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梅立雪
作者:白酒
第一章 情缘初现
踏进书房便一眼瞥见书桌上的一抹绿色,是一支万年青,挺立在一只普通简单的白色瓷花瓶中,倒也给严肃的书桌添了一丝生气。一转身,窗外的花香蝶舞沁人心脾,朱浩轩忍不住疑惑自己为何从来不曾察觉原来书房里还有这么一扇窗户。等等,这些都是谁弄的?谁私自进了书房?
这时,父亲的老仆凡叔走来,说:“少爷,王爷在上堂,要见您。”
朱浩轩,镇安王朱闲之子。因与当今太子朱正轩同年同月同日所生,自小常在宫中与太子一同读书习武,深得皇上赏识,年方二三,已是锦衣卫副统领。
镇安王爷是当今圣上之兄长,忠君忠国,每日对儿子的训诫是例行公事。浩轩昨日陪同皇上太子狩猎此时方回,疲惫不堪,终于听完父亲训诫,便走回书房休息。刚迈进一条腿便愣了,一陌生女子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那女子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正迎上浩轩诧异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说:“你回来啦?我叫清儿。张妈家里有事,这几天我会整理书房。”说完欠了欠身,轻盈地离开。
原来是丫鬟。可似乎从未见过她,想到这,浩轩心里忍不住笑起来:自己整日在宫中,何曾留意过家里的人?不过这丫鬟,虽说貌不惊人,但言行举止清吟大方,毫无谦卑之色,的确从未见过。而书桌上翻开的是……居然是《文始经》!这是道教三经之一,在如今儒学当权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问津了。伊太傅认为道学在许多方面对掌权者有警戒作用,但也只传授《道德经》与正轩、浩轩。而一个丫鬟,却能看懂?想把书放回书架,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书架——原本随意摆放的书被整齐的归类,不同类别间放着一块方木,方木上写着:政、兵、文、礼……难道,这些都是刚才那丫鬟整理的?几百本书,内容繁杂,她怎么能整理得这么有序?这一惊,非同小可。
此时,清儿端着一杯茶进来,发现浩轩拿着书,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未经允许便私自改变书的摆放位置还请原谅,我只是觉得这样找起书来比较容易。另外,窗户开着能驱散书房的纸卷味,也比较明敞……”她顿了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花园左侧的厢房,又说:“我住那儿,有事喊我就行。”然后径自离开。留下浩轩独自纳闷:她到底是不是丫鬟?和自己说话不用尊敬的语气,眼神里似乎还有一股傲气。随手托起茶杯喝了一口,今天这是怎么了?连杯普普通通的茶也觉得比以往清新爽口。
第二天,浩轩睡到辰时方起床,给父母请安过后便往书房去了。而清儿,又在看书。她并未察觉浩轩的到来。浩轩意识到自己会打扰她,于是悄然转身。走到拐角处,却又疑惑:为什么会因为打扰她看书就离开?到底谁是主人?浩轩无奈的自嘲一翻却又不忍回去,只好走回卧房。他虽已不小,但与太子二人立志要成为有用之人,故一直反对早早成亲。浩轩生性沉稳冷静,除了自己的母亲外,清儿是他第一个正眼看过的女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浩轩猛然想起下个月挑选新人进锦衣卫的折子未拟好,不得不去书房。未等进门,迎面飞来一个杯盖,浩轩敏捷的伸手接住,无奈道:“你小子又偷溜出宫!”
太子正轩正坐在太师椅上,双腿架在茶几上,悠闲地转着手里的茶杯,道:“我都求父皇好几次了,可那刻板老头就是不答应让我们出去走走,唉,注定这辈子要闷死宫中了。”作为太子,总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繁文缛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次偷偷出宫,都把自己放纵得跟无赖似的。
果然,正轩飞起一脚把旁边的矮茶几踢向浩轩:“陪哥玩玩!”浩轩反踢一脚:“叫我一声哥先!”虽说正轩先出生几个时辰,但他从小调皮爱玩,看起来浩轩倒更成熟,于是连皇上都开玩笑说应该浩轩当兄长,为此正轩很是不服。二人正打得难分难解,清儿却突然进来。一只凳子飞向她,随着一声惨叫和杯子破裂的声音,浩轩、正轩方知道伤着她了。浩轩忙冲过去,扶起清儿问她伤的重不重用不用看大夫。清儿依然微微一笑,说并无大碍,将杯子碎片拾起后一瘸一拐的走了。
回过头,正轩用一种狡猾的眼神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说:“什么时候冷酷无情的锦衣卫副统领变得这么温柔了?”
浩轩并不搭腔,正轩却不饶他:“不如宫女漂亮啊!也没宫女懂规矩……”浩轩适时泼了盆凉水:“回宫去!”正轩只好陪着笑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态度该热情点吧?”浩轩忍不住笑了:“十天有六天都偷溜出来,就不怕我告密去?”正轩反笑道:“要是没有你副统领的帮忙,我有那么容易出来吗?告密去吧,大不了咱哥俩一起受罚!”
二人正打算出去喝酒,一小丫鬟送了两杯茶进来。她叫小玉,五六岁就被卖进王府,十年了,在茶水房做事,有时也给浩轩送茶。“少爷,清儿姐姐伤着腿了,您要是有吩咐就叫小玉。”正轩本已站起身,听见这话却一屁股坐下,依然带着狡猾的笑:“她伤的严重吗?”小玉直视着正轩:“回太子殿下,清儿姐姐左腿小腿青了一大块,不过她正在用药敷。”“那,她和你们少爷关系不错吧?”
浩轩被茶呛了一口,咳的脸都紫了。正轩得意的笑着,接着问:“你叫她姐姐,是不是因为她有特殊身份?”浩轩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正要大骂正轩。小玉却突然两眼放光,激动的说:“清儿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她读过很多书,知道很多事,懂得很多道理。她总跟我说虽然我们是丫鬟,可我们并不是低人一等,不用低声下气的说话,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比那些有钱人还高贵……”似乎发觉自己说多了,小玉咬住双唇不敢往下说。那两人都愣住了。这些话,在等级森严的皇族中绝对是大逆不道。小玉害怕的哆嗦起来,突然跪下哭道:“太子殿下,少爷,那些话都是奴婢说的,和清儿姐姐没关系,奴婢不该说这么无法无天的话,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浩轩这才回过神,说:“不是什么大事,我问你,清儿,她也是卖进王府的丫鬟?”“回少爷,清儿姐姐是余管家请来的花匠。她知书达理,听说以前好像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后来因为父亲去世才独自出来谋生。”“知道了,下去吧。”小玉战战兢兢地起身离开。正轩一本正经的质问:“朱浩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包庇一个无视伦理道德的造反女人,你可知罪?!”浩轩冷笑一声,反问:“什么是伦理道德?”正轩也无奈的叹道:“那些束缚人的章法纲常真的也是那些圣人倡导的吗?”浩轩突然想起伊太傅说过的话:虽然你们贵为皇族,但你们享受的是祖先的血汗,你们没有什么可骄傲的,甚至不如一个靠双手劳动的农夫!
次日,伊太傅为正轩浩轩授课时,浩轩忍不住问:“太傅,一个下人,不以身份为耻,反而觉得自己比有钱人高贵,是可悲还是可喜?”伊太傅一脸严肃:“活在这样的世界是可悲。但他能有这样的觉悟,对社会来说却是可喜的,如若世人不以身世看人,而是以才学待人,许多有学之士就不会被埋没……?”“如果,是一个女人呢?”伊太傅想了想,说:“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一直被歧视。然而,她们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也有女中豪杰啊!只是,她们走的路,可比我们难哪!”
浩轩很想知道,清儿,她到底是什么人?又有着怎样的过去?
第二章 暂露锋芒
窗外的桃花灿烂如云,清儿坐在浩轩的书房里,忍不住感慨时光如梭,再过一个月,进王府就三年了。三年前,清儿只身从南方老家寻母至京城,母亲却避而不见,迷惘而不知何去何从的她遇到了好心的王府老管家余伯,于是进了王府,为王府打理后花园。平日里侍弄花草与世无争的清儿在王府过得还算平静,因觉得书房里会有许多书可看,便主动接了张妈的活整理浩轩的书房。
突然想起往事,清儿心里烦闷起来,便走出王府。她是花匠,平日不免出去买点花苗什么的,故能自由出入花园后门。不知不觉又走到说书坊,清儿却没有进去。小时候,父亲常带着她一起听说书,清儿总是很钦佩那些一身正气的英雄,自己过去也和父亲一起,帮助过许多人,解决过许多不平事,可是父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想到这,清儿依然难以释怀。
清儿沉浸在往事中,不曾发觉前面疾驰而来的马车,也不曾听见赶车人的大声提醒,尽管赶车人急忙勒紧缰绳,清儿还是被撞倒在地。清儿趴在地上,抬起头时,却从飘起的车帘后看见了惊人的一幕:一个小男孩,嘴里塞着布,身上捆着绳子,身边是一个大汉。清儿立刻想到,这一定是绑架!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清儿怕说出来他们会伤害小孩,于是大声喊疼且要求赶车人为她请大夫过来。赶车人拿出几两银子不耐烦的叫清儿自己去看大夫,清儿却不依不饶。
“出什么事了?”正轩和浩轩正好路过。浩轩伸手要扶清儿,清儿用力握着他的手并对他使眼神。于是浩轩假装俯身抱清儿将耳朵靠近她的嘴,清儿轻声说:“马车里绑着一个孩子!”浩轩心里一惊:这段时间在京城周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绑架案,难道这也是?浩轩抱起清儿,对赶车人说:“这位姑娘伤的很严重,你把车帘掀开,得送她去看大夫!”赶车人慌了,忙陪着笑说:“这位公子,在下还有急事,我给钱,还请公子帮忙送这姑娘去!”浩轩冷冷的说:“不行!正轩,把车帘掀开!”正轩疑惑的看着浩轩,但还是上前准备掀帘子。突然,那赶车人挥出一拳要阻止正轩。正轩侧身躲过,怒道:“你什么人?!”赶车人跳上车要跑,浩轩忙放下清儿,一手勒住马头,一腿踢向赶车人。赶车人滚下了车,与浩轩交手。此时车里的大汉拿着刀也跳下来,正轩知道他们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便冲上去与他打成一片。
清儿趁机把马车上的孩子抱了下来,为他解开了绳子,小男孩便哇哇大哭起来。几个巡逻的官兵闻讯赶来帮忙,赶车人被打倒在地。另一名大汉见势不妙,挥刀砍断马车缰绳,清儿正站在马车前面,那大汉抱起清儿跳上马背,将刀横在清儿脖子上喊道:“让开!否则大爷我一刀砍了她!”所有人让开一条道,那大汉大笑一声双腿用力一夹,那马便狂奔而去。
清儿被横放在马背上,万分痛苦,回头看见浩轩正轩追来,他们没有马,一定追不上的,渐渐地,他们就被甩在后面,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过了许久,大汉纵马进了一片树林。这里似乎是一个山头,此时太阳已落山,林子里显得越发幽暗。马慢了下来,那大汉奇怪的狂笑了几声。清儿突然意识到应该是进了他的地盘了,一旦被他带回去,逃跑就更不容易了。清儿强忍着痛,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朝马身上扎去。马受惊后前蹄缩起将两人掀倒在地。清儿撞在树桩上晕了过去。那大汉顾不上清儿急忙追赶马去了。
待清儿醒来,天已完全黑了,月光透过树叶落下,分外幽静。仔细听,似乎有枯木燃烧的噼啪声。转过头,果然自己躺在一堆篝火旁,还有两人的身影,是正轩和浩轩。清儿慢慢坐起来,头上一阵撕裂的疼痛。伸手一摸,额头上缠着纱布,还有粘糊糊的感觉,应该是血吧。
“你还知道醒啊?”正轩没好气的说,“托你的福,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清儿并未答腔,头痛难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火把,想到周围找点止血的草药。
“喂,要不是浩轩要救你我才懒得理你,你非但不感激涕零还这态度你,你知不知道我们长这么大还没受过今天这样的苦,又累又饿还走不出去,这破地方连只野兔都没见着蚊虫倒成堆,这都是你害的你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喂,你有没听我说话去哪啊你……”正轩看见清儿丝毫不理会自己拿着火把走到杂草堆里找什么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而冲浩轩嚷道:“你想英雄救美也得找对人啊,你看看你家丫鬟一点礼数都没有!”
浩轩笑笑说:“少说点,一会儿渴了可没水喝。”正轩知道再说下去这两个木头人也不会怎样,便气呼呼的躺倒在地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清儿回来了,用裙摆兜着一大堆东西。清儿把东西拿出,是一些野果和草。她取下额头上的纱布,把捣烂的大蕨敷在伤口,又重新绑好纱布。
“你懂医术?”浩轩奇怪的问。
“小时候跟一位伯母学着认了一些药草而已。你去砍一节树干,挖空了可以煮野菜。”浩轩抽剑随手一挥,边上一棵树应声倒下。
正轩饿的不行了,拿起一个野果就往嘴里塞。“别吃!”清儿喊道,“有毒!”正轩怒了:“有毒你还摘回来!”清儿无奈,笑道:“煮熟就无毒了。”正轩有些羞愧,问:“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常在山里玩,吃过。”清儿用石块把刚拔的艾草叶捣出汁,包在撕下的裙角里递给正轩,“擦在脖子和手上,能驱蚊虫。”
“你小时候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正轩只觉的脖子上一片清凉,也不那么痒了,于是将艾草递给浩轩,接过匕首继续挖空树干。
清儿正在清理那些野菜和野果,听见这话顿了一下,说“那又怎样?”
“你一个女人不在家学女工总跑山上玩多不成体统……”
“女人也是人,凭什么要被关在家中?”
正轩语塞,有些茫然的把挖好的木头递给清儿。只见清儿熟练的把木头架在火堆上,把野果剥皮后放进“锅”内,另用小树枝挤压果子直到岀汁成糊状,后把摘好的野菜加入其中。不一会儿,野菜的清香轻飘而出,惹得正轩肚子咕咕叫唤。清儿将两根细长的树枝递给正轩,“尝尝!”
虽然饿的眼花缭乱,但“锅”内的绿东西样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你确定这能吃?”
“怎么,不敢吃?”
激将法凑效,正轩不服的尝了一口,“这……味道还不错啊。你又没放盐,怎么有咸味?”
清儿擦净另外两根树枝递给浩轩,说:“有些野菜本身是带咸味的。而且,其中几种有小毒,但放在一起煮会互相中和,人吃了便相安无事。”
两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将野菜吃的一口不剩,虽未能填饱肚子,但也暂时打发了饥饿感。清儿站起身,说:“好了,我们该走了。”
正轩懒懒的靠在树干上,说:“还是等六扇门的人来找我们吧。我们之前转了好几圈都没走出去。”
清儿笑道:“你们不是天生英才年轻有为吗?小小的八卦阵就把你们困住了?”
浩轩心里一惊,问:“你也知道这是八卦阵?”
“当年诸葛孔明用过的阵法天下闻名啊,跟我走吧。”
浩轩一把拉住清儿,冷冷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儿依然微微笑着:“王府的花匠,天底下最普通的女人。”
“懂药草,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还会阵法,这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吗?”
“多看些书多走一些地方这些常识自然知道。想走出去就相信我。”清儿镇定的看着浩轩。
浩轩慢慢松开了手。清儿拿起火把,仔细看了看周围情况后往一个方向走去。正轩浩轩也只好一人拿一个火把跟在她后面。只见她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却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此反复几次后,果然前面传来人声和火光。
是六扇门总捕头关向前他们。关捕头见到正轩三人喜出望外,忙上前行礼:“太子殿下,副统领,卑职护驾来迟,罪该万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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