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目瞪口呆,连呼痛都忘了:悬丝问脉,原来相思也会悬丝问脉,太好了!想当年呆头鹅受大师兄管得束手缚脚,死活不敢教我,甚时候我找个法子从相思手中套到这招,以后以游医为生专为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诊治奇门杂症岂不妙哉?
尽管我最拿手的是厨技,可是要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接近美人、与美人有肌肤之亲看来还是郎中更便利些。
“大用,痛吗?”由冰心痛地动作轻柔地揉拭着我腕上伤口,仿佛痛得是我不是他,气得我对他怒目而视:“废话,咬得这么深,你以为我胳膊废了感觉不到痛啊?”
真的,十颗牙印深深烙在上面,也相思都从没咬这么狠过。
而且——“由冰你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我这不是扭伤拉伤撞伤淤伤内伤,我这可是出血、出血耶!出血有你这么捏来揉去这种推拿治法的吗?首先得止血你懂不懂?笨蛋由冰,先给我止血啊——哎哟!”
我又痛又急直跳脚,由冰却无端端面上一红——他脸红个什么劲儿?我正纳闷间,由冰已头一低,毫不迟疑地朝我腕上伤口吮去。
“铮!”正在把脉的相思玉臂一挥,可爱的哥舒刀横亘在由冰的唇和我的手腕间。
我看着这诡异的场面直发傻,半蹲着的相思已直起腰,黑着脸走过来,一把将我从由冰手中扯过,不由分说先在我唇上小鸡啄米似地一吻,然后拖了就走。
由冰楞楞地看着,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无奈,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口中苦苦的,被相思和着唾沫渡了颗丸子过来,“咕噜”一声就滑下肚了。我咽了几次唾沫都消不掉那涩涩的苦味,不由有点恼火地道:“相思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想变成死人的话就乖乖闭嘴。”
此言一出,一直傻站的由冰全身大大一震,立刻回身蹲下去察看那小孩子的情况,我这才省起相思刚才好象只管把脉,其他似乎没做到什么,奇怪地问道:“喂,相思,那小孩怎么回事?”
“少管闲事。”
“喂喂,话不能这么说,万一我这么走了那小孩死在这儿店老板非诬我个‘利用米糠投毒’的罪名那我不是连对质都没有就被他黑了还得背个‘畏罪前逃’的名儿吗?这可亏得紧……”
“与你无关。”
“?啥?”
“我说,与你无关。”相思的声音忽奇怪地拔了个高,“他染上了瘟疫。”
瘟疫?也是,疫灾和水灾,两者一向焦不离孟、称不离砣,潮湿污秽的环境最易滋生病魔蔓延……“啊!”我再度惊叫,“完了完了,我被他咬了,那我不是完了吗?相思,看在你喜欢我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我啊……”
“闭嘴!”
相思显然生气了,我却无法理解他生气的理由,涎着脸再上:“相思……”
“吴大用你给我听着,你已经服下了我的药,如果不想死的话有多快给我走多快,有多远给我走多远,以最快速度离开疫区,只要不再形成重复感染,你这辈子除了傻死的之外目前我还数不出能有其他哪几种死法!”
虽然相思的话听起来不中听,但我总算松了口气:太好了,算相思有点儿良心……对了,刚才相思制止由冰帮我吮吸伤口中的血,是不是就是怕由冰吸了血后弄成交叉感染呢?由冰……咦,由冰没跟上来呢!
“相思等等,等等!”我眯着眼往后看,由冰似乎从地上抱起了那孩子,往楼里走去,只见得小福楼的门口他人影一闪——哇,那不等于自投死路?!
就这么放下由冰不管,万一他真的死得很惨很惨,天上神明一生气,非押着我应同年同月同日的誓,我该咋办?
“相思,”我小心翼翼地扯扯相思只剩半截的袖子,“你既然能够救我,你……救了那孩子了吧?”
“没有。”
死了死了,由冰这下死定了。
“为、为什么?你明明有这能力……”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在孔方门。”相思板着脸,波澜不兴,“一朝入孔方门,所有门规中有一条:绝对不允许做蚀本生意。”嗯,这规定不错,听起来是个有头脑、有前途的门派,要不哪天我看看能否借着相思裙带走后门加入孔方门。“违此规者,轻则废去全身武功、禁闭一生,重则剜去双目做有眼无珠之警示以儆效尤,甚至罪至凌迟。身为令主、门主,我更不能违规。”
门规有理,处罚却忒傻呵呵了些。如此说来加入孔方门本身就已经是一项具有极大风险的投资,本身就有蚀本可能,怎还能做到“绝对不做蚀本生意”?不过这时候和相思讨论什么“规矩因人立、因人废”要费的唇舌实在太久,我想了想,再次确认:“相思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雇你去救人,你就去?”
相思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从我头发丝打量到鞋面:“你打算做这个委托人?”
“这个你别管,你先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那好,”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由冰啊由冰,我这次的人情大得没边了,“那我就雇你吧。”
“你?”相思冷嗤出声,“你出得起?”
我平静地:“我可以把自己卖了。”
“你已经把自己卖了——你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
“我上次只是把身体卖给了你,”我继续平静地,微笑,笑得莫测高深,“而这次,我卖的,是心。”
第129章
“铛!”
哪个不识趣、不知机的专拣大爷我玩深沉之际来大煞风景地搅屎?!我张口待骂,迎上的却是由冰白着一张脸,唇色褪个一干二净,遥遥站在丈外,嘴唇嗫嚅着,张了张嘴,又咬住唇,说不出话来。
恼归恼,但那么憔悴、绝望的容色,我只在受伤的三师兄、相思身上见过,触到那花也似的容颜无端罩上一层灰蒙蒙的死色,我的心狗啃似的,一口接一口地疼,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把美人儿搂在怀里,温柔地抚平他脸上的所有悲哀和忧伤。
——不管他需要我做什么。
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我都说不清楚自己两只脚怎么挪的,晃晃神间,双手便自发自觉地将由冰紧紧搂在了怀里。
“由冰你怎么了?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揍他!”
“没,没……”
“你、说、谎。”
可怜的由冰,嘴唇抖得,连谎都扯不圆。
我忍不住将食指压在由冰的唇上,试图为他抚住他自己已无法控制的唇。
由冰的唇好冰。
由冰的唇抖得更厉害。
……好可怜……
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在我胸口荡漾我益发怜惜地沿着他的唇线轻轻描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诉?
——说到底,我始终坚持由冰应该站在阳光下。
阳光下温熙而笑的风华少年。
——但为什么眼前这位脆弱、青涩的由冰竟然会让我产生“大咬一口”的冲动呢?真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在由冰忍泪忍得辛辛苦苦的小脸上下死劲啃一口,啃到他大声哭出来为止,再一点点体贴地将他所有的泪舔干……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好象……喜欢上由冰了?
——难道我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变态”?
哎呀呀,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
被由冰抱的感觉挺好,抱着由冰的感觉也不错,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么一位备受依靠的男子汉……
不管了,美食当前,还是吃了再说!
我大大咽了口唾沫:“由冰,你放心,有我在……”啊,由冰半垂着眼帘、长长眼睫毛沾上水气的模样比他素日里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状不知可爱了多少倍!我舔了舔下唇,相准由冰失尽血色的颊,尽量以不让由冰察觉到危险的速度慢慢靠近:“我们是兄弟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放心,你兄弟我绝对会帮你,不会放你一个——呜,痛!”
哪个该死的扯我耳朵,扯得我呜呜呼痛。眼角余光扫过去——相思?!
相思紧咬下唇,脸色铁青,力道大得我“嗷嗷”直嚎:“相思轻些轻些,耳根子快裂了,呜呜,耳根子裂了,呜……”
不顺着相思的话,我怀疑以他心狠手辣的程度我耳朵真的会给他生生撕一个下来。我哭丧着脸就着他的力道把脑袋转正他:“相思你又唔……”
白云满地无人扫。
在我近两个月的色诱实战历史中,我逮着机会便诱惑相思玩亲亲,一方面藉此和相思谈条件换取好处,另一方面乘机练习技术——我要不断提升自己的魅力值,让相思再也离不开、放不下、舍不得我,这样才能达到玩控相思于掌中、让他对我有求必应、说一不二的目的。
再一方面嘛,自被相思下了药后,除了他之外,我还真找不出其他的亲亲对象。
——只有凑和了。
每次和相思打亲亲,每次境界都不同。每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窥其奥、荣登大雅之堂,到下一次时才发现原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过去的自己不过管中窥豹、井蛙观天而已。
这一次,也一样。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觉得,其实相思也是不错滴!(^^)
我被相思吻得乱七八糟、差点忘了自己是谁,正沉迷间,手中一紧,我莫名其妙的低头一看,衣角?再看去,哦,我左手搂着相思的腰,右手牢牢牵着由冰的衣角,这个画面……巨汗。
由冰正弯腰把他失手落地的剑捡起,似乎也才发现他衣角被我牵着,犹豫着要不要一剑斩下来,断个干干净净。
见我注意到他,由冰勉强扯了扯嘴角:“抱歉,打扰了两位……”他被什么噎着了,哽咽半晌才道,“我只是想跟来说一声,我……要留下,不跟两位同行了,真是抱歉,打扰了……”
由冰,别走!——我用力拽他衣角,用眼神挽留他:别走,我还有话没跟你说!
……你走了的话,我天大的人情,谁来领?
“呜!”相思你又咬我舌头!
“你不要忘了说过的话,我们成交。”说完,相思附带在我唇上死命再一口,然后再也不看我,转身,足尖轻点,朝小福楼掠去,只两下便没了影儿。
我捂着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咱办呢?我想说的话,咋说才能让由冰明白呢?
第130章
舌头被咬伤了,嘴巴被咬肿了,我还真没法子说话了!
我跳着脚直转。
由冰,拜托,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我诚挚的眼神、看到我单纯的热情、看到我的一片苦心了吗?拜托你不要这么难过不要这么绝望好不好?最重要的是别离开……你要离开的话,我白把自己卖给相思了,这可一亏亏亏亏亏亏到底了!
我急得加上嘴巴痛的,索性大声呜咽起来。
做势欲走的由冰僵住。
我委委屈屈地瞅着他:你走啊,你走嘛,呜呜呜呜呜……可怜我一番好心全让狗叼了,呜呜呜呜呜……
虽说进了江湖后我听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流泪的男人为世人所不耻,但没法子,在我看来对付由冰最好用的便是这条苦肉计。
我使劲眨眨眼睛,再眨,眼泪哗哗哗流个不停。
由冰你敢现在甩开我拍屁股走人的话,我要你做梦也会梦到我此刻的眼神,一辈子悔恨、一辈子愧疚、一辈子悔不当初、一辈子受良心谴责!……喂,犹豫什么啊,你那只手,那只手,别磨磨蹭蹭的,搭上来,快搭上来呀!
由冰那只右手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干不脆,明明已经举起了,伸到一半,眼见由冰叹了口气,又畏畏缩缩地缩了回去。
我索性一把抓住由冰右手往我肩上一放,顺势倒进由冰怀里继续哭,由冰直挺挺站着,挺尸似的。
我感慨:换第二由冰试试……果然由冰温良恭俭让五好青年!
不知今天犯了哪根拧……
这等老好人,他不想说的话,九头牛也撬不开口。敌我未明之前,我还是先哭好了,哭到由冰心软为止。
兵法有云:攻心为上。
我边哭边偷眼瞄由冰:怎么由冰还不心软啊?哭久了眼睛肿、嗓子哑的嘛……瞧刚才听我叫一声他那个紧张劲儿,这会儿咋就全没了呢?还有,你另外那只手长着不是为了摆着看的,摸摸我脑袋、帮我理理头发,风吹头发挠得鼻子痒痒的不行……
“啊——嚏!”
我粉没面子的鼻涕眼泪全喷在由冰前襟上,饶我心理建设得再完备也不由老脸一红,对上由冰略显惊异的眼神,我豁出去“哇”地哭得更大声。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你!”
那就不要放下——啊?
随着由冰干涩喑哑的话语,我骤然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第二由冰?!
我猛地推开由冰,捏住他下巴细细打量——没错,是由冰啊,如此澄澈、如此温厚、如此令人心痛的眼神,不是那个奸人所能拥有的。
然而为什么在由冰的怀中我感受到的那股抓住了就再也不放手的霸道、强悍与独占欲与在第二由冰怀中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明明知道大用你舍小我为大我的气魄与胸襟方乃我辈本色,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虾米?你在说虾米?我怎么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么伟大?不懂……不过最后那句我懂。我抬头全心全意地仰望由冰: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啊,明知道你这种鸡婆个性不可能放开他们不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去哪儿找那么好用的垫背去?)
“大用,我也知道大用你心痛我遭到全武林的通缉,一直希望能找个机会澄清事实、还我清白,就算这样你也不用做到这一步……”由冰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你付出的,是你这一生啊!”
没关系没关系,由冰你值得我这么拼命!(再说,卖一次和卖两次,好象差别不大吧……而且既能套牢相思又卖了由冰人情,这笔生意划算!)
“虽然知道行侠仗义乃我辈份内之事,虽然知道这次我们碰上了洗涮污名的最好机会,虽然知道贾兄医术通神、有贾兄相助赈灾救灾必能事半功倍……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是以‘卖’的方式为代价换来的这一切!”
他到底想说什么?我大惑不解,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呜,舌头迟钝,转不过来,一说话就咬到舌头,痛得我冷汗涔涔直落,“哇”一声继续哭。
——这次是真的。
“大用,别哭,别哭……”还好这次由冰不再傻站着,他象护雏的母鸡般,将我紧紧搂住,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在他柔声呵护下,好象……真的没那么痛了……
“我……应该放弃吗?”
“但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
几乎每晚我都是在由冰唠叨中入眠的,现在虽是大白天,然而听惯了他的唠嗑,睡意慢慢袭来。我抽噎着,脑袋一点一点,意识渐渐模糊。
迷朦中听得由冰温和的声音呢喃了一句:“良工心犹苦,红尘独卿卿……我不卿卿,谁来卿卿?”
有个怡人的温暖小鸟一样拍拍翅膀从我额上、颊上一掠而过,在唇上稍事逗留后,栖在了我鼻尖上。
羚羊挂角,人淡如菊。
第131章
相思为人阴险狡诈小气抠门过河拆桥上树抽梯一毛不拔睚眦必报,但终归有个好:他极好面子。
因为好面子,所以凡是他亲口承诺过的话根子,为了不砸招牌子,他都会卯上小命子。
就这点而言,相思办事,我放心。
这次尽管相思并非心甘情愿,但既然接下了单子,他和由冰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起早贪黑,连着五天下来我与他们打照面的时间不超过三柱香。
感觉不爽,超超不爽。
接连五天,我都被相思圈养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圈圈里。
不知相思怎想的,东挑西拣选了间民房把我扔里面后,面罩寒霜,当着我的面吩咐那两位慈眉善目的老大伯老大妈:“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许踏进这房子半步,也绝对不准他踏出半步;一日三餐、马桶草纸备足量放门口让他自取自用,他用完之后垃圾放在门口你们就收拾走、门口没料的任房里成猪圈狗窝也甭管;如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