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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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梅立雪-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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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姐姐,她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是因为她的娘亲以前就是歌妓……”
两人的愧疚感越来越深,浩轩察觉正轩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知道刚才的事触动了正轩内心的伤痛,于是打破沉默道:“去找她吧。”正轩长长的呼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清儿正坐在石凳上发呆,正轩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过去,说:“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清儿意外的回头,说:“你是,在道歉吗?”
“我听说了,你娘的事,”正轩坐在她旁边,继续说:“其实我们挺像的。”
清儿不解。
“我小时候,总和别的皇子打架,因为他们笑话我的母妃,”正轩笑了笑,回忆起了往事。
原来,正轩的母亲原是宫中小宫女,生下正轩后才被封为妃子。那时皇后育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为太子,而正轩是三皇子。皇兄们总欺负正轩,还嘲笑正轩的母亲是麻雀变金鸡,但永远也成不了凤凰。他知道嫔妃们都瞧不起他们母子,而母亲的委屈的眼泪更让他心疼。在他六岁那年,太子与二皇子染上天花,相继夭折,皇后伤心过度,不久也撒手人寰。正轩被立为太子,而他的母亲也成了宠妃。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母亲却难产而亡。正轩还未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恢复过来,皇上却又册封陈怀之女陈蓉为淑妃,众人以为日后淑妃若是诞下龙子,正轩的太子之位必定要让出来的。从那时起,他一直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虽然宫里表面上人人尊他为太子,其实暗地里都议论他的母亲。伤心难过时,都是浩轩在身边支持着他,不是把他当太子,而是当作兄弟。
知道这些后,清儿对正轩亦多了一分尊敬,原来,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是不知人间忧愁的纨绔子弟。但是,她却给正轩描述了更为惊骇的一幕。
清儿的母亲曾是京城一家酒楼的歌妓,才子迷恋佳人的琴音,佳人仰慕才子的才华,于是父亲为她赎身,成为他的续妻。家中有三位兄长,与清儿同父异母,他们也取笑清儿是歌妓之女。一日清儿哭着质问母亲当年为何不顾廉耻去做歌妓,为此伤了母亲的心,而父亲也第一次打了清儿。几日后,父亲将清儿送到了育才馆,告诉她十天后接她出来便离开了。那是专门训练歌妓舞妓的地方。在那里,清儿结识了两个好姐妹,她们都不能用以前的名字,都被改成了花名,一个叫雨菊,九岁,半年前被父母卖到这,另一个叫文竹,十二岁,已经在里面两年了,而清儿,七岁,父亲把她送进去只是要她知道歌妓是怎样生活的。她们整天被逼着学歌舞,练琴瑟,学不好就是打。雨菊人老实,反应慢,虽然很努力,但每天挨打最多,身上处处伤痕;文竹聪明但性格倔强,从不低头,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绝说一句软话。清儿虽年龄最小,但继承了父亲善良机智的秉性,她大胆的劝说雨菊和文竹逃跑,没想道,她们都同意了。三人自以为有周密的计划,可三个幼稚小孩虽然成功逃出了大门,却没能跑多远就被追了回去。一顿毒打自然是免不了的,馆主吩咐,关到柴房,先饿上几天。文竹不喊疼,也不说话,清儿因为没能救出两个姐妹而哭,而雨菊害怕,一直哭到昏死过去。柴房里没有水,清儿使劲掐她的人中才令她睁开眼睛。雨菊说:“我再也不逃了,我以后要挣好多钱,为自己赎身,也帮你们赎身……”
说到这里,清儿泪如泉涌,因为,雨菊没能熬过去。虽然事隔十五年,清儿依然满心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雨菊。
正轩轻轻拥她入怀,什么也没有说,给她可以依靠的肩膀胜过一切言语。两颗心,因为悲伤的回忆而冰释前嫌,成了可以互相安慰的朋友。

第五章 离开王府

端午佳节,皇上为广施皇恩,将带领群臣与民同乐。众人为一瞻龙颜,戌时未到便已早早等候在皇城门口。镇安王府侍从们也得到外出的允许,倒显得王府冷冷清清。清儿素来不喜喧闹,独守清幽。待三更过后,众人入眠,清儿才悄悄出门。大街上,已杳无一人,屋檐下灯笼如珠,比往年更明亮。地上满是纸片,是人们留下的灯谜。清儿拾起几张,觉得有趣,干脆蹲在地上一张张细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清儿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花容失色,抬头看见浩轩,才定了定神,起身笑道:“方才人太多,我怕抢不到灯谜,只好这时候出来过过瘾。”
与民同乐戌时便已结束,但之后皇上在御花园宴请皇亲国戚,浩轩陪着爱玩的正轩闹到此时方回,因为喝了不少酒,便想一路走回去,醒醒酒。浩轩有些醉了,用力一跺脚,周围刹起一阵狂风,将地上的纸片卷起,挥手擒住一张,念道:“落花满地不惊心。猜晋人名。”
“谢安。”清儿不假思索的答道。
浩轩挥臂又来一张:“不知春去几多时,只愿与君同渡。四字俗语。”
“忘年之交。”清儿笑了笑,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张,念:“日暮雁阵斜,猜一字。”
浩轩思索片刻,答:“日暮为夕,雁阵成人,外字是也。缓行芳草得归迟,词牌名。”
“探春慢。人面不知何处去,杜甫诗目。”
浩轩皱起眉头,说:“《佳人》?”
清儿摇摇头,说:“猜不对可是要受罚的。”
“《恨别》?”
清儿笑道:“是《留花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唐代诗人崔护,举进士不第,清明日,独游都城南,见一庄园,因酒渴,扣门求饮,遇一女,怀水命坐,女独倚小桃斜柯伫立,意甚厚。及来岁清明,崔忽思之,径往寻觅,门墙如故,而已锁扃,崔怅然若失,故题诗于门边的墙上。谜面截取此诗的第三句,以章旨法入谜,激动下句:‘桃花依旧笑春风。’并牵动此诗诗意;既然是人面杳然,而桃花依旧,门墙如故,但已锁扃,岂不是只留下桃花与门墙吗,亦即‘留花门’。”
浩轩佩服不已,道:“甘愿受罚!”
清儿叹道:“可惜没有酒。”
浩轩环顾四周,说:“马上送来!”语毕纵身跃上屋顶,隐身其后。清儿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酒楼门前。一会儿功夫,浩轩便抱着两坛女儿红回来。
清儿笑道:“原来将军还是梁上君子!”
浩轩笑笑并不作答,猛喝一大口酒,盘腿坐在地上,说:“再猜!”
两人从三更猜到了五更天,直到把地上所有灯谜猜了个遍。
浩轩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街头巷口,而身边人来人往。他立刻站起身,却丝毫不记得怎么回事。
“你醒啦?”清儿还坐在地上,一脸疲惫。
“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儿无奈的说:“你昨晚喝多了,我背不动你,只好把你拖到这里。你偷了酒楼十多坛酒,我怕他们发现追过来,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浩轩这才想起来,觉得有些尴尬,说:“我留下酒钱了。回去吧。”
几日后,浩轩回到王府,正轩早已在书房等着,一见面便抱怨道:“大将军真是忙啊!连府上丫鬟都忙,我来这半天了,连个上茶的人都没有!”
浩轩却正色道:“我有正事和你说。皇上说要为你配几个贴身侍卫,我帮你选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到教练场看看。”
“我知道。老头子担心我成天溜出宫玩疯了,想找几个人管着我,还要随时向他汇报我的行踪。”
“你也该收收心了。皇上年纪大了,自然会担心你日后能不能继承大业。”
“不能又怎样,有本事再生个皇子出来!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将军帮我吗?”
浩轩拿他没办法,知道正轩心里还记恨皇上对他母亲的薄情,只好由他胡闹。
终于有人送茶进来,正轩怒道:“这么半天才想起给我送茶啊?清儿哪儿去了?”
“回太子爷,今日是清儿姑娘诞辰,姐妹们都在为她庆生呢。”
正轩迷惑的看了浩轩一眼,浩轩摇摇头,表明自己也一无所知。两人决定看看去,便让小丫鬟领路。
远远的便听见了姑娘们的欢笑声,她们聚在小亭里,或嗑着瓜子,或吃着小点心。清儿坐在其中,身着素衣粉衫,衬着清秀笑脸,比平日多了几分娇媚。忽然发觉正轩浩轩盯着自己,清儿有些羞涩的起身相迎。
小玉知道清儿与他们关系不错,大胆问道:“太子殿下,少爷,这是姐妹们亲手为清儿姐姐缝制的衣服,好看吧?”
正轩笑道:“不错。只可惜你们不曾告诉我,不然我一定带着大礼前来祝贺!”
浩轩却依然不动声色,看着清儿,平淡的说:“出去走走吧。”不等回答,便往外走去。
“你有想要的物件吗?”正轩问道。
清儿摇摇头:“吃的饱穿的暖便已足矣。”
“那有想做的事吗?比如,好玩的?”
清儿想了想,说:“读古人诗赋时,总羡慕他们泛舟作赋的情怀。如果可以,我也想试试。”
三人来到紫禁城城外的护城河-俗称筒子河,正轩找到船上酒家,正欲包下整条船,清儿却阻止道:“我想坐那条船!”她指的是一条普通的渔船,连船篷都没有。
“那太小了,三个人再算上渔家,我怕它承受不起。”
“如果,不要渔家呢?我想自己撑船。”
“你?就你那小细胳膊能撑的动吗?”
清儿笑着指指船上,原来浩轩已经将小渔船买下,打发走了渔家,正在拔起竹篙准备出航。正轩站在船尾,手里拿着竹篙,卖力的撑着船;浩轩躺在船头闭目养神;清儿端坐中间,听着潺潺水声,闻着水草的鲜味,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温柔,倍感惬意。
“想出好诗赋了吗?”正轩大声喊道。
清儿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慢慢走到正轩身边,说:“没有。不过我想撑船。”正轩正好觉得手臂酸疼,于是将竹篙递给清儿,自己坐下休息。清儿从未坐过船,更别提撑船。由于清儿胡乱撑着竹篙,船身开始左右摇晃。正轩刚要站起身接替清儿,水流突然变急,船晃的越发厉害,正轩又跌坐回去。
清儿慌了,喊道:“我不撑了……你快过来!”
正轩爬过去接过竹篙,用力撑竹篙想把船稳住,结果用力过猛竹篙从中间断裂,沉入河底。浩轩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发现情况紧急,忙拆下一块当凳子用的木板趴在船舷用力划着。正轩也想效仿,结果心急的他再次用力过猛,不但拆下了木板,连船身也被撕裂了。湍急的河水迅速涌进小船,正轩情急之下拿起老渔家留在船上的斗笠盛水,想把船上的水舀出去。那斗笠已是破旧不堪,每次盛上的水都能漏出大半。看着正轩卖力的样子,清儿忽然想起了竹篮打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轩气不过,停下手里的活,咬牙切齿的说:“都是你闯的祸,你说该怎么办?”清儿却忍不住笑,用手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船里的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船很快便会沉下去。浩轩抽出剑,说声小心,然后挥剑砍去船的两舷。正轩拽着清儿跃到空中,浩轩趁机将船底翻了个身,于是船底就成了张木筏,漂浮在水面。三人站在“木筏”上,只能顺水漂去。
许久,他们才遇上打渔船,将他们送回岸上,只是,他们已出了京城。若不是在驿站买到马,恐怕深夜也回不去。回到京城已近黄昏,他们所不知的是王府上下早已炸开了锅。镇安王爷在王府大门前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他们回来,怒气冲冲的跑过去,吼道:“你们到什么地方鬼混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啊?皇上等你们半天了,还不快点进宫去!”
正轩浩轩料到必有大事,否则一向温和的镇安王爷不会发这么大脾气,于是调转马头要往皇宫奔去。刚跑出一丈远,正轩突然勒住马,走到清儿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只细长的木匣,递给清儿,说:“寿礼!”然后策马而去。
打开木匣,是一枝金簪,镶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清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感动。刚进府门,就被赵妈拦住:“跟我来,夫人有话问你。”清儿疑惑的跟她去了。刚进屋子,清儿便知不会有好事,夫人铁青着脸,问:“你今天去哪了?”
清儿小心答道:“只是出去走了走。”
“和太子、少爷一起吧?”
“是。”
夫人冷笑一声,问:“他们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他们陪我庆生。”
“我做寿他们都没这么尽心,为何偏偏对你这么好?”
“他们,把我当朋友。”
“朋友?哼哼,你只不过是个下人,他们怎么会把你当朋友?说,是不是你引诱他们?”
清儿吃惊道:“夫人,我并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还敢狡辩!有人亲眼看见你和太子搂搂抱抱!我可告诉你,太子和少爷不久就要大婚了,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夫人,他们大婚,我为他们高兴。只是我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请夫人不要相信道听之言……”
赵妈插嘴道:“什么道听之言,就是我亲眼看见的,你和太子,就在后花园石凳边上……”
清儿不知该如何解释,心想那就随她们怎么想吧。谁知夫人又说:“你给我跪下,认个错,发誓永远不再靠近太子和少爷,我可以放过你。”
“我可以不靠近他们,可是我不能为我根本没做过的事认错。”
“还嘴硬!给我跪下!”
“我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绝不会跪别人。”
“你……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离开王府!现在就走!”

第六章 百褶画筒

从皇宫出来已是亥时,正轩浩轩接到皇帝密令,微服前往应天府等地,查清税银剧减缘由,情况紧急,明日一早动身。浩轩心里清楚,这只是皇上希望正轩能借机立下大功,日后才能权服天下。
习惯的走向书房,却看见小玉焦急的在那等候。
“少爷,您可回来了。清儿姐姐被夫人赶走了……”
浩轩大惊,忙问缘由。小玉将事情经过详细复述后,哭道:“本来清儿姐姐一直在这等您,说要和您道别,可是,刚才赵妈过来,非要她走不可。这外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清儿姐姐能去哪……”
“你去睡吧,我去找她。”
浩轩跑遍几条大街,都不见人影。心想,也许她住店去了。正要往回走,却看见一个人影从一条胡同口走出来。是清儿,她的眼睛上绑着丝巾,伸出双手摸索着前行。眼看她就要撞上街旁的小摊了,浩轩忙大喊一声:“清儿!”冲过去一把拉住她,问:“你怎么了?”
听出是浩轩的声音,清儿解下丝巾,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看见她的眼睛依然有神,浩轩才放下心,说:“你蒙着眼睛做什么?”
“我爹常说,若遇难处,不知前路,不如蒙闭双眼,以心探路,亦即置之死地而后生。闭眼思索,能理清思绪,打开心窍。”
“那你打算去哪?”
“虽然家中还有三位兄长,只是不与我同心,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过我爹生前几位挚友,对我关爱有加,我想去投奔他们。”
“在京城?”
“梧州府苍梧县。在广西东部,处西江、浔江、桂江汇合地,‘遥连五岭,总纳三江’指的就是苍梧,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民风淳朴,是个好地方。那位伯父,还是东汉士燮后人。”
“从京城过去,快马加鞭也得好几个月。”
清儿笑笑,说:“来日方长,何须快马?游山戏水岂不更妙?”
“江湖险恶,你如何应付?”
“我从学步起,就跟随我爹游历四方,多次陷于险境,几乎丧命,可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多次听清儿提起她的父亲,浩轩满是疑惑:“听你说来,你父亲,并非常人。”
“他在我心里是圣人,”清儿的语气满是钦佩和尊敬:“饱读诗书,万事皆知,嫉恶护贫,不顾生死。不管我怎么努力,也不及他一分一毫。”
清儿不愿多说,即使十分好奇,浩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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