。”
摘花道:“安言在冲过来的时候,刀尖虽然冲着萧大而去,但已经有回拉的迹
象。”
萧东楼接着道:“安言在临死的时候眼睛望着你,可是却用手做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龙尾曾经告诉过我是接头的信号。”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兰俊嫣笑道:“那我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萧东楼道:“哦?”
兰俊嫣道:“为什么龙尾没有告诉你,今晚我们的大当家也会来!”
窗外的一十八名龙翼子弟早已横尸。
六百多名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