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到篝火旁继续欢庆,正轩浩轩谁也不说话,退到一边喝闷酒。
浩轩不经意回头,发现清儿已融入尧衍族,不见了踪影。虽说尧衍族人待清儿如亲女,在清儿受过这么多磨难后,浩轩绝不会允许清儿离开他的视线,他站起身,绕着整个空地转了一圈,依然没有看见清儿,同时不见的,还有族长。正轩浩轩立即四处寻找。
此处的房子构造相似,正轩浩轩几乎迷失。浩轩跃上一座房顶,发觉南处一间屋子比别处多点了几支火把,心中疑惑,便往那儿奔去。走近了,发现屋门口有人把守,屋子里似乎有内力涌出的气息。正轩浩轩悄悄绕到屋后,想从窗户看看清儿是否在里面。然而,这石头屋子居然没有窗户,两人无奈,轻轻跃上屋顶。这屋顶是由茅草铺成,两人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缕草叶,正要往里看,却突然飞过来一把骨刀,两人忙闪开。
“你们在干什么?”曼顿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跳下来。
“你们鬼鬼祟祟在村子里转了半天,到底想干什么?”
正轩解释道:“我们在找清儿。”
“难道我们还会害了清儿小姐不成?你们朝廷中人个个自私自利,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照顾清儿小姐?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接近她的吧?”
正轩怒了:“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们到底把清儿藏哪儿去了?”
“想知道?打赢我再说!”曼顿又一次出手。正轩只好接招。
浩轩只在一旁观战,忽听得屋子里一阵慌乱。门被重重的踢开,出来一位老夫人,她怒不可遏的骂道:“要死到别的地方死去!别在我这撒野!”
曼顿立刻收手,恭恭敬敬的垂手立在一边。浩轩趁机瞥了一眼屋里,却看见清儿被一位带着面具、胸前垂着花白胡子的老者扶着,老者的白胡子被血染红了一半,清儿的嘴角还滴着血!浩轩冲过去将清儿护在怀里,冷冷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门口的老夫人怒道:“要不是你们在外头闹事她也不会这样!”
正轩浩轩不信任的盯着周围三位性格古怪老人。
族长还是呵呵笑着说:“你们三个真是心有灵犀,你们能知道清儿有难,清儿可以感应到你们的存在。我们只是在帮清儿疗伤,可你们突然闯入让她分心了,所以她无法控制我们三人运入她体内为她驱散淤血的内力。”
“她体内还有淤血?”正轩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经过神医的医治,清儿已经完全康复。
“不但有,而且危及性命。”族长不紧不慢的说,“旧血未去,又添新伤。”
“到底……什么意思?”正轩睁大了眼睛。
“她在多年前便受过极重的内伤,而不久前胸口又被利器重创,我们只能强行打开她体内脉络,将淤血逼出。”
“那她现在怎么样?”浩轩看着昏迷的清儿,十分不安。
“暂时死不了!”老夫人一脸不满,似乎对周围每个人都恨之入骨。
族长笑道:“淤血大多被逼出来了,只是她这一分心,我们三股内力伤着她了。休息一晚便会无碍。”
正轩浩轩在清儿身边守了一整夜,既是担心她的安危,也是担心不知还有几个夜晚可以这么守着她。
次日清晨,浩轩一睁眼便发现,清儿已不在屋里。立刻叫醒正轩,两人奔出屋子,却看见清儿系着围裙,像个农妇似的在不远处喂鸡。
看见两人出来,清儿走回来,说:“我们下午再赶路,上午我带着你们在村子里转转,看看他们的生活。”
清儿看起来气色比以前红润多了。一盆清的能数出米粒的粥,一碟野菜根腌制成的咸菜,这便是族长招待贵客的早饭。用过“早膳”,三人便到了田地间。族里的男人们正在开垦荒地,满是岩石的土地连工具都不能用,只能用手将石块挖出运走;妇女们在山坡上仔细挑选着能吃的野菜。
正轩看不下去了,说:“村子里生活这么艰辛,朝廷的救济粮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朝廷早就把这个地方忘了,怎么可能还有救济粮送来?再说了,即使有,他们也不会要的,经过那次的事,他们对朝廷已经恨之入骨了。”
回村子的路上,经过一间小屋,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三人站在窗外,看见戴面具的老人正拿着书授课。
“他的脸怎么了?”正轩问。
“他叫达约,是族长头曼的弟弟。当初就是达约伯伯最先得病,官府派来的大夫说,要将他烧死,以绝后患。官兵们不顾族人阻拦,执意将达约伯伯养病的小屋点燃。这惹火了族人,他们与官兵打了起来,又奋力救出达约伯伯,可他的脸还是被烧毁了。”
正轩更加内疚,彷佛是他下的命令,“昨晚脾气暴躁的老夫人,是不是也受过刺激?”
“她唯一的儿子在那时与官兵的冲突中丧命了。”清儿轻声说,“除了亲身经历过的尧衍族人,谁也无法感受当年之事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
正轩内心沉郁至极,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无法忍受是朝廷毁灭了这个部落的事实。清儿理解他的感受,告别众人,三人匆匆上路。
忍了许久,浩轩才说服自己与清儿说话:“听族长说,你以前受过伤?”
清儿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沉默了一会儿,方说:“过去的事,已经无碍了。”
浩轩不再追问。又赶了几天路,终于,要到应天府了。
第二十二章 五梅义盟之甄荀义
库银被盗后,应天府全城戒备,对进出城门的所有人严格盘查。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真巧啊!”前面突然有人回头打招呼。
又是甄荀义!清儿没想回答,倒是正轩不满的说了句:“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到处都能遇见你!”
甄荀义干脆走到后面与清儿一块儿站着,说:“你到开封做什么?”
正轩浩轩因是密使,只说是到应天府游玩。
甄荀义看着清儿,笑笑说:“虽然很冒昧,可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们三位是什么关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和两个大男人一路游玩至此?”
清儿平静地说:“别的姑娘不敢出门是怕找不着婆家,反正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嫁不嫁人无所谓。”
“不要总是这么冷淡,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的。”
清儿看着前面一直盯着自己和甄荀义的姑娘,忍着笑说:“你这算不算沾花惹草啊?”
甄荀义顺着清儿的眼光看见寒妹满是醋意的脸,有些落寞的说:“其实她还小,我不想孤军奋战,为什么你不愿回来帮我?”
清儿别过脸去,说:“我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要再缠着我了。虽然我脾气好,但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饶你!”
甄荀义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抱歉”便走回寒妹身边。清儿看着他的背影,也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在客栈住下,正轩浩轩便出去打探消息,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清儿不要独自外出。实际上,他们前脚出门,清儿后脚便从客栈侧门出去了。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要找之人,氏月,是尧衍族族长最小的弟弟。许多年前,他因忍耐不了族里的贫寒独自离开,在应天府为人算卦谋生。
清儿扣响门环,应门的是一个束发孩童。
“你找谁?”他用稚嫩的眼神打量着清儿。
清儿俯身看着他,说:“我找神算子氏月伯伯。”
“氏月爷爷早就不替人算卦了,他不会见你的。”
清儿取出一封信,说:“你先替姐姐把这封信送进去,我在这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出来说:“爷爷请你进去。”
进了屋子,一位老人正独自下棋,他头也不抬的问:“你是清儿?”
“是我,氏月伯伯。”清儿恭敬地说:“是头曼伯伯让我来找您,他说我的伤只有您能治好。”
他放下棋子,握住清儿手腕,慢慢将内力输入清儿体内,突然说:“你习过武?”
清儿微微一愣,说:“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后来受了重伤,为了保住性命封了脉络,也就不能再运气用功了。”
氏月闭着眼睛,慢慢说:“你的脉络被我的兄长们打开了,可是因为被封太久,你的身体不适应了。”
“是触动旧伤了吗?”
“脉络被封后,淤血集中于胸腔,而你不久前胸口被利器刺伤,正好打破了淤血和身体多年来的平衡。淤血被逼出后,封存已久的内力复苏,我能做的,就是将你体内紊乱的内力推回它们应属之地。”
回到客栈已近黄昏,正轩浩轩并未回来。独自吃过晚饭,在房里按氏月所授之法自行运气疗伤。直到亥时,正轩浩轩方回。清儿忙问查到什么线索了。
“此次库银被盗,确实是五梅义盟干的。”正轩喝了口水道,“我们到银库看过了,他们计划周密分工明确,一些人与看守的官兵交过手引开注意,另一些人负责打开银库大锁,还有一些搬运库银,这些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但是衙门立即封了所有城门,他们无法将银子运出城去。盗贼乔装成商人,携带密信出城,企图往五梅寨搬救兵,结果被官兵搜出,这才抓了他们三人,其中一个似乎还是个重要人物。”
清儿有些意外,按理说五梅之人是只抢不义之财,盗官府库银并不符五梅义规,于是问道:“那被抓的人承认了吗?”
“没有,即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开口,这贼还真有骨气,如若能为朝廷所用,倒也是个人才。不过他们到底能把库银藏在什么隐蔽之处,居然翻遍全城也找不出来。”
“你们见着他们了?”清儿疑惑,不是密使吗?
正轩解释道:“既然查明确是五梅义盟所为,我们当然得帮忙追回库银了。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钻进来了。”
清儿虽好奇,但也不便打听。次日,清儿上街,却听得大街小巷人人议论,说是明日午时一刻将问斩盗库银之贼,清儿这才明白正轩所说天罗地网,原来是利用五梅义盟的骨气,以问斩为幌子,想引他们的同伙劫法场,从而抓获更多盗贼,只要有一人受不了严刑逼供,他就会说出库银所在。
劫法场,他们一定会去的。盗库银可是死罪,也就是说,他们都会去送死,清儿心中不忍,她无法在知道这些后装作无动于衷。她奔走于应天府各处,她要找到他,阻止他,不想让他去送死。
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相识的身影,清儿一把拉住她,问:“甄荀义呢?”
她甩开清儿,怒道:“你怎么还缠着我荀义哥?我荀义哥才没工夫理你!”
“带我去见他!”清儿急道。
“你真不要脸!我说过了,他是我的未婚夫,你离他远一点!”她扬长而去。
清儿无奈,只好悄悄跟踪她。眼看她进了一座大宅院,门口挂两盏贴着“刘府”的大灯笼。清儿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半个月前,甄荀义绑了清儿。清儿醒来时便发现身在城外的树林里。
“你醒了?”是甄荀义。
“你就为了个银饰劫持我?”清儿没想到,他居然做这么卑鄙之事。
“不仅仅为了银饰,”甄荀义笑笑,说:“你认识梅婆婆,你昨晚说谎了。”
“我真的不认识她。”
“她是我师傅,这么多年待我如亲生儿子,如今她病入膏肓,只想再见你一面。”
“你认错人了。”
“师傅说,只有你能帮我们……”甄荀义突然警戒的站起身,对其他人使了使眼神。众人均把手放在剑上,仔细听着周围动静。突然,八九个黑衣蒙面人直挥剑对着清儿刺去。甄荀义一手护着清儿,一手挥剑御敌。那几人看不是甄荀义他们的对手,其中一个往受伤的同伴身上施了毒针,独自逃离。甄荀义他们不敢在原地久留,留下字条给正轩浩轩便往青溪龙王庙去了。
“什么人要杀你?”到地方后,甄荀义马上问。
清儿摇摇头,说:“刚才谢谢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能放我走了吗?”转身就要离去。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儿有些恼怒。
“五梅义盟的人!”甄荀义观察着清儿的神色变化。
清儿确实愣了一会儿,说:“五梅义盟可是反贼,你就不怕我到官府揭穿你?”
“你不会,因为你和我一样。”
“我说过我不是……”甄荀义突然将清儿拉到怀里,侧身躲过一枝箭。
又是黑衣蒙面人,可这次却来了白天一倍多的人。甄荀义依然护着清儿,可对手太多,仅凭甄荀义和三个手下根本挡不过来,甄荀义甚至替清儿挡了一刀。清儿忙从怀里取出解毒丸让他服下。此时有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想必是正轩浩轩到了。黑衣人见势不妙又一次毒杀受伤同伴逃之夭夭。甄荀义他们不便与官兵打交道,便让清儿躲在庙里,他们前往清溪镇。
“你在这里做什么?”甄荀义的声音把清儿吓了一跳。
清儿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别去!”
甄荀义莫名其妙的问:“什么别去?”
清儿深吸一口气,干脆的说:“劫法场!这是他们设下的网,等着你们往里钻。”
甄荀义意外的看着清儿,问:“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总之你别去。”
“为什么告诉我?”
“算是报答你以前的救命之恩,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清儿有些底气不足。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去!”甄荀义斩钉截铁的说。
“要救他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不一定要劫法场,去了只会把你自己的命搭进去……”
“那可是林长老,是寒妹的父亲!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受不了严刑拷打,”甄荀义有些激动,说:“现在的五梅义盟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什么力量。林师伯是想帮我才偷库银的,他们都想让我成为能重振五梅义盟之人,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恨我自己这么无能,连师父想见的人都找不到。现在大家都在看着我,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要是死了,那五梅义盟不是更无人了?”
甄荀义有些自嘲的笑笑,说:“我只希望与你同名的那个人能听说这里发生的事,希望她能回到五梅寨,师傅说她才智过人,也许,只有她能重振五梅义盟。”
“你好自为之吧!”真是意气用事,清儿不想再劝说,转身离去。
第二十三章 亮明身份
正轩浩轩又是深夜方回。布下严密法网,只待大鳖入瓮,正轩为明日之事兴奋不已。若能追回被盗三百多万库银,朝廷上下必对他刮目相看,他也就不用担心宫廷内外的闲言碎语了。
次日一早,正轩浩轩便已出门。清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法场看看。离午时一刻还有一段时间,可街上挤满了人。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多人热衷于看人头落地的惨景。几个城门都有重兵把守,法场周围几条街更有官兵巡逻。法场周围忽然多了许多小摊,想必,应该是准备劫法场之人。清儿走进附近一家茶楼,可店家不让上楼,清儿正疑惑,却听得上面似乎传来正轩的声音:“你们听好了,箭头浸过麻药,射时要避开他们的要害,我们要抓活的!”
清儿只好离开,忽然看见甄荀义,他已乔装成菜农蹲在路边,虽穿着破旧的衣裳,可也难掩英气。甄荀义抬头看见清儿,轻松一笑。
清儿走过去,蹲在他的菜筐面前,细细挑着里面的菜,轻声问:“有把握吗?”
“没有。”甄荀义简洁答道。
清儿不可思议的抬头盯着他:“你自己送死也就算了,为什么带上其他人?”
甄荀义强装轻松道:“我倒想一个人去,可弟兄们比我还上心,有难同当才是五梅义气。”
清儿叹口气,说:“不要在法场动手,他们在周围布下了弓箭手,也不要马上出城,各处都有重兵把守。”
甄荀义意外的看着清儿,说:“好,我听你的。”然后起身挑着菜筐重新部署战略去了。
午时一到,三名犯人便被押往法场。路两旁满是围观之人,清儿在人群中看见了正轩浩轩,也看见了甄荀义和他的弟兄们。再过两条街就是法场了,该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